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兴诗
(一)
一个闷热的夏天中午,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远远近近几只青蛙躲藏在看不见的地方,忽高忽低地咯咯叫着,打破了周围的沉寂。我头顶着一张荷叶帽,撑着一只小船,从一个芦苇塘里钻出来,忽然瞅见岸边有一个从来也没有见过的戴眼镜的老头儿,慢慢踱着步子,像是在用心琢磨一个问题。这儿附近没有人家,平时很少有人来往。我感到很纳闷,他是从哪儿来的?
“喂,你找谁?”我停住船,大声问他。
他转过身子,微微一笑回答说:“我找一个和尚。”
听了他的话,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在这一眼望不见边的苇塘子里,除了藏在水里的鱼儿和扑腾腾到处乱飞的水鸭子,哪有什么秃脑瓜和尚呀!心想,他准是走错路了。
“不,”他扶了扶架在鼻子上的眼镜,正儿八经地说,“这个和尚肯定在这里。”
“他是谁呀?”我抓了抓后脑勺,有些迷糊了。
“慧深。”
“慧深是谁?”
“他是1500多年前,荆州的一个有名的和尚。”
噢!1500多年。我的心咕咚一跳,难道他还活着,藏在这个苇塘子里不成?
弄了好大一阵子,我才听明白。原来,这个怪老头儿,是考古学家杨思源教授,专程从北京来调查慧深和尚留下的遗迹。
杨教授告诉我,慧深是南北朝时代大法师慧基的徒弟,这个和尚喜欢远游传教。公元458年,当他23岁时,和五个西欧某国的游方和尚结伴远航到美洲传教,四十一年以后才回到荆州,也许在这儿还能找到他的一丁点儿遗迹。
我的心儿被搔弄得痒痒的,早就飞到1500年前的天地里去了。想不到美洲是中国人首先发现的,我有这样一个了不起的老同乡,真骄傲啊!唉,要是我也飘洋过海到新大陆去,那该有多好啊!
从此,我立下誓愿要作一个远洋水手。过了几年,终于费尽了唇舌,说服了泪眼涟涟的妈妈和惊诧得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的爸爸,离别古荆州来到海边,踏上一艘货船的甲板,成为一个少年见习水手,随船成年累月在海上漂流。无论走到哪里,我总忘不了慧深的前驱者和那条早已失踪的航线。可是一片海天茫茫,到处都是单调的波浪、波浪,波浪……悭吝的大海爷爷闭紧了嘴巴,不肯向我吐露半点消息。
好心的伙伴们劝我:“别痴心痴意地胡思乱想了。大海宽得没有边、深得没有底,上千年的事情早就无影无踪了,你到哪儿去寻找?”
“不。”我想起了在苇塘子里杨教授说的话,“这件事情可重要啦!不能让它在历史的波涛里悄悄消失了。”古时候发现新大陆是困难的,现在要找到它的踪迹也许更加困难。但是我有一个信心,只要有慧深和他的前驱者那样的勇气和毅力,就一定能够揭破这个千古疑谜。
有一次,我们的货船担负了一项特殊的任务,运送一批给养到南极大陆越冬的中国考察基地去。7月的盛夏,我们在海南岛启程时热得周身汗水淋漓。可是驶过南大洋以后,天气就越来越凉爽。
到了目的地,船长带领伙伴们把货物运上岸,吩咐我说:“考察队的过冬基地距离这儿很远。阿波,你年纪小,就留在船上吧!南极大陆没有别的居民,和美洲是两个方向,你也不用到处去打听那条失踪的航线的消息了。”
我看够了周围的景色,独自在甲板上没精打采地转悠了几个圈子,忍受不了利刀样的霜风的侵扰,正打算扭转身子,回到舱房里去暖和一会儿,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吱吱呷呷的声音。我回头一看,瞧见远远有一群海鸥,在一道冰岬角上面忽上忽下地飞旋着,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奇心鼓动着我,连忙跑下舷梯,顺着弯弯曲曲的冰岸赶过去查看。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松软的积雪,气喘吁吁地走到跟前。原来有一头爬上岸的公海豹,偷偷摸摸跟上来,龇出白森森的尖牙齿,把一只受伤的小海鸥追逼到岬角末端。
在冰岸上,我救起了这只受伤的小海鸥。突然一阵迅猛的狂风吹来,一个大浪涌来,卷起许多冰块,“嘭”的一声,我发现所站的地方变成一座小冰山,被湍急的海流推动着,打着漩儿越漂越远……这是一场典型的弱肉强食的争斗,在静悄悄的南极大陆,每天不知要重复演出多少次。可怜的小海鸥啊,若不成为这头身躯臃肿的海豹的美味大餐,就会被咆哮的冰海一口吞掉,再也不会有别的结果。
“该死的畜牲!不准你欺侮小动物。”
瞅着这副情景,我生气了,不顾冰岬角上滑溜溜的,取下挂在钥匙串上的小刀冲了上去。这头南极海豹也许从来没有见过人类,转回头瞅住我,稍许犹豫了一下,胆怯地溜下了海。
我轻轻抚着小海鸥的背脊,对这个可怜儿说:“别难受,我也离开了妈妈,咱们一起去闯荡世界吧!”
