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在外面玩耍的声音传到了屋里。向窗外望去,只见孩子们正用手团起地上的秘雪,互相打雪仗呢。从年龄来看,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小学生,但其中也有正在上幼儿园的小孩儿,还有中学生。这个儿童福利院和我以前上过的幼儿园很像。这里有围墙,有大门,有孩子们生活的建筑,有广场和玩具。
这些建筑里有一间屋子,好像是学校办公室的迷你化。屋里摆放着三张书桌,窗户旁边放着一套略显破旧的沙发,供来宾使用。我和仗助君并肩坐在沙发上。暖炉上放着水壶,水壶口静静地冒着热气。
有几个小孩儿正在窗边向屋里张望。仗助君做出吓唬人的动作,孩子们便一哄而散。
“以前竟然没注意到这里有这样一个地方。”
“不过,我们要找的地方恐怕并不是这里……”
我们向广场望去。那里有被积雪覆盖的“秋千”和“滑梯”,但我们并没有发现“时钟”。杜王町里有几个公园里同时具备这三样东西,而这里只具备两个条件。与这里相比,杜王町的那些公园更有可能是“敌人”记忆中的场所。
福利院里的工作人员为我们端来茶杯,并向里面注满了茶。那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性。她在我们对面坐了下来,同我们闲谈起来。谈到今天的天气,她说,由于大雪的缘故,院长还没有从外面回来。我们编造了一个谎言,说学校给我们留的作业就是参观学习儿童福利院,然后请她介绍了一下这间福利院的概要和历史。
“孩子们都开玩笑地说你用不可思议的力量治好了那个小女孩的伤哟。”
那位女性职员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我和仗助君则交换了一下眼神。
那是我们刚才下车后,刚刚来到福利院后发生的事。一个在广场上玩耍的小女孩不小心摔倒在地,双手手心部在地面上擦伤了。那个小女孩擦伤双手的地方是建筑墙根突出的部分,那里并没有积雪覆盖,冻得硬邦邦的地面突起出来,宛如一个制作萝卜泥用的擦子。因此,那个小女孩的双手手心的皮肤被刮破,上面又是泥,又是血,惨不忍睹。就在小女孩不停哭泣,那位女性职员束手无策的时候,仗助君来到了她们身边。他用两只大手捧起了小女孩的小手,下一瞬间,小女孩立刻停止了哭泣,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等到仗助君展开双手的时候,小女孩手上的伤痕和难以忍耐的疼痛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治疗手段?难道你真的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吗?”
我一边听着她的话,一边向放在柜子上的小饰物瞥了一眼,那是一个怀抱婴儿的陶制圣母像。此时,仗助君摇了摇头。
“那本来就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我是学校的保健委员,所以很熟悉这种治疗。与此相比,我有更重要的事想问你,是关于时钟的事。”
“时钟?”
“这家伙非常喜欢时钟,不停地拍摄车站和公园里的时钟照片。”
仗助君拍了拍我的肩膀。哎?要按照这种设定进行下去吗?我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嗯,我一看到时钟就觉得异常兴奋。怎么说呢,我能够从时钟的长指针和短指针中感受到一种浪漫,觉得它们就像一对恋人一样。一个在不停追赶,一个被不停追赶。对了,这个广场好多年前是不是也有一个时钟昵……”
这里现在没有时钟,但也许以前有。如果是那样的话,这里也应该被列入“敌人”记忆的候补场所。可是,那位女性职员并没有立刻明白我的意思。
“哈,这个我就搞不懂了。不,我指的不是你的兴趣,而是这里是否曾有时钟……”
“最近被撤走了吗?”
“我在这里工作仅仅一年,以前的事情不是很清楚。”
“这里有人知道吗?”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大人。
“院长可能会知道,但正加我刚才所说,由于大雪的缘故,院长还没有从外面回来。我去问问有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你们在这里等我五分钟。”
当那位女性职员站起身来的时候,通往走廊里的拉门被拽开,一个小学高年级左右大小的少年走进屋内。
“喂,我想用一下剪刀,能借给我吗?”
