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凯瑞安城东北方几里外,是一座远离道路和人居的宽阔低矮山丘。地面逐渐向四周倾斜,稍微有一些起伏;如果没有偶尔出现的灌木丛阻挡,视野可以达到一里外之处,直到看见环绕在周围的森林。突然间,山丘顶上出现一道垂直的光丝,它比骑在马上的人要更高一些。光丝迅速旋转展开,变成一个方形的开口。开口所在的地面上,棕色的枯草都被劈成了两半,任何剃刀都无法削得如此整齐。
通道完全展开的同时,戴面纱的艾伊尔人从里面纷纷涌了出来,男人和枪姬众迅速向周围散开,包围了这座山丘。四名目光锐利的殉道使也随着艾伊尔人走出信道,占据了信道周围的位置,所有人都警觉地监视着环绕这里的森林。周围虽然只有被风吹动的尘土、杂草和树枝,四名殉道使却依然如同饥饿的猎鹰搜寻兔子一样盯着前方,兔子在提防鹰的时候也会有同样的专注,只是眼神绝不会如此凶恶。
涌出的人潮并没有中断,艾伊尔人走过后,紧跟着的是骑马的凯瑞安人,他们呈两列纵队跑出通道。殷红的光明之旗一过通道就立刻被高高举起,飘扬在他们头顶。队伍全部出了通道后,多布兰马上在前方的山坡重组队伍,士兵们都戴好了标显军阶的头盔和铁手套,骑枪抬起到完全相同的角度。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只要多布兰一挥手,他们就会朝任何方向冲锋。
跟随着最后一名凯瑞安人的步伐,佩林骑着快步跑出通道,这匹深褐色的骏马从杜麦的井附近的山丘一跃跨进了凯瑞安的山丘,佩林不由自主地随着它的动作俯下了身体。通道的上缘和他的头顶还有相当的距离,但他见识过这种通道的破坏力,他不想拿自己的身体当实验。罗亚尔和亚蓝紧跟在他身后,巨森灵徒步走在地上,肩头扛着他的长柄大斧;走过通道时,他还要弯下膝盖。他们身后是两河人。他们还没接近那道门时就已经俯下了身体。拉德·亚戴举着红狼头旗,那是佩林的旗帜,因为所有人都是这样说的。特尔·鲁文举着红鹰旗。
佩林努力不去看那些旗,特别是那面红鹰旗。两河人对于这件事有着自己的理解,佩林是一位领主,所以他必须有旗帜。佩林是一位领主,但当他命令他们拿掉这些该死的旗帜时,旗帜消失的时间从不会很久。红狼头旗标志着一些不属于佩林,佩林也不想得到的东西;而红鹰旗……超过两千年以前,曼埃瑟兰在兽魔人战争中毁灭。将近一千年后,安多吞并了一部分曾经是曼埃瑟兰的地方,竖起这面旗帜就意味着对于安多的反叛。传说一直萦绕在一些人的脑海里,两河人也并没有多少自己是安多臣民的概念,但女王的意志是不容改变的。
佩林曾经见过新一代安多女王,那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还是在提尔之岩时。那个女孩那时并不是女王。严格来说,现在她也不是,她还没有正式在凯姆林加冕。伊兰是一名令人愉悦的年轻女孩,而且非常漂亮,虽然佩林并不会特别被她的金发吸引。当然,她有一点自负,毕竟她是一位王女。她应该很喜欢兰德,佩林不止一次见过他们在墙角里依偎在一起。兰德不止是要将安多的狮子王座给她,还要把凯瑞安的太阳王座也一并交到她手里。她肯定会很感激兰德,也很可能会因此而放过这面红鹰旗。看着两河人在这两面旗帜下列队,佩林摇了摇头,不管怎样,这件事可以留到以后再去担心。
两河人并不像军队般严整,他们大多像托德一样,是农夫的儿子和牧羊人,但他们知道该怎么做。每五人一组,其中第五个人抓住另外四匹马的缰绳,其他人则快速下马,擎起上弦的长弓。伫立在地上的人们排成有些松散的行列,他们四下环顾的目光中兴致胜过警戒,但他们预备弓箭的模样却十分熟练。即使已经拉紧弓弦,两河长弓仍然几乎和这些操弓人一样高。有了这些弓,两河人可以把箭射到超乎想象的远,同时准确地命中目标。
佩林希望今天两河人不需要用到他们的长弓。有时候,他会梦想一个从未出现过长弓的世界。而兰德……
“你相信我的敌人会在我……离开……的时候睡觉吗?”在他们等待柯朗打开通道时,兰德突然对他说了这句话。兰德穿了一件从马车里找出来的外衣,这件绿色羊毛外衣做工非常精致,但并不是兰德现在经常穿的样式。除了护法身上的衣着,以及艾伊尔的凯丁瑟,这是营地中唯一适合兰德的外衣了。实际上,佩林本以为兰德只会穿有刺绣的丝绸衣服,因为从昨天一直到今天早晨,他命令人们把所有马车从上到下翻找了一遍。
马车被排成一列,马脚都被拴住,帆布篷和铁架被拆了下来。科鲁娜和其他向兰德发过誓的两仪师们都坐在领头的马车厢里,郁郁寡欢。她们已经不再抗议,因为抗议起不了任何作用,但佩林仍然能听到冰冷而愤怒的嘟囔。至少她们勉强接受了。她们的护法站立在那辆马车的周围,沉默而严肃。那些两仪师囚犯都僵直而阴郁地站立着,周围环绕着所有没跟在兰德身边的智者们,也就是除了索瑞林和艾密斯之外的所有其他智者。囚犯们的护法被聚拢在一百步以外,他们用愤怒的眼光看着周围。虽然他们大多受了伤,又有斯威峨门看守,但他们身上仍然散发着冰冷致命的气息。科鲁娜的大黑马的缰绳被兰德握在手中,一匹四蹄健美的灰褐色母马成为了明的坐骑。除了它们,其他两仪师和护法的坐骑被分配给了殉道使,或者是充当马车队,其余的全都被拴在马车后面——这种分配引起相当大的骚动,相较起自己要徒步行进,两仪师和护法们更加无法容忍他们的坐骑被别人骑乘。
“你们相信吗?达莫?朱尔?”
