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伏在潮湿闷热的巴西雨林灌木丛中,飞虫在耳边嗡嗡叫,盔甲之下,汗滴顺着后背流下来,我身边一个战士一动不动地跪在蕨类植物旁边,双手握着M16步枪,斜斜地靠在胸前。我们分队的其他八个人,分散在我们后面,一声不响地仔细观望。
约一百码开外,稀疏枯黄的草坪中间,一条狭窄的石子小路通往一堵低矮的庄园土墙,在午后的灼热阳光下熠熠生辉。哨兵在四周巡逻,肩上挎着AK47自动步枪,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正在受到监视,我数了一下,外面六个人,屋里约摸十二个人,还有若干仆人,当然,还有我们的目标。哨兵和仆人并不重要,双方都会有伤亡,除掉目标才是我们首要的,也是唯一的任务。
我对着下巴上的话筒低声说,“已经就位。”
“很好。”低声回答伴着吱吱声传到我耳边,“第一声炮响,阿尔法分队就跟上去,你们坚守阵地,等待目标出现。”
“明白。”
我身边的战友默默地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他比我年长几岁,一块显眼的烧伤疤痕覆盖了他差不多半边的脸颊,他见过这种战斗,我们分队的每个人都见过,他们有几个是战绩丰硕的老兵,杀敌颇多。这里没有新手,从前面的突击队到潜伏在树林里的特里斯坦狙击手分队,大家都知道会发生什么,我看了一眼自己的队伍,心里有一种听天由命的痛苦,今天,我们当中会有人倒下,面对如此强劲的敌人,牺牲是难免的,我们都准备好了,为“秩序”战队牺牲,没有半点犹豫。
“准备!”我对战友说,“倒数三十秒,开始。”
他们点点头,严肃而沉默,我们掩藏在密林之中,混入绿色丛林,我心里默默倒数秒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庄园的土墙。
三——我默数,头顶响起一声哨音,起初微小,然后越来越响,越来越响,最后震耳欲聋,二——一——
迫击炮弹击中庄园,爆炸声中火光与硝烟弥漫,屋顶迸裂,碎片四溅,随即,屋前空地一边的潜伏分队开了火,机关枪的咆哮声响彻天空,楼内警报声叫嚣起来,敌军冲进院子,跳到掩体后面,开始回击,哨兵扔出一颗手榴弹,手榴弹越过围墙,落地炸裂,烟尘冲天。
看着眼前这一幕,我感觉到身后战士们的紧张。时间还没到,我正想着,一名阿尔法分队队员突然中弹,倒在草地上。我喊道:“坚守阵地。”
阿尔法分队继续前进,慢慢靠过去,对准房屋近距离射击,子弹打在树上、水泥墙上飞出去。人的尖叫声、轰隆隆的枪炮声,回响在庄园的屋顶之上。增援部队加入了战斗,继续交火,但是目标一直没有出现。
出来吧!我盯着庄园的围墙,又一个阿尔法分队的士兵中弹,猝然倒下,草地上鲜血流淌。庄园前面的平坦空地上有一个小掩体,敌人的哨兵埋伏在掩体的矮墙背后,枪口对着外面,又一个战士倒下了,我眯起眼睛,来吧!上钩吧!我们知道你在里面,你到底在哪?
阿尔法战队前进到草地中间,就在这时,屋顶爆炸了。
一个深色的、满身鳞片的巨大物体从庄园顶上冲出来,停在空中,所到之处瓦砾木屑迸射,我看着心跳加快,这是一头巨大的成年怪兽,有一头公象那么高,却足有它三倍长。窄窄的脑壳上盘旋长着弯弯的角,脊背上的鳍从脖子一直延伸到那条来回甩动的长尾巴上。巨龙在空中盘旋,羽翼张开,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地面上,瞬间变得漆黑一片,它怒视着地面的战斗,然后俯冲下来发动攻击。
龙张开双翼,咆哮着落在草地上,大地震动。它喷出火柱,扫过一排排战士。大家拼命逃开,尖叫着抽打火焰,可是龙的地狱之火,将盔甲与身体当成了导火线,将它们点燃。龙猛扑过去,利爪如巨大镰刀,冲队伍割过去,尖利的牙齿刺穿战士,然后用力甩到一边。它的尾巴对着跟在后面的一排战士甩过去,战士们就像一排保龄球瓶那样全部被掀翻在地。
时间到了!我和战友们跳起来,对准这只爬行动物开火,数条M16步枪一齐嗒嗒嗒连发三轮,我仔细瞄准龙的侧面、前腿之上的心脏可能之处。子弹击穿鳞片,虽不足以致命,可是鲜血喷涌而出,龙痛苦咆哮,步履不稳,我步步紧逼,集中火力对准它的致命之处。越快干掉它,破坏就越小,牺牲就越少,这容不得我们一丝一毫的犹豫,不是它死就是我活。
一辆黑色吉普架着勃朗宁M2点五零口径重机枪,从我们身边径直驶过,在灌木丛中一边开火,一边朝龙冲过去,机枪发出刺耳的声音。龙遭遇了交叉火力,它大声咆哮,跳出一段距离,张开双翼,飞到半空停下再猛冲下来。
“瞄准翅膀!”指挥官在我的耳边大吼,其实我已经改变目标,正对准扑扇的翅膀开火。“把它打下来!别让它逃走了!”
