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不可能放本杰明跑掉。尤其是当我不得不在天鹰号上忍受了将近一个月,跟康纳的朋友以及船长罗伯特·福克纳困在一起之后,我们追逐着本杰明的纵帆船,他的船总是刚刚好躲在我们鞭长所及之外,我们躲避着大炮的攻击,不时瞥见他出现在那艘船的甲板上,却只能瞧着干瞪眼,他那张嘲讽的脸……我绝不可能放他跑掉。特别是当我们接近墨西哥湾附近水域的时候,天鹰号终于追上了他的纵帆船。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从康纳手中抢过船舵,我狠狠地把它扭向右舷,天鹰号倾斜着加速冲向那艘纵帆船。没有人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本杰明的船员们没想到。天鹰号上的水手们也没想到,康纳或者罗伯特更没想到——只有我:而直到我动手做完之前,其实我也并不确定我清楚事情会变成这样,所有没抓牢东西的船员都被猛地抛到一边,天鹰号的船首倾斜着,嘎吱作响的咬进了纵帆船的左舷,船体崩裂破碎。也许是我太鲁莽了。也许我欠康纳——当然还有福克纳——一声道歉,因为我弄伤了他们的船。
但我真的不能放他跑掉。
一时间,所有人都震惊地陷入了沉默之中,只剩下船体碎片拍打周围海面的声音,还有破旧残缺的木材发出的呻吟和破碎声。船帆在我们头顶上方随着微风摆动,但两艘船都没有移动,仿佛它们都被撞击带来惊愕压得动弹不得。
接着,突然之间,就在双方船员都回过神来的时候,响起了一声大喊。我抢在康纳之前,已经冲上了天鹰号的船首,向本杰明纵帆船的甲板上荡去,我伸出袖剑落在木板上,出剑杀死了第一个举起武器向我冲来的船员,我用袖剑刺穿了他,接着把他痛苦扭动的身体甩下了船。
我认准了舱口的位置,向它冲了过去,之后我拉出一个想要逃跑的水手,把袖剑戳进他的胸口,然后走下台阶,我最后看了一眼我所造成的破坏,两艘大船连成一体,缓缓向大洋之中漂去,接着我砰地关上了身后的舱口。
我头顶上传来甲板上隆隆的脚步声,沉闷的尖叫声、战斗中响起的枪声,还有人体摔倒在木板上的重击声。而在甲板下方,却是一片诡异、潮湿、几乎有些瘆人的寂静。但从船里更深处传出了滴水声和液体泼溅的声音,我意识到这艘纵帆船正在进水。船体突然侧倾,我抓住一根木头支柱,不知在船里什么地方,滴水声已经变成了持续不断的流水声。我很想知道,这艘船还能漂多久?
与此同时,我还看到了康纳很快也会发现的事实:我们花了这么长时间寻找的物资根本不存在——或者至少不在这艘船上。
正当我消化这个消息的时候,耳中突然听见有什么动静,我一转身,看见本杰明·丘奇双手持着一支手枪对着我,他眯着眼正在瞄准。
“你好,海瑟姆,”他咆哮道,同时扣动了扳机。
他很厉害。这我知道。这就是为何他立即就扣动了扳机,他是为了在自己还能趁我意想不到的时候放到我;这也是为什么他并没有直接瞄准我,而是稍稍偏向我的右侧,因为我是个走右路进攻的斗士,会很自然地跳向我最有优势的一侧。
但当然这些我都知道,因为他是我亲自训练的。所以当我一跃而起的时候,他的子弹打进了船体,因为我没有向右,而是向左扑了过去,我身子一滚,然后站了起来,他还没来得及拔剑,我已经扑到了他身前。我一把抓住他的衬衫,夺下他的枪,把它扔到一边。
“我们曾经有个梦想,本杰明,”我对着他的脸大吼道,“一个你企图破坏的梦想。因此,我堕落的朋友,你要付出代价。”
我提膝顶他的下身。等他疼得弯下腰痛苦喘息的时候,我又朝他的腹部揍了一拳,紧接着又是一拳打在他下颌上,这一拳打出两颗带血的牙齿,沿着甲板崩了出去。
我松手任他摔倒在已经浸了水的木板上,他的脸溅出水花,浸在不断涌入的海水里。船只再次倾斜,但此刻我根本全不在乎。等本杰明试图用手和膝盖撑着爬起来的时候,我一靴子猛踹了过去,踢得他喘不过气来。接着我抓起一段绳索,伸手把他拽了起来,我把本杰明朝一个木桶猛推过去,然后把绳子绕在他身上,迅速把他绑好。他脑袋向前耷拉着,几行血流、唾液和鼻涕慢慢流淌到下方的木板上。我后退一步,揪住他的头发,然后盯着他的眼睛,我一拳打在他脸上,听见他鼻骨破碎的声音,然后我又向后退去,伸手甩掉指节上的血渍。
“够了!”康纳在我身后大喊道,我转身看见他瞪着我,然后他看着本杰明,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我们来这儿是有原因的……”他说。
我摇摇头。“看来我们的原因并不相同。”
但康纳从我身边挤了过去,他涉水而过,现在海水已经有脚踝深了,他走向本杰明,后者注视着他,青肿充血的眼睛里带着蔑视。
“你偷走的物资在哪儿?”康纳质问道。
本杰明啐了一口。“见鬼去吧。”然后,他令人难以置信的开始唱“不列颠万岁”。
我上前一步。“闭嘴,丘奇。”
但这没能阻止他。他还在继续唱。
“康纳,”我说,“从他那儿搞到你需要的东西,我们把这事做个了断吧。”
最后康纳走上前去,他弹出袖剑,把它架在本杰明的脖子上。
“我再问你一次,”康纳说,“你的货物在哪儿?”
本杰明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我还以为他的下一步行动会是出言侮辱,或者朝康纳啐唾沫,但相反他开始交代了。“在那边的岛上,等着装运。但是你无权拿走它。它不属于你。”
“是的,它不属于我,”康纳说。“这些物资属于那些相信有些事情比他们自己更重要的男人和女人,他们战斗,他们死去,都是为了有一天他们能够自由地生活,摆脱像你这种人的暴政。”
本杰明苦笑起来。“同样这些男女,他们战斗时用的枪械,不是用不列颠的钢铁铸造的吗?他们包扎伤口用的绷带,不也是不列颠的双手制造的吗?他们还真是省事啊,我们做了工作。他们来收割成果。”
“你在编造谎言开脱你的罪行。说得好像你是无辜的人,他们才是窃贼,”康纳争辩道。
“这都是观念不同的问题。人生中根本没有哪条道路是正确、公平,又不会造成任何伤害的。你当真觉得王室就毫无理由吗?他们就没有权利感觉自己遭受了背叛?你应该更懂些事理,你一心想要对抗圣殿骑士——而他们自己就是像这样看待他们的事业的。下次,你再坚持只有你的事业才合乎大善大义的时候,好好想想这些吧。你的敌人不会苟同——而且他们也并非没有道理。”
“这或许是你的肺腑之言,”康纳低语道,“可这并不代表它就是对的。”
他了结了本杰明的性命。
“你做得很好,”本杰明的下巴低垂到胸口,他的血洒在不断上升的海水中,这时我说道。“他的死对你我来说都是好事。来吧。我猜你需要我帮忙从那座岛上取回所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