兰德问的是两名正准备走过通道的殉道使。其中一名身材粗壮,有着农夫般的面孔,他用不确定的眼神看着兰德,接着看看身边那名跛腿、相貌坚毅的老人。他们都在衣领上佩着一只银剑徽章,却没有那枚龙形徽章。“只有傻瓜才认为他的敌人会在他背后无所事事,真龙大人。”那名老人用粗哑的声音说道。他的话听起来很像是一名士兵。
“你说呢,柯朗?”
柯朗愣了一下,似乎是很惊讶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我……是在乡下长大的。”他毫无必要地拉直自己的剑带,殉道使应该同时接受剑术和至上力的训练,但柯朗对前者却好像并不怎么了解。“我对敌人的事情知道得不多。”尽管他表现得很笨拙,但神态里也有着傲慢的成分,就像其他所有殉道使一样。
“如果你一直留在我身边,”兰德轻声说,“你就会知道了。”他的微笑让佩林打了个哆嗦。兰德微笑着下达了穿过通道的命令,仿佛他们将在通道的另一侧遭遇攻击一样。他对他们说,到处都有敌人,要永远记住这一点。到处都有敌人,而且你永远无法预知下一个会是谁。
队伍仍然不停地从通道中涌出,在一片喧嚣声中,马车从杜麦的井到达了凯瑞安。坐在第一辆马车上的两仪师们如同一群颠来倒去的冰塑雕像,她们的护法在马车旁边跑步前进,手握在剑柄上,眼睛不停地向四处搜寻着。显然,他们在警戒尚未出现的敌人同时,也在警戒着已经在这座山丘上摆好阵势的军队。智者们带着她们看管的囚犯,结队从通道中走出,一些智者用棍棒驱赶着负责看押的两仪师,那些两仪师则完全装作智者和棍棒根本不存在的样子。随后是沙度的奉义徒,他们在一名枪姬众的看管下四人一排跑过通道。那名枪姬众给他们指了一个集合地点,自己就加入其他枪姬众的行列中了。奉义徒们成排跪在那里,像松鸦一样赤裸,像鹰一样骄傲。身为战俘的护法跟在奉义徒后面,佩林从他们身上嗅到了强烈得盖过其他气味的怒火。然后是鲁拉克和其余的斯威峨门与枪姬众,以及另外四名殉道使。这四名殉道使各牵着两匹马,其中一匹是之前那些殉道使的坐骑。随后出现的努瑞勒和他的翼卫队都擎着他们系有红带子的骑枪。
当兰德命令梅茵人殿后时,梅茵人显得很骄傲,大笑着,声音响亮地向凯瑞安人吹嘘如果沙度杀回来,他们会如何英勇地战斗。不过,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殿后,在所有人之后的是骑在科鲁娜的阉马背上的兰德和骑在灰母马上的明。索瑞林和艾密斯走在那匹黑马的另一侧,南蒂拉和六名枪姬众走在另一侧,柯朗牵着一匹模样驯顺的枣红马跟在他们身后。通道眨眼间一闪而逝,柯朗看着通道曾经所在的地方,眨眨眼,嘴角依稀露出一点微笑,然后笨拙地爬上那匹母马的马鞍。他似乎在和自己说着什么,也许是因为他的剑绊住了他的腿,让他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他总不会现在就已经疯了吧!
