第15章 第 15 章继续

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

就像现在,万錱看看宋娇,在瞧瞧万壑,表情玩味,满脸写着‘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对上万錱的视线,万壑垂眸微顿。

“发生、什么事情了?”宋绪开口询问,声音有气无力。

“刚刚”万錱才开口就被打断了,“没什么,”万壑道:“娇娇,你太虚弱,刚刚晕倒了。”

“是吗?”宋绪觉着有哪里不对,但无暇多想;她感觉自己在被困倦拉扯,仿佛有什么力量在引诱她沉沦梦境。

“时辰?”成亲是她现在唯一的重点。

“吉时已经过了,娇娇”万壑语气遗憾道:“你的状态很危险,我们去看大夫。”

“不行!”

望着眼皮都快掀不开却还要坚持成亲的宋绪,万錱不由摇头轻叹,“真是开眼了,平日里只在戏文里听过的痴心人,今儿竟有机会亲眼看见?”

“兄长还真是好福气,以你‘深情’竟得她如此‘痴心’?”

闻言,万壑白了万錱一眼,大概是没能料到这件事会变得如此麻烦!本以为是很好解决的人,可现在……

“成亲!”宋绪开口,声音虚弱却坚定。

“学宫招考,这回药宫的仙长们也来了,他们一定有办法救你的,娇娇。”

“那先拜完天地,”宋绪道。成亲可以跳过很多步骤,但唯独拜天地、行大礼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略去的。

万壑还想推脱,可在对上宋绪视线的那一刻,万錱幽幽的声音传来,“她还真是死都要嫁给你。”

看着虚弱的、期盼的宋娇,万壑莫名想起了和宋娇做同窗时,她是何等的冷淡、高傲。

“好,”万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们先成亲。”

宋娇的盖头不知哪儿去了,还好万錱准备全面,及时送来个新的。

因为身体的缘故。原本迎亲乘坐的轿辇被万壑换成了马车;一路上也没听到什么鼓乐吹打。

问就说是因为她身子弱,不要折腾太多。

宋绪坐在车里,万壑亲自为她驾车。

估摸着时间和距离,宋绪适时地拿出镜子,将宋娇的魂魄重新引渡回这具身体内;而她则暂时附身到了平日常带的簪剑上。

“咳咳咳”一换回身体,宋娇便止不住地咳嗽,好似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娇娇?”忽然响起的咳嗽声引起了万壑的注意。

“咳咳,无事。”宋娇一边说,一边从解下吊坠,打开吊坠,里面有好几颗药球。宋娇取了五颗咽下,咳嗽的症状迅速减缓。

“储物袋里也有药,”宋绪道。未免意外,她也有准备。

“那是你的,”宋娇淡淡开口,低头扫了眼身上的喜服,环视四周,“这是在去拜堂的路上吗?”

“不错。”

宋娇觉着莫名疲累,体内有什么力量在扯着她沉沦。

“迎亲之前,你突然晕倒了,醒来之后,我发现这具身体的状态突然就变差很多。”

“不打紧,”宋娇随手拔下一个发簪。簪尖戳到手指上,血很快就沁了出来。

“你这是?”

“这样清醒点,”挤完血,宋娇的困顿稍减,“这样撑过拜堂应该问题不大,”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放心,死之前,我一定把你想知道的消息都告诉你。”

这几日,看惯了宋娇在镜中温柔浅笑的模样,如今她一开口,竟觉着有些不适应。怎么回事儿?宋绪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对,她扮演的难道不是一个娇娇怯怯的姑娘吗?怎么现在?进入镜子前,宋娇自己也是这样告诉她的啊。

“她?”宋绪有很多问题,可还没等她开口,晃荡了一路的马车却停了。

“娇娇,”帘子被掀开,看着万壑那张满是深情关切的脸,宋娇勾起了唇角;一个照面,她的气质仿佛瞬时从冷雾变成了春水。

旁观的宋绪:……所以,是因为对象不对吗?

