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尊雕像是吉安娜亲自设计的。她亲自挑选了艺术家并且支付了费用。安东尼达斯如今俯视着这座他为保卫它而献身的城市。他的肖像上被施加了魔法,因而悬浮在离草皮六英尺高的地方。在这位伟人的肖像下面是一块铭牌:
大法师安东尼达斯,肯瑞托大魔导师
伟大的达拉然城再度矗立——证明它英雄儿女的坚韧和意志。你的牺牲不会白费,最亲爱的朋友。
致以爱与敬意,吉安娜·普劳德摩尔
此刻吉安娜站在柔软的草地上仰望着她的朋友。雕刻者做得非常出色,传神地描绘出了安东尼达斯既严厉又温和的表情。在他的一只手中,一颗宝珠不停地旋转着发出魔法的闪光。而安东尼达斯的另一只手则握着他著名的圣杖,亚库斯。
吉安娜仍把那本书藏在她的斗篷下面,以免被某些锐利的目光窥见。她用一只手稳住它所在的位置,厚实而安稳地裹在布料之下。
她站在恩师雕像的阴影下,脑海中毫不费力地浮现出历历往事,更重要的是,毫不痛苦。安东尼达斯非常地看好她,并且带着欢乐、热情和骄傲来教导她。她记得曾与他长时间地讨论魔法中的秘传和技巧,比如手指的位置和身体的角度。那时候,她与他都相信她能在达拉然成就斐然,甚至在肯瑞托中晋升高位。
而这座美丽的城市将成为她的家。
她嘴角温柔的微笑消失了。发生了这么多——太多——的事情。她多么希望恩师能通过某种方式穿越死亡,引导她学习这本能告诉她如何使用聚焦之虹的宝典。她希望他会祝福她的努力。他一定会的,要是他看到了她所目睹的场景的话。
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跳起身来,差点把裹在斗篷里的书掉了出来。她在紧要关头抓紧了它,然后回过身来。
“我很抱歉,我并没想要吓到你。”卡雷苟斯说道。
她不由心怀狐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以尽可能轻松随意的语气问道。
“在我们……在你离开之后,我回到了魔枢。在那里我感觉到你来到了达拉然。”他的蓝眸郁郁寡欢。“我想我能猜到你来这的原因。”
她把目光移向一边。“我来是要向肯瑞托请求帮助。帮助我们对付部落,在他们对塞拉摩犯下如此恶行之后。但他们拒绝了。”
他犹豫了片刻然后轻声说道。“吉安娜……我也去过塞拉摩了。要是炸弹落在了城市里,我们都知道事实如此,那聚焦之虹就应该留在那里。可它不见了。”
“我猜是部落派人把它拿走了。”吉安娜说。“我和几个部落干了一架。”
“有可能。”他赞同地说道。
“你还能感应到它吗?”她问道。
“不能。但如果它被摧毁的话,我一定会知道的。因此这意味着有一位强大的法师再次将它藏匿起来不被我感知——而且这一次做得更好。而正如我们所见的悲剧性场面那样,如果它依然存在,就可能被人用来对这个世界造成巨大的伤害。”
那么……她的屏蔽法术奏效了。“那你最好快去找它。”她不愿对他撒谎,但她知道他是不会理解的。或者……要是他能理解呢?如果他去过塞拉摩……目睹过她所见的场面……或许他也有和她同样的感受。
“卡雷克——肯瑞托不肯帮我。而你曾说过会为我而战——为塞拉摩的女士而战。塞拉摩已经不复存在。但我还在这里。”她冲动地伸出手与他相握。而他紧紧地拉住她的手。“帮帮我。求你了。我们必须消灭部落。他们不会就此罢手,而你是知道的。”