现在,这座山丘上所有的人都为抵抗显然是没有发生的攻击做好了准备。这是一支只有几千人的小部队,但在艾伊尔人这一次跨越龙墙之前,这已经是一支相当有规模的军队了。兰德策马向佩林缓缓走来,一边扫视着周围的原野。那两位智者紧跟着他,低声交谈着,同时看着他。南蒂拉和枪姬众跟在他们身后,仔细观察着所有方位。如果兰德是一头狼,佩林会认为他正在嗅着空气,确认四周的状况。他的高鞍头上横放着真龙令牌,那是一根两尺长的短枪,上面缀着白绿色的穗子,雕刻着龙纹。他不时将那根令牌在手中掂量一下,仿佛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它。
兰德勒住马缰,像审视周围的原野般审视佩林。“我信任你。”最后,他一边说着,一边点了点头。明在马鞍上动了动。兰德又说道:“当然还有你,明;也还有你,罗亚尔。”巨森灵不安地耸了一下肩膀,犹豫地瞥了佩林一眼。兰德又向周围看了一圈,目光扫过艾伊尔人、殉道使和其他人。“我能信任的人是那么少。”他疲倦地悄声说道。他的气息非常混乱,就像是几个人的气息混杂在一起,愤怒和恐惧、坚定和绝望,而弥漫在所有这些气息之中的是——疲惫。
要把持住理智,佩林想这样告诉他,坚持住。但一阵愧疚感让他欲言又止。这句话是他想对转生真龙说的,而不是对他的儿时朋友说的。他希望自己的朋友保持清醒,但只有转生真龙是必须保持清醒的。
“真龙大人!”一名殉道使突然喊道。他看上去比男孩大不了多少,黑色的大眼睛就像女孩一样。他的衣领上既没有剑,也没有龙,但他的脸上带着同样的骄傲,佩林知道他的名字是佳哈·那瑞玛。“看西南方。”
那里出现了一个身影,从一里外的树林中跑出来,是一名将裙摆拉到大腿上的女人。佩林能清楚地看见她是一名艾伊尔人,他觉得那是一位智者,虽然仅靠外表一般人无法辨认,但他就是很确定。看到她的时候,佩林本已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有人在这里,恰巧在他们走出通道的地方,这不会是好事。当佩林出发去援救兰德时,沙度又开始骚扰凯瑞安了。但对于艾伊尔人,智者就是智者,无论她属于那个部族。她们在部族之间彼此仇杀的时候也会相互拜访,喝茶聊天。如果有智者从两名拼杀在一起的艾伊尔人中间走过,两名艾伊尔人都会向后退去。也许昨天的事情改变了这个规矩,也许没有。佩林疲倦地叹了口气。这肯定不会是好讯息。
山丘上的每个人几乎都感受到了同样的气氛,队伍各处都开始了轻微的骚动,枪矛被举起,箭扣在弦上。凯瑞安人和梅茵人在马鞍上坐直了身体。亚蓝抽出长剑,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罗亚尔靠在大斧上,懊悔地用手指抚摸着斧刃,这把斧头与其他砍树用的斧头相差无几,除了它的末端用黄金镶嵌着树叶和藤蔓的花纹。经过昨天的战斗,这些镶嵌纹饰有些磨损了。如果巨森灵一定要再次使用这把大斧,他会的,但他会像佩林一样感到深深的悔恨。
兰德只是坐在马鞍上,望着那个身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明让坐骑紧贴着兰德,伸手拍抚着他的肩膀,如同在安抚一头毛发竖起的獒犬。
智者们没有显露出任何困扰的模样,但她们并没有静立不动。索瑞林打了个手势,十二名看押两仪师的智者走到她和艾密斯身边。她们距离兰德和佩林都很远,佩林甚至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这些智者的头发里很少能看到灰色,索瑞林是她们之中唯一脸上有皱纹的,不过话说回来,这支队伍里的智者几乎没有一人有灰发,实际上,并没有很多艾伊尔人能够活到长出灰发的年纪。这些智者一定都具有相当的地位或影响力,不论她们是怎么决定这样的等级的。佩林曾经看到索瑞林和艾密斯与同样这批人会晤。会晤或许并不是一个确切的词,因为每次都是索瑞林说话,偶尔艾密斯会插一句话,而其他人只是在听着。这一次,仿佛是伊达拉说了一句反对的话,但立刻被索瑞林压制了下去;索瑞林甚至没有为了响应她而中断自己的滔滔不绝。然后索瑞林点出了两个人——索塔和珂赛恩,她们两个立刻提起裙子,朝那个跑来的人迅速地跑了过去。
佩林拍拍快步的脖子。不要再有杀戮了,现在还不要。
三位智者在将近半里外的地方会合。她们交谈了一会儿,然后全都朝山丘跑了过来,直接跑到索瑞林面前。新来的是一位年轻女子,鼻子很高,有一头浓密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红头发。她匆忙地向索瑞林说话,索瑞林的面孔则变得愈来愈生硬。最后,那名红发女子结束了报告(或者是索瑞林打断了她的话),她们将面孔转向兰德,但没有一个人朝这里走过来。她们在等待着,双手交叠在腹前,披巾垂挂在手臂上,像两仪师一样难以捉摸。
