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封于塔瓦隆之焰

爱莉达·德·艾佛林尼·亚洛伊汉庄严地坐在玉座的位子上,雕刻着藤蔓花纹的高大座椅现在只涂了六种颜色,而不是七种,六色圣巾披在她的肩头。她的目光扫过白塔中的这座环形大厅。不同颜色的宗派守护者座椅在高台下的大厅里呈环形排列,因为只有六个宗派,所以这些座椅也显得稀疏了。十八名宗派守护者毕恭毕敬地坐着,年轻的兰德一言不发地跪在玉座身边,除非得到允许,否则他不能说话,而今天他不会得到允许,今天,他只是玉座权威的另一个象征。十二名最强的宗派守护者正与她连结在一起,她的绝对力量让兰德只能对她俯首帖耳。

“伟大的一统已经完成,吾母。”奥瓦琳持着金焰手杖,谦卑地向她鞠躬。

在高台下,雪瑞安在白塔卫兵的押缚下狂乱地尖叫着,屏障她的红宗姐妹向她抛去轻蔑的冷笑。罗曼妲和蕾兰竭力维持着冷静庄重的外表。其他被屏障和看押在地上的人都只是在无声地哭泣,也许是为了只有四个人会受到最终的惩罚而松了口气,也许是在害怕自身还要遭受什么样的灾厄。最为死灰的三张面孔属于那三名代表现在已经被解散的蓝宗叛徒,所有叛徒都会被驱逐出宗派,除非得到爱莉达允许,否则不得返回宗派。而从前的蓝宗们知道她们要经过许多年的努力,才有可能积累足够的良好表现,被允许进入其他宗派。在那之前,她们全都被紧握在玉座的手心里。

爱莉达站起身,她的至上力沿着连结流过,体现了她的权势。“评议会服从玉座的意志,让罗曼妲第一个接受鞭挞吧!”罗曼妲猛地抬起头。爱莉达倒要看看等到静断后她还能维持多少庄重,她挥挥手:“将囚犯带走,先让那些被蛊惑的姐妹们上来,我会接受她们的投诚。”

囚犯中发出一阵哭喊声,一名囚犯挣脱卫兵的手,跑了过来,是艾雯·艾威尔。她倒伏在爱莉达脚下,伸出双手,泪如涌泉。

“请原谅我,吾母!”那个女孩边哭边说,“我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忏悔!我把我的一切都交给您,求求您,不要静断我!”她的话语不停地被抽噎打断,肩膀在抽泣中颤抖。“求求您,吾母!我忏悔!我真的忏悔!”

“玉座自然有怜惜之心。”爱莉达一边说,一边压抑住心中的狂喜。为了以儆效尤,白塔不得不失去蕾兰、罗曼妲和雪瑞安,但她毕竟可以保留这个女孩的力量,她是白塔唯一的裁决,她就是白塔。“艾雯·艾威尔,你背叛了你的玉座,但我会以仁慈待你。你会再次穿上初阶生的衣服,直到我亲自决定你获得晋升的资格。但在今天,你首先要持誓言之杖立下第四个誓言——忠诚并顺从玉座。”

囚犯们纷纷跪倒下来,痛哭着乞求能立下这个誓言,以证明她们的忠心,蕾兰是第一个,罗曼妲和雪瑞安的速度也绝不比她慢。艾雯爬上台阶,亲吻了爱莉达的裙摆。

“我完全屈服在你的意志之下,吾母,”她一边流泪,一边低声说道,“感谢您,哦,感谢您!”

奥瓦琳抓住爱莉达的肩膀,摇晃着她,向她吼叫着:“醒过来,你这个傻瓜!”

爱莉达睁开双眼,看见奥瓦琳举着一盏光线昏暗的油灯,弯下腰,一只手按在她的肩头。爱莉达昏昏沉沉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请起身,吾母。’”奥瓦琳冷冷地回答,“珂瓦拉·巴德尼已经从凯瑞安返回了。”

爱莉达摇摇头,竭力从脑海里清除那个梦的残余。“那么快?我以为她们至少还要再一周才会回来。你说是珂瓦拉?盖琳娜在哪里?”愚蠢的问题。奥瓦琳不会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但那个女人只是用冰冷如水晶的语调说道:“她相信盖琳娜已经死亡,或者是被俘了,恐怕她带来的……不是好讯息。”

爱莉达立刻不再去理会奥瓦琳该知道些什么。“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她一把掀开丝绸被,跳下床,拉起丝绸睡袍裹在身上。在这个过程中,她只听清楚奥瓦琳的只言片语。一场战斗。大群能够导引的艾伊尔女人。兰德跑了。灾难。她隐约注意到奥瓦琳穿着整洁的绣银雪白色长裙,颈子上戴着撰史者圣巾,这个女人是梳妆打扮整齐后才过来的!

