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之所以对许宝儿持有如此之深的偏见,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她觉得冷宫里的公主根本不可能拿出什么好酒,这事就是胡闹。
另外一小部分原因,则是恨屋及乌,觉得叶贵妃那般面善心狠的人,她的外甥女多半也和她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太子却摇了摇头,极为笃定地道:“古书有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母后平日里最厌恶旁人胡乱揣度您的意图,误解您的意思,难道今日您也要对宝儿做这样的事吗?”
“……”皇后沉默片刻,轻叹了一声,“傻孩子,那怎么能一样?”
但她终究没对太子再说其他,她知道,自己曾经是个木楞之人,认为为君者最重要的是一颗仁心,所以便将太子教育成了如今这般温良和善、宅心仁厚的样子。
现在她意识到了深宫险恶,也明白了即使自己的儿子是太子也有可能遭人构陷,不得不怀着放任之心……却是为时已晚了。
也罢,太子心地善良也不全是坏事。而且献酒一事已成定局,要真的阻止皇帝将已经颁布下去的命令收回的确不太可能。
事已至此,无可转圜。
那么这个恶人,就让她这当母后的来做吧!
……
第二日初晨,许宝宝接到了皇后懿旨,邀她一同前去参加今天晚上的燕射之席。
说是邀请,其实就是命令。
皇后的想法许宝宝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一定是得知了太子献给皇帝的酒水出自她手,不信她一个冷宫公主有这个能力帮助太子。
一旦那些酒水今晚不能给梁国的面子工程出一份力,反而让皇帝更加丢脸,皇后就可以立刻往她身上甩锅,不会让太子一个人承受皇帝的怒火。
也不知道皇后用了什么法子说服皇帝允许深居冷宫不受宠的公主参加宴会,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皇后为了太子也是蛮辛苦的。
心知如此,许宝宝仍是从容一笑,把江晚唤了过来:“晚上随我一道赴宴去吧,我们两个一起见见世面。”
江晚闻言,自然乖乖颔首。
比起见世面,他更希望自己能时时刻刻同殿下待在一起,做她最亲近信重的人。
很快时至傍晚,皇后派人来给许宝宝送来一身水红色掐金丝的缎面衫裙,又为她做了个得体的妆发造型。
一切准备停当之后,方才从寒玉宫出发前往专门用来举办各种宫宴的太和殿。
彼时的太和殿门前,皇后在轿辇上与许宝宝对话了两句,对许宝宝的印象似乎还算不错,态度明显比初见时好转了许多。
她道:“献酒一事,本宫已经知道了。太子暂时并未将那些酒水的由来公之于众,就连圣上也不知道,他是为了保你的面子,等最后若能成事再帮你邀功。”
“既然太子信你,本宫就暂且如了太子的愿,看看你的东西究竟能不能行。但如若最后不仅没能成事,反而比之前还不如……就算太子不忍怪你,本宫也不会轻易原宥此事,你明白么?”
皇后的意思还算合理,大概是她也不奢望茅台和伏特加能起到什么惊艳西芜使者的作用了,只要别比之前的效果还差她就可以接受。
许宝宝对自己的高度白酒有的是信心,当然无所畏惧,不卑不亢地颔首答应。
皇后见状,不由又深深地看了许宝宝一眼,过了许久才收回目光,命人将轿辇抬入太和殿内。
彼时,太和殿内一角。
两名端着拂尘,身着青色旋褶贴里的青年太监正在互相咬耳朵。
其中一人小声道:“方才偶然瞥见了一眼宝儿殿下,果然也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我年少时入宫,有幸见过她母妃蓁娘娘的容颜,那叫一个世间绝色,竟比叶贵妃还胜一筹,宝儿殿下有几分蓁娘娘的模样,眉眼却又和圣上相似,多了几分英气之感,真是叫人见之难忘啊!”
另一人点点头,又感慨道:“想当初,蓁娘娘也是受尽荣宠的,可不知道怎么就……就患上了疯病。如今时过境迁,宝儿殿下得了太子殿下跟皇后娘娘的青睐,总算从冷宫中走出来了,说不定啊,蓁娘娘复宠也指日可待呢!”
