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开始靠近西蒙。“维多利亚,不!”他大喊着。但是她在耳边的声音打断了他。
“我要这样做,西蒙。”她说道。“你今天在这里已经待了好几个小时了,还经历了几次强烈的模拟。我们可以在明天先重新整合一下。你得早点睡觉,好好休息。”
“等等——你不明白吗?加布里埃尔快要拿到剑了!这就是我们一直在追寻的目标!”
一阵停顿。“你说得对。但我一直在监视你的身体数据,西蒙,我并不喜欢看到的东西。你的皮质醇水平一直在上升,血压很高,而且你过度呼吸的程度可谈不上轻微。”
“噢拜托,听上去不过像是我在酒吧里看球还喝了好几品脱的酒。我没事。”他举起手想要梳理一下头发。但他的手碰到的却是头盔。他直到刚刚才发现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西蒙之前和维多利亚之间有过争论,但是这是他头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愤怒。
“瞧,”他努力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那么绝望,“明天就是第四天了。我们可以马上跑去瑞金的办公室告诉他我们找到神剑了,我敢说他会让我们的研究时间延长。”
你之前说过贞德有三把剑。如果那把不是的话——
“就是这一把。我——我就是知道。”放轻松点,西蒙,他这样告诉自己。你不能开始发疯地说着什么东西,要不然她会直接把你扔出去。“再来一次模拟。在他们找到剑的地方。我要确认一下我们找到的是不是伊甸神剑。”
他像是等待了有一辈子,接着维多利亚说话了。“好吧。但如果我感觉到你陷入了危险状态——任何危险,我会把你拉出来。”
西蒙松了一口气,迷雾再次出现,形成了能辨认出来的圣凯瑟琳教堂的形状。
他们是3月7日中午出发,可能是在日落前一个小时到达的。加布里埃尔观察到,圣凯瑟琳教堂在白天看起来要小一点。为牧师们烹饪和打扫卫生的老胖寡妇在食堂的门口见到他们之后,赶忙把他们迎了进去让他们暖暖身子。当他们把查理的私人信件交给她,还解释了他们是在为王储办事之后,她那红润而高兴的脸变得十分严肃,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请自便,”她说道,“这里有一些面包和啤酒,还有一点奶酪。我把这封信交给米歇尔神父。”
“谢谢你,”德·梅兹说着,坐下来撕开了一块面包。他把面包递给了加布里埃尔,在老妇人离开之后便开始咬着这又厚又硬的黑面包。“既然我们的到这里了,”他愉悦地说着,“我打算要告诉你我的一个推论,关于你在整个过程中感到不安的原因。”
加布里埃尔用啤酒蘸软面包吃下去,感觉到自己内心畏缩了起来。当然了,德·梅兹留意到了他的动作。德·梅兹试着向他打探是怎么回事,但加布里埃尔当时成功搪塞了过去。
“我们之前都来过这个教堂。我猜,当时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或者是跟贞德一起在这里祈祷。我认为你感觉到了什么东西,让你相信你知道这把剑在什么地方。”
加布里埃尔点头。“我知道,这很可笑。上帝不会对我说话,他只和贞德对话。”
“你还记得在地牢里我们是怎么告诉你的吗?”德·梅兹继续说道,“关于你是如何天生就能看到贞德的光芒?还有我也能看到?还有她那与生俱来的光芒?”加布里埃尔点点头。“这是因为我们都是来源于人类在这个星球行走之前的东西。它们十分强大,拥有杰出的能力和技巧。”
加布里埃尔盯着他看。他往周围看了一圈,确保老妇人不会回来,然后用尖锐的声音小声说道:“你在一个牧师的住所里这样说话?这可是异端!”
德·梅兹点头。“对普通人来说,这就是异端。但我们……我们知道这是真的。如果你认为这些东西是天使,会不会觉得心里舒坦了一点?当然了,他们并不是神。你已经见过它们太多次了,以至于都不会感到害怕了,加布里埃尔。你在贞德的身上看到过,你甚至在自己的身上也看到过。我敢说你在这里曾感觉到什么东西——一种拉力,把你拉往某个方向。这些……人,曾经到来的这些人——他们留下了拥有强大力量的神器。我们称它们为伊甸碎片。从时间伊始,刺客和圣殿骑士都一直在尝试找到它们。你曾听过那些关于所谓的魔剑、魔药、魔杖或者是法杖的故事,对吧?伊甸碎片就是这些故事的灵感来源。实际上,它们并不拥有魔力,但产生的效果是一样的。”
加布里埃尔看着里面还飘着一些面包的碎片的杯子,点了点头。“关于你刚刚说的,我的确感到有一股吸引力。就在祭坛后面,圣凯瑟琳雕像所在的地方。”
“好孩子,”德·梅兹说道,“如果贞德的信确认了此事之后,你会相信我吗?”