当爱莉达走进起居室时,书房里的座钟奏出一段音乐,表明时间已经到了初二刻,这种阴暗的凌晨时分真是接收坏讯息的最差时刻。珂瓦拉急忙从一张红垫扶手椅中站起身,跪倒在爱莉达面前,吻了她的戒指。她的脸上满是焦躁、疲倦和担忧,她的黑色骑装仍然显得风尘仆仆,她的浅色头发也需要好好梳理一番了。但她戴着历经的岁月和爱莉达的年龄一样久的披肩。

爱莉达几乎没等这个女人的嘴唇碰到自己的戒指就甩开了手。“为什么你先被派回来?”她一边说,一边拿起被自己留在椅子上的针织品,拨弄起象牙长针。针织和玩弄象牙小雕刻都能安抚她的心神,而现在的她绝不能有任何急躁,针织也能帮助她思考,她必须思考。“嘉德琳在哪里?”一旦捉住兰德,如果盖琳娜死了,嘉德琳应该比柯尔伦先获得指挥权,她格外强调过这一点,指挥权必须在红宗手中。

珂瓦拉缓缓站起身,仿佛还在怀疑自己是否应该站起来,她的双手紧抓着有红色流苏的披肩。“嘉德琳也失踪了,吾母,我现在是最高——”看着爱莉达的眼睛,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爱莉达拈着象牙针的手指已经停住了。珂瓦拉吞了口口水,挪动了一下脚步。

“还有多少人,女儿?”爱莉达最后问道。她无法相信自己的声音竟然会如此平静。

“我不确定有多少人逃出来了,吾母。”珂瓦拉犹豫地说,“我们不敢等太久,他们搜得很急,而且——”

“有多少?”爱莉达喊道,她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继续手中的编织,慢慢压制心中的怒火。卷起丝线,穿过、翻下,动作一定要流畅。

“我……我带回另外十一名姐妹,吾母。”珂瓦拉停了一下,她喘息得很厉害。看到爱莉达没有反应,她急忙又说道:“也许还有其他人回来了,吾母,盖温拒绝等太久。没有他和青年军,我们也不敢等在那里,那里的艾伊尔人太多了,还有——”

爱莉达没有听下去。回来了十二个人,如果还有人逃脱,她们一定会全速返回塔瓦隆,不会比珂瓦拉更迟。即使可能有一两个人身上带伤,速度受到影响……去了三十九个,却只回来十二个。即使在兽魔人战争时,白塔也不曾遭受过如此重大的打击。

“一定要给那些艾伊尔野人好好上一课!”爱莉达猛地喝止了珂瓦拉的话。盖琳娜曾经想要用艾伊尔人去对付艾伊尔人,这个愚蠢的女人!“我们要去援救被他们俘虏的姐妹,并让他们知道,向两仪师挑衅的下场会是什么!我们会再次捉住兰德·亚瑟!”她不会放过那个男孩,即使她要亲自率领整个白塔去捉拿他!她的预言是确定无疑的,她会赢得胜利!

珂瓦拉不安地瞥了奥瓦琳一眼,又挪了挪脚步。“吾母,那些人……我想——”

“不必想了!”爱莉达喊叫着,她的两只手痉挛般地紧扣住编织针,用力向前倾过身子。珂瓦拉被吓得抬起一只手,仿佛是要抵挡她的攻击。爱莉达已经完全不考虑奥瓦琳的存在了。当然,奥瓦琳已经知道了她刚刚知道的事情,这件事可以稍后再去处理。“你对此一直严格保密,对不对?你是不是只让撰史者知道?”

“哦,是的,吾母。”珂瓦拉匆忙地说。她用力点着头,显然是很高兴这件事做对了。“我是单独进入塔瓦隆的,在找到奥瓦琳之前,我一直遮住自己的脸。盖温想陪我进来,但桥头卫兵拒绝让任何青年军的成员通过。”

“忘了盖温·传坎吧!”爱莉达没好气地说。那个年轻人还活着,这只会给她的计划带来干扰。如果盖琳娜确实还活着,她也要为这次的失败付出代价,更不要说她还放走了兰德。“你要像进入这座城市时一样隐密地离开这里,女儿,将你自己和其他人妥善地藏匿在桥头镇外的村庄中,直到我召唤你。多廉应该是个合适的地方。”她们在那个没有客栈的小村子里只能睡在谷仓中,这根本算不上对她们的惩罚。“现在就走,祈祷地位高过你的人快点回来吧!评议会将要对这次空前的惨败做出惩处。到那时候,如果你还是你们之中地位最高的,那就是你倒霉了,走吧!”

