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蛟龙索 二

这日一大早,公蛎坐在床上发呆。他刚蜕了新皮,但却无一丝兴奋的感觉。

窗外汪三财一边打扫院子,一边唉声叹气地唠叨“要是胖头在就好了”,公蛎心中堵得慌,一甩袖子出了门。

天色未白,街道上空无一人,公蛎沿着洛河河滨发足狂奔,足足有一个多时辰,心中愤懑稍减,这才停了下来,朝四周一看,发现竟然来到了西市附近。

西市规模小,位置相对偏远,那些大型的皮毛绸缎、玉器瓷器、茶叶香料等交易远远不如南北两市,但日常的竹编农具、草木花卉相当红火,如今正是早市,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吵闹声不绝于耳。

公蛎耷拉着脑袋,漫无目的地走走看看。忽然一股馥郁的丁香花味传来,循着香味走过去一看,却是一家花圃,门口简易牌匾上歪歪扭扭写着“孟河苗圃”四个字,旁边种植着一株盘根错节的紫丁香,正开得花团锦簇,状如瀑布。

公蛎呆呆地站在花墙之下,贪婪地嗅着丁香的香味,想到离开洞府不过几个月,却如同离开了百年,心中酸涩拥堵。

忽然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道:“这位公子,你想要什么花?”

公蛎回头一看,一个粉嫩的小姑娘从柴门露出半边脸来,带着点娇羞,正同自己讲话。

公蛎觉得她似乎有些面熟,却懒得回想,眼睛看着成串儿的丁香花,无精打采道:“我随便看看。”

小姑娘十分害羞,躲躲藏藏的,却执意道:“公子喜欢丁香,这边也有盆栽的,您过来挑拣一下,若是要的多了,可送到府上。”

看到她黑缎一样闪亮的乌发,公蛎忽然想起她是谁了。那日公蛎在流云飞渡义务帮忙售卖香粉,曾经帮她推荐过丁香花露。只是今日她换了衣衫,一时未能认出。

公蛎心中一个激灵,隔着花丛抓住了她的肩头,激动道:“你……你怎么样了?”

小姑娘吓了一跳,一边扭动一边嗫嚅道:“你你……要做什么!”

公蛎连忙松手,挤出一丝笑容来:“对不住,我是想问问……问问你这里的丁香花质地怎么样,我想要大量收购。”

小姑娘闪在花丛后面,声音越发低得像蚊子哼哼:“你是要做香粉的吧?有的,院子里有上好的天竺紫罗丁香。跟我来吧。”原来她早已认出公蛎来了。

公蛎几乎屏着呼吸,跟在她身后,碰上大门上挂着的风铃,叮叮当当煞是好听。两人穿过花架,来到院子里,果然种满了各种乔木或藤蔓植物,紫薇、蔷薇、藤玲吊兰等,丛丛簇簇,开得极好。

连看了好几株丁香,公蛎都只是茫然地摇头。她来到一株靛紫靛紫的丁香前,小声道:“这株叫做罗蓝紫,是新培育的品种。”见公蛎仍不表态,失望道:“要不您再看看其他的,我们这里培育的盆栽紫藤也是极好的。”说着转过身来,给公蛎指看一株盛开的紫藤。

公蛎的心狂跳起来。她的脸,仍是只有半边,另一半却是骷髅。

小姑娘却毫无知觉,抬眼朝公蛎羞答答一笑,又低下头去。

公蛎呆呆地望着她,心中不知是惊喜还是害怕。小姑娘被他看得慌乱起来,手足无措道:“公子若是不喜欢,那就算了。”说完扭头便跑,口里叫道:“哥!哥!”