我像儿时妈妈对我那样,低声哼着催眠曲,哄弄着伤心啼叫的小海鸥,慢慢耷拉下了眼皮。海风推搡着晃里晃荡的冰山,不停地往前漂着。天色渐渐晚了,几颗小星星从云里露出来,一闪一闪地眨亮了。在柔和的星光下面,越漂越远,漂向迷迷茫茫的海平线……冰山穿过一团团厚薄不匀的海雾,在昏晦不明的南极阳光映照下,随波逐流越漂越远。我坐在光溜溜的冰面上,心里七上八下的很不安稳,深怕一个大浪打来,会使它倾翻,把我和怀中受伤的小海鸥抛下不平静的冰海里。
我焦急地朝四面探望,眼前一片迷迷茫茫,到处是翻翻滚滚的波浪,漂浮着大大小小银白色的冰山。浮冰被强劲的霜风推搡着、被狂暴的波涛抛掷着,不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溅起许多玻璃碴似的碎冰屑。我身下的冰山也有好几次险些儿撞上别的冰块,只是由于一股股偶然出现的急流冲卷,才互相挨擦着各自漂开了。
载着我和小海鸥的这只冰筏,就这样惊险万分地往前漂浮着。漂呵,漂呵,一直漂向不可知的海的远处。
有一次,一阵疾速的侧风吹来,把冰山高高掀起。我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被吧嗒一下扔到海里,幸亏风浪很快就平息了,才没有出问题。
小海鸥瞧见我落下水,连忙飞过来,张开翅膀想帮助我,我向它晃了晃手表示没事儿,挥开胳膊向不远处的冰山游去,打算攀登上去重新安设好支撑点。当我快要游到冰山跟前,忽然抬头看见冰壁上露出一个黑糊糊的东西,衬映在白色冰面上,影像十分清晰。
咦,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连忙拭了一下眼睛,再仔细一看。啊哈,可不是么!我果真没有弄错。这不是我的幻觉,也不是海上的漂浮物,而是一块嵌在冰山里的薄木板,一端插在冰里,另一端露在外面,可清楚啦!我感到十分奇怪,南极大陆上寸草不生、人迹罕至,怎么会在冰里夹藏着一块木板?这是沉船的碎片,还是探险家的遗物?不管是什么东西,对研究南极和海洋都有很大的意义。我猜想,这块木板必定非常古老,深深冻藏在冰底,待到冰山融化了才重新露出来。
我产生了兴趣,游过去小心翼翼把它从冰层里刨出来一看,果然是一块破碎的船板。它是来自什么国度,什么肤色的航海家驾驶的船,悄悄沉没在荒凉不毛的南极冰岸边?竟被我无意中发现了。如果不是一个偶然的原因,把我抛弃在这座冰山上,也许谁也不会发现这个秘密。
我满怀狐疑地把它翻过来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只见上面整整齐齐刻写了一排排方块汉字,虽然由于磨损,有的字迹模糊不清,却还能大体辨认出来。上面刻写着:“【王鹿】元年,自【桑還,船坏洲。困居】,思返故土。”
后面的字磨损得很厉害,就再也看不清了。我的心怦怦地跳,想不到竟是一艘古代的中国船。从字里行间的意思来分析,必定是从海外某处航行归来,不慎遇难沉没。船上的一些水手被困在什么地方,处境十分困难。想必是他们找不到瓶子或别的漂浮物,才独出心裁,随手拾了一块破船板,刻写了一封求援信,渴望得到帮助。
这是什么朝代的海船,是特意到南极探险吗?南极大陆上寸草不生,为什么有一个带“桑”字的地名?桑树是温暖气候的象征,怎么能够和千里冰封、霜风怒号的南极联系在一起呢?环洲是什么地方?船沉以后,水手们到底被困在哪儿?他们后来脱险了吗?……一个又一个难解的谜,使我费尽脑汁。可惜木板上的字迹不清楚,要不,也许可以全部揭晓了。
我坐在半透明的冰山巅尖上,手捧着这块宝贵的破船板,心里想:命运呵,可真会开玩笑。我曾怀着炽烈的愿望,飘洋过海到处寻找慧深和尚的先驱者,探察明白最早的美洲发现者,都没有如愿以偿。偏偏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时刻,命运却把这块罕见的刻字船板送到我的手上。如今我被困在这个巴掌大的冰的囚笼上,不能挪动半步,或许比那些古代沉船水手的处境还糟糕。这座冰山注定是要融化的,我掌握住珍贵的船板又有什么用呢?我不能对外界写信,没有发报机,甚至连自己的命运也不能把握,怎么才能够把信息送出去,送回到遥远的祖国,告诉关心中华民族的文化成就和古代航海史的人们呢?