珂瓦拉的一脸惨白,她蹒跚着行了个屈膝礼,然后向外走去。爱莉达觉得她也许会跌倒在地上。笨蛋!她的周围全都是蠢货、逆贼和笨蛋!

外头传来关门的声音后,爱莉达扔下手中的针织,跳起来向奥瓦琳吼道:“为什么我之前没有听到这个讯息?如果兰德逃脱——你说什么?七天前?如果他在七天前就逃脱了,那么一定有眼线能看到他,为什么我没有得到报告?”

“我只能将宗派向我报告的信息向你报告,吾母。”奥瓦琳平静地调整了一下圣巾,确认上面没有一丝皱褶,“你真的要援救那些俘虏吗?即使这样有可能导致第三次崩解?”

爱莉达不屑地哼了一声:“你真的相信野人们能对抗两仪师?盖琳娜只是受到了伏击,一定是。”她又皱起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第三次崩解?”

“你没有认真听,吾母。”令爱莉达震惊的是,奥瓦琳没有得到允许就坐了下去,交叠双腿,又不急不徐地整了整裙子。“珂瓦拉认为如果只是野人的攻击,她们应该能予以压制。我相信她只是在为失败找寻借口,但那些男人确实不容忽视。几百名身穿黑衣的男人,全都能导引,她对这点确认无疑,其他人也和她一样。‘活着的武器’,她这么称呼他们,我想她只是因为回忆起那些人就已经在精神上受到了打击。”

爱莉达离开椅子,身子僵得如同一根矛杆。几百名?“不可能,不可能超过……”她走到一张仿佛全都是象牙和黄金打制成的桌子旁,为自己倒了杯调味酒。倒酒时,水晶酒罐口不停碰撞着水晶杯,倒在桌面上的酒几乎和倒在杯里的一样多。

“既然兰德能够穿行,”奥瓦琳突然说,“合乎逻辑的推测是,那些男人之中至少有一些人也能穿行,珂瓦拉很确定他们是如何出现在战场上的。我想兰德对自己受到的待遇很感困扰,珂瓦拉和一些姐妹似乎也对此感到不安,兰德似乎认为你欠他些什么。如果那些男人突然凭空出现在白塔里,肯定不会是让人高兴的事情,对不对?”

爱莉达猛地将杯中的酒全都倒进喉咙。她给盖琳娜的命令是温和地对待兰德,如果兰德来复仇……如果真的有几百个男人能够导引,即使只有一百个……她必须考虑清楚!

“当然,如果他们要来的话,我相信他们现在已经到了,不会等到我们已经掌握情报时才行动。也许即使是兰德也不愿意与全体白塔为敌。我想他们已经全部回到凯姆林,他们的黑塔去了。恐怕,这意味着托薇恩会遭遇到令她最不愉快而惊讶的事。”

“发出命令,要她立刻回来。”爱莉达嗓音沙哑地说,那杯酒似乎没什么用。她转过身,吃惊地看到奥瓦琳就站在她面前。也许不会有一百人——即使只有十个人,也是一件十足疯狂的事——但她不能冒险。“你亲自写信,奥瓦琳,立刻就写,就是现在。”

“那该怎么寄给她?”奥瓦琳侧过头,目光中带着冰冷的好奇,不知为什么,她的脸上出现了一层淡淡的微笑。“我们之中没有人能穿行。现在托薇恩和她的队伍很可能已经在安多离船上岸了,你命令她将队伍分成数个小队,沿乡村小路前进,以免被敌人发现。不,爱莉达,恐怕托薇恩要到凯姆林附近才会重新集结,然后立刻攻击黑塔。在此之前,我们不能将任何讯息传递给她。”

爱莉达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个女人刚刚直呼她的名字!还没等爱莉达爆发出怒火,更糟糕的来了。

“我想你已经陷入了巨大的麻烦,爱莉达。”冰冷的目光仿佛戳进了爱莉达的身体,冰冷的话语流畅地离开奥瓦琳的嘴唇。“迟早,评议会将要得知兰德的灾难,盖琳娜也许能让评议会满意,当然,只是有可能,但我怀疑珂瓦拉是否也可以。她们想要的是……位置更高的……牺牲品,迟早我们都会得知托薇恩的命运,到那时候,你想将这个继续留在肩上,就有些困难了。”她随意地整理了一下爱莉达脖子上的玉座圣巾。“实际上,不是有些困难,而是不可能。你会被静断,成为你想让史汪·桑辰成为的那种范例。不过也许还有时间挽回这一切,只要你肯倾听你的撰史者给你的建议,你必须接受一些优秀的建议。”

