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午炙热的阳光中,明骑着马缓慢穿过凯姆林的街区,但她对这个城市却仿佛视若无睹。她几乎没有在意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轿子、大车和马车,只是偶尔会引导她的枣红色母马绕过堵塞街道的人群。她的梦想就是居住在大城市里,去陌生的地方旅行,但现在这些覆盖着闪亮瓷片的彩色尖塔和熙熙攘攘的街景却根本无法在她眼中停留。能够让她多看一眼的包括三五成群的艾伊尔人,他们在人群中穿行,行人们跟他们保持着距离。受到同样待遇的还有那些鹰钩鼻、经常是蓄有胡须的巡逻骑兵,但明会注意到他们只是因为他们让明想起了在莫兰迪时就已经听到过的传言。梅兰娜因为这些传言而感到愤怒,当她们看到真龙信众肆虐后的残迹时,这样的传言也在成倍增加。明觉得另外一些两仪师只是在担忧,对于兰德那个特赦令的谈论还是愈少愈好。
在皇宫前广场的边缘,明拉紧了野玫瑰的缰绳,仔细地用一块缎带手绢擦过自己的脸,然后把它收回外衣袖子里。也许是因为艾伊尔人守卫着敞开的宫殿大门,所以这座巨大的椭圆形广场上没有几个人,还有更多艾伊尔人站在宫殿的大理石阳台和镀金柱廊里。他们走路的样子仿佛是一头头豹子。安多的白狮旗飘扬在宫殿最高的圆顶上,还有一面猩红色的旗帜飘扬在一座尖塔上,比那座白色的圆顶要矮一些。微风将那面旗吹起一些,让明勉强能看见旗子上的古代两仪师徽记——黑色和白色组成的圆形。
那些艾伊尔人让明很庆幸自己拒绝了两名护法要在她身边保护的好意,护法和艾伊尔人之间也许会碰撞出火星。那其实也不算是真正的好意,明拒绝的方式则是在他们约定好的一个小时之前先溜出来。梅兰娜是凯姆林人,她们在天还没亮时进入凯姆林后,她就带着她们去了据她说是新城最好的旅店。
虽然明听说过各种关于那些戴着黑面纱的艾伊尔人的可怕故事,但让她止步不前并不是那些艾伊尔人,不完全是。她的外衣和裤子用的质料是沙力达能找到最好的、最软的羊毛料,衣服的颜色是淡玫瑰色,在翻领、袖口和裤腿外侧绣着蓝色和白色的小花。她的衬衫也像是男人的一样,不过是用奶油色的丝绸做成的。在巴尔伦的时候,父亲死后,她的姑妈们曾经要让她成为所谓的正常女人,但也许她的梅伦姑妈明白,明已经穿着男孩衣服在那些矿道里跑了十年,再想把她塞回到裙子里已经太迟了,即使是这样,她们也没有放弃努力。明也顽固地和她们抗争着,拒绝穿上裙子,拒绝学习女红。后来明在“挖矿人休息”当了一段时间的女侍,那不是一段让人高兴的经历,那家客栈是个非常粗俗的地方。拉娜姑妈、姜恩姑妈和梅伦姑妈很快就找到了她,不顾她已经二十岁的事实,硬把她拖走了,所以明也没有在那里待过多长时间。除了那段时间之外,明从没自愿穿上过裙子。现在,明觉得也许自己真的应该穿上裙子,而不是这样的外衣和长裤,一条丝绸裙子,裁剪合身,领口开低一些,然后……
他必须接受我现在的样子,明一边想着,一边气恼地扭着缰绳。我不会为任何男人改变。实际上,就在不久之前,她的穿着还像一名农妇那样朴实,而现在,她的发卷几乎已经要垂到肩头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对她耳语,你会变成他希望你变成的那样。她用力将那个声音踢开,就像她踢开那些想要对她无礼的马夫一样。然后她踢了一下野玫瑰的腹侧,动作也并不轻柔。她恨那个“女人面对男人就会变得柔弱”的想法。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她确信自己很快就要知道这想法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在一座宫门前下了马,拍拍野玫瑰,算是道歉,同时又不确定地看着那些艾伊尔人。他们之中有一半是女人,除了其中一个之外,这些女人都比她高很多。那些男人都有兰德那么高,其中有一些甚至更高。他们全都在看着她,嗯,他们似乎在看着周围的一切,但肯定没有放过她,而且她没看见他们眨过一次眼。他们的手上拿着短矛和圆盾,背上背着角弓,腰间拴着箭袋和重匕首,看上去完全是一副杀手的模样。那些挂在他们胸前的黑色布片一定就是那种面纱了,她听说过,艾伊尔人一定要在戴上面纱之后才会杀死你。希望会是这样。
明走向那名个子最矮的女子,她亮红色的头发剪得就像明以前一样短,被晒成茶褐色的面孔就如同从木头中雕刻出来的,但她的个子甚至比明还要矮一点。“我是来见兰德·亚瑟的,”明说道,声音有些不稳定,“转生真龙。”他们真的不会眨眼吗?“我的名字是明,他认识我,我有重要的讯息要带给他。”
那名红发女子转向其他艾伊尔人,用一只手飞快地做着各种手势。当她转回身来的时候,其他艾伊尔女人都发出了笑声。“我会带你去见他,明,但如果他不认识你,你就会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离开。”一些艾伊尔女人又笑了一阵。“我叫安奈拉。”