一个壮汉应声站了起来,小姑娘如同兔子,躲在他的身后。

估计他便是这苗圃的主人孟河了。孟河二十多岁,铁塔一般,脸晒得黢黑,敞怀穿着一件汗襟,露出满身的腱子肉,他手里掂着一把短花锄,警惕地看着公蛎:“你做什么?”又转头哄小姑娘:“妹妹不怕。你还是去屋里歇着去。”

妹妹打扮的花朵儿一般,哥哥却晒得像块黑炭。公蛎心想,胖头若是找到妹妹,定然也是这般疼爱。

孟河见公蛎不说话,喝道:“挑花就挑花,不挑就赶紧走!”

公蛎叹了口气,道:“我想买几株丁香,要最贵、最好的。这是定金,送到……”想了想,道:“送到敦厚坊流云飞渡的罗小妖姑娘。”说着从荷包中随随便便抠出一块银锭来,放在花盆上,慢慢走开。

他未回头,但可看到孟河将银子放在嘴巴里咬了咬,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表情道:“妹,这人傻了吧?不挑不拣不问价,就这么丢下银子就走了?”

小姑娘小声道:“他曾在流云飞渡推销香粉,应该不是坏人。我们就照地址送去好了。”

十两的大银锭,估计是他们一年的进益了。孟河十分开心,笑呵呵道:“好。不过我一人去就好,你不用去。”

小姑娘嘟起嘴巴,撒娇道:“不行,我也要去。”

孟河不笑了,郑重道:“不许,算命的说了,你今年流年不利,三个月不能出门,上次你擅自出门,哥哥我在家都担心死了。听哥的话,我回来给你带那个什么云什么渡的胭脂。”

小姑娘嘴巴扁扁,想要哭出来:“我才不信那个女先儿的话,你就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出去,故意同他串通起来骗人的。”

两人争辩了一会儿,小姑娘还是乖乖听话留在家里。孟河手脚麻利,这么远的地方,也不说雇一辆马车,而是推出个独轮车来,挑选了四盆卖相不错的丁香上去,并嘱咐道:“我先送一车去,你把大门闩上,花棚今日便不营业了。乖,中午回来我带烧鸡给你吃。”呼呼哧哧推着小车,健步如飞,往敦厚坊方向去了。

小姑娘撅着嘴巴,闷闷地看着哥哥走远,怏怏不乐地闩上了柴门。

公蛎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小姑娘这种情况,不仅周围的人未发觉,她自己也是不知道的,公蛎既无法上前告知,也不知下一步要如何做。在附近街道徘徊了一阵,公蛎决定,今天先在这里守着,看看情况再说,并放出小白蛇,要它回去给毕岸报个信。

小白蛇这些天一直缠绕在公蛎的手臂上,而且公蛎不知何时学会了将它隐藏起来——即公蛎能够感知小白蛇的存在,别人却看不到。如此一来,小白蛇仿佛化为公蛎身体的一部分,倒也方便得紧。

小白色扭动着,钻入路边花丛不见。公蛎徘徊了一阵,心想与其死等着,不如去问问小姑娘曾有过什么可疑的遭遇。刚走到丁香花架下,对面快步来了一个年轻少妇,大力拍打花圃的柴门,嘴里叫道:“阿瑶,阿瑶!”

公蛎慢慢踱着方步走开,耳朵却留意着花圃的动静。

被称为阿瑶的小姑娘快步跑了出来,却没有贸然开门,隔着柴门缝隙高兴地道:“嫂子你来啦。”

少妇娇嗔道:“别嫂子、嫂子的,都把人叫老啦,你叫我芳姐就好。西市那边的女先儿又来了,算卦算得极准,我想去瞧一瞧,邀你一起去。”

阿瑶闷闷道:“我不去了,哥哥说了,他不在家,我不能一个人出门的。”

少妇央求道:“上次去流云飞渡太远,这次这么近,又有我陪着,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你就不想帮你哥哥问问婚姻,然后赶紧娶个嫂子回来?”

这句话一下击中了阿瑶的心理,她眼睛闪亮,一副很想去的样子,但犹豫良久,还是道:“算了,我不去啦。我等哥哥回来吃饭。”

少妇见说不动她,只好离开。公蛎心想,这个小姑娘年龄虽小,心里却是有主意的,心里正盘算着找个什么说辞,忽见一个男子急匆匆跑过来,张望了一番,冲着柴门高声叫道:“孟河!请问这是孟河家吗?”

