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傻气把你从你干的傻事里救了出来。相当不错的句子。我得把它记下来。”
——辛金《剑之末日》
我希望辛金已经读过我的思想,去警告乔朗了。我知道辛金是个反复无常,古怪难测的人,但我现在也只能把希望放在他身上了。我不认为现在能指望梅林(无论他名字里的字母是Y还是I)会援救我们。
“快!”爱俪莎拉住我的手,退回树丛中,“走这条路会更快!穿过田地。”
我们翻过一道矮墙。爱俪莎因为裙子和斗篷的关系,必须要用双手才能爬过去。她只犹豫了一下,便将闇黑之剑交给我。
我立刻就知道刚才爱俪莎为什么会觉得闇黑之剑那么重。这把剑相当重,它用铁铸成,混合黑暗之石,适合力气很大的成年男子挥动。但它更加沉重的压力是在心上,而不是在手上。抓住它的时候,我瞥见了产生它的灵魂——一个恐惧与愤怒的黑暗漩涡。
经历过无数苦难之后,乔朗从他灵魂的黑暗面中挣扎出来,没有让自己沉陷到那个可怕的漩涡里。他将第一把闇黑之剑归还到铸造它的黑暗之石中。他将魔法释放进宇宙。他摧毁了一个世界,但无数生命因此在地球向辛姆哈伦发动的大规模战争中得救。即使乔朗仍然无法走在光明中,至少他抬起头的时候,能感觉到倾洒在脸上的阳光。
闇黑之剑本已与他的人生无关了。
但在愤怒与畏惧之中,闇黑之剑被重新铸造。
爱俪莎爬过那堵墙,她转过身,伸出双手。我将闇黑之剑还给她,脑子里却想起圣经中记述的父辈的罪行。
我们走过长长的一段被绿草覆盖的山坡,一路上谨慎地观望着所有方向,以免遇到那些银色的科技术士。但我们没有再看见那些人。我在心中告诉自己,也许他们已经接近他们的目标了。我们并没有节省多少时间,乌云遮蔽了星星,让我们更难找到路。
我们终于爬到刚刚我跑下来的那座山丘。在不远的地方,我依稀看见代表着道路的白色岩石。这时我已经气喘吁吁。拿着闇黑之剑,勉力前行的爱俪莎呼吸也加重了。我绝望地看着那条小路,它向下倾斜,看起来不是很陡峭,也不是很长。但即便没有闇黑之剑,我也不知道我们该怎样继续走下去了。
我朝爱俪莎转过身,看见她苍白的脸上跟我一样露出沮丧的神情。她的肩膀和手臂一定已经酸痛难忍了。闇黑之剑的剑尖碰在岩石地面上,发出一声声金属的钝响。
“我们必须坚持下去。”她说道。激励的对象并不是我,而是她自己。
我正要提出帮她拿闇黑之剑,好让她休息一下时,一阵猛烈的爆炸撼动了大地,将地面从我的脚下抽走。爆炸声在山间回荡,久久才消退下去。
“出什么事了?”爱俪莎惊呼道。
我也不知道。但强风正穿过山谷,拍打着我们的身体。刚才那个声音不像是雷声,它太尖锐了,而我也没看见闪电。我仰起头朝圣山望去,心中畏惧着会看到火焰和烟尘从那些建筑物中喷发出来。
理智在安慰我颤抖的心。科技术士如果没找到闇黑之剑,就绝不会毁掉圣山。
那一声爆炸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也为我们注入了新的力量。爱俪莎和我开始继续赶路。但很快地,我们又一次因为一个奇怪的声音停下脚步。这次声音更加靠近,也更加令人害怕——脚步声,从我们身后很近的地方传来。
现在我们身边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我们没有力气逃跑,而这把沉重的剑也让我们不可能跑太远。
爱俪莎和我同时听到了脚步声。我们全都转过身。但我现在的心情却不合逻辑地感到一阵放松,至少,如果科技术士现在抓住我们,我就不必爬这该死的山了!
那个人在树林的掩映下如同一道黑色的影子,我连他的面容都看不见。但至少我恢复了心跳——那个人不是银色的。
“鲁文、爱俪莎,等一下好吗?”一个清澈的女性声音喊道。
那名女子终于从黑影里走了出来。当她走近我们的时候,她打开手电筒,并将光束指向我们。
我们在强光中痛苦地眨眨眼,将脸转向一旁。她将手电筒光束移开,在脚边扫来扫去。
“你想做什么?”爱俪莎的声音勇敢有力。“为什么你要拦住我们?”
