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就像一个有着生命之力的活物,从他身上吸取着魔法力,将他吸干,接着再利用他来继续吸取它周遭所有的魔法力。
——《剑之淬炼》
“死亡!”沙里昂想从我手中抓走那东西,但我的速度比他更快。我紧紧将它握住。
“我不是说你们会在此时此地死亡。”莫西亚说。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温和的指责。“如果它真的有危险,我就不会让它留在这个房间里。”
沙里昂和我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们都很惭愧。
“当然,莫西亚,”沙里昂说:“请原谅我。请原谅我们对你的不信任……只是这……只是这太奇怪了……那些可怕的人……”他哆嗦了一下,用袍子裹紧自己高瘦的身体。
“他们是谁?”我打着手势,“这是什么?”
我张开手掌。掌中是一枚直径大约两寸的圆形徽章,是非常坚硬、沉重的塑胶材质。这枚徽章的背面仿佛是某种磁铁,另一面则是透明的。我能看见里面,但我看见的情景非常怪异。被包裹在这枚徽章里的是某种蓝绿色、厚重、黏稠的软泥。在我的手心里,徽章中的软泥开始波动,朝徽章的边缘冲挤,仿佛是要逃出去一样。这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情景,看着它,我有些想吐。
我勉强让自己继续拿着它,心中满是不安。
“它……它看起来就像是活的!”沙里昂厌恶地皱起眉头。
“它们是活的,”莫西亚答道。“或者它们曾经是活的。大多数已经死了,所以狄康达莱才会丢掉它。剩下的很快也要死了。”
“什么剩下的!这里面是什么?”沙里昂带着惊恐至极的表情向四下张望,仿佛是要找个什么东西把这枚徽章砸开一样。
“以后我会解释。现在我要先除去狄康达莱在你的起居室和电话里放置的窃听器。既然他们已经现身,我们也不必再伪装了。”
他离开房间,片刻之后回来。“现在我们可以自由交谈了。”
我将那枚徽章递出去,心中庆幸自己终于能摆脱它了。
“一种非常原始的生物体,”莫西亚将它放在灯光下面,“一种有机组织液——如果你们想给它一个名字的话。单细胞生物。科技术士将它们培育出来,目的只有一个——死亡。”
“太恐怖了!”沙里昂震惊地说。
“但和养牛没什么不同,”我向他指明,“那些牛最后也都会被宰掉。”
“也许。”沙里昂笑着摇了摇头。
我和主人唯一的争执(我甚至不能称它为争执),就在于我是一名素食主义者,而沙里昂一直都喜欢偶尔吃一点鸡肉或牛肉。刚到他身边时,我曾经出于自身的热情尝试过让他依照我的方式看待这个问题。对此我一直感到很抱歉。我们因为这件事而发生了许多不愉快,直到我们最终达成共识,尊重彼此的见解。现在他可以对我的豆腐安之若素,我也不再对他的汉堡表示反对了。
“活物总要以死亡供养自己。”莫西亚说:“鹰杀死老鼠。大鱼吃小鱼。兔子吃蒲公英,蒲公英以土壤中的微生物为养料,微生物则以死亡腐烂的植物和动物为食。生命因死亡而兴旺。这就是生命的循环。”
沙里昂显然对此很震惊。“我从不如此看待大自然。”
“我也不是。”我若有所思地打着手势。
“黑暗宗派已经持续了许多个世代,”莫西亚继续说道:“他们将他们的信仰又向前发展了一步。如果死亡是生命的基础——”
“死亡是生命的基础!”沙里昂仿佛突然明白了。
我又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主要是因为我听不到莫西亚话语中强调的字。
当然,莫西亚所说的生命也代表着魔法。辛姆哈伦人相信魔法就是生命,那些不需要魔法能力而生存的都是死亡。或者可以说,这就是乔朗和闇黑之剑故事的开端。