我想呵想的,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的破船板,一股如火如荼的激情从胸中熊熊升起。我暗暗起誓,不管那艘沉船在天涯海角,不管前途多么艰险、我的处境多么恶劣,我一定要千方百计找到它,用活生生的证据向全世界宣告一个事实:古代的中国水手曾经航行到海外远处,发现了神秘的土地。虽然沉默的海是吝啬的,要想在波涛万顷的汪洋大海中,找到一艘没踪没影的古代沉船谈何容易,但是破船板上的字迹就是解开谜的钥匙。根据其中的暗示,我一定要尽力尝试,找到神秘的“环洲”和那个叫什么“桑”的地方。我以海员的名义发誓:一定这样做,一定要找到,一定!
破船板带来的消息,使我十分兴奋。尽管经过岁月的消磨,在带咸味的海水反复冲洗和腐蚀下,它的字迹已经模糊了,语意残缺不全。但是一个又一个亲切熟悉的方块汉字,却向我传递了一群古代中国海员的呼唤声音。透过历史的迷雾和遥远的距离,以一种意想不到的奇特方式,悄悄送到我的身边。
我双手捧着它,心儿怦怦地跳,不愿意仔细琢磨,这是命运的安排,还是偶然的巧合。为什么隔了数不清的年头,这块在海上漂来漂去的破船板,竟会夹藏在冰山里,首先展露在我这个新中国少年见习水手的眼前?
当前,首先要弄清楚的是,破船板上说的“環洲”在哪儿?找到了这里,才能探明他们到底是谁?“【王鹿】元年”属于什么时代,“【桑”在什么地方?估量出破船板带来的消息的真实价值。
想到这儿,我的脑瓜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幻想:他们到过美洲吗,是否我朝思暮想的慧深和尚的前驱者?不消说,这也有待于找到了神秘的“環洲”,才能够证明。
可是,也许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胡思乱想。南极冰山下的一块破船板,怎么能够和阳光灿烂的新大陆联系在一起?眼下我身不由己,随时面临着被波涛吞没的危险,怎么还能奢望漂洋过海,寻找没踪没影的“環洲”?
我用手抚摸着陪伴我的小海鸥说:“去吧,朋友,飞到中国去,把消息告诉我的乡亲们吧!”小海鸥拍了拍翅膀飞起来,吱吱咕咕叫着,像是不认识去中国的路途,或是依恋着我,绕着冰山低低旋了两个圈儿,又飞落下来,紧紧偎着我,再也不挪一下窝了。
冰山轻轻晃动着,一刻不停留地往前漂去,像是牵系着我的不平静的心。怎么才能够摆脱开这个困境,怎么才能把破船板的消息送出去呢?
是啊,我也和被困在“環洲”上的古代水手们一样,不能随意动弹一下。没准儿,也只能把自己的处境刻在这块破船板上,抛进大海任其漂流了。
但是我转念又一想。不,我得设法离开这儿才行。记载着古代航海信息的破船板,是难得的珍贵文物。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护着它,亲手交给专门研究中国古代航海史的考古学家杨思源教授。
冰山越漂越远,陌生的南方星座一个接一个在身后悄悄沉下去。尽管海仍旧那样汹涌、那样开阔,我却觉得发生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变化。夜来拂面的海风逐渐消失了凉意,日间当顶暴晒的阳光炙着皮肤微微发烫。当一束穿过云隙的金色光线,从水晶样的冰面上反射出来,就会使我头晕目眩,隔了许久也睁不开眼睛。
海水拨弄着冰山,漂呵荡的,我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一个急浪从侧面打来,把驮载我的冰山冲击得粉碎。我还来不及喊叫一声,就被凌空平抛进大海。小海鸥惊叫着飞起来,差一些儿也被猛扑下来的浪尖攫住,成为一个不幸的牺牲品。
我被沉重的浪头压进水底,憋了一口气,蹬着水赶快重新浮起来。盐水沾湿了我的眼睛,刺激得很疼。我迷迷糊糊的,只瞧见一片动荡不定的浪花在身边汹涌起伏着。头顶上像是有一个什么东西,似乎是一团带羽毛的阴影,又像是散开的水花。我来不及看清楚,就被又一个更加沉重的巨浪压了下去。
一米、二米、三米……,我弄不清一骨碌沉下了多深。只觉得两眼发黑,耳朵里一阵阵嗡嗡的响声,心里很不好受。一股急速下沉的水流冲卷着我,不由自主地翻着、滚着,沉进了漆黑的深渊。好在我的心里还很明白,紧紧抱着那块破船板不放,待到下沉的水势稍许减弱了一些儿,我的身子感到轻松了一些,连忙用力一蹬水,摆脱开这股下降水流。也不知是求生的欲望推动我使足了气力,还是船板木的浮力帮助了我,在水里奋力折腾了一阵子,我终于又冒出了水面,瞥见了头顶的晴朗蓝空。