马车没有停在万府的门口,而是来到了城外的一处山上。

山势连绵,雾气蒙蒙。

“这里?”宋绪不解,宋娇看着前方却愣住了。

“你和你姐姐相依长大,感情甚好;按理,我这个妹夫也该见见她吧?”宋娇的姐姐当初就是在这里采药时遇到了魔魇,其他遇难者多少还能找着尸首,唯有她,踪迹全无。

宋娇姐姐当初想要采的草药名为斑斓;斑斓喜静,长生于深山幽谷的腹地。和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

“五年了,娇娇,你该接受现实了。难得有机会,我们去见见她,告诉她,我们要成亲了;告诉她,不必再担心你了;有我照顾你,她可以安心了。”

见宋娇没吭声,万壑继续道:“当然,如果你不想去,我们立刻就回府。只是,娇娇,下次你若想我来见你姐姐,怕是至少得在五年之后了。”毕竟,若是考上药宫,能五年毕业都算他天赋异禀。

前方的长林里腾满里雾气,一片迷茫。

“你的身体?”宋绪有心提醒。

“好!”她听到了宋娇的回答,一如之前每一次想要成亲时一般坚定。

其实,并不是所有的山路都很难走;有些山看着高,但其实起伏和缓,不会太耗力气;有些山虽然险,但是里程不长。宋娇走的这条路,是又长又险。

毕竟,这座山本身就态势连绵,范围极大;要想从外围到达腹地,需要花不少功夫。好在,万壑早有准备,点着由草药制成的火把,一路上还算安宁,没碰到什么凶禽猛兽。

宋娇一开始还能走,越到后面,她的脸色越差。

“你需要休息,”宋绪能感觉到,宋娇的体力在飞速流失。

“要不先歇歇?”万壑也出言关切,“休息一下不碍事的,马上,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见宋娇没有立刻拒绝,万壑道:“你先歇一下,我记得附近有化橘红……”

“不必,”宋娇喉间又有些痒意,“咳咳。”

“你的身体受不了的。”

“我知道,”宋娇看向万壑,张开手。

见万壑还傻站着,宋娇道:“背我。”

“怎么,不行?”

“不是你说马上就要到了吗?”

本来还在为宋娇担心的宋绪:……

“怎么不行?当然可以!”万壑脸上扯起笑,俯下身,心道:自作孽,不可活。

越往里,雾气越浓,光线越暗。再穿过一片长林,淌过两条溪之后,万壑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们来到了山的腹地,但这里的斑斓还没开。

满地的绿,深浅不一,疏密又斑驳,万壑放下宋娇,对着这里大声诉说着自己的情意和承诺。

“……我会好好照顾你,”看他语气真挚地承诺,宋绪有些困,另一边,宋娇倒是听得炯炯有神。

“……我会努力实现你的心愿的。”

“那我们在这里拜天地吧。”

“什么?”万壑怔了一下,“这里?”

“不行吗?你不是刚刚还说,要实现我的心愿吗?”

“可是宾客还在万府。”

“那回了万府再拜一次也行啊,”见万壑蹙着眉,宋娇开口,“你不是刚刚还说,会实现我的心愿吗?”

“我。”

见他迟疑,宋绪猛地打起精神。宋娇也默默握紧了簪剑。仿佛只要万壑敢拒绝,她不介意有人帮他拜堂行礼。

树林阴翳,不见日月。

在这里起誓,誓言大概只会散尽雾里。

“当初求亲时,我记得你好像说了很多。定亲五年,我只对你提过这么一个要求吧,很为难吗?”她的语气很柔,说着,宋娇还红了眼。

她没有哭,只是泪眼濛濛地看向前方。美人落泪,真的能让人心生不忍,就连宋绪看了,都忍不住想答应。

“好,”万壑想,也许是因为雾气太朦胧,所以他有些恍惚;又或者是因为宋娇方才的眼神看起来实在脆弱又惹人怜爱,相识多年,他此生都没见过宋娇露出这样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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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唱礼,万壑便自己说,“一拜天地,”两人附身、叩首。

