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到奥克兰机场时,控制中心本来不同意这架来历不明的直升机降落,但小笛对着麦克风说了几句后,这些就都不再是问题。
降落后,所有人都看着小笛。
“现在该怎么办?”伊阿宋问她。
小笛感到有些别扭。她从来不是那种喜欢拿主意的人,但为了爸爸,她必须表现出一定的自信。其实她哪里有什么计划啊,她来这里只因为奥克兰机场有一架父亲的私人飞机。但今天是冬至日,他们必须去营救赫拉。可是到目前为止,大家还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迟了。可是,她又怎么放心离开刚受到刺激的父亲呢?
“首先,我……我得把父亲送回家。对不起,伙计们。”她说。
大家的脸一下子都垮了下来。
“呃,”雷奥说,“这是应该的。他现在很需要你。”
“不,小笛。”特里斯坦裹着一条毛毯坐在机舱门旁,“你们还有任务,我不能——”
“我来照顾他好了。”海治说。
小笛看了他一眼。在她心目里,这个半羊人显然不是最佳人选。
“别忘了我是一名保护者。”海治说,“我的工作是负责保护,而不是打仗。”
他的语气里透着一种失落。小笛意识到自己刚才其实不应该当众叙述海治的丑事,没想到这个半羊人竟然和她父亲一样敏感。
但海治随即站起来,下巴一扬,说:“当然,我也是很能打的。”他瞪着大家,大有一副“谁不服就和我单挑”的架势。
“当然,当然。”伊阿宋说。
“而且还很可怕呢。”雷奥也附和说。
海治抱怨说:“谁让我是保护者呢,这个任务还是交给我吧。小笛,你只管放心把他交给我,去继续你们的探险行动吧。”
“可是……”小笛的眼睛酸酸的,“爸爸……”
特里斯坦张开双臂,小笛上前紧紧抱住。父亲的虚弱和颤抖让小笛担心不已。
“咱们别在这儿打扰了。”伊阿宋说着,带着其他人远远走开。
“我真不敢相信我竟然误会你了。”特里斯坦说。
“别这样说,爸爸!”
“小笛,他们做的那些事……”
“听我说,爸爸。”小笛从口袋里掏出魔药,“这是阿芙洛狄忒给的。你喝了它之后就能忘掉这些天发生的一切事情。”
特里斯坦看着她,好像她刚才的话是用外语说出来的一般。“难道也把你是英雄的事实忘掉?”
“是的,”小笛低声却坚定地说,“一切都会如同没有发生过。”
特里斯坦合上双眼,深吸了口气:“我爱你,小笛。我以前之所以疏远你,是因为不想让你接触到我的生活。无论是少年时的贫穷,还是成名后的奢华,我都不想让你沾染上一丁点儿。我原以为……我原以为那是在保护你。”他苦涩地笑了笑,“似乎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更安全。”
小笛握着父亲的手。她以前曾听父亲说过这些保护之类的话,当时认为这不过是父亲的借口,因为在她的眼里,父亲是那样的自信,生活是那样的快乐,他怎么能说不让她过这种生活是为了保护她呢?
然而现在小笛终于明白了父亲的苦心。原来她的父亲真的是在保护她。但如今父亲保护自己的所有自信都被摧毁了。
小笛递过药瓶:“拿着吧,也许日后我们都有心理准备的时候再来谈论这个。特别是当你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时候。”
“当我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时候。”他喃喃说,“你的口气似乎是在对小孩子说话。我应该表现得像个家长才对。”他接过药瓶,仿佛接过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我爱你,小笛。”
“我也爱你,爸爸。”
特里斯坦一饮而尽,两眼一翻向后栽倒。小笛急忙扶住,伊阿宋等见状也赶过来帮忙。
海治扶着特里斯坦站直,说:“我已经让那个女飞行员去叫飞机了。地址是哪里?”
小笛正要告诉他,忽然心里一动,伸手从父亲的口袋里掏出手机。对于这种凡人的物品,恩克拉多斯显然没有兴趣取走。
“所有的东西都在里面。”她说,“既有地址,也有他的司机的电话号码。注意提防珍妮。”
海治嗅到一丝敌意,顿时精神振奋地说:“珍妮是谁?”