她从卡雷克脸上看出了他内心中的挣扎,明白了他确实有多么深切地在乎着她。就像,她逐渐意识到,自己有多在乎他一样。但现在没时间考虑浪漫与爱情的温柔甜蜜了。只要部落仍然存在,还有能力去做这种可怕的事情,那就没有考虑爱情的余地。她需要自己所能找到的每一样武器,不去理会自己心中的欲念,吉安娜知道她必须让自己心如铁石。
“我不能这么做,吉安娜。”他说道,他的声音因痛苦而显得沙哑。“这种愤愤不平的……呃,仇恨——这不是你。我所认识的吉安娜仍会寻求和平,仍会试图去理解,即便她已经准备好保卫她的人民。我不敢相信你真的打算做出同样恐怖的行为,就像他们对塞拉摩所做的那样。没有哪个理智的头脑,没有哪颗善良的心灵会希望对别人这么做的。”
“那么,你认为我已经疯狂了么?”她声音虽轻,却带着愠怒。她把手抽了回来。
“不。”他说道。“但你陷得太深,无法明智地判断接下来应该的行动。我认为你这么做是出自痛苦和愤怒。谁也不能责怪你有此感受。但你决不能在这样头脑不清醒的情况下采取行动。我了解你,而我相信你将会后悔的。”
她眯起眼睛往后退去。“我知道你关心我,而你所说的话都是尽可能最温和的方式。但你错了。这就是我。这就是部落把我逼成的样子,当他们把那颗该死的炸弹丢进我的城市。你不想帮助我吗?你不愿倾听那些呼喊着正义的声音吗?很好。不用你来帮我。但不管你做什么,都别来挡道。”
他深深鞠了一躬,而她转身大步离去,手里紧攥着那本书——那本安东尼达斯设下结界的书,那本能帮助她令死者安息的书,那本能够给予她力量让部落尝到他们自己犯下的罪孽——对她的内心所造成的伤害。
剃刀岭旅店正在大发横财,而旅店老板格罗斯克对此并不介意。剃刀岭向来是个混乱的小镇,士兵和旅客往来匆匆从不长久逗留。奥格瑞玛的庆典还在继续,对于每时每刻都有这么多人前来饮酒进餐,格罗斯克觉得——当他和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地“清洁”着酒杯的时候——他早该从都城那边分一杯羹的了。虽说一些言谈并非都是溢美之词,嘛,那又如何呢?就算是萨尔也会有人抱怨的。人们就是喜欢发牢骚。一大堆的不满,对大酋长不满,对天气不满,对部落其他种族不满,对联盟不满,对伴侣不满——这对生意来说倒是不错。人们到吧台来的理由之一就叫做“借酒浇愁”。
因此,当他这间蹩脚的小旅馆里挤满了部落各个种族的成员之时,格罗斯克感觉生活真是好极了。
直到库卡隆卫士走进门来。
他们站在门口,魁梧的身躯挡住了光线,让这间阴暗的建筑里显得更暗了。弗兰迪斯·法雷正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和克兰蒂尔·血刃对饮,这时他朝门口看去。
“麻烦来了。”克兰蒂尔耳语道。
“没必要。”弗兰迪斯以同样轻柔的声音回答道。没等他的同伴意识到他要做些什么,亡灵已经挥着手欢快地打起了招呼。“玛科洛克朋友!你是来视察的吗?格罗斯克这个无赖,他卖的劣酒比夜壶里的尿还难喝,不过倒是够便宜,听说也还够劲儿。来,让我们请你喝一杯。”
库卡隆卫士看着他们的领袖,而他点了点头。“格罗斯克,”玛科洛克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每人一杯。”他使劲拍了一下弗兰迪斯的后背,令被遗忘者差点趴倒了桌上。“在这里看到牛头人或者被遗忘者倒还在我的意料之中。”格罗斯克正忙着摆放他那些肮脏的玻璃杯和一大罐烧酒,而玛科洛克冷笑了一声。“但我不得不说,你看起来有些不合时宜。”
“哪儿的话。”克兰蒂尔眯起眼睛说道。“我还去过比这更糟的地方。”
“也许吧,也许吧。”玛科洛克说道。“但你为什么不在奥格瑞玛?”