魔法——或者生命——存在于所有生物之中。虫子、兔子、鹰、鱼和我们人类本身都一样。在非常古老的时代,一些人发现了如何从周围的生物中汲取生命,并用它来实现被其他人认为是奇迹的行为,他们将这些奇迹称之为“魔法”,而那些无法使用魔法的人立刻开始害怕并怀疑这种能力。男巫和女巫们纷纷被折磨并杀害。
“但黑暗宗派又是什么?”沙里昂问。
“回忆一下你的历史课,神父。”莫西亚说:“回忆一下古代魔法师们是如何团结在一起,并决定离开地球,寻找另一个世界——一个魔法可以繁荣发展的世界,而不是像这样一个魔法注定要衰退、消亡的世界。
“回忆一下,我们之中最伟大的梅林是如何率领他的追随者进入星域,如何找到一个新世界,辛姆哈伦。魔法力在那里集中,被固定下来,于是它仿佛从地球上完全消失了。”
“‘仿佛’?”沙里昂重复了一遍。
“请原谅,”我打着手势说:“但如果我们要熬上一整夜,是否可以听一下我的建议,到厨房去?我可以为大家沏一杯茶。”
我们一直站在沙里昂的卧室里打哆嗦。至少沙里昂和我在打哆嗦。我的主人显得憔悴又疲倦,但经历过这么多令人惊恐和困惑的事情之后,我的主人和我现在都不可能睡得着了。
“或者,”我又说道:“你认为那些可怕的人还会回来?”
沙里昂翻译了我的手语。但我觉得这没必要。莫西亚懂我,无论是我的思想还是我的手语。
“狄康达莱今晚不会回来了。”莫西亚很有信心地说。“他们想偷袭我。但现在他们知道我已经察觉到他们,所以他们不会与我正面作战,因为他们不想把我逼死。他们想要活捉我,他们必须活捉我。”
“为什么?”沙里昂问。
“因为我曾经加入过他们的组织。我是唯一一个追随过末日血骑士,又能从他们手中活着逃出来的人。我知道他们的秘密。狄康达莱想要确认我知道多少。最重要的是,他们想知道别人知道了多少。他们以为只要能捉住我,就能逼我说出来。但他们错了。”他用简洁干脆的语气说:“我会先死掉。”
“我们先喝些茶吧!”沙里昂平静地说。
他伸手按在莫西亚的手臂上。现在我知道了,我的主人在心中是信任这个人的。我也想信任他,但这一切都太怪异了,我连我自己都难以信任,更何况要信任另一个人。刚刚发生的一切是真的吗?我真的离开了我的肉体?我躲进了一个时间的折叠里?
我在茶壶里装满水,将它放在灶火上,又拿出茶罐和茶杯。莫西亚坐在桌边,谢绝了我递给他的茶杯。他的手里还握着那枚徽章。我们都没说话,就这样一直等待水沸,茶泡好。当我为主人斟茶时,我开始相信了。
“从头开始吧!”沙里昂说。
“你是否介意,”我插话道,“我把这些记录下来?”
沙里昂皱起双眉,摇摇头。不过莫西亚说他不在乎我们的经历也许有一天会变成一本有趣的书,他只希望仍然会有人活在地球上,读到这本书。
我从我的卧室拿来我的小电脑,回到厨房坐下,将电脑放在我的膝上,记录他的叙述。
“黑暗宗派一直都是存在的。虽然我们在辛姆哈伦并没有发现这些宗派的纪录。我们知道的是,辛姆哈伦九种魔法艺术代表的九理事会是出自地球的十三理事会。在那个时代,理事会相信所有魔法师都应该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即使是那些道德观念与众不同的魔法师;当然,也包括那些实践魔法黑暗面的人。也许还有一些天真的人希望能将他们的兄弟姊妹带回光明的道路上来。如果是这样,他们并没有成功。实际上,他们最后反而让自己也堕落了。
“黑暗宗派毒害了地球上不会魔法的凡人。他们认为,生命并非来自于生命。生命——或魔法——来自于死亡。他们致力于让人类和动物做出牺牲,相信其他生命的死亡能够加强他们的力量。他们残酷而自私,使用他们神秘的力量满足自身的欲望,并不断扩张他们的野心,醉心于诱人堕落、奴役和破坏。