我用手拨拉着海水,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楚,我的伙伴小海鸥低低绕着圈子,在头顶上焦急地飞来飞去。它尖声呼叫着,一定急坏了。瞧见我从水里冒出来,连忙疾飞下来,用热烘烘的翅膀尖儿拂了一下我的面孔,表示自己的欣慰和疼惜我的心情。
我定了心,放松周身的肌肉,顺着海流调整了方向,挥开手臂不紧不慢地一下又一下拍打着海水,尽力保持住平衡,让海流把自己往前冲卷去。只是在水势特别汹涌,哗里哗啦涌来涌去的波涛劈头盖脑压下来时,才使足了劲儿奋力挣扎一阵子,绝不轻易消耗精力。
我凭着一股求生的本能,用反复的机械动作,一下又一下排开身边的重重海水,保持着暂时不沉下去。可是我实在太疲倦了,身子变得像是沉重无比的铅块,觉得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在下面拉扯着我。从海的深处伸出了一个无形的巨大吸盘,像牛皮糖似地紧紧吸附着我的肚皮、四肢和每一根头发丝,再也没法多支持一会儿。只消一个浪头打来,就会把我一直击沉到海底。
小海鸥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吱吱叫着飞下来,傍着我贴水低飞,一次次冲向前去,为我指示方向。它用欢快的叫声,用急速振动的翅尖,用一种看不见的精神力量鼓励着我。
我蹬着水往前游一寸、再游一寸。我终于使出了连自己也没法想象的最后力量,漂过一层层波涛向前去,手指尖儿重新挨着了漂浮的船板木。后来又隔了许久许久,又穿过海水抓住了一把湿粘粘的东西。
那是一处海滩的湿沙子。我昏迷了……
(二)
在沙滩上,我不知躺了有多久。直到太阳重新升起,把沙滩晒得滚烫,海水啪嗒啪嗒地拍打着附近的礁石,发出一阵阵震耳的响声,才把我惊醒,慢悠悠睁开眼睛。
呵,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离开了冰山躺在这里?我觉得周身乏极了,头脑里也空空的。隔了好半晌,才慢慢回想起发生的一切事情。
我的脚下是一片低平的沙滩,散布着许多黑石子和破碎的贝壳。远处,有一道陡峭的悬崖遮住了我的视线。背后是一个低矮的斜坡,坡上光秃秃的,裸露出同样的暗灰黑色岩石,几乎连草也没有一棵。我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这里寸草不生,为什么岩石都是黑色?顺手拾起一块乌黑的卵石一看,原来是一块玄武岩。这是岩浆岩的一种。当考察船在太平洋的许多小岛停泊时,我都见过这种岩石,学识渊博的老船长给我讲了许多有关它的知识。哦,我明白了,原来这是一座常见的火山岛,从草木不生的样子,也许它在大洋上刚诞生不久吧!可惜面前的斜坡挡住了,看不清它的全貌。
使我感到欣慰的是,当我扑向沙滩时,那块珍贵的古代船板木也被波浪卷上滩头,并没有丢失。
使我不安的是,岛上一片空荡荡,全是光裸的岩石,没有一点生气。我绕着堤岸走遍全岛,也找不到人类活动的痕迹。从极其新鲜的岩石表面和散布在岛上的许多海藻、贝壳看来,它或许是刚冒出水面不久,根本就还没有人登临过。
当我想起夹藏在冰山里的船板木,心儿不由“怦”地一跳。它上面镌刻的“環洲”,是否就是这个地方?一艘中国古代海船在回国途中,曾经在这儿触礁遇难,给它取了这个非常形象化的名字。遇难水手抛下海求救的破船板,在海上漂来漂去经过了许多世纪,最后被冲带到南极大陆边岸,封冻在厚厚的冰层里,无意中被我发现了。
我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的船板木,丝毫也不考虑岛上到处抛弃着没有腐烂尽的海藻,觉得越想越有道理。好啊!虽然我不是这座小岛的真正发现者,但是找到了神秘的环洲,找到船板木上所记载的事件的证据。不消说,有更加重大的意义。
在海滩上,我找到了一根漂木,把它做成了一艘独木舟。
我准备离开这座环形火山岛。
为了准备远航,我在独木舟里特意凿出了一个贮水舱,用皮靴把礁岸凹处的淡水舀到船里。又捉了几条大鱼,刮去鳞片,用小刀剖开贮放好。往后的食物和饮水,可以依赖垂钓和下雨随时补充。好在已经接近热带,经常有暴雨浇淋,只要注意节约,淡水也许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把一切都准备好,那天晚上我睡得特别香甜。本指望躺在坚实的地皮上美美地睡上一觉,再仔细考虑是否就出海,开始我的新的航行篇章。但是顽皮的命运却捉弄了我,不让我睡安稳。我在睡梦中朦朦胧胧的,忽然觉得地皮像发疟子似地抖了起来,四周传来奇怪的猛烈爆炸声,一股炙人的热气夹杂着刺鼻的硫磺味儿扑上面孔。我一下子惊醒了,慌忙撑起身子。但是还没待我站稳脚跟,就被猛地一震,又摔倒在地上。