爱莉达感觉自己的舌头冻住了,奥瓦琳声音里的威胁不可能更清楚了。“今晚你听到的都必须封于塔瓦隆之焰。”她严厉地说。但她知道,这些话不会有任何用处。

“如果你是要拒绝我的建议……”奥瓦琳停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去。

“等等!”爱莉达压下她不知不觉伸出的双手。被剥去圣巾。静断。即使在那以后,她们仍然会让她永远地哭嚎。“什么……”她又不得不吞了口口水,“我的撰史者会提供什么样的建议?”一定要想办法阻止这一切。

奥瓦琳叹息一声,重新向她走近,实际上是走得更近了,她们的裙摆几乎要贴在一起,任何人都不该如此靠近地站在玉座面前。“首先,恐怕你必须放弃托薇恩,至少在这个时候你必须放弃她,还有盖琳娜和那些被俘虏的。不管她们是落在艾伊尔人手里还是那些殉道使手里, 现在的任何援救都意味着这些失败被发现。”

爱莉达缓慢地点点头。“是的,我明白。”她无法让自己惊悸的眼睛从对面这个女人带有命令意味的注视中移开。一定要想办法!不能发生这种事!

“我想,现在你应该重新考虑关于白塔卫兵的决定。你真的认为卫兵不需要扩充?”

“我……很清楚这一点。”光明啊,她必须想一想!

“那很好。”奥瓦琳喃喃地说道。爱莉达的面孔因为无助和愤怒变得通红。“明天,你要亲自搜检琼赛恩的房间,还有安罗娜的。”

“光明在上,为什么我要——”

奥瓦琳又扯了扯爱莉达的圣巾,这次动作更加粗鲁,几乎就像是要把圣巾连同爱莉达的脑袋一起拉下来一样。“琼赛恩似乎是在数年前找到了一件法器,却从未将它上缴;安罗娜的错误恐怕更严重,她未经许可就从储藏室里拿走一件法器。当你找到它们的时候,你可以立刻宣布对她们的惩罚,惩罚一定要彻底而强硬。同时,你可以表扬多芮丝、姬育示和法瑞琳为遵守律法的模范,并给她们每人一件礼物,我想各一匹良驹就够了。”

爱莉达有些不确定自己的眼珠是否已经凸出眼眶之外。“为什么?”总是会有姐妹违犯律条私藏法器,因为这种罪行被判处的苦修并不重,所有姐妹都明白法器的诱惑。但这样做的效果是很明显的,所有人都会相信,是多芮丝、姬育示和法瑞琳告发了另外两个人。琼赛恩和安罗娜是绿宗,另外这三个人则分别属于褐宗、灰宗和黄宗。绿宗一定会因为这件事而怒不可遏,甚至发起反击,这自然又会刺激到那些宗派,然后……“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奥瓦琳?”

“爱莉达,这是我的建议,你知道这个就够了。”那种有些嘲讽、有些甜腻的冰冷微笑突然变成了铁一样的冰块。“我想听到你说你会这么做,我没有义务保护你脖子上的那条圣巾。说!”

“我……”爱莉达想要将视线转到别的地方。哦,光明啊,她必须思考!她的肠子已经纠成一团。“我会……这样……做。”

奥瓦琳继续着冰冷的微笑。“你明白,这么做不会有什么坏处。”她突然向后退了一步,展开裙摆,行了个中规中举的屈膝礼。“如果您许可的话,我就告退了,今晚您还可以再睡一会儿。恐怕明天您很早就要起床,向库班将军发布命令,并进行搜查。我们还必须决定什么时候可以让白塔知道殉道使的事情。”她的意思很清楚,这件事要由她决定。“还有,也许我们应该开始计划下一步应对兰德的方针,现在应该是白塔敞开胸怀,召唤他的时候了。您觉得呢?好好想一想。晚安,爱莉达。”

爱莉达看着她离开,感觉有些头晕,似乎是想要呕吐。敞开胸怀?这只能招致那些……奥瓦琳刚才怎么称呼那些人的?那些殉道使的攻击!她身上绝对不能发生那种事,绝对不能!她不由自主地将酒杯狠狠地丢出去,让它摔碎在一张花卉织锦上。然后她双手抓住酒罐,高举过头,凶狠地尖叫着把它砸在地上,在地面上溅起一滩酒浆。那个预言是那么笃定!她会——?!