“因为,”那个女人回答,“你们不应该回家。在那里你们帮不上忙,而且很可能还会造成伤害。现在闇黑之剑不在他们手上,这是最大的幸运了。放弃这个机会是非常愚蠢的。”
“你是谁?”爱俪莎冷冷地问。她的两只手握紧被布缠住的剑柄。
那名女子站在我们面前,将手电筒的光照向自己,好让我们能清楚看见她。在今晚我看到的所有怪事中,这个女人是最奇怪、最不合逻辑的。
她穿着军用便服,上身披着一件绿色的飞行夹克。她的头发剪得非常短,几乎像男人的平头。她的眼睛大得异常,颧骨粗大,下巴突出,嘴也很大。她的身高超过六尺,肌肉强健。很难猜测她的年纪,也许要比我大上十岁。九枚形状像太阳、月亮和星星的小耳环在她的左耳廓上来回晃动。她的鼻子和右侧眉毛上也各有一枚小环。看她的样子,仿佛刚刚从苏活区的一间酒吧里走出来的一样。
这个女人掏出一只有着拉链封口的袋子,从里面拿出什么。她用手电筒照着那东西,是一个破旧的皮匣。她打开皮匣,从里面取出一张ID卡。手电筒的光线非常亮,以至于我无法看清那张ID卡。而她几乎是立刻就移走手电筒光束,收回那张卡。她应该是某个机构的职员,至少我认为这是我从那张卡上看到的,其他的我就完全不清楚了。
“没关系,你们不可能听说过我为之工作的那些人,”她说道:“我们是一个非常低调的组织。”
“我必须回去。”爱俪莎朝山上她的家望去。“我父母和沙里昂神父在那里。没有这把剑,他们会有危险的。”
“有了这把剑,他们会陷入更可怕的危险。你什么都做不了,爱俪莎。”那个女人平静地说。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爱俪莎怀疑地看着那个女人,“还有鲁文。你也知道他的名字。”
“我们的部门有你们两人的档案。不必感到不安,我们有所有人的档案。我的名字是希拉。”那个女人继续说道。
CIA,也有可能是国际刑警、FBI或者女王的秘密侍仆。某种政府机构。这很奇怪,我一直对政府感到极度不屑。但当我们站在这片黑暗中,想到有某个巨大且强有力的组织正在背后看着我们,这让我感觉很舒服。
“好了,我们现在可没时间关心这些问题。”希拉还在说话,“你们应该把剑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是的,”爱俪莎说:“一个安全的地方,那就是我爸爸身边。我要回家去。”她拿起闇黑之剑。至少她是想要拿起它,但闇黑之剑显得比刚才更重了。
希拉审视着爱俪莎,也许是在确认爱俪莎是不是认真要这么做。爱俪莎的面容刚强坚决,不容置疑。希拉应该明白她的心意。
“如果你坚持,那么,我的飞车就在不远的地方,”她说:“我可以送你们过去,那样会更快。”
爱俪莎显露出对这个建议的兴趣。我不认为她会想要将闇黑之剑再挪动三尺,虽然她肯定会这么做,即使她会因此而累倒在这柄剑上。她不顾一切地要回到父母亲身边,我则不顾一切地要回到沙里昂神父身边。我点点头。
“很好。”爱俪莎勉强应道。
希拉赞同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让我在山坡上退了两、三步。我有一种感觉,她是故意这么做的,为了显示她的力量,向我们施加压力。她转过身,以轻盈的步伐朝大路上跑去。她用手电筒为自己照亮前路。
爱俪莎和我站在已经出现微薄晨曦的黑暗中。我这才惊讶地意识到,现在已经接近拂晓了。
“我们可以在她回来之前离开。”爱俪莎说。
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是的,我们可以离开。但我们不会,我们都太累了。那把剑太过沉重,我们的恐惧和焦虑也都太大了。没等多久,飞车就出现了,如同夜幕中的一个斑点。
飞车越过大路旁的树林,悄无声息地朝我们驶来。当它靠近时,希拉将飞车降落地面。
“进来。”她转身打开后车门。
我们照她的话做了。在车后座上坐稳后,爱俪莎将闇黑之剑横放在我们两人的膝上,紧紧地抓住它,以免它滑落。同样握住那把剑,我感到很不舒服。碰触它让我感到不安和疲惫,就好像有一只水蛭趴在我身上,正在吸我的血。我觉得它确实是在从我身上吸取着某种东西,某种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拥有的东西。我想摆脱这把剑,但我不能将它丢掉,这样会失去爱俪莎对我的信任和尊重。如果她能负担这种令人难以忍受的接触,那么我也能。为了她。
希拉让飞车急速爬升,我们朝山上飞去,像风一样迅捷平稳。爱俪莎盯着前窗,迫切地想要看见她的家。
我们看见了花园,然后是那幢房屋。希拉关闭飞车的引擎,飞车无声地从花园围墙上靠近我爬出来的那个地方飘了过去。
我不知道会看到怎样的情景——是科技术士包围了这幢房子,还是火焰从屋顶上窜出。而我没想到的是看见这幢房子安静地立在黑暗中,就像我离开时那样平和。
飞车慢慢向前滑行,飘过那些沉重地低垂着头的白花,停在距离房子后门不远的地方。
“还没有人来!”爱俪莎喊着,高兴地握住我的手,“他们没有来!我们赶在他们前面了!打开车门,鲁文!”