“金属过敏。”克兰蒂尔说道。玛科洛克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仰头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
“看起来你和另外几个人确实更喜欢乡下环境。”他说。“那头小公牛贝恩在哪,还有他的走狗沃金?我想和他们谈谈。”
“我有一阵子没见过他们了。”克兰蒂尔边说边将她的靴子跷到桌上。“我不怎么和牛头人混在一起。”
“真的?”玛科洛克露出迷惑的表情。“但我们有线报说你和弗拉迪斯昨天晚上就在这间旅店里跟那个牛头人与巨魔,还有其他人一起进行了密谈。而你还说过,‘加尔鲁什是个傻瓜,萨尔会回来把他一脚踢去幽暗城的,在塞拉摩使用法力炸弹是懦夫的行为。’”
“还有元素。”另一名库卡隆卫士插口道,他边说边伸手拿过酒罐把自己的杯子再次掺满。
“是的,元素——凯恩没能把握机会把他杀掉真是太糟糕了,因为萨尔绝对不会以这种残酷而无礼的方式来使用元素。”现在血精灵和被遗忘者都沉默下来。玛科洛克继续说道。“不过,如果你说你最近都没见过贝恩或者沃金,那我猜一定是那些线人搞错了。”
“很显然,”弗兰迪斯说道。“你需要一些更好的线人。”
“必须如此。”玛科洛克赞同地说道。“在我看来,你们显然都不会说出这样话来反对加尔鲁什和他的领导。”
“我很高兴你明白这一点。”弗兰迪斯说道。“谢谢你的酒。下一杯我请?”
“不了,我们最好赶紧上路,看看能不能找到沃金和贝恩,既然,对我们来说不幸的是,他们并不在这里。”玛科洛克起身点了点头。“慢慢喝吧。”
两人目送着他们离开。当库卡隆卫士走远之后,克兰蒂尔闭上眼睛吁了口气。
“真是太让人难受了。”
“确实。”弗兰迪斯说道。“一时间,我还以为会被抓起来,或者立刻遭到攻击。”
血精灵转身示意还要更多饮品,然后皱起了眉头。“真奇怪。”她说。“格罗斯克不见了。”
“什么?在人这么满的时候?他应该多雇几个人帮忙,而不是自己溜掉,让口渴的顾客们好等。”
他们目光相会。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同时起身朝门口冲去。
他们几乎成功了,然而一颗冰霜手雷将他们定在原地。三颗破片手雷完成了任务,剃刀岭旅店爆炸了。
瓦里安·乌瑞恩国王和安度因王子站在暴风要塞中一个巨大而空旷的房间中。这里被称为地图室,因为一张巨大的地图桌占据了房中的大部分空间。两个燃烧的火盆为这石室中增添了暖意。靠墙的位置陈列着各式战争武器,从短铳到长剑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三门火炮。房间角落里高高堆放着关于军事战略的书籍,但现在瓦里安和其他聚在这里的人都将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地图之上。
聚在一起的有来自联盟各族的代表。塔卢恩大使代表德莱尼人。布罗尔代表暗夜精灵,而吉恩·格雷迈恩国王代表吉尔尼斯的狼人。与会的还有侏儒大工匠吉尔宾·梅卡托克,以及三个矮人,他们分别来自于各个矮人氏族:和善的萨尔加斯·安威玛尔,来自铜须氏族;阴沉的黑铁矮人德鲁坎,欢乐的库德兰·蛮锤。分歧被暂时放到了一边——就连德鲁坎也愿意谦恭地开口,专注地聆听。
他们全都关心着海上封锁的事,包括那些来自于东部王国的人。对于征服整个大陆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瓦里安站在那里,好像陷入沉思一般。布罗尔清了清嗓子。瓦里安抬起头,做了个手势示意布罗尔可以开口,然后又兀自思索起来。
“我所说的话代表我的族人以及,我相信,所有因为部落这一行动受难的联盟成员。”布罗尔说道。“尽管提议首先解救黑海岸听起来有些自私,我在请求之外再附加一个条件。我们有几艘战舰和精灵船员已经做好准备,一有机会就前来协助。尽管有大灾变造成的破坏,那里仍是一处海上枢纽,有着连接鲁瑟兰村和羽月要塞的航线。一旦我们解救了黑海岸,就能获得极大的优势。”
“我们的间谍报告说,部落似乎认为我们会选择羽月要塞。”格雷迈恩微笑着说道。“我会继续误导他们这么想的。你知道菲拉斯的恐怖图腾正打算向部落发起攻击吗?利用他们注意力分散的机会?对部落来说真是太糟糕了!”