“他认识我的。”明红着脸对她们说。她的外衣袖子里有一双匕首,汤姆·梅里林教过她该如何使用它们。但她有种感觉——眼前这个女人会将它们夺走,然后用它们剥掉她的皮。一个幻象在安奈拉头顶闪了一下,立刻又消失了——好像是一个花冠,明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我要把我的马也牵上吗?我觉得兰德应该不会想接见它。”让明感到惊讶的是,一些艾伊尔人——有女也有男——因为她的这句话又发出了笑声。安奈拉也微微抽动着嘴角,仿佛是想笑的样子。
一个男人向野玫瑰走去。明觉得他也是艾伊尔人,但他却谦恭地低垂着目光,身上穿着一件白袍。明跟随安奈拉走进大门,穿过一片宽阔的院子,走进了宫殿。当她看见挂满织锦壁毯的走廊里有许多身穿红白制服的仆人在来回奔忙时,心中确实松了一口气。这些仆人们也会用警觉的目光瞥向走廊中的艾伊尔人,但他们的眼神仿佛只是在看着一条陌生的狗。明本来以为自己会发现一座除了艾伊尔人外再没有别人的宫殿,兰德的周围也全都是艾伊尔人。也许他同样穿着那种灰色、褐色和绿色的衣服,不眨眼地盯着她。
在一道雕刻着狮子图案、敞开着的高大门户前,安奈拉停下脚步,飞快地向守在门外的艾伊尔卫兵打着手势。她们全都是女人,其中那名浅黄色头发的女人比大多数男人都要高,她也向安奈拉打着手势。
“等在这儿。”安奈拉说完就走了进去。
明跟着她向前走了一步,那名浅黄色头发的女人仿佛是不经意地将一根短矛放到了明面前。但明并不在乎,她看见了兰德。
兰德坐在一个雕满了龙的巨大镀金王座上,身穿一件红色外衣,外衣上用金线绣着许多花纹,手里拿着一根有绿白色穗子的短枪。在他背后的高台上还有一个镀金王座,那个王座的靠背上,在红宝石铺底中有一只用白色宝石雕刻的狮子,那就是传说中的狮子王座了。在这个时候,即使兰德把它当成是脚凳,明也完全不会在乎。他看上去很累,但他是那么俊俏,让她如此渴望。幻象不停地在他身边闪现。明在两仪师和护法身上见过这样的情景,她也一直在逃避这种情景。在大多数时间里,她都像其他人一样,完全不知道那些幻象是什么意思,但它们总是会出现。而对于兰德,明必须让自己去看它们,因为如果不看它们,她就会一直盯着他的脸。其中有一个幻象是明在每次都能从他的身上看到的——千亿颗闪烁的光点,如同星辰或流萤,冲进一片巨大的黑暗里,想要将它填满,却又在转瞬间就被吞没。这次,那些光点似乎比明上次看见时更多了,但那片黑暗也在以更快的速度吞没它们。明还看到了以前她没看到过的幻象——一团黄色、棕色和紫色的光晕,让明觉得自己的肠胃仿佛被一只拳头紧紧地握住。
明想从那些侍立在他面前的贵族们身上看到些幻象(从他们华丽的外衣和丝绸裙装判断,他们肯定是贵族),但明从他们身上什么都看不到。大多数人在大多数时候身上都不会有幻象,而且即使有,明也不知道那预示着什么。虽然如此,明仍然眯起眼睛寻找着,只要她能看到一个幻象,一点光晕,那也许都会对兰德有帮助。明在进入安多境内后听到许多传闻,如果这些传闻是真的,那么兰德就是在竭力寻找所有能帮助他的因素。
最后,明重重地叹了口气,放弃了这种努力。如果一开始没看到,无论再怎么努力眯眼睛看,都不会有什么发现的。
突然间,明发觉那些贵族们都在朝后退去。兰德已经站了起来。安奈拉在挥手,示意她进去。兰德在微笑,明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了。她曾经取笑过无数将自己抛到男人脚下的女子;这一定就是她们的感觉了。不,她不是个轻率的女孩,她的年纪比他还大,在他还认为不必再牧羊一定是世界上最令人高兴的事情时,她已经有了她的初吻,她……光明啊,请不要让我的膝盖软下去吧!
兰德将真龙令牌扔在他刚才所坐的地方,一跃跳下高台,冲过王座大厅,将双手伸到明的手臂底下,一下子将她举到了空中,转了一圈又一圈。戴玲在这时候正率领众人离开,有一些贵族在盯着他们,但他一点也不在乎。他笑着说:“光明啊,明,能看到你实在是太好了。”这比戴玲或艾络琳死板的面孔要美妙多了。但如果亚姆林、爱拉瑟勒、佩利瓦、鲁安和所有那些贵族们全部宣告他们因伊兰正在前往凯姆林的路上而感到喜悦,而不是用怀疑的眼神盯着他,甚至用眼睛说他是个骗子,他一定会像看见明一样大喜过望。
当他把明放回到地上的时候,明立刻依偎在他的怀里,紧抓住他的手臂,剧烈地喘息着。“对不起,”他说道,“我不是要让你头晕,我真的是很高兴看到你。”
“嗯,你真的让我头晕了,你这个羊毛脑袋的牧羊人。”她靠在他的胸前呢喃着。他将她从胸前扶起,她透过长长的睫毛瞪着他。“我走了很远的路,昨晚到了这里,你却把我像一袋燕麦一样扔来扔去,你学过要有礼貌吗?”