可是龙并没有要逃走的打算,它转过身,从空中飞扑下来,那足有十五吨重的身体,向目标压过来,它集中全身力气扑向吉普车,撞坏引擎,撞烂车身,司机被甩到挡风玻璃上,粉身碎骨。枪手被甩到车子后方,翻滚下来,四肢瘫软地趴在草地上。龙发出胜利的吼叫声,掀翻吉普车,碾碎金属外壳与玻璃,将它变成一堆废铁。我看得心惊肉跳,可是我们没有时间去考虑逝去的生命,只能用战斗的胜利来向他们致敬。
我们分队继续向龙的双翼开火,一道道鲜血流下来,龙猛地抽搐了一下,长长的脖子突然一折,血红的双眼怒视着我们,杀气腾腾。
“不要动!”我对着战友大喊。龙对着我们嘶吼,开始旋转,尾巴横扫过来。“我引开它,你们继续开火!”
其中两位看着我,表情严肃而无奈,但没有表示异议。倒下一个总比全军覆没要好,我是队长,如果我的牺牲,可以让兄弟们继续战斗,也值了。这一点,他们跟我一样清楚。
我离开掩体,往前跑去,一边短距离射击,一边向龙的侧面迂回过去。它发现了我,便回过头来。我深吸一口气,心狂跳不已,火从它的下巴喷出,我扑向一边,大火蔓延整个森林,树木燃起熊熊烈焰。我翻身站起,龙朝我走来,张开血盆大口。我的心跳如鼓,手却稳稳地端起枪对准它长角的头盖骨,因为它胸口和腹部都有厚厚的盔甲保护。当子弹击穿龙的眉骨和颧骨,它放慢了脚步,晃了晃脑袋,支撑着向前。
龙向前扑过来,我飞身闪躲到一边,它一头栽在我刚才所站之处。它像蛇一样迅速掉头又扑过来,对我露出那可以轻易咬断电线杆的利齿。我及时躲开了那六英尺长的尖牙,可是它那长角的脑袋狠狠地砸在我身体一侧,即使隔着战术背心,我仍然感到钻心刺骨的疼痛。巨大的力量把我抛向空中。我离开了地面,感觉世界在旋转,翻了几个滚后摔在地上。我咬紧牙关,用胳膊肘撑起身子,抬头看去……
一眼就看到敌人那血红的双眼。
龙慢慢靠近,庞大的身躯,半张的双翅在地面投下巨大的阴影,我的头顶乌压压一片。我盯着它那张古老又怪异的面庞,红色眼睛里映出我的影子。它冰冷的眼神里,没有丝毫仁慈、怜悯与同情,只有原始的仇恨和野蛮的胜利。它吸了一口气,鼻孔大开。我要振作起来,灭掉它的气势!无需害怕,不要懊恼,我是圣乔治的一名战士,在与宿敌的搏命中英勇牺牲,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
突然,丛林中传来一声枪响。喧嚣之中,尖锐的回响显得格外清晰。龙一声咆哮,踉踉跄跄倒向一边,鲜红的血喷涌而出。点50口径的狙击子弹打穿它的前腿,直击心脏。如此精准的枪法,非特里斯坦·圣安东尼莫属。
龙终于倒下了,大地都在震颤。它哀号着,挣扎着要爬起来,爪子嵌入地面,翅膀扇动着,尾巴拼命地甩来甩去,但是它大限将至,一轮又一轮的子弹朝它射过去,它垂死的挣扎越来越微弱。
我躺在那里,看着龙的脑袋重重地砸向地面,挣扎越来越弱,直到最后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还有尾巴不时的抽搐,说明它一息尚存。它躺在那里,喘息着,突然向后一翻眼睛,看向我,亮红色瞳孔带着裂口,隔着尘土,与我在那一刻对视,龙和屠龙者,都陷在战争与死亡的无限轮回中。
我低下头,眼睛仍然看着龙,“以耶和华与其子之名,离开尘世,去往地狱。”这是所有战士都会的咒语,因为他们相信龙是恶魔,在它垂死挣扎的那一刻会控制住你。我倒不相信这些,龙只不过是披着鳞片与盔甲的血肉之躯,与万物无异,终会死亡。但它们也是战士,勇猛善战,每个战士临终之时,都应该有人送行。
垂死的龙发出低微的哀吟,它的双爪松开,用低沉冷酷的声音说道:“你以为你赢了吗,圣乔治?”它喘息着,蔑视的眼光看着我,“我只不过是塔龙的一个小角色罢了,我们会一直存在下去,越来越强大,不像你们人类会自己毁灭自己。你,还有你的同类,会比我们更早完蛋,很快。”
