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笛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坐在路边的咖啡馆里。
她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仍在做梦。碧空万里的清晨,空气凉爽宜人。骑自行车晨练的人、商人,还有大学生们,正一边饮着咖啡一边聊天。
桉树香溢四处,一排排的小店门前行人络绎不绝。盛开的杜鹃花令人怀疑是否春天已然来临。
这里是温暖如春的加利福尼亚州。
小笛的伙伴们正坐在椅子上呼呼大睡。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着,顿时大叫:“老天!”
伊阿宋猛然一惊,膝盖重重撞在桌子上,所有人都醒了过来。
“怎么啦?”海治问,“跟谁打?对方在哪儿?”
“摔下来啦!”雷奥仅仅抓住桌子腿,“没……没摔啊。我们在哪儿?”
伊阿宋渐渐回过神来,朝小笛身上一看,也惊叫道:“你穿的什么啊?”
小笛一脸羞红。原来她在梦里见到的那件金色短袖衫不知怎么回事竟然穿在了自己的身上,除此之外,还有黑色裹腿和黑色皮靴。就连她落在洛杉矶家里的银色手镯也出现在她的手腕上。罩在金色短袖外面的,是父亲送给她的滑雪衫,两者倒是很搭配。她拔出克陶普垂斯对着自己照了照,发现连发型都变了。
“没什么,”她说,“是我——”她忽然记起阿芙洛狄忒曾再三叮嘱不要提起她们的谈话,“嗯,没什么。”
雷奥咧嘴笑道:“是不是阿芙洛狄忒又降下神恩了?你现在是城里衣着最美的战士了,大美人。”
“嗨,雷奥。”伊阿宋戳了下他的胳膊,“你还是先看看自个儿吧。”
所有人的打扮竟然都变了。雷奥穿着细条纹吊带裤、黑皮鞋、白色圆领衫,脸上架着一副太阳镜,空间腰带仍系在腰上。
“天哪,雷奥。”小笛忍着笑说,“我爸爸去年首映式的时候就是这身打扮,当然,空间腰带除外。”
“你给我闭嘴。”
“我觉得他还不错。”海治教练说,“当然啦,我看起来更帅。”
这位半羊人简直就是个活宝。阿芙洛狄忒给他穿了条上宽下窄的鹅黄色灯笼裤,跟他的一对羊蹄倒是相得益彰。头上的礼帽也是黄色的,然而衬衣却是鲜红色,领带是浅蓝色,领子翻口处还插了几朵康乃馨。海治嗅了嗅花朵,张口便吃进嘴里。
“嘿嘿,至少你母亲放过了我。”伊阿宋庆幸地说。
其实事实也不全然像他说的那样。小笛看着伊阿宋,一颗芳心怦怦乱跳。他此时穿的和在大峡谷时一样,下身是牛仔裤,上身是干净的紫色T恤。皮鞋崭新锃亮,发型也略作修剪,眼眸如天空一般蔚蓝。阿芙洛狄忒传递的信息很明确:这个人已经很帅了,不需改扮。
小笛对此深感赞同。
“不管怎样,”她语无伦次地说,“我们怎么到这里的?”
“肯定是美丽的功劳啦。”海治嚼着康乃馨说,“那阵风把我们吹过了半个国家。我们从空中摔下来本来必死无疑,但细心周到的美丽却用一股柔和的轻风托着我们缓缓下落。”
雷奥懊恼地说:“为了我们的事她被解雇了。”
“哈,放心。”海治没心没肺地说,“其实她也是情不自禁,这都怪俺老山羊魅力大呀,呵呵。这次探险任务结束后我就立刻联系她。拿下这个小奥拉对我来说不在话下,然后我就和她生一群小山羊。”
“我要吐了。”小笛说,“谁要喝咖啡吗?”
“咖啡!”海治咧开被康乃馨染成蓝色的大嘴,“我爱喝咖啡!”
“呃,”伊阿宋说,“可是——钱呢?我们的背包呢?”
小笛朝桌下瞄了一眼,发现他们的背包都在。她把手伸进上衣口袋,竟然意外地摸到两样东西。一样是一沓现金,另一样是一个玻璃瓶——失忆魔药。她没有动那瓶魔药,只把现金掏了出来。
雷奥吹了声口哨:“还有津贴补助?小笛,你妈妈真是位好神灵!”
“服务员!”海治叫道,“给我来六杯香浓咖啡,都记在这位姑娘账上。”
这里是什么地方显而易见,因为菜单上写得明明明白白:“加利福尼亚州核桃溪市活力咖啡馆”。小笛等人从服务员那里得知,现在的时间是十二月二十一日上午九点,距离恩克拉多斯给出的最后期限只剩三个小时。
他们也不需要刻意打听迪艾堡山的方位,因为咖啡馆外的那条街道便直通山上。迪艾堡山远远望去并不是很高,山上也没有积雪。金色的岩层中夹杂生长着嫩绿色树木,给人一种静谧安详的感觉。不过小笛知道此时看上去不高的山,走到近处就会变得雄伟。而眼前是温暖的阳光,和煦的微风,闲散的游客,还有咖啡和甜点,这本应是舒适的一天。但有谁知道就在那座宁静的大山之上,一个强大而邪恶的巨人就要吃掉小笛的父亲呢?