“羊毛脑袋,”他轻声地笑着,“明,你可以认为我是在说谎,但我确实很期盼听到你这样叫我。”她没有再叫他,只是凝望着他,刚才装出的那一点火气已经完全消失了。她的睫毛确实比他记忆中更长。这时兰德忽然意识到他们在什么地方,就拉起明的手,王座大厅并非老友相见的地方。“明,跟我来,我们可以在我的房里喝些凉酒。索麦莱,我要回我的房间去,你可以把所有人都遣散了。”
索麦莱看起来并不为这件事感到高兴,但她还是遣散了枪姬众,只剩下她和安奈拉,她们两个看上去表情都有一点阴沉,对此,兰德并不能理解。他允许索麦莱召集了这么多枪姬众进入宫殿,是因为戴玲和几名贵族来觐见,巴歇尔也因为这个原因回到了北边他的骑兵营地里。枪姬众的存在是为了提醒这些贵族,而巴歇尔的离开是因为不能给这些贵族太多的提醒。兰德希望剩下的这两名枪姬众不会像母亲对孩子般又在帮他计划什么,他觉得她们两个轮流当他保镖的时间比她们应该分配到的要更久。但在这样的事情上,南蒂拉像苏琳一样强硬。他能指挥法达瑞斯麦,但他不是枪姬众,所有这些事务都与他无关。
明被兰德领着从走廊中穿过,一边欣赏着沿途的织锦壁挂、嵌宝柜橱、金银器皿和放在壁龛中的海民瓷器。她把安奈拉和索麦莱各打量了三遍,但她既没有看兰德,也没有和兰德说上一句话。兰德握着她的手,能感觉到她的脉搏快过马匹的狂奔,他希望明真的没有因为刚才被他那样旋转而生气。
索麦莱和安奈拉站到了兰德房门口的两侧,这让兰德大大松了一口气。但是当兰德要她们去拿一些调味酒来的时候,她们都只是看着兰德,让兰德不得不把话重复一遍。在起居室里,兰德脱下外衣,把它扔到椅子上。
“坐下,明,坐下,放松休息一下,酒很快就会来。你一定要把一切都告诉我,你这段时间都在哪里,你是怎么到这里的?为什么你会在晚上来到凯姆林?夜间赶路并不安全,而且现在比以往更加不安全了。我会让你住进宫里最好的房间……嗯,第二好的房间,这里才是最好的房间。还有一名艾伊尔护卫跟随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这样任何流氓无赖都不会敢招惹你的,如果他们不是拔腿就跑的话。”
片刻之间,兰德觉得明像是很想笑的样子。明只是站在门边,并没有坐下,她深吸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我不能告诉你我是从哪里来的——我答应过别人,兰德,但伊兰原先和我在一起,而且……”
“沙力达。”兰德说道,看到明睁大了眼睛,他不禁露出了微笑,“我知道一些,明,也许比某些人想象的还要多。”
“我……看出来了。”明虚弱地说道。她将那封信塞进兰德的手里,然后又退了回去。她的声音也变得坚定起来:“我发过誓,我见到你的时候,就会把它交给你。打开看看。”
兰德认识那个蜡封——深黄色的蜡漆上印着一朵百合花。他的名字被伊兰圆润的字体写在上面,在打开信封之前,兰德犹豫了一下。清楚地了断是最好的,他已经做到了一个,但有这封信在手里,他总是有情难自禁的感觉。他将信读了一遍,又坐到自己的外衣上,重新将信读了一遍。这封信很短。
兰德:
我已经明白了我对你的感觉,知道它们一直没有改变。我希望你对我的感觉也能像我对你的一样。明能帮助你,只要你愿意听取她的意见。我爱她如同爱自己的姐妹,希望你也像我一样爱她。
伊兰
伊兰这封信写到最后的时候一定是没有墨水了,因为信的最后几行字迹很潦草,完全不像前面的字迹那样雅致精细。明这时走到兰德身后,微微侧过头,想要读到信里的内容,同时又不被兰德发现。但是当兰德站起身,拿起外衣的时候(那件小胖男人雕像的法器就被装在这件衣服的口袋里),她急忙又退了回去。“所有女人都要把男人逼疯吗?”兰德喃喃地说道。
“什么!”