“卡亚肯。”兰德压低声音,冷冷地嘟囔了一句。然后他滑下马鞍,又帮助明下了马背。
佩林和他们一起下了马,牵着快步向智者们走去。罗亚尔和他们走在一起,亚蓝骑在马上跟在他们身后,直到佩林发出命令他才下马。艾伊尔人不骑马,除非是不得已,而且他们认为骑在马上与一个人面对面是粗鲁的行为。鲁拉克和高尔也来到了他们身边,不知为什么,高尔紧皱着眉头。不用说,南蒂拉和苏琳也率领枪姬众跟随着兰德。
兰德刚一靠近,那名红发女子就说道:“柏尔和梅格纳向各个方向派出使者,等待你返回这座毁树者的城市,卡亚肯,但没有人能想到会是——”
“菲拉英!”索瑞林的声音尖锐得足以划出血来。那名红发女子硬生生闭上了嘴,牙齿发出响亮的撞击声,一双亮蓝色的眼睛紧盯着兰德,或者是在躲避着索瑞林的瞪视。
最后,索瑞林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转移到兰德身上,用僵硬的声音说:“营地里有麻烦,谣言是从毁树者之间传出来的,他们说你和两仪师一起去了白塔,要在玉座面前屈膝下跪。知道实情的人都不敢开口,否则最后的情况可能会变得更糟。”
“最后的情况怎样?”兰德平静地问,但从他身上流露出紧张的气息。明又开始拍抚他的肩膀。
“有许多人相信你抛弃了艾伊尔,”艾密斯以同样平静的口吻对他说,“荒季回来了。每天都有上千人抛下枪矛,从营地消失,他们无法面对我们的未来、我们的过去,其中一些人也许会去加入沙度。”片刻之间,她的声音里出现了厌恶的情绪。“有人在悄悄议论,真正的卡亚肯不会把自己交给两仪师。英狄瑞安说,即使你去了白塔,也绝不可能是出于自愿。他正准备率领柯代拉向北,向塔瓦隆进军,与他找到的任何两仪师进行枪矛之舞,杀死这次行军中遇到的任何湿地人,他说是湿地人背叛了你。提摩兰在暗中议论,说如果这些谣言是真的,你背叛了我们,他会率领米雅各布马返回三绝之地。但在此之前,他要看到你的死亡。曼德兰和强文没有发表任何议论,但他们同时在听取英狄瑞安和提摩兰的意见。”鲁拉克的面孔扭曲了,他从齿缝间倒吸了一口气,对一名艾伊尔而言,这种表现已经相当于一名湿地人在撕扯自己的头发了。
“这不是好讯息,”佩林说道,“但你们把它说得像是判决死刑一样,一旦兰德现身,谣言就会结束了。”
兰德用手挠了挠头发:“如果是这样,索瑞林看起来就不会像是吞下一条蜥蜴了。”而南蒂拉和苏琳现在的模样,仿佛是她们吞下的蜥蜴仍然在她们的肚子里来回乱爬。“你有什么还没告诉我,索瑞林?”
那名满脸皱纹的女人露出一个浅浅的、欣赏的微笑。“你能理解我们有言外之意,这样很好。”但她的声音仍然像岩石般冷硬,“你是和两仪师一同返回的,有些人会相信这意味着你已经向两仪师屈膝了。无论你怎样说,怎样做,他们会认为你已经被两仪师套上了缰绳。想要向他们解释清楚事实并不容易,而在他们知道你曾被两仪师囚禁之后就更困难了。秘密会找到跳蚤也钻不过的缝隙渗透出去,而被这么多人知道的秘密就已经生出翅膀了。”
佩林看了多布兰和海芬一眼,他们都和他们的部下一起望向此处。他不安地吞了口口水。有多少人追随兰德只是因为兰德可以倚重艾伊尔人的力量?肯定不是所有的人,肯定有许多人因为兰德是转生真龙而追随他。但受到艾伊尔人锋刃的光芒吸引或压迫的人,也许更多上五倍,甚至十倍。如果艾伊尔人离开了,或者是分裂了……
佩林不想去思考这种可能性。守卫两河已经是他能力的极限了,甚至可能已经超过了他的能力,不管是不是时轴,佩林并没有幻想过自己会名垂史册。那是兰德的事情。村庄里的问题才是他能力所及的事情。但他也无法阻止自己。他的思绪一团混乱。如果最糟糕的情况到来该怎么办?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个名字:谁会尽忠职守,谁会中途开溜?前者似乎很少,后者似乎太多。佩林感到喉咙一阵发干。有太多人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利益,仿佛从没听说过转生真龙和最后战争的预言。佩林怀疑,即使末日战争开始,仍然会有许多人为自己的利益用尽心思。最可怕的是,这些人中绝大多数将不会是暗黑之友,他们只是一心为自己着想的普通人。罗亚尔的耳朵无力地低垂着,他也想到了这一点。