我的手按在开门的按钮上。
“他们来过了。”希拉说:“他们来过,又走了。已经结束了。”
“你错了!”爱俪莎喊道:“你怎么会知道?你不可能知道……鲁文,打开门!”
爱俪莎显得有些狂乱。我按下按钮,车门打开,爱俪莎跳了出去,又转回身,要从我手中接过闇黑之剑。
“你们应该将这把剑藏在车里,”希拉一边说一边走出车外。“它在这里会更安全。以后你们需要靠它来谈判。”
“谈判……”爱俪莎重复着这个词,舔舔干涩的嘴唇。
我滑过座位。即使心中全是担忧和恐惧,能摆脱闇黑之剑令人厌恶的碰触仍然让我感到宽慰。爱俪莎怀疑地盯着希拉,紧紧抓住剑柄。
“如果我放下,你就会拿走它!”她用力想要拿起闇黑之剑。
希拉耸耸肩。“我随时都能拿走它。”她双手叉在腰上,微笑看着我们。她的微笑看起来非常危险。“我不认为你们两人能阻止我。”
爱俪莎和我对望了一眼,不情愿地承认了这个事实。我们无法和这个人对抗,虽然我没看见她是否带了武器。
“但我不想这样。”希拉继续说道,她随手甩上车门。令我惊讶的是,她将车钥匙扔给了我。
“你想做什么?”爱俪莎问。
“嗯,这有点难以解释。”希拉答道。
她转身走过花园,只留下我们拿着钥匙站在车边。现在我们怎样处置闇黑之剑都可以了。
我拿出数位板,飞快地在上面敲着。
科技术士可能正在里面等我们!把剑放在这儿吧。
“你信任她吗?”爱俪莎苦恼地问我。
也许,我没有做出肯定的答复。她说得有道理。如果她想,她在大路上就能把剑抢走了,就像从两个婴儿手里拿走糖果一样容易。
“希望你是对的。”爱俪莎衷心地说。她关上车门,我把车门锁住。用布裹住的闇黑之剑就放在车后座上。
对我而言,我很高兴能摆脱它。我渐渐从刚才的虚弱感中恢复过来,现在我的心中有了更多的希望。爱俪莎似乎也因为摆脱那个重担而松了口气。我们急忙向希拉跑过去,在她就要走进我出来的那道后门时追上了她。
走廊黑暗、寂静,也许是过度绷紧的神经让我产生这种想象。但这寂静中渗出了刺骨的寒意。这不是卧室中受祝福的寂静,这是空房子的寂静。空气中悬浮着一层轻烟。我们朝我的房间走去,房门虚掩着。但我清楚记得,我离开时确实把门关上了。
走向门口,我朝里面望去,呆立在原地。
床被撕裂了。应该是一只巨大的爪子干的。床垫上全都是深深的裂口,一团团羽毛散落在地板上。我的背包也被扯开,里面的衣服撒满整个房间。我的另一包东西——剃须用品、梳子、刷子——也散落得到处都是。
“看到了吧!”希拉说,“他们在找闇黑之剑。”
虽然几乎无法呼吸,但我仍然疾速朝沙里昂的房间跑去。爱俪莎茫然地站在大厅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盯着这片毁坏的景象。
通往主人房间的门大开着。他的床也被撕裂了,东西全被扔在地上。沙里昂不在,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爱俪莎语无伦次地呼喊着,跑过走廊,冲向起居间。我跟在她身后,过度分泌的肾上腺素让我疲惫的双腿重新开始飞快地迈动。
希拉哀伤地摇摇头,以较慢的速度跟在我们身后。
我们跑到起居间门口。爱俪莎呻吟一声,仿佛遭受到重重的一击,身子软倒下去。我及时抱住了她,想要撑住她的身体,但我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支撑住自己。眼前的恐怖景象让我感到一阵阵恶心。
黎明的微光从窗户中透进来,洒在一片正迅速消散的稀薄烟尘上。我想起那一声巨响,立刻就觉得一定有颗炸弹在这里爆炸了。地板全都是依然冒着烟的家具碎片,窗帘从窗户上被撕了下来,玻璃全都变成碎片。在厨房那边,餐桌被掀翻,椅子都被砸碎了。
