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子掂量着手中的银子,心花怒放回到上房,见小兰衣衫整齐,神态平静,并无遭到侵害,又闻到房间点了熏香,不由好笑,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这三个坏小子还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嘿嘿,都如今晚这样,老婆子可就赚大发啦。”
她将小兰推到柴房,抱出一卷脏得看不出纹路的铺盖卷儿丢给她,自己却去了上房里屋,心满意足地睡了。
半夜时分,孟婆子突然觉得口渴异常,醒了过来,摸索着正要点亮油灯,窗前突然燃起一股蓝莹莹的火焰来。
火焰燃尽,冒出一股白烟来。孟婆子被惊了瞌睡,坐起身叫道:“谁?”
正堂里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凳子拖动的声音,茶杯晃动的声音,夹杂着一个女子的呜咽声。孟婆子叫道:“小兰?”
应该不是小兰。小兰常常做噩梦,但她胆小,夜间从来不会走出房间半步。孟婆子以前常见她睁着眼睛瞪着暗处,瑟瑟发抖却很少发出声音。
孟婆子点燃油灯,披上衣服慢慢走出来。
正堂的烟雾更浓,带着一股独特的香味,像是柏树燃烧发出的。孟婆子觉得嗓子有些刺痛,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小兰果然不在这里,除了香味,也并无什么异常。孟婆子心道,哪家熊孩子不睡觉,半夜里焚烧柏树枝。
院里的竹凳被人拖着,刺啦刺啦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刺耳。孟婆子吼道:“小兰你不睡觉做什么!”
房间的门突然开了,一阵风吹进来,凉飕飕的。孟婆子的突然觉得身上一阵发毛,莫名其妙地有些害怕,快步走回里屋。
里屋的桌子上不知何时出现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水灵灵的,断痕犹新,像是刚从池塘中摘下来。孟婆子生平最讨厌莲花,吓得后退了两步,扭头朝四周看了看,强笑道:“坏小子们,莫不是今晚没玩过瘾,又来了?”
门帘一阵摆动,似乎有人挑着帘子进出。孟婆子料想是那三个小子捣蛋,将灯头拨大了些,提高声音道:“出来吧,我看到你们了!”
除了夏虫的鸣叫,周围静悄悄的,无人应答。孟婆子心想,这些半大孩子真是不学好,要是我的儿子这样,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可惜儿子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孟婆子的心猛一阵绞痛,擦起了眼睛。但眼窝干涩,早没了眼泪。
那朵莲花实在碍眼。孟婆子拉过床里一件旧衣服,猛地将莲花盖住,这才松了一口气。头稍微有些晕,但毫无睡意,斜靠在床上眯着眼睛看着微微跳动的灯头出神。
啪,爆了一个灯花。香味更加浓郁,让人觉得嗓子发紧,可是浑身懒懒的,不想动。
唉,要是儿子那年同小莲成了亲,如今孙儿也该长成半大小子了吧。真是老了,只要睡不着,就开始想儿子,还有那个该死的小莲。
孟婆子突然升起一阵怒火,忽地折身做起,嘴里不出声地咒骂着,准备将裹着衣服的莲花丢到门外去。未料手还未碰到,衣服突然动了一下,莲花花茎竟然慢慢从衣服下钻了出来。
孟婆子惊愕万分,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衣服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堆在桌子上,莲花从衣服下面挣出,稳稳地飘在空中,慢慢朝着门口的方向移动。
孟婆子只道自己眼花,闭上眼睛再用力睁开。果然是莲花在凭空移动,似乎还伴随着一个女子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极为诡异。
莲花突然不动了,停在了半空中,接着传来“嘻”一声轻笑。
孟婆子的瞳孔瞬间变大,颤声道:“小莲?”
停了一阵,莲花开始摇摆起来:“是我,我来找你了……”细细的声音若断若续,拖着长长的尾音,像是被人掐出了喉咙,声音勉强从嗓子眼中挤出来的。
孟婆子猛然拉过被单,蒙住了头:“你不要找我,不是我……不是我!”