我的睡意顿然全部消失了,心中非常惊恐紧张。只是在这时,我才看清了周围发生的事情。小岛中央平静的礁湖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升腾起熊熊火光和呛人的浓烟,像是一口沸腾的大熔锅。猛烈的爆炸声就是从那儿传来的,每一下都像霹雳似的,几乎震破了我的耳鼓。更加可怕的是,随着礁湖中心的爆炸声,还像雨点似地抛撒出无数大大小小着火的石块,嘶嘶地从空中落下来,落在湖面和外海上,激起一股股冲天的水柱。有的石块坠落在我的身边,遍地燃烧着火光,险些儿击中了我。我像是被抛在万炮轰击的靶场中央,吓得魂不附体。
刹时间我明白了,这是火山爆发。我发现的“環洲”原来是一个火山口,时机很不凑巧,正好遇上了一场灾难。
“啊呀!我的独木舟。”
我的心儿怦怦跳着,比火山爆炸更加激烈。一路上我不知跌了多少个跟头,额头被一颗小石子擦了一下,鼓起了一个青疙瘩,好不容易才闯出火海,冲到沙滩上。抬头一看,独木舟半搁在滩头,纹丝儿也没有动一下,天上落下来的石雨,竟对它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啊哈!我的运气真好极了。我连忙使劲把它推下海,跳进船舱,操起一块代替船桨的木片,急匆匆地划进大海。
受到火山爆发的影响,大海也激烈地波涛着,独木舟像一个小胡桃壳似的,在浪头上抛来抛去,很难保持平衡。距离岛心礁湖的火光虽然远了,但是石雨、硝烟和一股股热浪仍然威胁着我,我并没有逃出狂暴的火山的手掌心。小海鸥吓呆了,收起翅膀躺在船舱里,再也不敢飞上天。我虽然也很害怕,但是心却渐渐平静下来。我懂得,此时此刻千万不能慌乱,必须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尽力保持独木舟的平衡,既要尽力躲避火山的威胁,也不能粗心大意,由于不小心落进狡狯的大海的嘴巴里。唉,这样的场面真吓坏了人,还不如躺在冷冰冰的冰山上省心得多。
天色渐渐明了,爆炸声终于平息下来,海水也息住了波涛。晨光熹微里,我回头朝小岛的方向望去,不禁惊奇得瞪大了眼睛。只见那儿一片波光浩渺,根本就没有岛的影子。黝黑色的岸坡,火光熊熊的礁湖全都不见了。透过岛屿原来的位置,我可以看得很远很远,一直看到水天相接的天边。
咦,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使劲咬了一下手指头,怀疑是不是做梦。可是我的额头还是血涔涔的,海面上铺满了周身都是气孔的火山浮石,飘浮在空中的烟气丝丝袅袅地没有散尽,一切都证明那场灾祸是真实的。只是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法术,使那座恶作剧的火山岛一下子消失得无踪无影了。
小海鸥也懵了,吱吱呱呱地飞起来,穿过稀薄的硝烟,在海面上绕了好几个圈子,也没有找到从前那座泛着一汪礁湖水的小岛。
我划着独木舟在海上徘徊着,目送着海洋把大大小小的黑色浮石慢慢漂散开,隔了很久很久,心里才渐渐明白了。呵,这岂不是人们流传的幽灵岛吗?怪不得它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海图上没有它的位置。它使我空欢喜了一场,根本就不是船板上所说的“環洲”。要揭露船板木的全部秘密,我必须到别的地方去寻找。
我划着独木舟,在幽灵岛消失的地方盘旋了很久。弥漫在半空中的火山灰,结成了一团团奇怪的云雾,遮蔽住天空,使太阳变成一个惨红色的火球。我凝视着随波浮沉的无数黑色火山浮石,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恶梦。回想起在岛上的经历,心中还有一些余悸。想不到它和冰山一样,也是极不稳固的落脚点。如果我没有找到埋在水下沙滩里的漂木,没有及时做成一只独木舟,没有从火海和石雨下逃出来,后果真难以想象。
不过,它也给予了我一个有益的启示。环洲很可能是一座圆环形的小岛,在那儿能够找到古代沉船水手的遗迹。我瞅着刻满字迹的船板木,心里不禁又翻涌起了新的勇气和幻想,我决不放弃这个线索,一定要设法找到它。