兰德只是盯着那封信,半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伊兰是那么美丽,让我的目光总是无法离开她,但在一半的时间里,我不知道她是想让我吻她,还是跪在她的脚下。说实话,有时候我真的想跪下……敬拜她,光明拯救我,她认为我知道她的感觉。而在这之前,她写过两封信给我。其中一封充满了爱意;另一封说她绝对不想再看到我。我一直希望第一封是真的,另一封只是某种玩笑,一个错误,或者……还有艾玲达,她也是那么美丽,但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一场战争。没有亲吻,再也没有了,她的感觉毋庸置疑,她离开我甚至比我看见她离开时还要高兴。只是,我一直期待着在转过身时能看见她,当她不在的时候,仿佛我心中的某样东西也失落了。我真的怀念那种战争,当我想到它的时候,就会觉得那确实是值得为之战斗的。”他忽然觉得明寂静得有些异样,就抬起头望向明。明这时正盯着他,一片空白的面孔如同一名两仪师。
“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对一个女人谈论别的女人是不礼貌的吗?”她的声音也是一样刻板,“而同时谈论两个女人显然就更不礼貌了。”
“明,你是我的朋友,”兰德表示反对,“我并没有把你当成一个女人。”这些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错了。
“哦?”明扔掉外衣,将两只手放在臀上,这并不是兰德所熟悉的气恼姿势。她弯曲手臂,张开手指,这让她看起来完全不一样……兰德第一次开始真正地去看她,不再只是明,而是这样的一个人儿。不再是平时那种平实无华的褐色外衣和裤子,而是粉红色的绣花衣衫。不再是那种刚到耳际的短发,而是掩住脖颈的卷发。“我看起来像男人吗?”
“明,我——”
“我看起来像个男人吗?像匹马吗?”明一步跨到兰德面前,坐到他的膝盖上。
“明,”兰德惊讶地说道,“你在做什么?”
“让你知道我是个女人,羊毛脑袋,我看起来不像个女人吗?我的味道不像个女人吗?”现在兰德才注意到,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我感觉起来……嗯,这应该足够了。回答我,牧羊人。”
两声“羊毛脑袋”和“牧羊人”让兰德从震惊中回神过来,不过他觉得明坐在自己身上的感觉真好。但这毕竟是明,她一直都认为他是个头发里挂着干草的乡下男孩。“光明啊,明,我知道你是个女人,我没有要冒犯你的意思,你是我的朋友,只是我和你在一起觉得很舒服。如果我在你面前像个傻瓜,也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我无法对别人说的事情,那些事我甚至无法对麦特和佩林说。当我在你身边的时候,所有心结都被解开了,所有紧张、疲惫都消失了。你明白吗,明?我喜欢在你身边,我想念你。”
明环抱双臂,皱起眉头,侧过眼睛看着他。她的腿抽动着,仿佛是要狠狠跺脚的样子。“所有那些关于伊兰的话,还有那个……艾玲达。对了,她是谁?听起来她们两个你都爱。哦,别打哆嗦,你欠我答案,竟然说我不是……那么,回答我,你爱她们两个吗?”
“应该是,”兰德缓缓地说,“光明救我,我想应该是的。我是个色鬼吗,明?或者只是个贪婪的傻瓜?”明张开嘴,但没有说出一个字,她咬住嘴唇,恼怒地甩过头。但兰德并没等明回答就又急忙开了口,其实他并不想让明在那两个答案之中选择一个。“不过这没关系,这已经结束了,我让艾玲达离开,而且不会让她再回来。我不会走进她和伊兰的一里范围之内,不会走进她们的十里范围之内。”
“为了爱……为什么,兰德?你有什么权力为她们做出这种选择?”
“明,你不明白吗?我是一个目标,任何我爱的女人都会成为目标,即使箭尖是指向我的,也有可能会射中她们,而且同样会有利箭指向她们。”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靠进雕刻着玫瑰的椅子里。明稍稍转过身体,用最严肃的表情审视着兰德,兰德从没见她这么严肃过。明总是在微笑,总是能从一切事情里找到欢乐,但她现在盯着兰德的眼睛里只有严肃。不过兰德自己也是一样严肃。“岚告诉我,他和我在某些方面非常相像,这是真的。他说有一种男人,会自动放射出死亡,他,还有我,都是这种男人。当一个这样的男人陷入爱情时,他能给对方最好的礼物就是尽量拉远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你明白吗?”
“我明白的是……”明沉默了片刻,“很好,我是你的朋友,我很高兴你知道这点,但不要以为我会放弃。我会让你相信,我不是一个男人,也不是一匹马。”
“明,我说过,我——”
“哦,不,牧羊人,还不够好。”她在兰德的腿上扭动着,让兰德不得不清了清喉咙。然后,她用一根手指点住兰德的胸口:“我希望如果你再这样说的时候,泪水会流出眼眶,口水会流到下巴,声音会变得模糊不清。你别以为我不会让你为这些话付出代价。”
兰德不禁笑出了声:“明,你能在这里真好。在你眼里,我只不过是来自两河的一个乡下男孩,对不对?”