“二拜高堂,”他们对着斑斓的方向,仿佛宋娇的姐姐就在那里一样。

“夫妻对拜,”附身、叩首。

“礼成!”看着俩人拜完,宋绪总算长出一口气。

万壑上前,仔细地揭开了宋娇的盖头,她的眼眶红红的,不知是感动还是欣喜。

“咳咳。”

见她又咳嗽,万壑道:“娇娇,你现在这里歇一歇,我去找化橘红。”他想,是时候该离开了。

“你放心,我马上就回来,”他以为,自己这回会再费许多口舌,却没想到,宋娇知道淡淡点头,“去吧。”

他走了几步,停下回头,宋娇依然背对着他坐在原地,似乎并没有留意自己。

瞎想什么呢?万壑摇摇头,这么好的机会,还不赶快离开?

听着脚步声由走变成跑,声音越来越远,宋娇垂下头。

“他”宋绪想出言提醒,但看宋娇的样子,似乎也不是一无所知。一时间,宋绪左右为难。宋绪不知道宋娇究竟知不知道,那位未婚夫并没有她口中的那么深情。

林子里很安静,没什么声。

“吧嗒、吧嗒,”水珠落在衣衫上,沁出了一片水渍。而后,落下的水珠越来越多。

“你?”宋绪看看垂眸哭泣的宋娇,一时不知该安慰些什么。这情之一字还真是难解。

“他,他应该马上就能回来。”好吧,虽然宋绪也不信这句,“这天都黑了,山里路又复杂,说不准他是迷路了。”

“呃,”看宋娇衣衫上的眼泪越来越多,宋绪绞尽脑汁道:“别怕!我记得路!你再歇歇,我带你去找他,一定把你们两个都带回家!”

“回家?”一直不吭声的宋娇终于开了口,“我哪儿还有家?”

“你们不是刚成亲吗?”

“呵~”

听到宋娇的冷哼,宋绪揪了揪头发,看到不远处的斑斓,道:“你不是还有个姐姐吗?既然人没找到,说不定真得会有好消息呢?也许,她只是迷路了,早晚有一天,也会回来呢?”

“你们相依长大,她一定很惦念你吧,你这样伤心,她看了一定会心疼的。”

“心疼?”宋娇抬起脸,手托起簪剑看着宋绪,“她真得会心疼吗?”

“当然!”宋绪回答得斩钉截铁。

“骗子!”宋娇闭了闭眼,“如果心疼,她为什么不来看我?她分明答应过我的,等我成亲的时候,就来帮我梳妆,她没来!”

“她说,只要我成亲,她无论如何都会在,她为什么不在?!!”

“我成亲了!我现在成亲了!她为什么不在?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她还说,如果我被人欺负了,她一定会为我撑腰的!可现在呢,我当着她的面被那个狗东西都欺负成这样了,她为什么还不出现?”

“啊——”宋娇的眼泪簌簌地向下掉。

“她不是一直都想我成亲吗?我不想成亲的时候,她每日都唠叨,现在,现在我成亲了,她为什么不高兴?”

“为什么?”宋娇握紧簪剑,剑刃划破了她的手,她却浑然不觉,“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明明按照她的要求成亲了,她为什么不来看我?她答应过我的!她答应过的!”

“她说,有她在,我不会掉眼泪。”

“我现在都成了这样,她为什么不来看我?难倒不心疼吗?”擦过脸上的泪痕,宋娇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她就是个大骗子!!大骗子!她算什么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从前相依时,姐姐说过,一定会看着宋娇成亲

宋娇不切实际地幻想,也许她成亲,就可以见到姐姐;也许她哭,就能看到姐姐;也许被骗,就能看到姐姐。明明以前,只要她哭,她被骗就能看到姐姐。

可这一次,为什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