房间里响起了一阵笑声。瓦里安却仍然微皱着眉头看向地图。
“据我们所知,他们认为珊蒂斯·羽月已经死了。”布罗尔说道。“他们认为征服羽月要塞不只是场军事胜利——他们把它看得更为重要,当作一种象征。当看到羽月将军身先士卒的时候,他们会非常吃惊的。”
气氛变得严肃起来。在派往援助塞拉摩的杰出战士与战术家中,只有珊蒂斯和温蕾萨得以幸存。失去了这么多的生命。尽管房间内的众人热切地想要发起反攻,阻挡部落前进的脚步,但他们仍旧满怀悲伤。
“有……有谁……去过塞拉摩吗?”吉尔宾轻声问道。
一阵尴尬的沉默。“吉安娜女士。”安度因说道。
“确实如此,”吉尔宾说。“她还活着真是幸运。说到吉安娜女士,我想她今天没在这里和我们一起制定战略,一定有个充分的理由吧。”
“吉安娜女士正在进行她自己的计划,”瓦里安终于加入了这场对话。所有的目光都朝他看了过来。“她……等不及和我们一起行动。而我无法作出判断。她面对的困难——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真正的感受,尽管我曾有过类似的伤痛。”
“决不能允许塞拉摩的悲剧再次重演。”塔卢恩说道。“不管是谁。任何理智的人都应该谴责这样的行为,立誓坚决反对它,否则就可能危及到我们与圣光之间的联系。”
四周响起赞同的低语声。瓦里安看着安度因,不知不觉地点了点头。当说起吉安娜的遭遇时,男孩的蓝眸中流露出悲伤之情,但现在他眼角微皱,露出一丝微弱的笑容。
“我同意。”瓦里安说道。“但吉安娜女士在有一件事情上或许是正确的。我花了很长时间来思考它,而且……我相信我们不该去尝试突破封锁。暂时不去。”
房间里响起一阵惊诧的抗议音,有人温雅,有人愤怒。瓦里安举起双手、“听我说。”他略微抬高了声音,以便盖过人群的喧哗而又不至于大喊大叫。其他人沉默了下来,看上去都闷闷不乐。
他继续说道。“聪明的做法是像布罗尔和吉恩建议的那样:让部落误以为我们将进攻羽月要塞的封锁线,实际上却向黑海岸进发。打破部落的封锁,解救被困的精灵舰队,然后带着更多的战舰和士兵离开。”
“聪明人会这么做。”德鲁坎怏怏地赞同道。
“我想我们应该让进攻黑海岸而非羽月要塞的这个计划‘走漏风声’。由于我们发布了一条虚假的路径,这样更容易让他们相信一些。加尔鲁什会命令他的海军主力前往那里。与此同时,我们直接航向奥格瑞玛。在加尔鲁什自己的都城中攻打他。我手下也有间谍,吉恩,他们告诉我并非所有人都乐于让地狱咆哮作他们的领袖。这……让我难以置信,但有些部落对于发生在塞拉摩的事情和我们同样震惊。我们拿下加尔鲁什,占领那座城市。混乱将会爆发,要是幸运的话,部落中的异见者会把这当成是他们起来反抗的机会。如若不然,我们仍旧扰乱并攻占了他们的首都。”
“我们的族人正在受苦,瓦里安。”布罗尔轻声说道。
瓦里安的语气缓了下来。“我知道,朋友。”他说道。“但这是一个能将野兽头颅斩下的机会。不管怎么说,部落的战舰会离开黑海岸回来救援奥格瑞玛。”
“听起来很疯狂。”吉恩低吼一声,眯起眼睛看着瓦里安说道。“不过,胆识过人又出其不意——或许能够奏效。”
“这样也能节省时间。”塔卢恩说道。“前往奥格瑞玛比去黑海岸更快。”
瓦里安环顾四周。有些人还是不大高兴,但没人出言反对。他希望自己是对的。要是加尔鲁什发现了他们的计划,或者由于别的理由,这场进攻以失败告终,他可能会失去联盟的几乎所有舰队。剩下的只有仍被困在黑海岸或是其它地方的精灵战舰。
但这个计划在他心中的正确性绝不会动摇。而这正是身为国王所必须的品质——勇于作出决定并承担责任,不管成功还是失败。
港口的战舰终于准备就绪了。还有更多的船只前来加入它们。当封锁开始之时,一些幸运的精灵和德莱尼战舰正在别的地方航行。它们的外形优雅而华美,但和更加注重实用的人类、矮人以及侏儒战舰同样坚固。就连暴风城港口也容不下这么多壮丽的巨舰,它们停满了海面,看上去仿佛一直延伸到海天相接的尽头。