它血红色的眼睛,此刻黯淡下来,它闭上眼睛,头垂在地面,浑身战栗,双翅最后抽搐了一下便静止不动了,尾巴也不再拍打地面,庞大的身躯瘫软下来,停止了最后的挣扎。
我仰面躺倒在地上。欢呼声四起,战士们跑出丛林,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发出胜利的呼喊。除了这具庞大的尸体,草地上四处躺着敌我双方的士兵,有的一息尚存,有的被烧得只剩下黑炭般的躯壳。火苗还在舔舐着树木,一股股浓烟翻滚着升到空中,吉普车的残骸在草地中央还未燃尽,力证巨兽的余威尚在。
与卫兵的交火已经停息,他们的主人已经不在了,剩下的一拨敌人往密林里逃去。没有接到要追击他们的命令,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过一会儿,另一个分队就会坐直升机过来,清理战场,铲平庄园,处理掉所有尸体。没有人会知道传说中那个会喷火的可怕巨兽今天下午命丧于此。
我看着躺在地上没了气息的龙,分队的战士们围着它跑来跑去,笑着,击掌相庆。几个士兵靠近过去,脸上写着厌恶和畏惧,摇头惊叹于龙的体积巨大。我躺在原地,龙的尸体,我不是第一次看见,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不过这条龙,是我迄今为止在战斗中遭遇到的最大的一条。
我的脑海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真的会有最后一次吗?
龙是邪恶的,这是圣乔治每一位战士所受的训导,它们是魔鬼,它们是恶魔,它们最终的目的是奴役人类,只有我们能够阻止它们,保护无辜的人类。
对于巨龙恶魔这一套说法,我并没有那么坚信,但清楚地知道敌人的强大、狡猾和野蛮。在我还在蹒跚学步的时候,我的家人就被龙杀死了,“秩序”部队救了我,把我训练成屠龙战士,去战场上为父母和姐妹报仇。我每杀死一条龙,就意味着拯救更多人类的性命。
我历经沙场,见识过它们所有的本事,亲身感受过它们的残忍、冷酷和毫无人性。它们力大无比,年纪越老越厉害。幸运的是,这世上尚存的年老的龙为数不多,至少,我们面对的敌人都是年幼、体形偏小的龙。能干掉这条威力凶猛的成年巨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辉煌的胜利。杀死这样一条龙,我没有懊悔,因为它是南美基地的核心力量,背负着数千条人命。世界会因为它的离去而变得更好。也许因为我今天的举动,一些年幼的孩子不会成为孤儿,永失家人的陪伴。这是我起码能做的,也是我乐意去做的事情,我欠家人的太多了。
肋骨上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我咬紧牙关。战斗结束了,肾上腺素水平开始下降,我注意到自己的伤势,虽然有战术背心帮我分担了一些冲击力,可是从疼痛程度判断,我至少断了一两根肋骨。
“太搞笑了,你要是哪天不想上战场了,可以去做龙的专用足球,最后那一下你至少飞出去二十英尺。”
我抬起头,一团野草和苔藓从灌木丛里冒出来,挪到我身边,一只手拿着巴雷特M107A1点五零口径狙击步枪,另一只手用力拉下面罩,露出一张得意的笑脸,他深色头发,有着近乎黑色的深蓝色眼睛,他比我年长四岁。
“你怎么样?”特里斯坦·圣安东尼在我身边蹲下,问道。他脱下吉利服,衣服沙沙作响。他小心地将吉利服和来复枪放在一边,“有没有哪里摔断了?”
