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罗尔一家答应帮我们寻找拉多克:按照韦瑟罗尔先生的说法,这就意味着我们可以随意调用他们的情报网。“只要他还在伦敦,我们就能找到他,埃莉斯,这点你可以放心。”不过当然了,他们希望我能先完成任务。
我原本还有些紧张,但可怜的韦瑟罗尔先生比我紧张得多,他不停地揪着自己的胡子,而且总是一脸焦虑。我不想再给他增加担忧的理由了。
而且他猜得没错:我的确觉得这件事令人兴奋。这点没必要否认。话说回来,这也不能怪我,对吧?整整十年单调乏味的学校生活。整整十年对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的未来的期待。换句话说,也就是整整十年的挫败和憧憬。我已经准备好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我写了封信寄给卡罗尔家在法国的联络人,后者盖上印章,再转寄到伦敦的某个地址。就在我们等待回信的期间,我帮海伦提高了阅读能力,帮她练习英语,也借此机会巩固了自己的知识。
“这次任务危险吗?”某天下午,我们在附近散步的时候,海伦用英语问我。
“是的,海伦。你应该留在这儿等我回来,或许可以去其他人家找份活干。”
她换回了法语,羞怯地说:“小姐,您别想这么轻易摆脱我。”
“我不是想摆脱你,海伦。你很讨人喜欢,谁不想要像你这样亲切又大方的朋友呢?只是我觉得,你欠我的已经还清了。我不需要什么侍女。”
“小姐,那朋友呢?也许我可以当您的朋友?”
海伦和我截然相反。我这张嘴经常惹祸,而她却沉默寡言,经常一整天都只说一两句话;我感情外露,常常大笑,也常常动怒,而她总是把想法藏在心里,也很少表露出情绪。海伦身上有值得我学习的地方。或许这就是我在初见她时动了恻隐之心,又在随后数次心软的原因。我允许她留在我身边,同时暗自思索:上帝为何会把这样一位天使送到我身边?
除了和海伦共度的时光之外——对于卡罗尔家那两位高傲的女士,我们一向尽可能避开——我也在和韦瑟罗尔先生练剑,而他……
好了,我就实话实说吧:他变迟钝了。他不再是从前那位剑术大师了。他的身手不比从前了。他的视力也没那么好了。是因为年纪大了么?毕竟,从我和韦瑟罗尔先生初遇时算起,已经过去了大约十四年的光阴,所以这无疑是原因之一。可除此之外……吃饭的时候,我看到他经常抢先接过仆人端上来的酒瓶,而我们的东道主显然也看在眼里,从梅·卡罗尔对他的轻蔑态度就可见一斑。他们的厌恶让我非常同情他。我告诉自己,他还在哀悼我的母亲。
“也许你今晚应该少喝点儿,韦瑟罗尔先生。”在某次练剑的过程中,当他弯腰从我们脚边的草地上捡起他的木制练习剑时,我开起了他的玩笑。
“噢,让我表现不佳的不是酒。是你。你低估了自己的水平,埃莉斯。”
也许是吧。又也许不是。
我也利用这段时间给父亲写了封信,向他保证我没有荒废学业,说我“拿出了干劲”。等到写信给阿尔诺的时候,我却犹豫起来。
然后我在信里告诉他,我爱他。
我从没在信里提起过我对他的感情。我在信的最后一行告诉他,我期待能尽快见到他——大约还有一两个月吧——而这是我这辈子写过的最真诚的话。
可如果我想见他的理由出于私心呢?如果我只是把他看做逃避职责的方法,看做宿命阴影里的一道阳光呢?但如果我只想让他幸福,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海伦找到了我。她告诉我,有人送来了一封信,这就意味着我是时候穿上裙子,然后下楼去一窥究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