码头上挤满了大群的平民。他们大部分来自暴风城,但还有许多人特地前来参与这一历史性的场合。就在大海旁边涌动着一片人海,瓦里安心想,这些聚在一起送别挚爱的人们又有多少能够得享迎接他们安全归来的喜悦呢。
天气再好不过了。碧空晴朗,和风徐徐。既能够吹动风帆,又不至于掀起巨浪。一支乐队奏响欢快而鼓舞的军乐,以及各个国家和种族的传统国歌,以提醒每一个人自己的从属身份。
他扫视着人群中的一张张面孔,在这欢庆的气氛中,瓦里安看到了肃穆的表情,甚至还有眼泪。这是真正的战争,而非一场打完就能回家吃晚饭的散兵遭遇战。他已经尽可能地做好了计划,并且将会亲自率军出征,尽管他的贵族们极力劝说他留下来。瓦里安不能将这些英雄儿女送上战场面对死亡,而自己却不和他们并肩抗敌。当他走到港口的第三层阶梯,站到暴风雄狮的巨像之下,聚集起来的人群发出一阵欢呼声。他们知道国王与他们同在。
他举起双臂大步前进,布罗尔、梅卡托克、塔卢恩和三个铁炉堡矮人伴随着他。五彩旗帜飘扬,人群发出激动的呼喊声。瓦里安放低双臂,示意他们安静下来。
“联盟的公民们,”他说道,嗓音直达每一位热切的聆听者耳中。“几天之前,部落犯下了一件蓄谋已久穷凶极恶的罪行,对此只能用战争的召唤予以回答。你们响应了召唤。你们站在我的面前,为战斗和必要时的牺牲做好了准备,这是为了恢复这个世界的正直与良善。是部落而非我们挑起了这场战争……但圣光在上,将由我们来结束它!”
人群发出一阵咆哮。他们的脸上闪耀着泪光,但却带着笑容。
“对塞拉摩的袭击简直难以言述。世间有对手,亦有寇敌;有文明之人,亦有野蛮之怪。过去我曾对此不加区别,但现在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我们的道路也更为清晰,更彰正义。在一座人口众多的城市上空引爆法力炸弹——这是一桩极其懦弱的可憎恶行——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已经清楚地证明了他的本质。既然他和他的追随者们选择去当怪物,我们也将以此来对待他们。”
他继续说道。“我们永远不会以同样的方式进行报复。因为我们做出了不同的选择。但我们将会战斗。我们将会阻止他们,令他们无法继续计划中的征服。我们将表现出联盟为之奋斗的一切美德,而我们亦将精诚团结。今天,我并非独自站在这里,还有吉恩·格雷迈恩国王在我的身边。他的人民把一个诅咒变成了一份礼物。狼人将会以你们前所未见的伟大心灵去战斗——证明他们和我们的敌人不同,他们不是可恶的怪物。如果没有和我们亲如兄弟姐妹的矮人和侏儒,没有他们的帮助,这些壮丽的战舰永远不可能及时完工,前去阻止部落吞并整个卡利姆多。卡多雷长久以来都是我们的盟友,我们此行也正是去援助他们。他们也有许多战舰等待着加入我们,而这也是为解放他们自己而战。还有德莱尼人,他们自从来到我们的世界,就代表了任何人所能想象到的正义的风向标,时刻准备着勇于为他人抛洒热血。”
他后退几步展开双手,示意人群应该向他们表达感谢之情。而他自己也是再为诚挚不过了。瓦里安第一次对这些真正的朋友和冷静的头脑如此感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除了人群感激的欢呼之外听不到别的声音。
瓦里安走回他原来的位置上。“正如人所皆知,今天我会和我们勇敢的水兵们一同出征。而我留下了一位在需要的时刻能够领导你们的人。而他在过去也曾领导过你们。”
瓦里安点点头。安度因原本站在旁边的一尊巨炮后面,此刻听到召唤走上前来。王子身穿联盟的蓝金色制服,金色的脑袋上带着一个简朴的银色头环,在他左右站着两名身穿闪亮铠甲光辉夺目的德莱尼圣骑士。尽管他的个头比他们小上很多,但他却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人群用欢呼和掌声向他致意,这让安度因微微有些脸红,他还不太习惯在公众前露面。他举起双臂,促使人群安静下来,然后开口说道。