突然间,她停了下来,皱起眉紧盯着粘在织锦上的水晶碎片。那个预言,它肯定地说明了她的胜利,她的胜利!奥瓦琳也许刚赢得了一点小优势,但未来是属于爱莉达的,只要能够摆脱掉奥瓦琳。当然,这件事必须悄无声息地完成,要让评议会也对此保持缄默。 让奥瓦琳察觉不到幕后的爱莉达,直到她最后败局难挽。

如果奥瓦琳现在看到爱莉达脸上的微笑,一定会软倒在地。到时候,奥瓦琳就会嫉妒盖琳娜现在的下场,无论她是死了还是活着。

奥瓦琳在走廊里停下脚步,借助灯光审视自己的双手。它们没有颤抖,这让奥瓦琳感到有些吃惊,她原本以为那个女人会更凶猛、更持久地反抗。不过既然已经开始了,她就不再有任何畏惧。除非爱莉达知道了不少于五个宗派已经在过去几天里和她谈过了兰德的事情,兰德放逐克拉瓦尔的事情让凯瑞安所有的宗派眼线都立刻放了信鸽回来。不,即使爱莉达知道了,她仍然是安全的。她的手中握着爱莉达的把柄,而且麦煞那支持着她。爱莉达已经结束了,不管她自己是否明白这一点。即使殉道使没能毁掉托薇恩的远征队(在麦煞那向她讲述过杜麦的井所发生的一切之后,她确信那支小队伍绝对逃不出殉道使的手心),凯姆林的眼线也会立刻将讯息告知她。如果没有奇迹发生,没有什么大规模叛乱发生,爱莉达在几个星期内就会重蹈史汪·桑辰的覆辙。不管怎样,已经开始了。她大可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遵从命令,冷眼旁观,吸取教训,也许当一切都结束后,她就会戴上七色圣巾了。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口倾泻进来,希安妮将笔尖蘸上墨水,但没等她写出下一个字,通往走廊的门被打开,玉座身穿红色条纹丝裙走了进来。希安妮厚重的黑色眼眉扬了起来,她预料中会走进来的人里绝不包括爱莉达,或许也不包括兰德·亚瑟。不过她镇定地放下钢笔,站起身,放下卷起的银白色长袖,以宗派守护者在自己的寓所中应有的程度向玉座行了个屈膝礼。

“我确实希望您没有找到任何白宗姐妹隐藏了法器,吾母。”她确实是这么希望的。爱莉达几个小时前刚刚去了绿宗那里,那时她们之中大多数人还在睡觉,直到现在,绿宗那里也许还在传出咬牙切齿的哀嚎声。在希安妮的记忆里,还没有姐妹因私藏法器而遭到鞭刑,而现在一下子就出现了两个,玉座心中一定正燃烧着她那著名的冰冷怒火。

但爱莉达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发怒的痕迹,片刻之间,她无声地看着希安妮,冰冷如同冬日的池塘。然后她缓步走到雕花壁柜前,那里放着希安妮家人的彩绘象牙小雕像,他们在多年前都已经去世了,但希安妮还是爱着他们每一个人。

“你没有支持我成为玉座。”爱莉达说着,拿起希安妮父亲的像,又匆忙放下,转而拿起她母亲的像。

希安妮几乎又提起了眉弓,但她早就为自己定下规则,一天里惊讶不能超过一次。“我是在事情发生之后才被告知举行了评议会,吾母。”这么多年了,她的声音里仍然带着一点卢加德乡音。

“是的,是的。”爱莉达放下人像,走到壁炉旁边。希安妮一直都很喜欢猫,壁炉架上放着各种姿态的木雕猫,其中一些的姿势非常有趣。玉座仍然皱着眉,端详着那些雕刻,然后用力闭上眼,微微摇了摇头。“但你留下来了,”她猛地转过身,“所有未被通知的守护者都逃离了白塔,加入反叛者之中,除了你之外,为什么?”

希安妮摊开双手。“除了留下,我还能怎样做,吾母?白塔必须是完整的。”无论谁是玉座。她在心中这样说道。我的猫又怎么了?她当然可以直接问出这个问题。赛蕾勒·巴甘德在成为玉座之前就是个性格暴烈的初阶生师尊,即使爱莉达在牙疼时,脾气也不可能比她更坏,希安妮正是在她成为玉座那年戴上了披肩,也因为她而牢固地竖立了礼仪的观念,以及对那个女人的厌恶。一个人没有必要喜欢玉座。

“白塔必须是完整的,”爱莉达揉搓着双手,表示同意,“必须是完整的。”为什么玉座会这么紧张?希安妮在爱莉达身上看见过九十九种脾气,每一种都像匕首一样硬,且比匕首锋利两倍,但这个女人从未表现过紧张。“现在我对你说的必须封于塔瓦隆之焰,希安妮。”希安妮冷冷地扭曲了一下嘴唇。爱莉达耸耸肩,有些用力地拉了一下圣巾。“如果我知道该如何让塔瓦隆之焰的封印更强,我会的。”她的声音干涩得如同昨天的尘埃。

“我会将您的话埋在心底,吾母。”

“我想让你……我命令你进行一次调查,你必须只将这些话埋在心里。让错误的耳朵听到它,也许会导致白塔的死亡和灾难。”

希安妮的眉毛皱了起来。白塔的死亡和灾难?“深藏在我心底。”她应道, “您是否愿意坐下来,吾母?”这是在她自己的寓所里,是合乎礼仪的。“我能为您倒些薄荷茶吗?还是杏酒?”