没等小笛解释,父亲的私人飞机已经停在了直升机旁。
海治和机组人员搀着特里斯坦上了飞机后,他又回到地面和朋友们告别。他拥抱了一下小笛,然后瞪着雷奥和伊阿宋:“你们两个小浑蛋要好好照顾这位小姑娘,听到了吗?不然我就罚你们做俯卧撑。”
“遵命,教练。”雷奥咧嘴笑道。
“对,决不会让你罚我们做俯卧撑。”伊阿宋保证说。
小笛又抱了一下海治:“谢谢你,教练。请照顾好我父亲。”
“放心吧,麦克林。”海治说,“飞机上有各种啤酒饮料,还有纯亚麻餐巾——想想都流口水!我老人家习惯得很。”
上飞机的时候,海治的一只鞋子不小心掉了。那名机组乘务员的眼睛顿时睁得浑圆,然后立刻转过头去,一副浑若无事的样子。小笛估计那名服务员可能长期跟随在特里斯坦身边,对各种怪事倒也见怪不怪了。
看着飞机飞离地面,小笛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伊阿宋轻轻地搂住她,安慰说:“你爸爸安全了。你做得很好。”
小笛啜泣着,暗数自己的呼吸。当数到第七下的时候,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那名直升机女飞行员困惑地站在一旁,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会飞来这里。
“谢谢你们,”小笛说,“我——”
她很想对朋友们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但他们充满理解的表情让一切表白都变得多余。
忽然,伊阿宋周围的空气开始波动起来。起初小笛以为是跑道上热量散发的缘故,但她忽然记起在美狄亚的喷泉附近也曾出现过类似的景象。一幅画面凭空出现在空气中——画面上是一个穿着银色迷彩服,手持长弓的黑发女孩儿。
伊阿宋惊讶地说:“塔莉亚!”
“谢天谢地。”塔莉亚说。她身后的背景模糊不清,但小笛听见有吆喝声和金属撞击的破碎声。
“我们找到她了。”塔莉亚说,“你们现在在哪儿?”
“我们在奥克兰。”伊阿宋回答,“你们在哪儿?”
“在狼殿!奥克兰离这里不远。我们拖住了巨人的走狗们,但撑不了多久。你们务必在天黑前赶到,否则一切都完蛋了。”
“这么说还不晚?”小笛惊喜地说,但塔莉亚的表情立刻打碎了她的希望。
“暂时是。”塔莉亚说,“但伊阿宋——情况比我料想的要糟糕。普非良快出现了。你们要抓紧啊。”
“可狼殿在哪儿?”伊阿宋焦急地问。
“我们以前来过。”塔莉亚的影像开始晃动,“那个叫杰克·伦敦的公园。记得吗?”
小笛听得似是而非,但伊阿宋却如遭雷击一般,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彩虹视频终于消失了。
“兄弟,你没事吧?”雷奥关心地问,“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是的,”伊阿宋说,“索诺马峡谷。离这儿不远,乘飞机一会儿就到。”
小笛看着一脸惊骇的女飞行员,微笑说:“女士,不介意再送我们一程,对吗?”
“没问题。”女飞行员一口答应道。
伊阿宋说:“带凡人去只怕太危险了吧。雷奥,你会开直升机吗?”
“嗯……”雷奥的表情令小笛难以放心。他把手贴在直升机上,闭目冥思,似乎在与这架大机器交流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只是贝尔412HP型公用直升机,四叶片轴承发动,巡航速度二十二节,飞行高度两万英尺。油箱是满的。我想我会开。”
小笛微笑着对女飞行员说:“你应该不会介意让一个没有飞行执照的未成年人借走这架直升机吧?我们用完后就还给你。”
女飞行员迟疑了一下,随即脱口而出:“我不介意。”
雷奥笑呵呵地说:“上飞机,孩子们。让雷奥大叔送你们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