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情况简直糟糕透顶。
我很感谢这个战士,我确实感谢他。他的及时赶到无可挑剔,我也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往其他方面去想这件事。不要在他每次看安珀的时候就动怒。没有他我现在毫无疑问已经是死肉一摊,已经成为被那些战士带回去挂在生火的地方,作为炫耀功绩的东西。我知道这个人回来救我们了,他来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为安珀和我还活着,他要救我们。
但是与此同时,他的回来也让事情变得复杂起来。我本来以为能永远摆脱他的,可能是我太短见。我们有共同的敌人,“秩序”战队憎恨他就像憎恨我们一样。如果他知道圣乔治给我们设了陷阱——因为很明显这是我会步入的陷阱,该死的格里芬——我还是期待他能回来帮助我们的,如果这不仅仅是因为安珀的话。
但是当我知道他的想法,看到他看安珀的眼神时,我就想站起来暴打他一顿。我确实发怒了,这是我的本能。我的忌妒心、我的保护欲自然而然地出现,这让我无比痛苦,要知道受伤的龙真的很难维持理性。
我的尾巴里还有一颗子弹,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比射在心脏上强,虽然这几天坐下来肯定会很痛了。
该死。塔龙要做什么?我回想着实验室里的情景,回想着那些玻璃试管,当我意识到那些管子是为活物准备的时候的那种恐惧感仍很清晰。那是为龙准备的,他们准备干吗?他们怎么能在自己同类的身上进行试验?我开始反胃,我强忍着吞下那团火,不让它冒出来。我知道他们腐朽,但我不知道他们竟如此堕落。
安珀突然动了一下,她的呜咽声轻轻传来,我能听得出她在忍着。我的保护欲被激起,于是放低了脑袋,让她靠着我。
“小火龙,靠在这里吧,”我柔声说着,看着她的爪子蜷缩在一起,“我知道肯定很疼,但是尽量别想它,你会没事的,我就在你旁边。”
她稍稍放松了一点。“我对你有点生气,你知道吗?”她小声说着,我眨着眼有些吃惊。她的绿眼睛直视着我,瞳孔眯成了一条缝,有一点凶。“你刚才怎么回事?擅自为了我跳到一群士兵中间?你觉得我不会跟你一起去吗?”
“啊,我以为你不会记着呢。不太严重吧?”我轻轻笑了一下,她叹了一口气。“我要让你活着,小火龙,”我声音柔和下来,“如果我死了,我还指望你和威斯继续我们的事业呢。照顾好那些幼龙还有我的关系网,所有那些我从塔龙手里救出来的龙,没有引导、没有人站出来为他们征战,地下组织就崩塌了。塔龙会杀了他们或者把他们都带回去,可能又会带到那样的实验室。”她微微颤抖起来,我安抚着她,看到了她眼中自己的倒影。
“你答应过我要帮我一起战斗,”我说,“但是我需要的不止这些。你不能因为我不在了就停下来。答应我一定要照看好地下组织,即使有一天我再也不能工作了。我必须确保那些幼龙都是安全的,我把他们交到了好人的手上。”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做不了你做的那些事,蓝柯龙,”她回应,“我不知道你的关系网,不知道任何这方面的事,也不知道如何维系它,但是……我尽量,我会尽我所能来保护每条龙,不被塔龙和‘秩序’战队迫害,但是你要答应我,你要一直战斗下去,不要就这样跳出来送死。我想你死以前我要先把威斯也杀了。”
我笑了起来。“那就这么定了。”这让我想起来我应该打电话给我的人类朋友了,确认一下他是不是都好。我了解威斯,我叫他走他就会走。因为我们都死没什么好处,而且他就算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虽然从今以后他可能会更不耐烦,我要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忍受一千遍他说“我早就告诉过你”这样的话,但是他现在肯定已经神经紧绷到要爆炸了。希望我们去的地方有手机,希望有我们能变身的地方。
“很好。”安珀哼了一声又缩成一团,把头放在尾巴上,“记住就好。”
我笑着又靠近她一些,我俩的头靠在了一起,感受着彼此呼吸的起伏。我偷偷看了一眼那个战士,他还是靠着墙并没有看我们,只是看着杂物箱的门。不过我还是朝他撇了一下嘴,不管怎么说,就当是一个无声的警告吧。
安珀是我的,圣乔治小伙,你不能带走她,如果需要我会为她战斗。
卡车终于下了高速,转了几个弯以后走上了一条坑坑洼洼的路段,我们被震得来回晃动,我一直用尾巴抓着车厢试图保持稳定,直到车子最后停了下来。
圣乔治小伙站了起来,我们跟着他一起起身,车门打开了,微凉的晚风吹了进来。
一个年轻的中国女性看了看里面,深色的眼睛盯着我和安珀,然后看了看门边的战士。“我跟我的人类朋友说了,”她说人类的时候我意识到她是什么了,“他们在等我们。”
“天啊,”我脱口而出,他们都看向了我,“你从哪里找来了一条东方龙,圣乔治小伙?”
