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瑟罗尔先生走不了太远的路。不仅如此,他的住处附近的土地——那里远离校舍和操场——实在算不上打理得太好;拄着拐杖在那儿行走相当费力。
但他仍然喜欢和来访的我一起散步。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我很想知道,这究竟是因为他想看看那头奇怪的鹿(它一直在林子里偷看我们);还是因为我们会走到那片阳光充足的空地,空地上还有可以歇脚的树桩,而这让我们想起了那段练习剑术的时光。
这天早上,我们来到那片空地上,而韦瑟罗尔先生感激地叹了口气,坐了下来,而我果然感到一股强烈的怀旧之情涌上心头:在那个时候,我的生活里有和他的剑术练习,还有和阿尔诺的玩耍时光。那时母亲也还活着。
我想念他们。我想念阿尔诺和母亲。
“负责送那封信的人是阿尔诺,是么?”过了一会儿,他问我。
“对。他本该把信交给父亲的。奥利维尔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信了。”
“所以他本该送信,但又没有送到。你对此有何感觉?”
我压低了声音。“我觉得受了背叛。”
“你觉得那封信也许能救你父亲的命?”
“我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你才对你的男友目前身在巴士底狱的事装聋作哑?”
我一言不发。我也没什么可说的。韦瑟罗尔先生抬起头来,面对着穿透树冠照下的阳光,光芒在他的胡须和合拢的眼皮上跳动,而他正以近乎快乐的笑容享受着这一天。接着,他点点头,感谢纵容他享受这份安静的我,随后伸出一只手。“再让我看看那封信。”
我从束腰外衣里取出信来,递给他。“您觉得‘L’是谁呢?”
韦瑟罗尔先生对着我扬了扬眉毛,浏览了一遍信的内容,然后把它递还给我。
“我能想到的名字以‘L’开头的人,就只有我们的朋友,克雷蒂安·拉弗雷尼埃先生了。”
“但他是个乌鸦。”
“这么一来,是不是就代表‘乌鸦们密谋对付你的父母’的理论不成立了?”
我顺着他的思路考虑起来。“不,这意味着只有一部分乌鸦在密谋对付我的父母。”
他笑了几声,然后挠挠胡子。“没错。信里说的是‘某个人’。只是就我所知,目前还没人表现出争夺大团长之位的意思。”
“对。”我平静地说。
“噢,事实就是这样——现在你才是大团长,埃莉斯。”
“他们知道。”
“是么?你该不会在骗我吧。告诉我,你和你的顾问们开了几次会了?”
我眯起眼睛看着他。“我有理由哀悼。”
“没人反对这一点。只是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埃莉斯。整整两个月了,可你还没有处理过哪怕一件圣殿骑士团的事务。一件都没有。骑士团知道你是名义上的大团长,可你的表现完全没法让他们放心。如果发生政变——如果有别的圣殿骑士站出来宣称自己是大团长,噢,那他或者她眼下恐怕不会听到多少反对的声音,对吧?”
“为你父亲哀悼是一回事,但你也必须为他争光。你是拉·塞尔家族这个世代的代表。也是第一位女性法国大团长。你必须站出去,证明你配得上这些称号,而不是整天待在自家宅邸里闷闷不乐。”
“但我父亲遇害了。如果我不去为他报仇雪恨,别人又会怎么看我?”
他短促地笑了笑。“噢,如果我说错了的话,请纠正我:你眼下这两件事都没在做,不是么?你的最佳方案是掌控骑士团,帮助它度过眼下的难关。次佳方案是拿出点拉·塞尔家族的干劲,让所有人知道你在追捕杀父仇人——或许会有人帮你找出那‘某个人’。最差的方案就是每天为你父母的死而继续消沉。”
我点点头。“那我该怎么做?”
“首先,去联系拉弗雷尼埃。别提到那封信,但要告诉他,你希望开始管理骑士团。如果他对你的家族忠诚,多半就会亮出底牌。其次,我会给你找个副官。某个我确信我们可以信任的人。第三,你也该考虑去看看阿尔诺了。你应该还记得,杀死你父亲的人并不是阿尔诺。杀死你父亲的人是你的杀父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