“爸爸!妈妈!”爱俪莎大声喊叫,在烟雾中咳嗽着,拖着我朝对面的一扇门跑去。那扇门通向她父母的房间。
一个穿黑袍的人影从烟雾中走出来。爱俪莎惊悸地停住脚步。
“你们找不到他们的。”他说道:“他们已经走了。”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爱俪莎吼道。
那个人掀开头上的兜帽。我认出他是莫西亚。他将双手交叠在身前。“我没有带走他们。我试图阻止科技术士,但他们的人数太多了。”他转向我。“他们也带走了沙里昂神父,鲁文,我很难过。”
我无法做出回应,我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在地板上,靠近莫西亚黑色长袍的边缘,有一块血迹。我很害怕爱俪莎会看见它,于是我走近莫西亚,趁机将一块椅子的碎片盖在血渍上。但可能是我做得太迟了,也可能是爱俪莎读出了我的想法。
“他们还好吗?”爱俪莎向莫西亚问道:“他们有没有受伤?”
莫西亚犹豫了一下,才不情愿地回答道:“你父亲受伤了。”
“非常……非常严重吗?”爱俪莎有些结巴地问。
“恐怕是,但沙里昂神父和他在一起。我相信你母亲没有受伤。”
“你相信!你不知道吗?”爱俪莎喊道。她的声音变得沙哑,随后又开始咳嗽起来。烟尘刺激着我们的喉咙,让我们的眼睛直冒泪水。我们两个都在咳嗽,莫西亚却仿佛没受到任何影响。
“不,我不确定你母亲的情况,”他答道:“那时太混乱了。至少他们没找到他们想要的。他们没找到闇黑之剑。你们将它带走是明智之举。”莫西亚看着我和爱俪莎。他眯起眼睛,压低声音。“它在哪里?”
“安全的地方。”希拉答道。她从走廊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莫西亚猛地扬起头,“你是谁?”
“希拉。”她只说了这个词,仿佛任何人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然后她走进起居间,朝四周瞥了一眼,又亮了一下她的ID卡。
莫西亚认真地看着那张卡片,双眉紧锁。“我从没听说过这个组织。你隶属CIA吗?”
“即使我曾经在那里,现在我也不能告诉你。”希拉说着,收起那张卡片。“我以为你们杜克锡司在守护乔朗。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去哪儿摸鱼了?”
莫西亚很生气。他绷紧嘴唇。“我们没想到他们会攻击乔朗。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他们正有机会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嗯,但他们知道他们不会得到。”希拉说:“柯芬·斯密瑟曾经来过,他就坐在这把椅子里。当然,现在这把椅子只剩下碎片了。这能让你想到什么吗?”
“窃听器!当然。”莫西亚的表情变得严厉起来。“我们应该预见到这种可能性。那他们就知道,乔朗拒绝放弃那把剑。”他怀疑地看着希拉。“你知道很多杜克锡司的事情。”
“我也知道很多你的事情。”希拉毫不示弱,“但这不代表我是杜克锡司。”
“你是政府的人?”
“从理论上来说,也许。直说吧,我不能透露太多关于我工作的事,就像你不能透露太多关于你工作的事一样。你不信任我,我接受。但我会纠正你的错误。我信任你。不过我已经看过你的档案。”希拉用饶富兴致的眼神看着莫西亚。“你比档案上的照片要漂亮多了。这里出了什么事?”