雷奥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是埃俄罗斯给他的那张旧蜡笔画。阿芙洛狄忒肯定认为这幅画很重要,所以才把它装进雷奥的新衣服里。
“这是什么?”小笛问。
雷奥轻轻将画折起塞回衣兜:“没什么。是我在幼儿园时胡乱画的。”
伊阿宋猜疑道:“不止吧?埃俄罗斯说它是我们成功与否的关键。”
雷奥摇了摇头说:“跟今天没关系。他说的是……以后的事。”
“你怎么知道?”小笛问。
“相信我,”雷奥说,“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吗?”
海治教练打了个嗝。他已经喝掉了三杯咖啡,吃了一盘甜面包圈,另加两条餐巾和桌上花瓶里的鲜花。要不是小笛及时拉住他的手,恐怕他连餐具也都一并吃了。
他说:“爬上山去,除了小笛的爸爸外,见一个杀一个,杀完就走。”
“谢谢你的宝贵建议,战争狂。”伊阿宋抱怨说。
“嗨,我只是说说而已!”
小笛说:“伙计们,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
她没有提到母亲,只是说在梦里想通了一些事,那就是:他们真正的敌人是盖娅。
“盖娅?”雷奥连连摇头,“她不是大地之母吗?她的头上应该插着小花,鸟儿围着她歌唱,鹿儿和兔子为她洗衣裳。”
“雷奥,你说的是白雪公主。”小笛提醒道。
“好吧,但——”
“听着,小浑蛋。”海治教练将沾在山羊胡子上的咖啡沫抹去,“小笛说的这件事非常严重。盖娅可不是好惹的。就连我都没把握赢她。”
雷奥吹了声口哨:“真的?”
海治严肃地点点头:“这个土地女——她和她的那个天空佬都很恶毒。”
“是乌拉诺斯吧。”小笛忍不住往天上看了看。
“是的。”海治说,“这个乌拉诺斯也不是良善之辈。独眼巨人是他最先生下的孩子,还不是被他扔进地狱深渊?虽然盖娅为此大为光火,但也梗着脖子咽了。此后他们又生下了第二批孩子——十二位泰坦巨人,而盖娅害怕乌拉诺斯对他们再下毒手,于是找上了她的儿子,也就是泰坦巨人的首领克洛诺斯……”
“原来就是去年夏天被打败的那个坏家伙。”雷奥说。
“是的。克洛诺斯的神兵镰刀就是盖娅送的,她还说:‘儿子,我把你爸爸引到这里,你趁他不备将其一举击杀,这样你就能统治世界。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没有人说话,即使面对桌上的巧克力小糕点也似乎没了胃口。尽管小笛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故事,但她仍难以相信儿子为了权力竟会杀死父亲,也不能想象世上竟然有纵子弑父的母亲。
“盖娅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种白雪公主型。”小笛对雷奥说。
“哼,克洛诺斯也不是好东西。”海治说,“但盖娅的确是万恶之源。她年岁悠长,力量无可匹敌,但正因为她的力量令这个世界无法容纳,所以她才无法保持完全清醒的状态。大部分时间里,盖娅都在沉睡。而这正是我们所希望看到的。”
“如果她在睡觉,怎么还能和我说话呢?”雷奥问。
喜洋洋掸去衣领上的面包屑,举起了第六杯咖啡。由于咖啡因的作用,他的瞳孔已经放大,跟铜钱似的。“因为她仍有部分意识处在活跃状态——即使睡觉也能盯着世界,做点小事,比如让火山爆发,操控魔兽的繁衍等。就算此时她其实也没有完全清醒。相信我,一旦她完全醒过来,那咱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但她的神力却在不断增强。”小笛说,“而且还在努力扩大巨人族的人口数量。一旦巨人族的王者普非良归位——”
“他将组建一支足以毁灭诸神的大军。”伊阿宋插言道,“首当其冲的就是赫拉。如此将爆发新的战争,而盖娅将完全苏醒。”
喜洋洋·海治点点头:“这也是我们尽量避免接触地面的原因。”
雷奥忧心忡忡地望着迪艾堡山:“嗯……要爬山了。这可不妙啊。”
小笛心里一沉。起先她受到巨人胁迫而背叛朋友,如今这些朋友们却为了救她的父亲而赴汤蹈火。和巨人相斗本来就够惊人的了,但现在却发现巨人的幕后原来还站着盖娅——一个比奥林匹斯神和泰坦巨人更强大的神……
“伙计们,我不能把你们往火坑里推。”小笛说。
“你开玩笑吧?”喜洋洋打着饱嗝,咧开蓝色的大嘴,“谁愿意跟我上山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