海流卷带着失去操纵能力的独木舟,漂离了灯光闪烁的岛群,在夜海上漫无目的地漂荡着。抬头看,满天星斗一眨一闪的,似乎都在嘲笑我无能。我又恨又恼,大海为什么夺去我的船桨?海流为什么把我带到有人居住的岛屿面前,却又不让我登岸?我在海上寻找船板木上记载的古代沉船水手的遗迹,自己的遭遇也和他们差不多。所不同的,只是他们被困在一个名叫环洲的小岛上,我困在到处漂流的独木舟上而已。说起来,也许我的处境比他们还不如。
不成呵!我一定要设法摆脱海流的控制。要不,一切都听凭它摆布,带着我在太平洋里兜一个大圈,也别想找到一条出路。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把小海鸥又放出去。它能够在海上自由翱翔,从空中俯瞰海面,是沟通我和外部世界的唯一的桥梁。
小海鸥飞走后的第三天,我远远瞧见一座小岛的影子,它像是一个小黑点,隐藏在重重叠叠的波涛后面。起初,我以为那是一只船,但是它却动也不动一下。经验告诉我,这必定是一座海岛。
由于海流的作用,我的独木舟始终无法靠近小岛,最后我打定了主意,握住那块珍贵的船板木,纵身跳进了海中,挥着手臂朝珊瑚岛游去。我终于冲出了湍急的海流,踏着沙子走上了海滩。
这座小小的珊瑚岛比我想象中更为美丽,像是缀在碧蓝色大海上的一个花环。岸堤上碧绿的热带树林和许多奇异的花卉,映着堤内平静的礁湖,和我的故乡古荆州城边的许多浅水池塘相比,别有一番情趣。更加诱人的是,清澈的水底隐隐露出了一些红的、黄的、白的珊瑚枝的影子,像是有谁特意在水底珍藏了一片玉石雕琢的树林。
我爬上树,摘了许多果子,饱餐了一顿,又吸吮了甜滋滋的椰子汁,恢复了精力。心想,这儿就是船板木上所说的那个环洲吗?我开始寻找那些古代沉船水手留下的遗迹。可是找遍全岛,也没有任何人类的遗迹。
热带海上的珊瑚礁往往成群分布。我想,附近如果还有礁岛,顺便再去看看。于是我爬上一株大树,一看远处,果真还有几个小岛,在水上形成一条弧线。细细一数,连同这个环礁,共有七座岛。
我砍倒几棵树,扎了一个木筏子,用一根树枝撑着,朝新岛划了过去。登上新岛一看,也是一座环礁,仍然没有古时人们留下的遗迹。我不死心,接着又驶往另一座岛,仍是两手空空离开,没有捞着任何东西。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座珊瑚礁了。远远望去,岛上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四周恶浪汹涌,和这几座小岛的绮丽风光大不相同。我感到十分纳闷,为什么在同一串岛群里,竟有截然不同的两种面貌?难道它是大海的弃儿,没有分得半点钟爱吗?我隔得很远,也能隐隐听到那儿怒潮澎湃,清楚瞥见飞溅上天的浪花,使人不寒而栗。在这种情况下是很难接近岛屿的,如果在慌乱中被冲离了木筏,就会必死无疑。
我盘算着:值得为它冒险吗!忽然灵机一动:平静的水面决不会发生问题,只有遇着这样的险礁,才可能触礁沉没,没准儿我要寻找的线索就在前面呢!
我下定了决心,仔细把木筏加固,就鼓起勇气驶了过去。
这座礁岛旁边的水势果然特别险恶,像是在拒绝来访的客人,用一排排巨浪筑成水墙。奇怪,这儿无风,为什么却有掀天大浪?仔细一看,原来这儿有两股急流交汇,加以水下暗礁密布,更增添了水情的复杂程度,成为一处极其危险的海区。
此刻,我不可能仔细琢磨它的一切秘密。越靠近小岛,航行越危险。波涛一下又一下把我的木筏抛上天空,再哗地一下落下来,震得我几乎没法坐稳身子。为了防备不测,我趴下来,双手紧抓住筏面,不敢稍微放松一丁点儿。
波浪像重锤一样,砰砰击打在木筏上。不幸的事情发生了,木筏忽然散开了。“坏啦!”我一把抓住那块珍贵的船板木,就沉下了水。
由于大声呼喊,我咕噜噜地喝了几口海水。当我晕头晕脑地被一股上升水流攫住,重新浮起来时,一眼瞧见了一根筏木,我连忙伸手紧紧搂住它,这才稳住了身子没有再沉下去。我抱住这根木头在惊涛骇浪里翻滚了无数次,最后竟稀里糊涂地被冲到了岸边。我连忙攀住礁石登上了岸,气喘吁吁地往前奔跑,躲避狂涛的袭击。待到我立住脚跟,回头一看,那根救了我的性命的木头已经被潮水卷走了。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登上海岛最高处,发现岸堤后面也有一个礁湖,平静的湖水和海上的怒涛形成鲜明的对比。我心里想,这是这个岛群的最后一个环礁,它会是我要寻找的环洲吗?