爱莉达挥手拒绝了希安妮的好意,坐到房里最舒服的椅子中,那是希安妮得到披肩时,她的父亲亲手雕刻出来送给她的礼物,椅子上的软垫已经不知道更换过多少次了。玉座后背僵直,表情冷硬,坐在这把椅子上如同坐在王座上一样。她并没有允许希安妮也坐下来,这是非常不礼貌的。希安妮只能双手交叠,继续站着。

“自从前任玉座和她的撰史者逃亡后,我就一直在思考我们之中是否存在着叛徒,她们的逃亡明显是有人在暗中帮助。这点恐怕只有姐妹能做到——”

“这很有可能,吾母。”

希安妮的插话让爱莉达皱了皱眉。“我们无法确定是谁的心中有叛逆的阴影,希安妮,我怀疑有人安排了一些手段以取消我的命令,我有理由相信有人私自和兰德·亚瑟进行接触。结果如何,我并不知道,但这肯定是对我的背叛,对白塔的背叛。”

希安妮又等了一会儿,但玉座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缓缓地抚弄着有红色条纹的裙子。“您希望我进行什么样的调查,吾母?”最后,她谨慎地问道。

爱莉达立刻站起身:“我命令你去追踪叛徒的蛛丝马迹,无论你会查出什么身份的人,即使那可能是撰史者本人。是的,即使那可能是她。你要把叛徒单独带到我面前来,希安妮,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吾母。”

随后爱莉达就离开了,速度比来时更快。希安妮开始思考自己明白了什么。为了能好好地思考,她坐到玉座刚才使用的椅子里,用两只拳头撑住下巴——她的父亲一直是这样坐着思考的。最后,她终于理清了思路。

她不会反对史汪·桑辰(当年就是她首先提议由这女孩接掌玉座职位的),但在一切已经成为定局后,即使帮助史汪逃走已经不会有任何害处,但这毕竟还是背叛行径;故意撤销玉座的命令同样是背叛。关于和兰德私自接触,这要看双方联系的内容以及用意。寻找是谁改变了玉座的命令很难,因为她并不知道真正的命令是什么。时间拖得太久,想要查清楚是谁帮助史汪逃走也不太可能。每天有大量的信鸽进出白塔,甚至让塔瓦隆的天空看上去总像是飘浮着雨云,从中找出写给兰德的信同样困难。如果爱莉达知道得更多,她早该采取行动了。现在她掌握的信息都没什么意义。叛徒应该让爱莉达怒火中烧,但她却没有任何愤怒的模样。她的样子更像是紧张,以及急于离开,还有心藏秘密,似乎并不想说出一切她知道的和怀疑的。她几乎是在害怕。什么样的叛逆会让爱莉达如此紧张和害怕?白塔的死亡和灾难。

拼图一片片落在位置上,希安妮的眉毛紧紧地纠在一起。是的,的确是的,她感觉到血液彻底从脸上流走,手和脚蓦然变得冰凉。封于塔瓦隆之焰。她说过,会把这些深藏在心底,但自从她说出这些话之后,一切都改变了。逻辑的推理只是让她恐惧,现在她已经被吓坏了。她无法单独面对这件事,但她还能找谁?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答案很容易就出来了。收拾好装束用去了一点时间,但她很快就离开了寓所,她迈步的速度比平时快了许多。

仆人像往常一样在走廊中匆匆而行,但她的速度更快,以至于他们根本来不及向她鞠躬或行屈膝礼。走廊中的姐妹比平常这个时候要少得多,只在每个宗派住所附近能看到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姐妹。她们的表情维持着平静,眼睛后面却有蒸汽在升腾。她们虽然在交谈,锐利的目光却不停地向四周巡视,警戒着是否有人在偷听她们说话。凡是聚在一起的人都属于同一个宗派,即使在昨天,希安妮也能看见不少不同宗派之间的人友善地谈话。白宗应该将一切情绪置之度外,但希安妮从不像自己的一些同宗姐妹一样,认为这是让自己对外界视而不见的理由。怀疑的气氛充满了白塔,让这里的空气变得如同焦热的果酱。很不幸,它并不是刚刚出现在白塔的——正是玉座的严厉手段制造出这种气氛,关于洛根的谣言又让它更加恶化。但今天早晨,情况仿佛更糟了。