“我并不认为我有其他的选择。”加布里埃尔回答道。他们听到了米歇尔神父进来的脚步声。神父的个子很小,布满皱纹的脸就像羊皮纸那样薄而苍白,但是他的目光十分温暖,充满了好客之情。
“我已经读过了王储的信,”米歇尔神父说道。“对于信中所写的指引,我相信我也并不比你们感到惊讶。”
“他对您提出了什么要求,神父?”德·梅兹询问着。
米歇尔神父用明亮的眼睛看着这名刺客,他不得不抬高头才能看着他。“我们要在祭坛后面挖掘,”他说,“在那里,我们会找到一把剑。”
“您不感到很惊讶吗?”加布里埃尔突然说。
米歇尔神父轻轻地笑了一声。“只要是一个有教堂的地方,那就一定会有前来祈祷取得胜利的士兵。有时为了感谢上帝的仁慈,他们会留下一个盾牌、一套盔甲,又或者是,”他微笑着说,“一把剑。虽然我们并没有任何关于有一把剑被留在这里的记录,但这也不是什么不寻常的事,所以我并不感到惊讶。虽然我们不得不等到明天了。教堂里并没有可以用来进行挖掘的任何工具。我们会让石匠来帮忙。与此同时,请允许我为你们提供相应的食宿。”
在3月8日星期二,他们在黎明之时就进行了一次弥撒。完成弥撒之后,那些已经在教堂里的人们开始清空区域,在这之后石匠们就开始动工了。由于圣卡特琳德菲耶尔布瓦只是一个小村庄,教堂的地板是用土做的,而不是被砖块覆盖的石灰岩或是碎石,因此在祭坛后方进行的挖掘工作造成的破坏并不是那么具有毁灭性。一会儿之后,一群人在看着石匠们用铲子和凿子挖开祭坛后面的地方。
加布里埃尔站在一边,渴望加入并帮助他们,但他知道自己肯定不会受到欢迎。他可以……没有其他词可以表达了……感觉到。伊甸神剑,德·梅兹是这样说的。一层层的泥土被挖走,神剑离地面也越来越近了。那么一会儿,加布里埃尔有在咬着自己的指甲,德·梅兹低声问他:“怎么了?”
“我很害怕他们用的工具会破坏那把剑。”加布里埃尔嘟哝着回答。
“不用担心,小子。这些东西在千年以前就已经存在了。石匠的铲子对它们来说并没有什么。”
“我希望你说的是对的。如果它真的被破坏了,那你就是那个要亲口告诉贞德这个消息的人。”德·梅兹的大笑声引来了米歇尔神父一个责备的眼神。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石匠停下了动作。他要来了一个更小更锐利的凿子,开始仔细地挖。在教堂正厅的人们看到这个明显变化的动作之后安静了下来。加布里埃尔的呼吸加快,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有点头晕。德·梅兹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紧握的力度让他感到放心,这也是一个让他不要对眼前的景象投降的警告。他点点头,向德·梅兹表达感谢。
一把剑的轮廓出现了。包裹着它的泥土很紧致,无论那是什么,它都已经被埋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至少一个世纪,或许比这还更久。石匠们都在小心地处理着,叫来镇上的一个铁匠,铁匠带着一块布走上前接住了剑。当他举起剑的时候,包裹着剑的泥土就滑落下来,像是并没有在几十年里把剑埋起来一样。他转过身把剑举起来让每个人都能看到。聚集起来的人们低声说话的声音在教堂里泛起了涟漪,看着这把剑就从一个来自栋雷米镇的少女告诉他们的准确位置出土。这是一把如此神圣的剑,甚至是卑微的尘土都羞于玷污它。
他们怎么能不感觉到呢?加布里埃尔睁大了眼睛想到。
西蒙也在饥渴地盯着看。他不能辨认这把剑是不是和被玻璃安全罩着、放置在瑞金整洁简朴的办公室里那把一模一样。看上去剑的长度应该差不多,七十五或者是八十厘米左右,形状也差不多是一样的。他从这里并不能仔细观察剑柄,但是能看出护手十分挺直。
毫无疑问,这就是第25号伊甸碎片。
他们找到了曾经属于雅克·德·莫莱、托马斯·弗朗索瓦·日耳曼——阿尔诺·多里安——
——还有圣女贞德的剑。
“我们找到了。”西蒙在世界变得一片漆黑之前小声说着。
“西蒙?西蒙,能听到我说话吗?”