明的情绪很快又变得乐观了。“我看见的是你,兰德,”她的声音出奇的平静,“我看见了你。”她清清喉咙,将双手放在膝上,让自己显得端庄典雅(如果坐在一个男人的腿上时能显得端庄的话),“也许我最好还是说说我为什么会来。你知道沙力达,这会让许多人挑起眉弓的。但也许你不知道的是,这次来的并不只是我一个人,从沙力达来了一个使节团要见你。”
路斯·瑟林低声地说着话,如同远处传来的雷声。自从兰德被埃拉娜约缚之后,每次有人提起两仪师,路斯·瑟林就会醒来,几乎和提起马瑞姆时一样了。
即使听到了路斯·瑟林的声音,兰德还是很想微笑。当明把伊兰那封信交给他的时候,他就有这种怀疑了。依照他的看法,这支使节团本身就代表着她们的恐惧,她们还能怎样?反叛已经逼得她们不得不藏身于白袍众权势的边缘。她们很可能也在思考着该如何爬回白塔去,正咬着手指忧心该怎样才能乞求爱莉达的宽恕。根据兰德对爱莉达的了解,她们的机会很小,对于这点,她们一定比他更清楚。如果她们已经派遣使节团来见转生真龙,见一个能够导引的男人,那么这就表示她们准备接受他的保护了。这和爱莉达不一样。爱莉达显然认为他是可以被收买的,而且可以像只歌雀般被放进柳条笼里去。现在,艾雯那个关于两仪师会支持他的含混承诺将要变成现实了。
“和你一起来的还有谁?”兰德问,“也许我认识她。”除了沐瑞之外,他并不真的认识任何两仪师——而沐瑞已经死了——他只是以前见过另外几名两仪师。如果这次来的两仪师他见过,事情可能会变得稍微困难一些,那时候他真的只是明眼中的乡下男孩,被两仪师看一眼就会打哆嗦。
“来的两仪师不止一个,兰德,一共来了九名两仪师。”兰德愣了一下。明急忙又说道:“这是对你的一种尊敬,兰德,三倍于她们派往任何国王那里的使节团。梅兰娜是灰宗两仪师,她是使节团的负责人,今天下午,她会单独来见你。除非你同意,否则每次来见你的两仪师都将只有一个人。她们住进了新城的玫瑰王冠旅店,她们和她们带来的护法与仆人包下了那家旅店的所有房间。梅兰娜先派我过来,因为我认识你,我要来为她们铺平道路。她们不会伤害你,兰德,我确定这点。”
“是因为你看到了幻象,还是出于你自己的推测?”和一名坐在他怀里的女人进行这么严肃的谈话,这让兰德感觉很奇怪。但毕竟,她是明,他要不断提醒自己这一点。
“是我的推测。”明不情愿地承认,“兰德,从沙力达到这里的一路上,我每天都在她们身上看见幻象。如果她们想要伤害你,我一定能看到什么的,我不相信这么长时间里还看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她转过身体,担忧地看了兰德一眼,但脸上立刻又显出坚定的神情。“我也许应该再告诉你一些事。在王座大厅时,我看见一个幻象围绕在你身边。两仪师要伤害你,至少是能够导引的女人,这让我感到很困惑,我也不太确定是否是两仪师,但这种事情也许会发生不止一次。所以我想这就是我在你身上看到的幻象会如此混乱的原因。”兰德一言不发地看着明。而明又向他露出了微笑。“我喜欢你这种样子,兰德,你接受我能做到的,也接受我不能做到的。你不会问我是否确定,或者它什么时候会发生。你从来不问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嗯,我要问一件事,明,你能确信在我的幻象中看到的两仪师不是随你而来的那些两仪师吗?”
“不确定。”明简单地回答。这也是兰德喜欢的——明从不会试图逃避。
我必须小心,路斯·瑟林专注地耳语着,即使是那些没经过完整训练的女孩,有九个在一起也是危险的。我必须……
是我必须,兰德坚定地想。一阵困惑从路斯·瑟林那里传来,然后他就逃回到阴影中去了。现在,只要兰德跟他说话,他就会这样。现在的问题是,路斯·瑟林似乎能看见和听见的更多了,而且开始蠢蠢欲动地想要干涉他的行动。虽然在他抓住阳极力的过程中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情,但兰德现在变得更小心了。那个男人想要占据他的身体和意识,他认为这些都是属于他的。如果他真的有一次控制了这些,兰德将无法确定继续存在这个世上的会不会是路斯·瑟林·特拉蒙,而兰德·亚瑟变成了他脑海中的一个声音。
“兰德,”明担忧地说,“不要这样看着我,如果真要选边站的话,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不排除会变成这种情势。她们以为我会告诉她们你都说了些什么,我不会的,兰德。她们只想知道如何对付你,能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但只要是你不想让我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如果你要我说谎,我就会说谎。她们不知道我都看到了什么幻象。这些都是你的,兰德,我会为你而努力去了解任何人,包括梅兰娜和其他那些两仪师。”