塔琳妮·明莱出现在走廊的转角,她的披肩摊开在臂弯里,似乎是要展示出上面的绿色流苏。希安妮忽然意识到,今天早晨她见到的每一名绿宗姐妹都是这样戴着披肩的。塔琳妮是一名雕像般可爱的金发女子,在希安妮还是见习生时来到白塔。她是赞成废黜史汪的人之一,但这并没有影响她和希安妮长久的友谊。希安妮可以接受塔琳妮的一些见解,虽然无法赞同。今天,她们的友谊终止了。塔琳妮望向她的目光中带着警觉,最近有许多姐妹都是用这种目光看着彼此。如果换成其他时候,希安妮也许会停下来,但现在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就要像熟透的瓜一样爆开了。塔琳妮是朋友,希安妮觉得自己能相信她,但她无法相信这种感觉。过些时候吧,如果有可能,她会接近塔琳妮,希望这是有可能的。她点一下头,就匆匆走了过去。

红宗住所的气氛更糟,也更凝重,像其他住所一样,这里的空房间比住户要多许多。在第一名叛徒逃出白塔之前就已经是这样了,但红宗仍然是最大的宗派,仍然在使用的楼层里住满了姐妹。红宗经常在没必要的时候也戴着披肩,而现在,这里的每一个女人都像是在挥舞旗帜般摇动她们披肩上的流苏。希安妮出现时,谈话立刻停止了,冰冷的眼睛在冰冷的寂静中盯着她。当她走过特殊花纹的地板时(泪珠状的红色塔瓦隆之焰铺在白色的地面上),她觉得自己仿佛是踏进了敌人的领土,——此时此刻,白塔中的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是敌人的领土了。从另一个角度看去,那些猩红色的火焰就如同一颗颗红色的龙牙。她从没相信过那些关于红宗和伪龙的故事,但……为什么她们从没公开否认过?

她不得不问路。“如果她很忙的话,我不会打扰她,”她说道,“我们曾经是亲密的朋友,我很想和她再成为朋友。现在这种状况不能继续下去,宗派不能分裂。”她说的都是实话,现在宗派之间不仅仅是分裂,简直已经是对立了,但听她说话的那名阿拉多曼女子的面孔就像是硬币上的浮雕般冰冷。红宗内的阿拉多曼人并不多,而能够成为红宗的阿拉多曼人往往比关在笼子里的蛇更加阴冷。

“我会为你带路,守护者。”那女人最后说道,语气中没什么敬意。她带领希安妮到了目的地,看着希安妮敲门,仿佛是要继续监视希安妮的样子。门板上也雕刻着塔瓦隆之焰,同样被漆成了血红色。

“进来!”一个严厉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希安妮推开门,心里希望自己这么做是对的。

“希安妮!”佩维拉愉快地喊道,“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进来!关上门坐下来!”一切都好像她们还是初阶生和见习生时那样。佩维拉已经很胖了。对于一个坎多人而言,她的个子也不算高,但她还是很漂亮,黑眸里闪烁着欢愉的神情,脸上的模样仿佛随时都会笑起来。她选择了红宗是件很可惜的事情,因为不管表面的原因是什么,实际上她仍然喜欢男人。红宗总是会吸引天生对男人看法恶劣的女人,但也有人加入它的原因是认为寻找能够导引的男人非常重要。不过,不管她们最开始是喜欢男人,还是不喜欢男人,或者对此并不在乎,经过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几乎所有红宗都会对全部男人抱持某种偏见。希安妮有理由相信佩维拉在戴上披肩后不久,就曾经因为说想要一名护法而进行过苦修。在评议会中达到安全的位阶后,佩维拉更是公开地说过,红宗如果也有护法的话,进行工作时就会容易许多。当然,希安妮并不是因为这点而信任她,只是在白塔所有的姐妹之中,佩维拉是唯一一名她可以真正信任的。

“我真是说不出见到你有多高兴。”她们刚一在扶手椅中坐好,佩维拉立刻就说道。她的扶手椅都雕刻着螺旋形的花纹,这在一百年前的坎多十分常见。她们手中绘有蝴蝶图案的茶杯里盛着蓝莓茶。“我经常想去你那里看看。但我承认,在这么多年以后,我仍然害怕对于我们的断交,你会说些什么。对着利刃发誓,希安妮,我绝不愿意那么做,只是苔丝恩·琼哈德掐住了我的脖子。那时候我刚刚戴上披肩,还没有多少骨气。你能原谅我吗?”

