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阿宋梦见了狼群。
他站在一片红树林中,面前是一座石殿的遗迹。地面上泛起的雾气与灰蒙蒙的云层连成一片,天上掉下冰冷的雨滴。一群体态硕大的灰狼围着伊阿宋打转,低吼着露出锋利的牙齿,蹭着他的裤腿,轻轻地把他往石殿的遗迹那里推。
伊阿宋可不想成为这群野兽的口粮,于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暂且顺着它们的意思好啦。
靴子踩在地面上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石殿毁弃了,只剩下高高的石烟囱如图腾一般默默地矗立在那里。石殿本是一座宏伟的多层建筑,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然而在岁月这把剔骨刀的欺凌下,它只剩下了一副干巴巴的石头架子。伊阿宋穿过一条摇摇欲坠的走廊,来到一处院子里。
前方是一个干枯的长方形池塘。池塘内雾蒙蒙的,看不清底部有多深。一条泥泞小路通往四方,路两边是高高低低的石墙。狼群走到红色火山岩石砌成的拱道里。
池塘对面坐着一只巨型母狼,竟比雷奥还要高上好几英尺。它的两眼闪着银光,身上的皮毛如同周围火山岩一般都是深红色。
“我认得这个地方。”伊阿宋说。
母狼朝他点头致意。它其实并不会说话,但伊阿宋却能明白它的意思。耳朵、胡须、嘴唇,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以及目光,都构成了它的语言的一部分。
母狼说:“你当然认得我。当年你来到这里的时候,还只是个菜鸟罢了。如今,你再次故地重游。这是新的探险,也是新的开始。”
“这不公平。”伊阿宋话刚出口,便知道自己又犯傻了。谁见过狼讲公平呢?
狼是天生的冷血动物,它们既没有同情心,也不懂公平二字。果不其然,那母狼说:“我们的‘公平’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伊阿宋愤愤不平,一个连自个儿名字还没有搞清楚的人,还谈什么“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就是胜了,也是一个糊涂王。不过他倒的确认得这只母狼,不光认得,还知道它的名字叫鲁帕,是狼中的女王。很久以前,是鲁帕在此地捡到了尚在襁褓之中的伊阿宋,抚养他、保护他。没有鲁帕,就没有他伊阿宋。但鲁帕却容不得他表现出半点软弱。在狼的世界里,软弱就意味着死亡。
伊阿宋问:“你能为我指明方向吗?”
鲁帕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声,池塘内的雾气顷刻间便消散了。
伊阿宋迷惑地看过去,只见两根尖尖的石柱直立在池塘内,犹如两个巨型打隧道机的钻头从地底下突然钻出来一样。他看不出这两根柱子原先就是石头砌成的呢,还是石化后的葡萄藤。因为两根柱子都是由弯曲的藤条样的东西束扎在一起形成的。每根石柱都有五英尺高,但却彼此不同。距离伊阿宋较近的那一根石柱颜色更深,组成石柱的藤条已经完全融合。仅在伊阿宋注视的这一小会儿时间里,这根石柱便又从地里拱出了一点儿,直径也粗了一点儿。
而挨近鲁帕那一边的石柱,其结构则松散得多。藤条样的东西之间留有空隙,这令石柱看上去更像是一座牢笼。伊阿宋甚至看到笼子里面模模糊糊有个身影在活动。
“是赫拉。”伊阿宋吃惊地说。
母狼吼叫了一声,表示肯定。其他的灰狼们围住池塘,冲着那两根石柱一起号叫,它们背上的毛都奓起来。
鲁帕说:“敌人特意挑选了这个地方来唤醒赫拉最强大的儿子巨人王。这里是我们的圣地,是生存或死亡之地。敌人的行为简直是罪大恶极,你必须阻止她。”
“她?”伊阿宋困惑地问,“你在说赫拉吗?”
母狼不耐烦地龇着牙:“动动脑子,傻小子。朱诺的死活本来与我无关,可是她一旦衰亡,我们的敌人就会苏醒,而我们的末日也就到了。你知道这个地方,而且能够找回来。趁着为时未晚,快来把我们的屋子清理干净。”
那根黑色的石柱缓慢长大,就好像某种可怕花朵的球茎一般。伊阿宋的直觉认为,一旦它打开,将会放出他不愿看到的东西。
“我是谁?”伊阿宋问母狼,“你至少该让我知道我自己的来历吧。”
狼是没有幽默感的动物,但伊阿宋却让那只母狼被自己的这个问题给逗乐了,仿佛他是一只在狮子面前张牙舞爪的小猫一般。
“和以前一样,你是我们的大救星格雷斯啊。”母狼龇着牙,好像刚开了一个聪明的玩笑似的,“不许失败,朱庇特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