“没有,”疼痛袭来,我咬着牙,紧绷下巴,“我没事,没什么大问题,可能就是断了一两根肋骨。”长官从树林里走出来,慢慢地走过草地,我屏住呼吸,看着他指着龙和散落各处的尸体,向其他分队发出命令,我小心地挣扎着站起来。医疗队很快就会来清查伤员,看看有多少还能救活。我不想被当作重伤员,毕竟还有那么多的战士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隔着尸骸遍地的战场,长官与我目光相遇,他朝我微微点头,表示赞许,然后继续工作。
我扫了一眼特里斯坦:“致命一击是你干的吧,这次奖励多少?”
“三百。他们现在应该知道该给多少了。”特里斯坦毫不掩饰他的得意之情,他打量着我,“要不要分你一点?毕竟是你引它进圈套的。”
“每次不都是我吗?”三年前,我刚满十四岁时,就和特里斯坦成了搭档,一直到现在。他的第一个搭档在与龙的战斗中牺牲了,他说不喜欢“照顾小屁孩儿”,其实那时候他也不过才十八岁。可是在我们第一次执行任务时,我就救了他一命。那次我们中了埋伏,就在我们俩都要命丧敌手的时候,我及时射杀了敌人,还差点因此丢了性命。从那之后,他就改变了态度。三年过去了,我们共同经历了无数场战斗,真不敢想象换一个人站在我身后是什么情形。记不清有多少次,我们救过彼此的性命。
“别动。”特里斯坦单膝跪地,龇着牙挖苦我,“我的搭档,你差点创下世界纪录,在最远的距离被龙一头撞死。你应该得到奖励。”他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十美元,在我面前晃了晃,“拿着,伙计,别一下子花掉了!”
吉利服很普遍地使用狙击手伪装网来遮蔽面部和身体,能有效地分割人体轮廓,融入自然背景中。
漫长的战斗终于结束了。
我们活了下来。
或者说,一部分活了下来,运气好的那些,包括我、特里斯坦,还有他的狙击队员们,还有我的队员们大部分都安然无恙。可是其他分队损失惨重,尤其是负责引龙出洞的阿尔法分队,伤亡人数众多,但好在并没有超出预期。对“秩序”部队来说,这是一场规模很大的非常规战斗。通常情况下只会有部分小组被派去追击龙,而不会出动整个部队。鉴于此次突袭的性质,“秩序”派出了精兵强将,包括我和特里斯坦,去对付龙以及它的随从人员。因为我们要面对的是一条罕见的成年龙,所以绝对不能抱有任何侥幸心理,不能让它逃回塔龙,所以需要“秩序”全力以赴。战斗结束了,队伍解散,我们回到大本营等待后续命令。
我和特里斯坦要返回美国的圣乔治西分部,这是靠近亚利桑那州和犹他州边界莫哈维沙漠荒凉腹地的前哨基地。“秩序”在英国、美国还有其他几个国家都设有分部,圣乔治是我和战友们的驻地。那些在南美牺牲的战士,会被当作英雄,埋葬在我们这片荒凉延绵的墓地中。他们的墓碑上,只有一个白色的十字架,没有家人来参加他们的葬礼,也没有亲人会在他们的墓前摆上鲜花,只有同志和战友,见证他们安息于此。
仪式非常简单。我参加过很多次这样的葬礼,看过很多相识多年的战友,整齐地埋葬在这里。这种场面时刻提醒我们大家一个默认的事实,这也终将是我们的结局。
仪式结束后,我们回到营房,几张床空了出来,可是圣乔治的生活依旧。
农庄突袭结束一周之后,我和特里斯坦被叫到马丁中尉的办公室。
“请随意,小伙子们。”马丁指了指桌前的两张椅子,我们顺从地坐下。我肋骨上还打着绷带,所以动作有些僵硬。盖布里尔·马丁身材矮壮,头发呈褐色,两鬓灰白,黑色的眼睛会随着心情闪着时而愉悦,时而冰冷犀利的光芒。这是一间标准的“秩序”办公室,小而简单。奢侈不是“秩序”的信条,但他办公桌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张红色的龙皮,这是从他斩杀的第一条龙身上剥下来的,他的典礼剑的剑柄就是用这条龙的龙骨打磨而成的。他在办公桌后坐下,向我们点点头,干裂的嘴唇边挂着一丝不易觉察又非同寻常的微笑。
“特里斯坦·圣安东尼,加勒特·沙维尔·塞巴斯蒂安,最近大家都把你们两个人的名字挂在嘴边啊,首先我要祝贺你们又一次圆满完成任务。圣安东尼,我知道那一枪是你打的,塞巴斯蒂安,我看到你把龙从队友那里引开,最后还活了下来。你们两个都是最棒的!有你们这样的战士,是‘秩序’的荣幸。”
“谢谢长官!”我们几乎异口同声。中尉端详着我们,两手指尖相对,然后又放下,发出一声叹息。
“正因为如此,”他接着说,“‘秩序’要派你们去执行另一个任务。与之前你们所熟悉的那些任务有所不同。你们一直很优秀,希望你们在更为……微妙的环境里也一样出色。”
“长官的意思……”特里斯坦不解,皱起眉头。
马丁冷冷一笑,说道:“据相关情报,塔龙可能在南加州有活动。”他的目光依次投向我们两个,“我们认为塔龙正在当地人里面安插长期潜伏者。你们知道,长期潜伏者非常狡猾,他们看上去和人类毫无两样,塔龙训练他们适应人类环境。当然,没有证据我们不会贸然前去抓捕嫌疑人,那样的话,结果会很可怕。所以不惜任何代价都要保守‘秩序’的秘密,这一点你们很清楚。”
“是,长官。”我回答道。他看着我。停顿了一会儿,我又问:“长官,您想让我们做什么?”