莫西亚显然对希拉的这番话感到疑惑。不过我能看出来,他不喜欢希拉提到他的档案。
“波利斯将军派你来的。”莫西亚说道。
“我认识那位将军。一个好人。”希拉露出微笑。“出了什么事?”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让我来不及召唤援军。”莫西亚的声音冷硬如冰,也许他这样是为了防止显露出为自己辩护的语气。“我只有一个人,像我们习惯的那样,为了不打扰乔朗和他的家人而藏身在传送廊里,监视这里的一切。”
“其他杜克锡司呢?”希拉问。“也许负责守卫工作的只有你一个人,但我知道你在圣山上并不是孤身一人。”
莫西亚的面孔阴沉了下来。他没有回答。我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相信爱俪莎也知道。只是她正逐渐理解这一切。其他杜克锡司正在寻找闇黑之剑,他们像科技术士一样清楚,乔朗拒绝将它交出来。所有这些可怕的力量,正在利用他们各种凡俗或神秘的力量寻找闇黑之剑。而爱俪莎和我却毫无知觉地将它从他们的面前拿走了。我打了个冷颤。也许我们正处在某种危险之中,我却从来没意识到这危险有多大。他们需要乔朗和闇黑之剑,而我们其余人都是可以牺牲掉的。
“于是其他杜克锡司都在玩着寻宝游戏,只把你留下来站岗。是什么让他们认为……等等!我知道了。”希拉瞥了爱俪莎一眼。“闇黑之剑被移动过。你们感觉到了,但你们不知道它现在在哪里。很好。这时你只有一个人,而科技术士们来了。”
“是的,他们来了,”莫西亚说:“之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有意忽略掉希拉,只是对爱俪莎说话。而这似乎让希拉感到颇为有趣。“我从没想过会这么说,但我们要感谢那个愚蠢的辛金,他向我们发出了警告。”
爱俪莎和我交换了一个眼神。“我就知道。”她用最小的声音对我说。
“乔朗无法入睡,”莫西亚继续说道:“他去了羊群那里。那时他刚刚回来,你母亲在等他,他们见面后开始交谈。我就离开了。”他像是在回应爱俪莎责难的目光。“我没有打扰他们的私人事务。也许,如果我当时留在……”他耸耸肩。
“不会有差别的。”希拉平静地说。
“应该是不会。我听到乔朗喊出‘辛金!’时,正在起居间里。我立刻从传送廊返回乔朗的房间,看到变得非常稀薄的辛金摇晃着他那条可笑的橘色丝巾,向乔朗说着什么有一群银色的盐瓶正要来攻击他之类的话。不过必须承认,这是我听过对狄康达莱最贴切的形容。
“我猜到出了什么事,便向我的兄弟发出警报。乔朗如同烈火般冲出房间。我正要跟上他时,狄康达莱却已经杀了进来。这时我犯了个错误。”
莫西亚看着我们,眼睛丝毫没有眨动。“我以为……嗯,你们明白的。乔朗离开了他的房间。他会去哪里?当然是去拿闇黑之剑,那件可以保护他和葛雯德琳的武器……”
“哦!”爱俪莎低呼了一声。她急忙用手捂住嘴,“哦,不!”
“不必自责,爱俪莎,”希拉飞快地说道:“你父亲什么都做不了。他们本来会捉住你父亲和闇黑之剑,那样的话,一切就都结束了。现在至少还有希望。”
但爱俪莎并没有得到安慰。
莫西亚还在描述当时的状况,仿佛他也在检讨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误。“我知道他是去找闇黑之剑!但他立刻又双手空空地回来了。那时我会怎么想?”
“你以为他是故意把闇黑之剑藏了起来,甚至拒绝用它来自卫。”希拉说。
“是的!”莫西亚沮丧而气恼地说道。“我在他面前显露出自己。他认出我,而且没有丝毫惊讶。我们没有很多时间,我能听到狄康达莱正在接近。我要求他把闇黑之剑给我。‘我会将它带走!’我向他承诺,‘我会保证它的安全!’”
“你怎么能这样?”希拉问。“闇黑之剑消除魔法的能力会毁掉传送廊。”
“我们为它设计了一个特殊的鞘,”莫西亚说:“只要将它收进那个鞘里,就能毫无困难地传送它。当然,乔朗拒绝了,他不会将那把剑给我们。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这只是因为他的顽固,我不知道他已经找不到那把剑,我不知道他已经知道或猜出是谁拿走了那把剑。”
莫西亚抬起头,看着爱俪莎。“如果他信任我,如果他告诉我实情……当然,他不会的。显而易见,我当时正在窥探他。
“那以后,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片刻之间,三名狄康达莱闯进卧室。我们还听见更多的人进入屋里的其他地方。然后又有一个人进来了,手里拖着沙里昂神父。他是对的。”莫西亚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沙里昂神父是位坚强的人,鲁文。他看见我们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要把剑给他们,乔朗!’