阿瑶躲在门后听了一阵,这才怯生生应道:“我哥哥不在家,请问你有什么事?”

男子语速很快:“你哥哥出事了!叫我给你送个信!”

阿瑶一下子哭了起来,但口齿依然清晰:“我哥哥现在怎么样?他在哪里?”

男子跳起来叫道:“刚被送去魏家医馆了!你赶紧过去看看,还昏迷着呢。”说着也不等阿瑶,又急匆匆离开了。

阿瑶追着问道:“魏家医馆在哪里?”男子已经远去。阿瑶抹了眼泪,不忘拿上银两,并顺手拿了一件院里晾晒的她哥哥的衣服,将柴门锁好,一边哭,一边朝着过往的马车招手。

公蛎远远看到,忙一个箭步跳到街口。刚好有一辆空马车经过,公蛎跳上,豪爽地丢出一两碎银,道:“去魏家医馆。从这边走。”

马车夫喜笑颜开,二话不说赶车便走。而那边阿瑶已经等不及车来,正沿着街道狂奔。

等马车追上,公蛎吩咐车夫同阿瑶并行,自己假装偶遇,拉开车帘叫道:“小姑娘,你跑什么?我订的丁香送货了没有?”

阿瑶哭着道:“丁香可能送不了了,您的定金我稍晚些退给你。”

公蛎假意怒道:“那怎么行?我现在要去魏家医馆,下午再来找你哥哥算账。”

阿瑶眼睛亮了一下,追着车叫道:“公子能否搭我一程?我哥哥……他在魏家医馆。”公蛎见她泪水涟涟,跑得半边脸儿通红,羞怯的表情带着点坚毅,很是可爱。

公蛎吩咐马车夫停了车,拉了她上来,皱眉道:“你可不能赖账。”

阿瑶双手放在膝上,十分局促,强忍住泪水,低头小声道:“是。”

公蛎看她的样子,分明被哥哥保护得太好,但如此焦虑之下,她竟然能做到有条不紊,心中好感大增。如今她坐在公蛎对面,整个脸部被看得清清楚楚。若不是这半边骷髅,一张粉嫩的小脸正是个美人坯子。

她极其焦虑,不时打开车帘往外看去。公蛎一心想套出些话来,装模作样打量了一番,忽然道:“小姑娘,我看你今年流年不利,不宜外出啊。”

阿瑶回过头来,抬眼看了公蛎一眼,又低下头去,小声道:“我没病没灾,也算不上什么不利。”

公蛎故作高深,叽里咕噜背了一大段《巫要》上面那些难懂的文字,然后才道:“在下乃是流云飞渡隔壁忘尘阁的掌柜,对看相有些研究。今日你哥哥出事,原本也是受你的运势影响。”

阿瑶愣了愣,表情惶恐起来。公蛎信口道:“你命中孤独,父母难靠,正是所谓的桃花水命,但偏巧你哥哥是木命,为阆苑古桃,同你相依相扶,最为和睦。但你今年一十二岁,本命将至,流年不利,其实指的是对你哥哥不利。”

泪珠子在阿瑶的眼睛里转来转去,却竭力没流下来:“那我该怎么办?”

公蛎闭上眼睛,伸出右手在食指上掐算了一番,皱眉道:“破法还是有的,只是我得了解下来龙去脉。你近期可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事儿?得如实告诉我。”

阿瑶眼睛露出一丝惊喜:“真的?”

公蛎故意冷淡道:“不信就算了。我本来是喜欢丁香,知道你哥哥丁香种植的好,索性帮个小忙。”

阿瑶垂下眼睛,想了一会儿,道:“有个女先儿,说这三个月内不让我外出。”

公蛎道:“什么样的女先儿?”