西蒙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到维多利亚、阿曼达和另外两个他不认识的技术师的脸正在朝下凝视着他。他眨了眨眼,开始坐起身。“怎么了……”
维多利亚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胸口,温柔地把他推倒躺回去。“你晕过去了。”
他感到全身都在发冷。这可不好,这非常不好。瑞金可能会把他从项目里踢出去的。“啊。谢谢你。”他对阿曼达和技术师们说道,“我想我和维多利亚可以应付了。”
维多利亚没有反对,在其他人离开房间的时候露出了担心的神情。
“我完全不知道这里会有一张小床。”西蒙小声嘟囔着。
“这里是阿布斯泰戈,”维多利亚说,“总会有人在这里熬夜熬得太晚,所以每个部门都备有一张小床。通常还有浴室。”西蒙想她说的应该没错。
“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的血糖太低,而且呼吸过度了。”她说着,“不是很严重,感谢上帝。”
“你——你觉得这是不是阿尼姆斯导致的症状?”
维多利亚摇头,把他的眼睛递给了他。他把眼镜戴上,当眼前的世界从模糊一片变得清晰起来时,感觉稍微能控制住自己了一些。“不。这只是压力和疲劳导致的。”维多利亚朝着小床旁边柜子上的一个纸杯点点头,“喝了那个吧——那是电解质溶液。”
他在起身时挥手拒绝了她的帮助,接着马上就希望自己没有这样做。他顺从地喝下了她给的液体。“那么——没有什么来自阿尼姆斯的影响吗?”
维多利亚摇摇头,重重坐回到椅子上,双手在胸前交叉看着他。“不。”她说道,“但我的确是警告过你。你应该在我提出建议的时候就结束。”
所有的东西如洪水般涌入他的头脑,他转过头看着她。“维多利亚——我们找到了。我们成功了!”
“是啊,我们成功了。”她说道,“你成功了。”
“接下来是不是有一个‘但是’,对吧?”
她叹了口气。“我很担心你,西蒙。你是个健康的人,但你并没有为此进行过训练。这正在磨损你的身心。我认为我们应该要休息一天。”
“绝对不行。”
“西蒙——”
“他得给我们更多的时间。”西蒙继续说道。他的呼吸浅而快,拿着纸杯的手在颤抖,“我们已经找到了那该死的剑,我可以——”
她握住他的手,让他的手定下来。“西蒙,”维多利亚的声音平静而职业,而西蒙听到之后则感觉很绝望。“停下来,听我说。等明天你清醒了一点之后,我们可以给他发一封邮件,说明我们现在的状况。但你不能指望任何东西,以我们现在的速度,我并不觉得安心。”
接着她说出了他极为惧怕的话:“或许我们只能接受我们不能跟随贞德直到最后的事实了。考虑到你投入了那么多的精力……也许这不是一个坏主意。”
他默不作声。
“我打算给你一些东西来帮你入睡,”维多利亚继续说道。他能听到她声音里的懊悔。虽然这并没有任何帮助。“订一些外卖,然后叫一辆公司里的车。我不想让你来开车。你回到家之后就马上吃点东西,接着就去睡觉。我们明天九点时碰面,做一个演示然后一起送去给瑞金看。答应我,在明天我来之前你千万不要给他发任何东西——短信、电话,或者是电子邮件,什么都不行。”
“好吧。”这并不意味着他不能在晚上的时候写好一些草稿。他们彼此对视了一会儿。
“我很抱歉。”她说道。
“不要说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是瑞金和他那见鬼的期限让一切都不得不加快速度。”他的话似乎也不能让她高兴起来,相反她看上去更加严肃了。
西蒙伸手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高兴点吧。我明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瑞金不知道他会面对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