从礁石被冲蚀得满目疮痍的样子来看,这座珊瑚礁已经在海上屹立了很长岁月,但它却像是刚从水底升起来似的,只有很少一些牡蛎紧紧贴附在岩石表面,几乎没有任何别的可以吃的东西。由于岸边总是波涛汹涌,捕鱼也不可能。我每天用很大的气力,使劲撬开紧闭的牡蛎壳,取出肉来,就着岛上低凹处的一丁点积水咽下去。我的肚皮只能填个半饱,连维持最低的生活水平也不可能。
我这样半饥半饱地在岛上挨磨了好几个昼夜,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脱离险境的办法。想不到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又遭到一次无情的折磨。
这是一个晴朗的月夜,圆圆的月儿像是一个银盘子,高高悬在天顶,明亮的月光把海面映照得十分清楚。我因为心里有事睡不着,正躺在一块礁石旁边,迷怔怔地瞅着月光下的大海。忽然海水沸腾起来,发出可怕的咆哮声,卷起一道道小山样的大浪,横扫过开阔的海面,对准小岛猛扑过来。
“坏啦!潮水涨起来了!”
刹那间,我的睡意完全消失了,顾不上身子软乏,连忙一骨碌跳起来,朝着最高处奔跑。我知道,这是满月时特别凶猛的高潮。
潮水比我估计的更加猛烈得多,也迅速得多。我还没有跑上岸坡,它就高声吼叫着,从我的身后猛扑上来。我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就地卧倒,紧紧搂住一块突出的礁石,让狂暴的潮水从身边涌过,盖没我的头顶,扫过岛面和岛心的礁湖,再哗地一下退落下去。
在慌乱中我不小心,那块刻满记载的船板木和手里的小刀,一下子被波涛卷走了。潮水退后,我想把它找回来,早已没踪没影。
这一下我真傻眼了。这个记录了一段中国古代航海资料的珍贵文物,在南极冰块下封冻了许多世纪,好不容易才落到我的手里,随我历尽艰险漂过了大半个太平洋。一路上我小心翼翼地保护住它,突然丢失了,怎不感到可惜?失去了证据,以后我向人们说起,谁肯相信呢?再说,那些古代沉船水手虽然早已不在人间,但是他们曾经眼巴巴地盼望把信息送回祖国,我也对不起他们呀!小刀丢了也很可惜,我怎么剥礁石上的牡蛎壳呢?
潮水在天明的时候下落了,露出了一大片水下礁滩。我朝那儿一看,不由高兴得跳了起来。在礁石里露出了一块木板,和我丢失的船板木很相像。我十分明白,海水下降是暂时的,很快还会上涨起来,若不抓住机会及时拾回来,再被冲走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我看准了目标,连忙三脚两步冲了过去,企图赶在潮水重新上涨以前拾回它。但是我晚了一步,还没有跑到跟前,潮水已经哗哗地涌了上来,逼迫我只好收起脚步赶忙后退,站在水边耐心等待新的机会。心里七上八下的,深怕在这一次涨潮中,会把它冲走。
等到潮水再落下去,我快步跑过去一看,它的木质、颜色都和我丢掉的那块一模一样,也是一块破船板,却不是我要找的原物。我再仔细一看,旁边还有一柄青铜剑,剑柄上刻着一行模糊不清的篆文:“越王【踐三年,鑄於】稽”,很像是中国古代宝剑的格式。
这真太意外了!是大海玩弄的魔术,把我的小刀和刻满字迹的船板木变成这两样东西,还是本来就藏存在这儿的古代遗物?我高兴极了,伸手想去拿,却不能撼动分毫。原来它们都紧紧地胶结在礁石里,生成珊瑚礁的时候就沉落在这儿的,时代非常古老。
潮水又在我的身边哗哗地喧响了,我撬不动青铜剑,心慌意乱地握住一个石块砸下了一小块木片,扭转身子就逃跑了,新的发现激励着我,打算等待潮水退落下去再作一次冲刺。但是大海已经恢复了常态,潮水不再大涨、也不大落了,翻来滚去的波涛又封住了水面,使人望而生畏,不敢往前再迈一步了。
我坐在岸坡上,手捧着从水底找到的木片慢慢理着头绪,觉得像是做梦似的。命运像是给我开了一个大玩笑,把我从古荆州带到冰天雪地的南极大陆,然后又带到神秘的幽灵岛和鸟岛,最后把我孤零零地撇在这儿,用这块小木片换去了我所有的一切。难道这就是我漂洋越海追求的东西?难道这就是慷慨的大海爷爷赏赐我的最高奖品?