兰德强迫自己扭曲的面孔恢复正常,确保自己的声音是温和的:“不必担心,明,我知道你是站在我这边的。”这是绝对的事实,怀疑明就像是怀疑他自己。路斯·瑟林可以等到以后再去对付,先要对付的是梅兰娜和她的使节团。“告诉她们,她们一次可以来三个人。”这是路斯·瑟林在凯瑞安提出的建议,一次不能超过三个,他似乎相信他能对付三名两仪师;他对现在这些人们自称为两仪师非常蔑视。不过这个在凯瑞安的限制在这里还有别的用意。梅兰娜想让他安心,所以答应每次只会有一名两仪师来找他,就让她去猜测为什么兰德会邀请三名两仪师一同前来吧!“同时,如果没有我的允许,她们之中的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内城,她们也不能试图在我身边导引。告诉她们这些,明,她们握持住真源的时候,我自然会知道,那样我是不会高兴的。告诉她们。”
“她们也不会很高兴的,牧羊人,”明冷冷地说,“但我会告诉她们。”
一阵撞击声让兰德猛地转过了头。
苏琳正站在房门口,身穿着她那身红白两色的衣服。她满脸涨红,脸颊上的那道疤比平时更显苍白。自从她穿上这身仆人制服后,就没再剪过头发,但那仍然比其他女仆的头发要短许多。哈芙尔大妈将她的头发卷成了类似发髻的样子;苏琳痛恨这种发式。在她脚边放着一只镶金边的银托盘,旁边还倒扣着两只缀银丝的金高脚杯。当兰德转过头的时候,那只酒罐刚刚转动了最后一下,奇迹般地立稳了,只是至少有半罐酒液洒在托盘和地毯上。
明刚要从兰德的怀里站起来,就被兰德伸手搂回怀里。应该让她们知道,他和艾玲达已经结束了,明不会介意帮他一下的。实际上,经过片刻的挣扎后,明索性靠在他身上,将头倚在他胸前。
“苏琳,”他说道,“一名好仆人不会把托盘扔在地上的,现在,把它捡起来,做你该做的事。”苏琳阴沉着脸瞪着兰德,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兰德一直想为正在承担义的苏琳减轻一点负担,虽然这种事情并不见得有多光彩。苏琳现在负责管理他的房间,而且只为他一个人服务。当然,她不喜欢这样,特别是让兰德每天都看到她在做这些,但她现在已经不用为了擦过整座宫殿的地板而累断了腰,或是为洗衣房搬运无数次沉重的水桶了。兰德怀疑,苏琳宁可让龙墙这一侧的所有艾伊尔人都看到她的这副样子,也不愿意让兰德看见,但兰德大大减轻了她的工作量,也以此减轻了自己的一些良心负担。如果为兰德工作能让苏琳相信自己可以快点将所有的义承担下来,那这就太好了。苏琳属于凯丁瑟和她的矛枪,而不是穿着仆人服为他铺床。
苏琳捡起托盘,走过房间,用力地将它放在一张镶嵌象牙的桌子上。当她转过身的时候,兰德说道:“这位是明,苏琳,她是我的朋友,她不知道艾伊尔的习俗。我不愿意看到她遭遇任何不幸。”他刚刚想起,对于他遣走艾玲达,立刻又抱住另一个女人的行为,也许枪姬众们会有自己的看法,她们也会用自己的手段去解决这个问题。“实际上,如果她受到任何伤害,我都会认为是对我的伤害。”
“除了艾玲达之外,为什么还会有人想要伤害这个女人?”苏琳冷冷地说道,“她用了太多时间为你做梦,却没有用足够的时间把你应该知道的事情教给你。”然后她哆嗦了一下,粗着嗓子说了一声,“真龙大人。”兰德觉得那声音里充满了埋怨。她在行屈膝礼时差点摔倒两次,然后才站起身。走出房间时,她狠狠地摔上了门。
明转过头看着兰德:“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仆,兰德,我相信如果她手里有刀的话,她一定已经刺穿你的身体了。”
“也许她会踢我,”兰德发出咯咯的笑声,“但绝不会刺我,她认为我是她失散已久的兄弟。”困惑的表情笼罩着明的眼睛,兰德能看见上百个问题从她的眼中浮起。“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以后我再告诉你。”他会告诉明其中一部分,他不会告诉任何人他必须如何忍耐安奈拉、索麦莱和其他几个人。嗯,枪姬众们都已经知道了,但他不会再对她们之外的人说的。
麦兰以艾伊尔人的方式走了进来——她先从门口探进头,向四下张望了一圈,然后身子的其余部分才跟进了房间。兰德一直都不知道有什么能阻止艾伊尔人走进他的房间,首领们、智者们和枪姬众都曾经在他只穿着内衣时、他躺在床上时,甚至还在澡盆里时径自走到他身边。这名太阳色头发的智者走到他面前,盘腿坐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然后带着一阵阵首饰碰撞的声音仔细地整理好自己的裙摆。一双绿眸不带任何感情地盯着明。
这一次,明没有想要站起来。实际上,她只是躺在兰德的怀里,头靠在他的胸口,呼吸缓慢而均匀,兰德甚至有些怀疑她就要睡着了。毕竟,明说她是在夜里到达凯姆林的。突然,兰德意识到自己的手正放在明的腰上,便急忙用力将它移到椅子扶手上。明似乎是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又向他的怀里挤了挤,她肯定是打算睡觉了。