莲花转过来,就那么呆呆地对着孟婆子,不停地重复着“找你……找你……”
孟婆子抖得更加厉害。没错,这就是小莲的声音。小莲是上吊死的,说话声音应该就是这样。
孟婆子从被单的破洞里往外偷看。莲花不停地摇摆,慢慢变成一张粉嫩的脸,正朝着自己笑。
哦,是小莲来家里做活计。孟婆子忘了害怕,拉开被单,十分热情地说道:“小莲来啦。我想给四儿做一双鞋子,你能不能帮我做个鞋面?”
小莲笑容极其明媚,像是一朵盛开在艳阳下的莲花:“没问题。孟婶儿您有什么活,只管给我做。我还想向您请教下绣工呢。”
孟婆子拿出一双纳好的千层底,笑道:“就是这双。”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小莲玲珑有致的身体。
小莲一边做着鞋面,一边陪着孟婆子拉家常。孟婆子想,这姑娘其实也不错,只是她不该看上自己的儿子。
今天儿子不在家,不过家里有其他贵客。文大官人一会儿就来。孟婆子见小莲额头沁出汗珠,忙倒了茶水过来,不住口地夸赞小莲漂亮懂事,眉开眼笑地看着小莲将一碗茶水喝了下去。
这是什么香味,这么呛人?孟婆子连咳了几声,从半迷糊中清醒了过来。
这里是天炎山庄,哪里会有小莲呢,真是老糊涂了。孟婆子苦笑了一下,挣扎着坐直身体,伸手去端床头上的茶杯。
那朵摇来摆去的莲花像小莲一样风骚,令人讨厌至极。孟婆子极力遏制自己想要去砸烂它的冲动,神态淡然地喝了一口水,仰面躺下。
莲花又变成了小莲。
小莲无力地掩着被撕破的衣衫,哭泣着质问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孟婆子丢了一颗胡豆到嘴边里,嚼得嘎嘣嘎嘣响:“我儿子将来会有大出息的,你可不能打他的主意,耽误了他的前程。”
小莲绝望地叫道:“我没有,我没有……是他喜欢我……”
孟婆子的眼神冰冷得像把刀子:“那你更该死。我儿子这么优秀,你竟然看不上?”
小莲无所适从,掩面而泣。
孟婆子咯咯地笑,不以为然道:“别哭啦。这有什么?女人么,都是打这么过来的。”她从钱袋里抠出一块碎银子丢在小莲的胸脯上,“这是你今晚的报酬,文大官人很满意。看看,躺在那里不用费力,就得这么多,不比你做一个月活计来钱快得多?”
小莲抱着头,痛不欲生,喃喃道:“我要去告你,我要去告你……”
孟婆子抓住她的头发向后扯去,眼里发出狼一样的绿光来:“去吧,去吧。我就说,你来我家找我,让我给你介绍皮肉生意,我不肯,你便勾引我儿子,自己摆出受辱的样子,好来讹我。快点快点,你最好现在就放声大叫,让全村人都来看看你的骚样儿。”
小莲蜷缩成一团,眼底露出无尽的恐惧。
孟婆子帮小莲将衣带系好,和善地笑道:“以后生意我来招呼,你要随叫随到,不会亏待你的。不过你要注意了,我儿子在家的时候,你若敢出现在他面前,或者偷偷表现出一丁点儿受委屈的风骚样,我就让你尝尝……”
孟婆子淫荡地笑了起来,笑声尖利阴森,如同从地狱从发出来:“让你尝尝‘夜御十男’的滋味。”
莲花抖动得很是厉害,不知是被孟婆子阴森的笑声吓到,还是被她躺在床上的自言自语给弄迷糊了。
嗤的一声,墙角又亮起一团蓝盈盈的火焰。孟婆子这次却没有起身查看,而是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瞪着眼睛和一个子虚乌有的人说话。
孟婆子约了邻村的刘拐子,小莲却没有如约前来。孟婆子一边寻找,一边柔声道:“小莲别躲了。你躲不过的,你就是藏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找出来。”
小莲找到了,她吊死在村边荷塘的歪脖树下,脸皮乌紫,眼球爆出,舌头微吐。她的头上,攒着一朵含苞欲放的莲花,粉嫩娇艳,同她吊死后的模样十分不相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