“狄康达莱向乔朗要闇黑之剑,乔朗拒绝了。他们告诉乔朗,交出闇黑之剑,否则就要看见他所爱的人受苦。他们已经抓住了葛雯德琳。乔朗能做什么?即使他愿意,他也无法将闇黑之剑交给他们,因为剑不在他身上。
“‘抓走我。’乔朗想和他们谈判,‘放我的妻子和沙里昂神父走。我会告诉你们那把剑藏在什么地方。’
“我怀疑他们是否会同意这样的条件,毕竟他们已经拿到所有的牌。但我并没机会知道他们的决定,就在那时,一只本来躺在床上的泰迪熊突然飞起来,砸向抓住葛雯的狄康达莱。”
“老辛金,好样的。”希拉微笑着说。
“是的,好样的老辛金。”莫西亚冷冷地应了一句。“你们可以想到,狄康达莱被吓呆了。玩具熊击中科技术士的额头,那一击并不重,但科技术士还是被迫后退了一步。在惊惑中,她放开葛雯。那只熊仍然不停地在攻击狄康达莱,砸她的脸,打她的头,最后夹住她的鼻子和嘴,像是要憋死她的样子。就在这时,葛雯德琳消失了。”
“消失了?”爱俪莎迷惑地重复着。“什么意思。消失了?我妈妈是逃走了吗?她出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莫西亚说道。他仍然在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气恼。“如果我知道,我会告诉你的。她消失了。片刻之前,葛雯还在这里,而下一个瞬间,她就不见了。我一开始以为也许是我们的人将她带进了传送廊,但随后的调查表明他们对她的状况同样一无所知。
“但乔朗做出了最可怕的推想,他认为是狄康达莱带走了葛雯。他因为愤怒而疯狂,赤手空拳地与狄康达莱作战。而狄康达莱此时失去了防备,他们没想到会遭到一个玩具的攻击,也没想到会有一名人质突然消失。乔朗将两名狄康达莱撞倒在地上。我干掉了第四个。”
莫西亚露出冷酷的微笑。“你们会在卧室的地板上找到一块焦痕。但那时候,更多的狄康达莱赶到了,他们制服乔朗……并将他带走。”
“制服他。”爱俪莎说道。她丝毫没理会莫西亚又一次移开了目光。“当时的情况怎样?告诉我。他们对我父亲做了什么?”
“告诉她,”希拉说:“她需要明白我们要对付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莫西亚耸耸肩,“好吧。他们打了乔朗的头,将他击晕。然后他们将针刺入他的身体。也许你在书中看到过对针刺治疗法的介绍,用针刺入身体的某些特定部位可以造成阻滞麻醉。狄康达莱发展出与此相反的技术,每根针都带有电荷,这种刺激会在身体内造成极剧的痛苦和衰弱。幸好这种痛苦只是暂时的,会随着针的移除而消失。但在那之前,被刺的人只能在剧痛中无力挣扎。确认乔朗已经被完全制服后,他们就带走他。沙里昂神父要求陪在他身边。当然,他们很高兴因此又多了一名人质。”
“而你逃走了。”希拉说。
“我什么事也做不了。”莫西亚冷冷地回应她,“我如果被捉住,他们没理由让我继续活下去。我相信,让我活着继续与他们作战,要比无意义地丢掉生命更有价值。”
听到父亲遭受酷刑时,爱俪莎的脸色变得惨白。但她依旧坚强地站着,神情异常平静。“我母亲怎么样了?”她问道,声音微弱地抖动。她正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我不知道。”莫西亚承认。“如果一定要猜,我会说是狄康达莱带走了她。但,如果是这样……”他沉思了一下,又无力地耸耸肩。“我不知道。”
“你知道吗?”爱俪莎转向希拉。
“我?我怎么可能知道?”希拉显然不明白爱俪莎为何会这么问。“我不在场。虽然我希望自己当时能在。”她看起来相当冷酷。
“好吧,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爱俪莎是平静的,非常平静,实在太平静了。她的双手紧握在一起,手指紧紧地绞缠着,指节都泛白了。
“等待。”莫西亚说。
“等待!等待什么?”
“我们必须等他们跟我们联络。”莫西亚说。
“告诉我们要把闇黑之剑带到什么地方去,”希拉补充道:“进行交换。以闇黑之剑换你父亲的命。”
“我会把闇黑之剑给他们。”爱俪莎说。
“不,”莫西亚说:“你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