“恐怕我永远也不会成为一个乐于派遣男人和女人们投身战斗的人。”他说。“即便这么做的理由再为正当不过。部落以极其可怕的方式来对付我们,手段恶劣无法忽略。所有信奉公义和正直的人都必须反对塞拉摩发生的恐怖事件。”瓦里安专注地听着,回想起他所听闻的可怕后果,它把吉安娜从一位理性而怜悯的女性变成了一个想要——不,渴望着——暴力和复仇的人。
“如果我们现在不采取行动——如果这些联盟勇敢的士兵和水手不立刻出发的话——我们就等于宽恕了他们的恶行。我们就鼓励了,甚至是邀请他们制造更多的暴力,更多的滥杀无辜。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公开宣称他想要把联盟赶出整个卡利姆多大陆。我们决不能逆来顺受。终有一刻,就连心地最善良的人也必须说,‘不,够了’。而现在正是时候。”
一道柔和的光晕开始在他举起的双手中闪耀。它流动着覆盖了他的全身,然后直升起来浮在人群上方,令那些准备出战的人们以及爱着他们的人们沐浴其中。
“我祈祷你们带着勇气、正直和荣誉而战!我祈祷你们的武器得到你们正义之行的引导。我恳求你们牢记,当你们深陷激烈战斗之时,请拒绝让仇恨进入你们的内心。让它成为一处圣所,一座缅怀那些在悲剧中丧生的人的庙宇。时刻记住你们是为正义而战,不是为灭绝而战。为胜利,而不是复仇。而我知道,我发自全心地知道,如果你们在投身战斗的时候把这些事谨记在心,没有愤怒,也没有仇恨。他们就会为之动摇,而我们必将凯旋。祝福你们,联盟的士兵们!”
瓦里安感觉圣光有如实质一般冲刷着他。它似乎在轻抚着他,进入了他的心灵,就像安度因说过的那样。令他感到更为镇定,更为强健,更为宁静。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带着发自内心的热诚宣讲着,看着圣光迅速而亲切地给予他祝福。也看到了人民如何爱戴着他。
啊,我的儿子,你已经成为我们中最棒的一员了。你将会成为一位多么伟大的国王。
号角响起。是登船的时候了。到处都是离别的家庭——年老的夫妇送别成年的爱子,稚气未脱的年轻人们与爱人告别。接下来,人群缓缓地朝船舰移去。他们挥舞着手帕,交换着飞吻。
当安度因在两位圣骑士朋友的护卫下朝旗舰走来的时候,等在那里的瓦里安露出微笑。
“你说的很好,儿子。”瓦里安说道。
“我很高兴你这么想,”安度因回答。“我所说的不过是心里话而已。”
瓦里安把一只手放在孩子的肩头。“你的内心完美无暇。我由始至终都为你感到非常骄傲,安度因。”
王子的脸上露出顽皮的笑容。“你不再认为我是个哭兮兮的和平主义者了?”
“啊,这不公平。”瓦里安说道。“不,我不这么认为。我很高兴你认识到了我们这么做的必要性。”
安度因变得严肃起来。“是的。”他说。“我希望还有别的选择,但这并不可能。我—我只是很高兴你不像吉安娜那样。我也为她而祈祷过。”
他当然会的。“安度因——这是一场我们都认为不得不进行的战争——你知道我可能回不来了。”
他点点头。“我知道,父王。”
“要是我没回来——你已经能够接替我的位置了。我为你而骄傲。我知道你的统治会贤明而公正。暴风城再没有更好的国王了。”
安度因的眼中闪着泪光。“父王—我—谢谢你。我会尽我所能去做一位明君。但是……我宁愿再等上很长一段时间。”
“我也是。”瓦里安说道。他将安度因拉入怀中,有些笨拙地紧紧拥抱着男孩,他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他的额上,然后转身轻快地跑向战舰。他融入了水手的洪流之中,朝旗舰而走。
朝战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