我搔着脑袋仔细想了一会儿,不由恍然大悟。青铜剑是中国古代的遗物,它很可能和我丢失的那块船板是同一艘沉船遗留下来的。这个波涛喧天的珊瑚礁,必定就是我要找的环洲。
按照船板上的记述,他们是从一个名叫【桑的地方返航,途经这儿不幸触礁沉没的。由于没有航行工具无法离开,四周暗礁密布,水势险恶,也不能抛下易碎的浮标瓶向外界求援。他们只好别出心裁,在一块破船板上刻写了一封信,希望能够落到人们的手里。他们曾经到达过一个遥远的国土,想把那儿的情况告诉祖国的亲人,心里不知有多么焦急。他们不知在这儿被困了多少日子,生活一定比我艰苦得多。
想不到的是,得到这个消息的我,竟也被困在同一个荒凉的礁岛上。我会不会落到和他们同样的结局?我两手空空的,没有小刀和木板,想用同样的方式送一封信出去也不可能,真为难啊!
我焦急不安地在岛上兜着圈子。日子一天天过去,饥饿、干渴和焦虑,把我折磨得支不起身子。我也记不清是困在这个孤岛上的第几天,我正迷迷糊糊地躺在礁石上,听着身边无休无止的波涛轰鸣,忽然听见几声快乐的鸟叫声和一阵嗡嗡的马达声音。我好奇地睁开眼睛一看,啊哈!原来是我的最亲密的伙伴小海鸥,一架灵巧的小型直升飞机跟着它落下来,机门打开,从舷梯上走下来我在故乡古荆州城边结识的考古学家杨思源教授。
杨思源教授把我带上直升飞机,飞到附近不远处的一艘考察船上。
“你的朋友带来了消息,”他手指着栖息在船栏杆上的小海鸥,对我说,“我刚从古扶桑国回来,追踪慧深和尚的先驱者,考察一条失踪的航线,在这儿失去了线索,正好遇见了它。”
“你说什么!扶桑国在哪儿?”我想起了船板木的记载,激动地问他。
“扶桑国就是墨西哥呀!”杨思源教授解释说,“这是懂得一点考古知识的人们都知道的常识。”
他听完了我的叙述,比我更加激动,紧紧握住我的手说:“谢谢你,现在一切都明白了。”
杨思源教授的知识非常渊博,很快就解开了船板和青铜剑柄上的两段文字的哑迷。
复原了船板木上的记载是:“越王鹿郢元年,自扶桑還,船坏于洲。困居荒岛,思返故土。”
青铜剑柄上的篆文是:“越王勾踐三年,鑄於会稽。”
杨思源教授解释说:“勾践和鹿郢都是古越国的国王,会稽在浙江绍兴境内,是古越国的一个都城。铸造青铜剑的勾践三年是公元前494年,古代沉船水手被困在环洲的鹿郢元年是公元前464年。这些无名水手是从扶桑国回来的,比慧深和尚早一千年到达美洲,是最早发现美洲的航海家。”
想不到的是,杨教授没有找到的证据,我竟在无意中得到了。为了验证我所得到的木片,是否和海底的青铜剑是同一艘沉船的遗物,他把木片送进考察船上的实验室,很快就得出了它的放射性C14的年龄是距今约2480年,两者的年龄值完全一致。古越国位于东海滨,航海事业十分发达。当地的居民很早就掌握了远洋航行的技术,漂过浩瀚无边的太平洋,铺设了中国和美洲联系的第一座水上“桥梁”。可惜的是,那块刻写着文字的船板木已经失落了。要不,把它带回去,送进历史博物馆该有多好。
“我们一定会找到新的证据,”杨思源教授安慰我说,“重要的是,我们已经查明了一个历史情况,找到了通往古扶桑国的失踪的航线。”
他脱下帽子,命令考察船围绕恶浪汹涌的环洲缓缓驶行一圈,拉了三声长长的汽笛。
“为了纪念开辟这条航线的勇敢的古代水手,也为了庆祝迅疾的海风在岛上不住上下盘旋。我凝望着这座荒凉的珊瑚岛,回想起了经过的一切。呵,多么激动呀!我终于如愿以偿,揭开了历史的疑谜,找到了这条失踪的航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