两个太监的声音,好巧不巧地传入不远处叶贵妃和周嬷嬷主仆俩的耳朵里。
叶贵妃提前闻听皇后要带许宝宝参加夜宴的时候就已是万分恼恨了,现在听到两名太监的窃窃私语,更是又惊又怒。
她面容扭曲,声线微微拉高地对周嬷嬷道:“我苦心经营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让叶蓁和许宝儿被皇上冷落厌恶,如今、如今就要功亏一篑了么?!”
叶贵妃平日里总是装出一副柔媚温和的样子,在公众场合之下极少有这样急赤白脸的时候,就算周边没有外人,她也会戴上那副外衫的面具。
但是今天不同,她最大的逆鳞和软肋正在被人用力触碰,那些人甚至是在这些逆鳞和软肋上疯狂起舞。
——别人都以为那个疯女人和她的女儿被打入冷宫,皇上便已经将她们母女俩无情抹去。只有叶贵妃自己知道,一旦那两个贱人复宠,自己的地位便岌岌可危。
怎么能让皇上再见到那个出落得跟他有几分相似的女儿,怎么能让那两个贱人再度复宠?!
周嬷嬷见叶贵妃神色几近癫狂,正要出言宽慰,忽然瞥见一名侍卫打扮的人正从不远处往她们这边走来。
定睛一看,那侍卫衣襟前方用金线绣着一朵盛开的莲花。周嬷嬷见是自己人,心中一喜,连忙示意对方赶紧过来说话。
侍卫先向叶贵妃行了个礼,又俯在她耳畔低声说了些什么。
听得侍卫的话后,叶贵妃先是怔了片刻,紧接着突然转忧为喜,眉眼带笑地道:“真没想到,小贱人居然敢如此托大,主动提出要帮太子献酒。”
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她恐怕是不知道陛下有多想在西芜使者面前争回面子吧?
“好啊,很好。既然许宝儿跟皇后的火都已经烧起来了,本宫没道理不给她们再添瓢油。”
想着西芜来使前段时间对自己那格外友好的态度,叶贵妃身段款款地往前走了两步,边走边道,“周嬷嬷,在后方掩护着点,本宫有事要同西芜使者好好儿聊聊。”
……
许宝宝的座位在帝后、叶贵妃、太子和其他皇子等人下手的位置。皇后三言两语将她安顿下来后,便施施然地回到皇帝右边落座了。
在宴席上落座的一刹那,立时便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十几道目光。
这些目光有担忧关切的,有好奇探究的,也有冷漠嘲弄的。
而对她最为反感不屑的那道目光,则来自于这段时间常有耳闻的,西芜来使。
西芜来使是个不喜欢掩藏心迹的人,看向许宝宝的眼神充满了赤/裸/裸的嫌恶与瞧不起。
虽说从这使臣当众驳了梁帝面子,让太子和皇后母子二人下不来台的行为可以看出此人绝非善类,但毕竟与自己无冤无仇,许宝宝认为他不可能没来由地针对一名初登宴会之席的冷宫公主。
因此……
许宝宝心生猜测,将眼神缓缓地挪到了上首处坐在皇帝左边的叶贵妃身上。
她记得之前在视频里看到西芜来使对叶贵妃似乎态度不错,曾与她眉来眼去,这一次,说不定又是自己这位好姨母的手笔。
后者拈着一颗紫红硕大的葡萄,正仔仔细细地剥皮,剥完皮喂入皇帝嘴里,媚艳的唇角勾起一抹娇俏的浅笑。
这时候,叶贵妃甫一侧首,跟许宝宝对上了目光。
对方的眼神仍然温柔,可徐宝宝却能读懂这其中藏匿的深深杀机。她并无畏惧,也对叶贵妃回以一个从容礼貌的微笑。
紧接着,就看到叶贵妃又偏过头去,在梁帝耳畔巧笑倩兮地小声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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