阿瑶道:“有三四十岁,模样儿很和善。那日在西市的清风居。”公蛎琢磨了下,没听说过清风居。

公蛎道:“不是这个,你好好想想,比如有没有人送你很奇怪的花囊、荷包或者什么精美的首饰?”

阿瑶抬眼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道:“没有。我从不收任何人的东西。”

公蛎有些失望。冥花蛊唯一的中毒方式,便是那种银线蛊和花蛊的结合,而且这种东西,除了香囊、荷包,公蛎还真想不出能存放在什么容器中。

公蛎又问:“你是不是喜欢给哥哥做荷包之类的?”

阿瑶摇摇头。公蛎急了,道:“你哥哥有没有收人家的荷包香囊?或者说,你家的花草上面,有没有长着细细长长的虫子?”

阿瑶听得莫名其妙,瞪大了眼睛怯怯道:“您到底……问什么?”

公蛎不知如何解释,为了掩饰尴尬,一本正经道:“哦,你的这个流年不利,乃外因诱发,内因作用,需详加辨别,双管齐下,对症下药方能化解。古人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所以……”这一番东拼西凑、胡说八道,到了最后实在扯不下去了,只好板脸皱眉,摇头叹气。

阿瑶显然被唬住了,怔怔地看着他,嗫嚅道:“奇怪的事情也是有的,不过同什么香囊花草却没关系。”

公蛎忙问:“什么奇怪的事情?”

阿瑶紧紧拉住衣角,低头道:“阿意姐姐,不见了。”

公蛎听到“阿意”二字,如五雷轰顶,过了良久才颤抖着声音道:“哪个阿意?”

阿瑶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阿意是我的姐姐,住在一个大宅子里。她喜欢丁香花,满身都散发出丁香花的味道……”

公蛎激动异常,道:“她是你的姐姐?亲姐姐么?她和你们一直住在一起吗?家里除了你和哥哥,还有什么人?”

阿瑶似乎被他吓住了,过了片刻才怯怯道:“她不同我们一起住……姐姐改名方如意,家在大同坊如意巷,最里面的一家,门口牌匾上写着‘吉祥如意’四个字……”

公蛎冷静下来,从怀里取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后取出一条微黄色的丝质手帕,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这才递给阿瑶:“你闻一闻,她身上,是这个味道吗?”

手帕是之前毕岸假扮瘸腿乞丐时给的,公蛎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阿意的,只是上面残留有她的味道。这么些天来,公蛎十分精心地收着,隔几天便拿出来看一看、嗅一嗅。

经过这么久的保存,味道已经很淡了,可阿瑶只看了一看,便惊喜地叫道:“是阿意姐姐的味道啊。”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公蛎恨不得现在跳下马车,去她家里拜访一番,虽然明知道她并不在家。

阿瑶见他眼睛闪亮,脸颊发红,有些局促不安,急急忙忙解释道:“我不是说阿意姐姐同我流年不利有关系……而是,而是她突然不见了……”

公蛎想,既然得知了她家的住处,日后拜访也不迟,忙正了正心神,道:“你慢慢说。她怎么不见了?”无法天天见到她,能同认识她的人谈谈她的日常也是好的。

阿瑶见他没有生气,慢慢又道:“两个月前,阿意姐姐约了我去金谷园玩儿。可是到了时间她却没来,我等了很久,只好自己回来了。哥哥见我闷闷不乐,便带我去找,可是找到她家里……”

公蛎紧张道:“怎么样?”她眉头紧皱了一下,道:“就是那个大宅子,明明我几次看到她从那里进去出来的,可是我上前敲门,那家人说,他们家没有叫阿意的女孩子。不仅主人家没有,连……连下人奴仆家里也没有这么个人。”

阿意被毕岸收治在那个棺材一样的古宅里,自然阿瑶找不到她。公蛎却无法告诉阿瑶,只好道:“或者她搬家了。”