索瑞林刚刚和兰德说完话,她的眼睛却已经瞪向了兰德身边,愤怒的眼神几乎能在钢铁上钻出洞来。“你们被命令留在马车里。”碧拉和科鲁娜猛然停住脚步,埃拉娜差点撞到她们身上。“你们已经被告知,未经允许不得碰触至上力,但你们偷听了我们在这里所说的一切。你们会知道,我说过什么话,我就会怎么做。”
尽管面对着索瑞林可怕的目光,三名两仪师并没有退却。碧拉和科鲁娜显示出冰冷的威严,埃拉娜的眼神中更蕴含着挑衅的神情。罗亚尔的大眼睛转向她们,又转向智者,刚才只是垂下来的耳朵现在已经完全皱缩了起来,长眉毛一直低垂到脸颊上。佩林还在脑海中思考着一个个名字,只是心不在焉地好奇两仪师会怎样对抗智者。用至上力偷听——智者对此做出的反应绝不会只是索瑞林的两声咆哮,兰德的反应也绝不止于此。
但兰德看上去并没有理会她们,他的目光越过了索瑞林,就像是在倾听某个其他人听不到的声音。“湿地人呢?”他最后说道,“克拉瓦尔已经加冕成为了女王,对不对?”他并没有真正地询问。
索瑞林点点头,拇指扣击着腰带上匕首的握柄,但她的注意力一直都没离开那些两仪师。谁会成为湿地人的国王或女王对艾伊尔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关系。特别是对于那些毁树的凯瑞安人。
一根冰柱戳进了佩林的胸膛。赛甘家族的克拉瓦尔想得到太阳王座并不是秘密,她从盖崔安国王被刺杀那天开始就在谋划这件事,那时候兰德甚至还未自称为转生真龙。当人们都已经知道,兰德意欲将太阳王座交给伊兰之后,克拉瓦尔仍然继续暗中计划着。没有几个人知道克拉瓦尔是一名冷血的杀人犯。而菲儿现在还在那座城市里,不过,至少菲儿不是孤身一人,贝恩和齐亚得会留在她身边。她们是枪姬众,也是菲儿的朋友,就是那种在艾伊尔人之中可以彼此称为姐妹的人,她们不会让菲儿受到伤害的。但那根冰柱并没有从佩林的胸中消失。克拉瓦尔恨兰德,她也恨兰德身边所有的人,比如兰德朋友的妻子。不,贝恩和齐亚得会保护菲儿平安的!
“现在的局面很微妙。”科鲁娜没理会索瑞林,又故意朝兰德靠近了一些,干瘦的索瑞林目光已经变得如同一柄大锤。“无论你怎么做,都会引起巨大的反应,我——”
“克拉瓦尔说了什么关于我的事?”兰德用一种过于随意的语调问着索瑞林,“她有没有伤害贝丽兰?”贝丽兰,梅茵之主,兰德委托她管理凯瑞安城。为什么他不问菲儿?
“贝丽兰·苏·潘恩崔平安无事。”索瑞林低声说着,目光却还停留在两仪师身上。表面上,科鲁娜仍然保持着平静,对于自己的话被打断的事不做理会,但她瞪向兰德的目光几乎能冻僵熔炉中的火焰。这时索瑞林向菲拉英打了个手势,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那名红发女子愣了一下,然后清了清喉咙。很显然,她没想到自己会被允许说话,所以她匆匆地恢复威严的神情,如同匆忙中穿上一件礼服。“克拉瓦尔·赛甘说你去了凯姆林,卡亚肯,或者也许是去了提尔。但无论你去什么地方,所有人都必须记住你是转生真龙,必须遵从你的命令。”说完这句话,菲拉英哼了一声。转生真龙并不是艾伊尔预言的一部分,兰德对艾伊尔人来说只是卡亚肯。“她说你会回来,确认她登上王位的事实。她经常和首领们交谈,怂恿他们将军力移向南方,她说,这样做才是服从你的命令。她不喜欢会见智者,我们说的话都被她当成了耳边风。”然后菲拉英又哼了一声,这次几乎是和索瑞林同时出声。没有人能告诉部族首领们该做什么,而激怒智者的人更不可能说服首领们去做任何事。
这件事看在佩林眼里是很合理的——当他能够稍微放下对菲儿的挂念时。克拉瓦尔也许从未真正注意过那些“野蛮人”,从未真正搞清楚智者并不只是一些使用草药的女人,但她想让所有艾伊尔人都离开凯瑞安。问题是,如果处在这种环境里,是否会有首领听从她?不过兰德并没有问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
“城中还出了什么事?你听到的任何事都可以,菲拉英,即使是一些看起来只对湿地人才重要的事情。”
菲拉英轻蔑地一甩红发:“湿地人就像是沙地蝇,卡亚肯,谁能知道他们认为什么是重要的?我听说,城里有时会发生奇怪的事情,同样的事在营地里也有发生。有时候人们会看到不可能的景象,只是偶尔,但那确实是不可能的,男人、女人和孩子都有人死亡。”佩林的皮肤一阵发麻。他知道,这就是兰德所说的“邪恶的泡沫”,它们从暗帝的牢狱中渗出,如同从沼泽中渗出的瘴气,它们飘浮在因缘中,直到突然破裂。佩林曾经见过这样的泡沫破裂,他绝不想再见第二次。“如果你是说湿地人所做的事,”菲拉英继续说道,“谁会有时间注意沙地蝇?除非它们咬了人。这倒让我想起一件事,我不明白那件事,也许你会明白。这些沙地蝇迟早会咬人的。”
“什么沙地蝇?湿地人?你在说些什么?”