那个少年对女性职员的说话语气就像在和家人说话一样。女性职员取出名册,写上了少年的名字。她还询问了那个少年从什么时候借到什么时候,做什么用途,并把它们一一记了下来。恐怕是因为这里还有不少很小的孩子,所以要小心注意刀类物品的使用。少年拿着剪刀走出房问,那位女性职员则说着“我马上回来”后,也走出了房间。现在,这个好似办公室的房间里便只剩下了我和仗助君两个人。
房间里装饰着孩子们画的画。据说,这间福利院生活着大约十五个孩子,他们都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而无法与自己的父母居住在一起。据说这样的福利院在全国范围内超过五百所。仗助君从沙发中站起身来,望向装饰在柜子上的孩子们的画,并向那个陶制的小圣母像伸出手去,用手指拨弄着圣母怀中的婴儿,开口说道。
“据说这个孩子将水变成了葡萄酒,他会不会也是一个‘替身使者’?”
刚才,在仗助君治疗那个小女孩手上伤势的时候,其他孩子们都围在周围,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当然,治疗小女孩伤口的是“替身”的能力。
仗助君的“替身”是一个中世纪时代的武士形象,名字叫做“疯狂钻石”。他的力量很强大,足以破坏一切。如果被他的拳头击中,混凝土的墙壁也会在一瞬间化作粉末。而且。他还能修复受损的东西,可以在一瞬间治愈割伤或骨折。
破坏和再生是两种互相对立的东西,为什么能够毫不矛盾地聚在一起呢?真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也许仗助君本身也带有这种两面性。说起来,我的确觉得仗助君颇有些双重人格的昧道。他总是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印象,但如果被人嘲笑他的发型,他就会在一瞬间毫不留情地将嘲笑他的人痛打一顿。
不经意间,窗外挤满了孩子们的脸孔。所有孩子都停止了打雪仗,全都带着好奇的表情向屋里张望。他们的目光主要都集中在仗助君的头发上。我很担心,害怕小孩子用手指着他的头发说好奇怪啊。仗助君则扮出一副怪相,哇地一声大叫,吓唬着孩子们。孩子们全都笑着从窗边跑来了。
房门打开,刚才那位年轻的女性职员回来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关于时钟,我还是没有弄清楚,我无法与在这里工作过很长时间的人取得联系……”
“那就没办法了。”
我和仗助君互相望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决定回去。还是应该将搜寻的注意力放在杜王町里的公园上。从事件发生后,时间逐渐流逝,我们都觉得罪犯仿佛离我们越来越远,但我们还是束手无策。
我们向那位女性职员道谢后,便开始道别。这时,房门打开,刚才那个借剪刀的少年走了进来。
“用完了?”
“嗯。”
那位女性职员从少年手中接过剪刀,然后在名册上盖了印章,那个印章应该是用来表明借用已返还的。那个少年走出房间后,仗助君用食指挠着脸颊,开口问道:
“我说,只是借一把剪刀,你是不是太小心了,有必要特意为此做一本名册吗?”
那位女性职员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
“这所设施比较特殊,据说以前有一个孩子用剪刀刺伤了自己的双臂。”
打雪仗好像又重新开始了,外面传来了孩子们喧闹的声音。房间里则充满了沉默。她脸上露出自责的表情,仿佛说了不应该对来客说的话。
“……你刚才说什么?”
仗助君重新问道。
“你刚才是不是说,用剪刀刺伤双臂?”
他的母亲就是因为被植入这种记忆,才用剪刀刺伤双臂的。而根据岸边露伴的推测,那种记忆正是出自“敌人”曾经体验过的经历。
“在福利院里,以前有小孩子做过这种事吗?”
仗助君继续逼问,那位女性职员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不住向后退去。
我们费了好大劲才打听出来。由于规定不能将孩子们的事情告诉给不相干的人,那位女性职员并没有说得很详细。不久,这所设施的院长——一位中年女性终于从外面回来了。
“这里以前有没有一个遇到过交通事故的少年?那个少年是不是用剪刀刺伤了自己的双臂?”
我向福利院的院长询问道,院长则立刻换了一副表情。
“你们是葡萄丘高中的学生吧?你们是琢马的朋友?”
院长口中说出了莲见琢马这个名字。我们本来还想问一些关于他的事情,但院长只肯告诉我们他的名字和年龄。
不过,她告诉了我们关于“时钟”的事。广场上以前好像的确有一个“时钟”,但在七年前,“时钟”发生严重老化,最后被撤走了。很明显,我们这次找到了线索。
我们离开福利院后,联系了一些朋友,尽量收集了与莲见琢马有关的资料。一个朋友的哥哥还保留着葡萄丘学园中等部1997年毕业相册,其中有一张莲见琢马身穿长袖上衣的照片。仗肋君看着这张照片,开口说道: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对了,一个月以前,我曾经在车站前的环岛路上和他说过话。这个混蛋胸口别着一支钢笔,和一个女学生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