阿瑶抱住了膝盖,目光困惑,低声道:“我和哥哥刚开始也这么以为,她突然搬家,来不及通知我。可是过了几天,我在大门口玩耍,突然看到她了。”她眼里竟然满是失落和忧伤,“她带着个面具,身材打扮都跟以前完全不同,我上去叫她,她却冷冰冰的,理也不理。”

公蛎看到她半边脸的骷髅,忙将眼睛转开。

阿瑶嘴巴一瘪,快要哭出来了:“我本来以为……本来以为她不恨哥哥了,希望她能认了哥哥……”

公蛎吃惊道:“她为何恨你哥哥?”

阿瑶不安起来,绞着手指迟疑良久,低声道:“阿意姐姐说……说当年是哥哥让爹娘把她送走的。”未等公蛎说话,她又急切道:“不是的,她一定误会哥哥了。哥哥人这么好,怎么会让爹娘不要她?……哥哥要是知道她回来了,一定非常开心……”

她双手白嫩,指尖细细,如同葱段一般。

公蛎道:“你不要着急,她自小儿被送出去,心里有怨气也是正常的。你等她慢慢解开心结便好了。”

阿瑶嘟起嘴巴,眼里泛起泪光。

公蛎巴不得多了解些阿意的事情,又问道:“她怎么找到你的?”

阿瑶低着头道:“我也不知道。一天晚上,她突然就来找我了,并且不让我告诉哥哥……可是我从来都没有事情瞒着哥哥……”她抬起头,眼珠儿滚落下来:“是不是我告诉哥哥,她生气了?”

公蛎安慰道:“亲兄弟姊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早晚都要说的事儿,顶多不开心两天,怎么会见了你装作不认识呢。你说她戴着面具,或许是你认错人了。”

阿瑶用力摇头:“不不,我哥哥常年种植丁香花,各种丁香的味道,我全部分辨得出,哪怕香味十分细微……阿意姐姐身上的味道最为特殊,同哪一种丁香都不同,但却好闻得不得了,让人一闻到便会迷上。那种好闻,不是单纯的香,而是……而是让人沉醉的味道。”

公蛎回想起阿意身上的香味,觉得果然如阿瑶所说,不是香,而是让人沉醉。公蛎追问道:“然后呢?”

阿瑶伤心道:“我追着她的马车走了好远,可还是跟丢了。回来之后,我觉得不开心,便要哥哥帮我找。可是……可是所有的人都说,没有这个人。”

公蛎狐疑道:“所有人?”

阿瑶重重地点头,模样十分的孩子气:“是的,那天街上明明有很多人,我还看到她同方家嫂子打招呼,可是当我问起时,方家嫂子却说,同她打招呼的是个男子,她根本不认识什么阿意。”

她垂下了头,瘪着嘴巴委屈道:“明明我们三个很要好,曾一起去洛河看过画舫、去白马寺逛石榴园呢。方家嫂子为什么要这么说?”

公蛎想了想,道:“或许方家嫂子恐怕你伤心,故意这样说?要不就是阿意早同方家嫂子商量好了,不想让你哥哥知道?”

阿瑶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或许吧。”


两人聊着,公蛎忽然觉得外面一片寂静,全然没有了闹市场的喧嚣,而阿瑶已经叫了起来:“这是哪里?”

公蛎撩开车帘,看到马车行走在一条窄窄的街道上,两边看不到行人和店铺,只有无穷无尽的红墙。公蛎冲着马车夫吆喝道:“喂,我去魏家医馆,你这是要去哪里呢?”

马车夫头也不回道:“这条路近些。”

公蛎松了一口气,对紧张万分的阿瑶笑道:“这条路近些……”话音未落,只听咔嚓一声,马车前后左右的窗子突然关上了,眼前漆黑一片,接着脚下一空,重重地落了下去。

马嘶鸣着,拖出空空的马车远去。车夫站在地面一个直上直下的大洞口前,慢吞吞道:“洛阳城中,没有魏家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