菲拉英并不像索瑞林那样善于运用凶狠的目光,但佩林从没见过喜欢别人没有耐心的智者,即使是首领的首领也不行。她扬起下巴,收拢披巾,然后答道:“三天前,毁树者卡莱琳·达欧崔和托朗姆·瑞亚丁来到了这座城市附近,他们宣布克拉瓦尔是篡位者,但他们只是停留在城市南边,除了偶尔派几个人进城外,什么都没做。如果是在他们的营地之外,他们的一百个人即使只遇到一名持枪矛者,甚至是一名奉义徒,也会转头逃走。那个被称作达林·西斯尼拉的和其他提尔人昨天乘船到了城下,并加入了他们。他们从那时起就一直在设宴狂欢,大吃大喝,仿佛是在庆祝什么。毁树者的士兵依照克拉瓦尔的命令聚集在城里,他们戒备我们的营地比他们戒备另外那些湿地人更甚,但他们也没有任何行动。也许你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卡亚肯,我不知道,柏尔、梅格纳和营地中的其他人也不知道。”
卡莱琳女士和托朗姆大人统率着拒绝接纳兰德和艾伊尔的凯瑞安人;达林大君则统率着反对兰德的提尔人,这两支反抗军的规模都不大。前几个月,卡莱琳和托朗姆一直盘踞在世界之脊的山麓地带,只是发出各种恫吓和宣言;达林则是躲在哈登莫克做着同样的事情。但看起来他们已经不甘于躲藏了。佩林发现自己正用拇指轻轻地抚过斧刃。艾伊尔人的力量正在流失,而兰德的敌人正在聚集;现在只差弃光魔使亲自现身了,还有瑟瓦娜和她的沙度。这样,蜂蜜蛋糕上就连奶油都涂好了。但这些事并不比有人看见梦魇成真更加重要。菲儿一定要平安,一定要。
“戒备总比战斗好。”兰德若有所思地低声说着。他又像是在听某个看不见的人说话了。
佩林完全同意兰德的话——任何事都比战斗好。但是有敌人出现时,艾伊尔人并不这样认为,鲁拉克、索瑞林、菲拉英、南蒂拉和苏琳的表情都仿佛兰德是在说沙子比水更好喝。
菲拉英努力站直身体,在艾伊尔女人之中,她并不算是高个子,她的头顶几乎还不到兰德的肩膀,但她显然是想用鼻子顶住兰德的鼻子。“在那座湿地人的营地里差不多超过一万人,”她用责备的语气说道,“城里军队的规模也大致相当。对付他们很容易,就连英狄瑞安也记得你有过命令——除非自卫,否则不能杀死湿地人——但如果丢下他们不管,他们就会制造麻烦。何况还有两仪师在城里,谁知道她们会——”
“两仪师?”兰德的声音很冰冷,他握住真龙令牌的指节泛白了。“有多少?”佩林嗅到他身上散发的气息,感觉自己肩胛中间的皮肤在一阵阵发冷。突然间,他能感觉到那些两仪师囚徒正在看着这里,还有碧拉、科鲁娜,和其他两仪师。
索瑞林完全失去对科鲁娜的兴趣。她的双手叉在腰间,眯起眼睛:“为什么你没告诉我这个?”