“我有讯息要告诉你,”麦兰说,“我确定是最重要的讯息。艾雯已经离开了营地,她去了一个叫沙力达的地方,那里聚集了很多两仪师,那些两仪师有可能会支持你。因为她的要求,我们以前并没有向你提到过她们。但现在我要告诉你,她们是一群刚愎自用、缺乏训练、不服管束、傲慢而不讲理的人。”讲到最后,麦兰向前倾过身子,音调变得相当激动。肯定是凯瑞安的一位梦行者在梦中将这些告诉了麦兰,这是兰德对梦行者们能力的唯一了解。尽管这个能力非常有用,但梦行者们并不是很愿意依照他的吩咐使用这个能力。跟以往不同的是那串关于刚愎自用等等的谈话,大多数艾伊尔人似乎都认为两仪师要惩罚他们,而且相信自己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并且会毫不畏缩地接受她们的惩罚,即使是智者们以前也都会以尊敬的口吻谈论两仪师。但现在,有些事情显然发生了改变。对于麦兰的话,兰德只回答了一句:“我知道了。”如果麦兰想把她这样说的原因也告诉他,他就不必主动去问;如果她不想,问也不会得到答案。“关于艾雯,还有沙力达,现在刚刚有九名沙力达的两仪师进入了凯姆林,明是跟她们一起来的。”
明在他的胸前动了动,嘟囔了一些什么。路斯·瑟林又开始吼叫,只是声音太低,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兰德有些高兴路斯·瑟林能让他转移一下注意力。明的感觉……真好,如果这让明知道,她一定会觉得自己冒犯了她。但如果她打定主意要让他为这一切付出代价,她也许又会笑了吧!有时候,她真是像水银一样无法捉摸。
兰德对于情况的了解并没有让麦兰显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她甚至没有动一下披肩。自从和贝奥结婚后,她已经很少有激动的表现了,用“平静”可能都不足以描述她现在的生活状态。“这是我的第二个讯息。你必须对她们保持警戒,兰德·亚瑟,并且对她们施以强硬的手腕。除此之外,她们不会有任何理由尊敬你。”艾伊尔人对于两仪师的态度确实变了。
“你会有两个女儿,”明喃喃地说着,“一模一样的双胞胎。”
也许麦兰刚才一直是静如止水,但现在却完全不同了,她睁大双眼,打了个冷颤,差点跳了起来。“你怎么能……”她用难以置信的声音说道,然后又立刻让自己恢复平静。即使这样,她还是用带着喘息的声音说:“我自己还不确定,我今天早晨才刚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你怎么会知道?”
明这时已经站起身,又回头看了兰德一眼。兰德很熟悉这样的眼光,这是他的错——她并不是绝无瑕疵的,虽然只是有很小的一点缺点。她穿上外衣,向四处扫视了一圈,只是没有去看麦兰。当她的目光又落在兰德身上的时候,眼神和刚才并没有什么差别。是他让她陷了进来,他要负责把她弄出去。
“没关系,明,”兰德说道,“她是一位智者。我想,她知道一些足以令你惊讶得头发都卷起来的事情。”——除了那些已经卷起来的头发之外。女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件事的?“我相信她会答应保守你的秘密,你可以信任她的承诺。”麦兰在向明做出承诺的时候,口齿仍然不是很利落。
明在坐到麦兰身边的时候,又看了兰德一眼,也许那眼神中带着一些责备。明希望他怎么帮她?因为兰德刻意提出了请求,所以麦兰不会忘记这件事,但麦兰会信守承诺,保守这个秘密。她已经保守够多不让兰德知道的秘密了。
虽然很不愿意,但明还是向麦兰解释了自己的能力,而且比第一次对兰德解释时描述得更详尽,也许麦兰不停的问题也发挥了作用。随着明的讲述,麦兰也逐渐改变了态度,似乎开始觉得明的能力让她不再只是一名湿地人,而是成为和她们价值相当的一分子。
“这很惊人,”最后麦兰说道,“就像是没有做梦,却有释梦的作用。你说的是两个?都是女孩?贝奥一定会很高兴的。多灵达已经给他生了三个儿子,但我们都知道,他喜欢女儿。”明眨眨眼,又用力摇摇头。当然,明不知道姐妹妻子的事。
然后这两个女人聊了许多生小孩的事,她们都没生过小孩,但全都当过助产妇的助手。
兰德大声地清了清喉咙。并不是这个话题令他感到不适:他也帮过母羊生羔羊,母马生马驹,还有母牛生犊牛,让他生气的是这两个女人只知道坐在那里热络地聊着天,仿佛根本当他不存在一样。直到他用这么大的声音清嗓子,她们才转过了头。
麦兰靠近明,用隔壁房间也能听到的耳语对明说:“男人总是会晕倒。”
“而且总是挑最糟糕的时候。”明用同样的音调表示同意。
如果她们见识过他在麦特父亲畜棚里帮忙的情形,她们会怎么想?那时鲜血和出生的马驹都堆在他肩上,而他的三根肋骨又被初次生产、毫无经验的母马给踢断了。但他那时有过丝毫的害怕吗?那是一匹好马驹,那匹母马下次生产的时候就没有再踢过人了。
“在我晕倒之前,”他挖苦地说着,也坐到地毯上,“也许你们之中的某个人能再说些关于两仪师的事?”如果不是刚才腿上坐着人,他早就要坐到地上来了。在艾伊尔人之中,只有首领有椅子,而一名首领的椅子只有在宣布判决和接受敌人投降时才能被使用。