马丁身体向前探过来,他摩挲着下巴,“我们已经在那一带做了广泛的调查,他们很快就会安插一名长期潜伏者,我们已经将范围缩小到一个叫新月湾的小镇。”他的目光变得尖锐起来,“更重要的是,有足够证据显示,这个长期潜伏者,是一名女性。”
特里斯坦和我不由地坐直身体。杀死所有的龙是我们的神圣使命,而雌性龙是重中之重。如果我们干掉一条雌性龙,就意味着龙蛋数量会减少,每年孵出的幼龙数量也会减少。塔龙精心守护着雌龙,据说大部分的雌龙除了繁衍后代什么也不做,它们从来没见过外面的世界。能在组织之外找到一条雌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杀了它,对敌人就是一个重创,而对我们,是向胜利又迈进了一步。
“是的,”他一边说,一边注意我们的反应,“你们二人都知道这次任务的重要性,塔龙的长期潜伏者从夏天起就开始了适应训练,为的是观察和融入人类环境。你们两个需要伪装身份秘密前往,暗中观察龙的一举一动,但是塞巴斯蒂安,我们希望你接近这条龙,并让它暴露身份。”
“我?”我眨眨眼问道,马丁点点头。特里斯坦坐得更直了,他也十分震惊,伪装身份?去往一个寻常小镇,跟普通人在一起?怎么做普通的正常人?我一无所知,“请求发表看法,长官。”
“说吧。”
“为什么选我?一定有其他人更适合此次任务,我不是间谍,我是战士。”
“你是我们最优秀的战士之一,”他平静而坚持,“十四岁杀死第一条龙,十六岁成功带队完成一次龙巢突袭行动,在同龄人当中杀敌最多,我听到大家最近叫你‘完美战士’,很贴切,但是我们选择你,还有另一个原因。你今年多大,塞巴斯蒂安?”
“十七,长官。”
“我们的战士大部分或者年龄偏大,冒充不了高中生,或者经验不足。我需要一个能和青少年打成一片的人,他们不会怀疑你。”马丁又将身体前倾,坚定地看着我,“将军问我谁是此次任务的最佳人选,虽然我想把你们留在战场,可还是推荐了你和圣安东尼。”他眯起那双严厉的黑色眼睛,“我知道你们不会让我失望,不会让‘秩序’失望,对吗,战士们?”
“不会的,长官!”我们同时回答道。马丁点点头,拿起一叠厚厚的马尼拉纸资料,看着我们在桌上快速地敲了三下,然后举起来。
“你们要知道的,都在这里。”他隔着桌子把资料递过来。我接过翻开,第一页是伪造的出生证明、社保卡、驾照。“你们需要在七十二小时之内记住档案里的所有内容,然后制订出一个行动计划,设法让潜伏者暴露。一旦找到潜伏者,就把它干掉,如果需要支援,就打电话,绝不能让它逃走。”
“是,长官。”
“很好,”马丁点点头,“你们动作要快,虽然没有规定除掉目标的时间,但在暑假结束之前一定要解决掉,否则塔龙就会将它转移,我们又会丧失一次除掉恶魔的机会。”他眯起眼睛,“再啰唆一句,与平民相处,要万分谨慎,绝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的身份和塔龙的存在,这个秘密至关重要,明白吗?”
“是,长官。”
“很好。”马丁挥了挥手,我们站起来敬礼。“这周末就出发前往加州,祝你们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