“当然,”希安妮回答,“我明白。”红宗坚定地排斥一切本宗派之外的友谊,非常坚定,也非常有效率。“我们那时还很年轻,不能对我们的宗派有任何违逆,即使重来一次,我们大概也不会有别的选择。而最后我回忆过不止上千次的只有我们悄声密语的时候,哦,还有那些恶作剧!你是不是还记得我把发痒橡的粉末洒在瑟兰嘉的衬衣上?我真的想再和你做朋友。但我这次来却是因为有求于你,虽然羞于承认,但我现在遇到的事情让我感到恐慌,而且可能已经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你是我唯一能够信任的人。”

“瑟兰嘉那时候是个一本正经的人,现在仍然是,”佩维拉笑了,“灰宗很适合她。但我不能相信有什么事情会让你恐慌,你从不相信任何事情从逻辑上可以推导出害怕的成分。我无法对你承诺即使对情况一无所知,也会和你共同对抗评议会,但无论什么样的帮助,只要我能做到,你就跟我说吧!你需要什么?”

谈话就要进入正题,希安妮却犹豫了起来。她只是小口小口地喝着茶,并非她对佩维拉还有怀疑,但说出这种事情实在有些……困难。“玉座今天早晨去过我那里。”最后她说道,“她命令我进行一次调查,而这次行动必须封于塔瓦隆之焰。”佩维拉微微一皱眉,但她并没有说既然是这样,希安妮就不该把这件事说出来。她们小时候的恶作剧也许大多数都是希安妮筹划的,但它们的创意都是大胆的佩维拉首先提出来的,而且如果没有佩维拉的胆量,也许它们永远都只会处于计划的阶段。“玉座非常慎重,但是经过一些考虑之后,我已经明白她想要什么了,我要追猎……”最后,她的嗓音中失去了勇气,“白塔的暗黑之友。”

佩维拉的眼睛是纯净的黑色,正如同希安妮的眼睛是纯净的蓝色,但现在那双眼睛却如同石雕一般。佩维拉转头望向壁炉架,在那上面,她家人的小雕像被仔细地摆成一排,佩维拉还是初阶生时他们就都过世了,父母、兄弟、姐妹、姑妈、叔叔和其他所有人,他们死于一场很快就被镇压下去的暗黑之友暴动,那些暗黑之友相信暗帝即将打破封印,重临于世。正因为此,希安妮确定自己能信任她,这也是为什么佩维拉会选择红宗(虽然希安妮仍然认为如果她选择了绿宗肯定能做得一样好,而且会更加快乐),因为她相信红宗猎捕能够导引的男人是寻找暗黑之友最好的机会。她很擅长此道,那副丰满的外表下是一颗刚硬如铁的心。她的勇气足以让她平静地说出希安妮完全说不出口的事情。

“黑宗,嗯,怪不得爱莉达会如此慎重。”

“佩维拉,我知道她比任何其他姐妹都更加严厉地拒绝承认它的存在,但我确定这就是她的意思。如果就连她也相信——”

希安妮的朋友挥挥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你不需要说服我,希安妮,我一直都相信黑宗的存在……”奇怪的是,佩维拉也开始犹豫了,她盯着手中的茶杯,如同一名占卜者盯着水晶球。“据你所知,艾伊尔战争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位玉座在五年时间内突然崩殁。”希安妮谨慎地说。她认为佩维拉所指的应该是白塔内部的事。实际上,在她成为宗派守护者之前,这段时间已经将近五十年了(佩维拉成为守护者的时间只比她早了一年),她都没有特别注意过白塔以外的事情,甚至也不很关心白塔内部的事情。“我记得那些年死了许多姐妹。你的意思是,你认为……黑宗与此有关?”现在她说出那个词的时候,舌头已经没有烧灼感了。

“我不知道,”佩维拉轻声说着,摇了摇头,“你一直深陷在你的哲学体系里。但……确实有一些事情……发生,而且是封于塔瓦隆之焰的。”她颤抖着吸了口气。

希安妮没有催她说下去,希安妮自己也背叛了封于塔瓦隆之焰的承诺。佩维拉该怎么做要由她自己决定。“查看报告要比不辨清对象的询问更安全。从逻辑上来说,一名黑宗两仪师一定是能够说谎的。”否则黑宗早已经露出痕迹了。“如果任何姐妹在报告中写下她做过某件事,而事实可以证明她在那时候正做着另一件事,那么我们就找到了一名暗黑之友。”

佩维拉点点头。“是的,也许黑宗并没有插手这次叛乱,但我不认为她们会放任这场动乱而什么都不做。我想,我们应该认真检查最近一年的情况。”

希安妮不情愿地承认了这一点。关于最近几个月,可以查阅的档案更少,需要问的问题却更多。决定还有谁能参加这次调查则是更困难的事。而这时佩维拉又说道:“你来找我是非常勇敢的,希安妮。我知道有的暗黑之友为了隐藏自己的行动,不惜杀死自己的兄弟、姐妹和父母。我喜欢你这点,你真的是非常勇敢。”

希安妮哆嗦了一下,仿佛一只鹅刚刚走过她的坟墓。如果她真的那么勇敢,她本来会选择绿宗的。她几乎希望爱莉达找的是别人,但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