“你没有给我机会,索瑞林。”菲拉英喘着气回应道。她缩起肩膀,蓝眼睛转向兰德,然后她的声音才恢复了坚定。“也许有十名或者更多,卡亚肯,我们在避开她们,尤其是自从……”然后她的目光转回索瑞林身上,喘息着说,“你并不想听湿地人的事,索瑞林,你说过,只说关于我们营地的事情。”转回到兰德这一边时,她又挺直了腰。“她们大多停留在阿瑞琳·多兰恩的屋檐下,卡亚肯,她们很少离开那里。”然后她再度缩了缩,对索瑞林说:“索瑞林,你知道,我本来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是你不让我说的。”当她意识到有多少智者在看着她,有多少智者开始微笑时,她的眼神变得更加慌乱,脸也红了。她的头在兰德和索瑞林之间来回转动着,嘴巴一开一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些智者开始用手捂住嘴,笑了起来,伊达拉甚至没有用手去掩饰笑容。鲁拉克仰起头,发出响亮的笑声。
佩林没有一点想笑的情绪。艾伊尔人甚至在剑刃刺进身体时仍然能找到好笑的事情,尤其是关于两仪师的事情。光明啊!佩林忍不住把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事情喊了出来。“菲拉英,我的妻子,菲儿平安吗?”
菲拉英有些烦乱地瞪了佩林一眼,然后努力让自己恢复平稳的心态。“我想菲儿·艾巴亚很平安,瑟凯尔。”她用相当冷静的口气说着,一边还在试图用眼角观察索瑞林的动静。索瑞林的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她将双臂抱在胸前,望向菲拉英的目光让刚才她瞪着科鲁娜的目光都显得温柔了。
艾密斯用手按住索瑞林的手臂。“她没有错。”然后她又悄声耳语了几句,声音非常轻,只有索瑞林和佩林听到了。索瑞林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凶狠的目光又恢复成她平时难以相处的眼神。艾密斯是佩林所见到唯一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也是索瑞林唯一不会抬腿就踩的人。不过,她也踩不倒鲁拉克,但那更像是巨大的山岩不在乎暴风雨的肆虐,而艾密斯是能够让雨停下来的人。
佩林想从菲拉英那里知道更多的事——她觉得菲儿很平安?但还没等佩林开口,科鲁娜带着她那种惯常的傲慢神态插话进来。
“现在,仔细听我说,”她一边说,一边在兰德的鼻子下面打着手势,“我说过,现在的局势很微妙,实际上,现在的局势远比你想象得更加复杂,也许只要吹一口气,精细的结构就会完全粉碎。碧拉和我会陪同你进入城市,是的,是的,埃拉娜,还有你。”她不耐烦地朝那名身材苗条的两仪师挥挥手。佩林觉得她正在努力使用她的交涉手段,她确实是在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睨视着兰德,但毕竟为身高所限,兰德只是俯视着双眼只能平视自己胸口的两仪师。“你必须接受我们的指引,只要一个错误的行动,说错一句话,你就会让凯瑞安蒙受你让塔拉朋和阿拉多曼所受到的灾难。更可怕的是,你会对许多你几乎一无所知的事造成无法估量的损失。”
佩林哆嗦了一下,没什么事能比这番话更激起兰德的怒火了,但兰德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她说完,然后才转向索瑞林。“带领两仪师去营地,她们所有人,立刻就去,让所有人知道她们是两仪师。让所有人认为,只要你说‘跳’,她们就会跳,就像当卡亚肯这样说,你也会跳起来一样。这可以让大家相信,我并没有被两仪师拴上缰绳。”
科鲁娜的脸变成了亮红色,她的身上散发出强烈的怒火,让佩林的鼻子感觉一阵刺痛。碧拉努力想安抚科鲁娜,但并不是很成功,她看着兰德的眼神,仿佛是在看着一名不懂事的小孩子。埃拉娜则用力咬着嘴唇,仿佛在努力压抑着笑出来的冲动,但根据索瑞林和其他人身上的气息,埃拉娜一点也不该觉得高兴。
索瑞林向兰德微微笑了笑。“也许,卡亚肯,”她不置可否地说。佩林觉得任何人都不可能让索瑞林跳起来。“也许会的。”她的语气里并没有多少确认的成分。
兰德又摇摇头,就带着明离开了,枪姬众们跟随在后。他开始发出命令,分配好哪些人该与他同行,哪些人跟随智者。鲁拉克开始向斯威峨门发出命令。埃拉娜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兰德。佩林希望自己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索瑞林和其他人也都看着兰德,她们的身上散发出各种气味,但其中绝对没有半点柔和。
佩林发现菲拉英一个人站着,他觉得现在是他的机会了,但是当他打算向菲拉英开口时,索瑞林、艾密斯和其他智者已经包围了她,把佩林彻底挤到了外面。她们在开始向菲拉英提出问题之前,又向远处走了一段路。在此之前,智者们最后瞪了科鲁娜和另外两名两仪师一眼,清楚地表明她们绝不会再容忍两仪师的偷听了。科鲁娜接收到了这个讯息,她死死地瞪着智者们,直到她的黑发几乎要竖起来。碧拉坚定地对科鲁娜说了什么,佩林很清楚地听到“理智”、“耐心”、“谨慎”和“愚蠢”几个词,但他并不确定这些词分别指的是谁。
“我们到达城市时一定会发生战斗。”亚蓝的声音里流露出渴望。
“当然不会,”罗亚尔顽固地说。他的耳朵抖动着,眼睛则不安地瞥着自己的斧头。“不会有战斗的,对不对,佩林?”