两个女人都识相地闭上嘴,没有再说话,只是不停地调整着披巾和外衣,躲避兰德的目光。但是当她们开始说话的时候,又完全变成另一个样子。明顽固地坚持自己的观点,认为沙力达的两仪师无意伤害兰德,而且可能会为兰德提供帮助,只要兰德在公众场合给予她们足够的尊敬。明认为在私下里将听到的一切报告给兰德,就能妥善地控制住她们。“麦兰,你要明白,我不是她们的叛徒。除了沐瑞之外,我在见到任何两仪师之前就已经认识了兰德。事实是,在沐瑞死前很久,兰德就得到了我的忠诚。”
麦兰并不认为明是一名叛徒,相反,她似乎对明的看法更好了。智者们确实对于间谍有着自己的看法,这点和其他艾伊尔人又不一样,但麦兰坚持认为两仪师像沙度一样不可信任。这就是说,必须将她们俘虏,并让她们成为奉义徒才行。麦兰并没有确切地建议要俘虏玫瑰王冠旅店的两仪师,但意思也差不多了。“你怎么能信任她们,兰德·亚瑟?我认为她们完全没有荣誉感可言。当然,除了艾雯·艾威尔,她……”麦兰又拧了一下她的披巾。“当一名两仪师向我表明她像艾雯一样有荣誉感的时候,我就会信任她,但在此之前不行。”
兰德在大部分时间里只是听她们说话,他从她们的争论里得到不少信息。为了回应麦兰的辩驳,明逐一描述了那个使节团的成员,列举出她们每一个人说过的关于支持兰德的话。不过明也承认,这些两仪师说的话并非都是正面的。梅兰娜·亚博瑞和蓝宗两仪师凯尔伦·斯登都是安多人,虽然两仪师应该抛弃一切,只效忠白塔,但也许是因为她们已经离开了白塔,所以她们都在担心是兰德占领了凯姆林,并杀死摩格丝。蕾菲拉·辛达也是蓝宗两仪师,她也许很高兴兰德在提尔做出的改变。以前在那个国家进行导引是违法的,被发现有导引潜质的女孩都会被押出国境,但对此她说得很少,并也同样在担忧摩格丝的事。绿宗两仪师森妮德·台韩对于每一个关于她的家乡凯瑞安的谣言都会思考很久,并得出她自己的结论。同样是绿宗两仪师的费德琳·哈瑞拉有时候会比较真龙信众在阿特拉、莫兰迪和他们在塔拉朋的暴行,她甚至拒绝谈论那个明显的事实——在第一个宣誓向真龙效忠的人出现以前,她的家乡已经被内战摧毁得残破不堪了。但无论麦兰如何步步紧逼,明始终坚持所有那些两仪师都承认兰德是转生真龙,并且在从沙力达到这里的一路上,一直以最谨慎的态度询问明,兰德是怎样的人,该用什么样的办法接近他,才不会让他感到厌恶或恐惧。
听到她们会担心吓到自己,兰德哼了一声。但麦兰又坚持说,如果那个使节团中的大多数女人都有如此众多的理由反对兰德,那么这个使节团肯定不能像用来烧火的畜粪一样值得信任。明对着兰德做出一个充满歉意的扭曲表情,又匆忙继续解释。阿拉多曼的真龙信众似乎和塔拉朋一样多,而那个国家同样陷入了内战。但褐宗两仪师黛玛拉·艾瑞弗只是在谈论两件事:会见兰德和那个兰德在凯瑞安开设学校的传闻。在黛玛拉的眼中,一个会开设学校的人不完全是个坏人。黄宗两仪师贝伦妮西·墨萨德是夏纳人,她在沙力达时就听她的夏纳同胞们说过,兰德已经被法达拉的统帅——爱格马·贾盖德领主所承认,这个荣誉似乎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她对兰德的看法,爱格马领主肯定不会承认一名无赖、一个傻瓜,或是一个恶棍。这件事同样影响着玛苏芮·索柯瓦,这名褐宗两仪师来自夏纳的邻国埃拉非。最后一位两仪师是瓦琳蒂·娜瑟诺,根据明的描述,这名白宗两仪师表现出一种完全不符合她的宗派气质的迫切心情,希望兰德能将沙马奥赶出伊利安。只要兰德给她一个承诺,甚至只是承诺会为这件事而努力,明相信她就会向兰德宣誓效忠。麦兰露出怀疑的表情,甚至还转了转眼珠,她从没见过两仪师会做这样的事。兰德觉得,如果自己真的向那名两仪师要求这样的誓言,麦兰也许会当着他的面大声嘲笑他。但无论身边的这名妇人说些什么,明一直坚持说这是真的。
“我不会向她们下跪,但我会尽量给予她们尊敬。”当明的描述结束之后,兰德对明说。对麦兰,他又说道:“直到她们向我证明了足够的好意之前,我绝不会信任她们。”他觉得这番话应该让这两个人全都会满意,她们都已经得到她们想要的东西,但从她们皱眉的表情来看,他似乎又错了。
经过如此激烈的争论之后,兰德有些怀疑现在她们都恨不得要把对方掐死,但似乎麦兰的怀孕和明看到的幻象在她们之间形成了一种联系。当她们站起身的时候,全都微笑着拥抱对方。麦兰说道:“我原先并不认为自己会喜欢你,明,但我真的喜欢你。我会给我的一个女儿取你的名字,因为是你最先认识她的。我必须去告诉贝奥,那样他就不会嫉妒兰德·亚瑟在他之前知道了。愿你总是能找到清水和阴凉,明。”然后她又对兰德说道:“小心那些两仪师,兰德·亚瑟。注意保护明,如果她们知道她是忠于你的,她们将会伤害她。”当然,她在离开时也像来时一样行了礼——点了一下头。
现在房间里又只剩下兰德和明,不知为什么,他觉得气氛也随之变得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