“伦敦,”战士笑了一下,“不过你说反了,是她找的我。”
他朝亚洲女人点点头,她看我的眼神很冷静。“这是玉。她答应帮助我们,如果我们也可以帮她的话。”
“噢?”我轻笑了一下,看向车下的东方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圣乔治把你逼上了绝路?因为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你来这里寻求帮助的原因。我想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假装战争不存在的那一套不管用了。”
战士看了我一眼,有些吃惊。玉苦笑了一下,“看来我的西方同族可真是出了名的野蛮粗鲁啊!”她反击道。
“至少我们还会反击,”我回应道,“而不是躲在寺庙里假装什么都正常,战火不会烧到自己身上。”
“这不是我们的战争。”玉的眼睛眯了起来,一瞬间我看到了闪烁的绿光。“我们从不会用你们西方的那种方式来解决问题——暴力,杀戮,为权力厮杀。我们希望平和地存在着,简单地生活,我们这样过了几百年。”
“是吗?那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
“别说了。”战士打断了我们,平静但是有力。
我讶异地看着他。“我们不是敌人,”他继续道,“我们是同一边的,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战争已经发生,我们有太多事情需要讨论,但是我们需要先康复起来,我们在这里争执是没有用的。”
“还有,”我身后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再不把我的子弹拔出来我就要开始咬东西止疼了。”
这个人类战士的表情突然变得担忧起来,他转向了东方龙。“玉,你说你的人在等我们,这是说他们知道……?”他指着安珀和我。
“是的。”玉点点头。她把门又打开了一些,身后出现了一个矩形建筑。木制的柱子连出一条走廊,屋顶是红色的瓦片,我直觉这是一座亚洲建筑。“我们在正极寺,”玉继续说道,“我们在这里很安全,没有访客。僧人知道我们的存在并且保证我们的秘密不被扩散。我们可以相信他们。”她看向我,又是那种不悦的表情,“所以不要在他们愿意帮助你的时候惹恼他们,他们还不太习惯和蛮夷打交道。”
我正想就蛮夷说点什么的时候,六位穿着橘色僧袍光着脚的人走了过来。他们都深深地朝玉鞠了一躬,一位老者对她用中文说话,其余的人都好奇地看着这辆卡车。我坐了下来,尾巴盘绕着,尽量不冲动地朝他们龇牙。知道龙的存在和真的见到龙是两码事,我们可能是这些人类第一次见到的真正的龙,但是我还是不喜欢被当作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被观看。
我身上太疼也太疲惫了,而且毫无道理的易怒,这样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但想到一群光头对着我指指点点,我的牙就龇到了嘴边。我希望安珀能控制自己的脾气,要知道受伤的暴龙没那么好脾气。
这几位老人走上前来,对着我和安珀,又是深深的鞠躬。即使他有什么讶异或者震惊,但在抬头的一瞬间都消失了。“欢迎来到正极寺,令我寺蓬荜生辉。”他英文说得很好,他举起一只满是皱纹的手,示意道,“我们给你们准备了单人间,跟我来吧。”
“莱利。”圣乔治战士在我要走的时候把我堵到了墙边。我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想着他这么做是不是因为安珀,但是他甚至看都没看红龙一眼,而安珀正在看着我们这边。战士只是盯着我。“威斯在哪里?”他问,“你们被战队袭击的时候他也在吗?”
我摇摇头。“我一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立刻让他先跑了。现在我想他可能在路上的哪个酒店里等我电话呢,一般都是这样的。”我龇着牙,表情痛苦,“很不幸我的手机和我剩下的衣服都在实验室。我要找个电话尽快打给威斯,在他接到‘秩序’战队电话以前。”
“他电话号码是多少?”战士拿出了手机,“我帮你打给他,告诉他发生了什么,还有你们的情况。”
你怎么突然这么热心了,我想着,疑虑又涌上心头,毕竟他曾经是屠龙者。但是我确实需要联系威斯,我现在的样子也打不了电话。“好的,”我一边说一边点头,“这样最好,谢谢你。”我把电话号码背了出来,看着他输进手机。“你可能要打两次,”我说完补充了一句,“因为如果他不认识这个号码的话,第一次他是不会接的,他有点偏执。”战士没太在意,我皱起了眉头,“但我有个问题,圣乔治小伙。”
他顿了一下,拇指留在了屏幕上方,我审视着他。“为什么?”我问道,“为什么回来?为什么这么麻烦来找我们?”
除了我,安珀也在紧张地等他回答。战士的目光暗了下去。“因为我想让我们尽快联合在一起,”他坚定地说道,他的声音让我觉得脊背发凉,“因为我在伦敦发现的事情……”他摇着头,“比我自己的性命重要多了,比我们的性命都更加重要。可能超乎所有我们曾经历过的事情。我们不能互相残杀,我们需要一个人把我们都组织起来,然后看看下一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