佩林摇摇头,他不知道,现在他只希望智者们能够离开菲拉英,只要一下下就行。她们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说不可?
“女人,”高尔嘟囔着,“比喝醉的湿地人更奇怪。”
“什么?”佩林不经意地问。如果他直接冲进那群智者里去会发生什么事?仿佛是读懂了佩林的心思,伊达拉皱起眉瞪了佩林一眼,其他几名智者也做了同样的动作。有时候,女人似乎真的能看清楚男人的心思,嗯……
“我是说,女人很奇怪,佩林·艾巴亚。齐亚得告诉我,她不会将新娘花冠放在我的脚旁,她真的是这样对我说的。”这名艾伊尔人的语气中充满了反感。“她说她会当我是她的情人,她和贝恩的情人,但仅此而已。”如果是在以前,佩林一定会为此感到震惊不已,但佩林已经听过这种事情了。艾伊尔人对这种事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自由开放。
“似乎我还不够当一名好丈夫。”高尔气愤地哼了一声,“我不喜欢贝恩,但如果能让齐亚得高兴,我会娶贝恩的。如果齐亚得真的不打算做新娘花冠,她就不该再引诱我了。如果我不能引起她足够的兴趣,让她嫁给我,她就应该让我离开。”
佩林对高尔皱起眉头。这名绿眼睛的艾伊尔人比兰德还要高,几乎比佩林高出一个头。“你说什么?”
“当然是齐亚得,你没在听吗?她在躲着我,但每次我看见她时,她都会停下脚步片刻,让我能将她看清楚。我不知道你们湿地人是怎么做的,但对我们来说,这是女人所使用的方法之一。当你最想不到的时候,她就会出现在你眼前,然后又离开。在今天早晨以前,我甚至不知道她就在和我们一起的枪姬众里。”
“你是说,她在这里?”佩林低声说道。那根冰柱又回到他的心口,而且变出锋利的刀刃,几乎要将他的心脏挖出来。“那么贝恩呢?她也在这里?”
高尔耸耸肩,“她们两个很少会离开对方,但我在意的是齐亚得,而不是贝恩。”
“烧了他该死的在意吧!”佩林喊道。智者们都转过头来看着他,实际上山丘上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佩林。科鲁娜和碧拉完全不眨眼地看着他,脸上若有所思的神情让佩林觉得浑身不自在。佩林努力压低声音,但他无法压抑住自己激烈的心情。“她们应该保护她的!她在城里,就在王宫里,和克拉瓦尔在一起,克拉瓦尔!她们应该保护她的。”
高尔抓了抓头,看着罗亚尔。“这是湿地人的幽默吗?菲儿·艾巴亚已经不再穿短裙了。”
“我知道她不是小孩!”佩林深吸了一口气,想要保持语气平静实在非常困难,现在他觉得胃里充满了火热的胃酸。“罗亚尔,你是否能向高尔……解释这件事,让他明白,我们的女人不会拿着枪矛乱跑。克拉瓦尔不会直接向菲儿挑战。她会命令别人割断菲儿的喉咙,或者将菲儿扔进一口井里,或者……”佩林突然想起许多可怕的情景,他差点要把胃里的东西全吐出来了。
罗亚尔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佩林,我知道你在担心,我知道如果我想到伊莉丝会有危险,我会有怎样的感受。”他耳朵上的绒毛在颤抖着。他实在没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为了躲避他母亲和那名挑选了他的年轻巨森灵女子,他会用最大的力量逃跑。“嗯,佩林,菲儿正在等你,平安无事,我知道的,你也知道,她能照顾自己。她能照顾好她自己,也能照顾好你、我,还有高尔。”他发出一阵很勉强的、嗡嗡般的笑声,然后那笑声很快就消失了,表情变得沉重而严肃。“佩林……佩林,你知道你不能永远保护菲儿,无论你有多么想这样做。你是时轴,因缘为了某些目的让你出现,也会利用你达到这些目的。”
“烧了因缘吧!”佩林咆哮道,“全都烧了吧,只要她平安就好。”罗亚尔的耳朵因为惊讶而紧缩起来,就连高尔都显得很诧异。
这让我成为了什么?佩林心想。他曾经藐视过那些为自己的利益蝇营狗苟,却看不到暗帝的影子正在覆盖世界、最后战争即将到来的人,现在他又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兰德在他身边勒住了缰绳:“一起来吗?”
“好。”佩林阴郁地说道。他没有能为自己的问题找到答案,但他知道一件事——对于他,菲儿就是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