“凡人开始反击。他们捉住魔法师,审讯、拷打。魔法师们饱受折磨,直到他们被迫承认自己是巫师,随后便被烧死、绞死或淹死。有许多善良的法师也遭受迫害。震惊哀痛的十三理事会聚在一起,商讨对策。
“四个黑暗宗派——白骥、黑骥、红骥和苍骥全都鼓吹要发动战争,征服全世界,摧毁所有反对者,奴役所有幸存者。光明九宗派则完全拒绝考虑这一提案。黑暗宗派在暴怒中离开了会议。在他们缺席的情况下,剩下的宗派一致做出决定——他们将永远离开地球。考虑到黑暗宗派可能对这一行动造成的破坏,他们小心地将黑暗宗派排除在他们所有的计划之外。
“西元一六〇〇年,当梅林和九宗派离开地球时,保密工作十分成功。当黑暗宗派察觉到光明九宗派的迁移时,已经来不及阻止或强行跟随光明九宗派了。于是他们被丢在了地球上。
“一开始,黑暗宗派对这一剧变感觉欢喜,他们认为这样一来光明九宗派再也无法阻挠他们的活动,他们将自己视为地球人类的统治者,并且立即采取行动以实现他们的目标。但梅林到达辛姆哈伦之后就建立了那个世界的圣井,它从地球吸收魔法力,并将之固定在辛姆哈伦的界限内。黑暗宗派这时才发现自己的魔法力量被剥夺了。
“他们怒不可遏,但也无能为力。他们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魔法被保留在辛姆哈伦内,他们的力量衰落了。只有在出现大规模饥荒、瘟疫和战争时,大量的死亡才能增加他们的力量。即使这样,他们也只能施行一些小魔法,以实现自己的利益。但他们从没失去野心,也从未忘记他们曾经是多么强大。他们相信终有一日他们会重新强大起来。
“就这样,经历过无数世代后,这四个宗派一直保持着松散的组织。父母将他们的黑暗血统遗传给他们的孩子。有价值的新人被引入组织。因为害怕被发现,四个宗派在离群索居的情况下各自经营着他们的黑暗技艺。但他们一直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一名黑暗宗派的魔法师能够透过特殊的标记或暗号认出他的同党。
“一个核心组织产生了,控制它的是坎帝克贤者。这个组织极为秘密,连黑暗宗派内部的人也很少知道它的成员有哪些人。每年一次,收税者索胡那会出现在每一个黑暗宗派成员的门口,收取什一税,以此维持理事会的运转。只有在某个成员没有纳税,或是违反他们严格的规章,宗派成员才会聚集,对犯法者进行审判。最终的宣判就由索胡那执行。
“随着岁月推移,现代世界已经不再相信巫术了。黑暗宗派逐渐能离开他们的隐居巢穴,带着他们在这么长时间里摸索发展出的知识与技艺移居到城市里。他们介入政治,成为政府官员、国家统治者,进而发动战争和叛乱,以实现他们的目的。痛苦和死亡让他们快乐,因为他们的能力正随之而增强。
“就在这个时候,闇黑之剑被创造出来了。”
莫西亚瞥了沙里昂一眼。他温和地笑了笑,摇摇头,轻声叹了口气。但他并不后悔创造闇黑之剑,并导致辛姆哈伦最终的失落。他经常说,如果一切重来一次,他还会这么做,只是希望这个改变能伴随少一点痛苦和磨难。
“四个黑暗宗派知道那把剑的出现,”莫西亚说:“他们之中有人说在那把剑出现的第一个小时,他们就已经察觉到了。”
沙里昂感到很困惑。“这怎么可能?他们距离那么远……”
“不够远。魔法的丝线将我们绑在一起。我们就像是黏在同一张蛛网上的虫子,如果一根丝线断了,整张网都会感觉到震动。黑暗四宗派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他们感觉到了闇黑之剑的力量。他们做了古怪的梦,看到异常的征兆。一些人看见一把黑剑的影子,一个男人的形象从火焰中站起。其他人看见同样的一把黑剑击碎了一个脆弱的玻璃球体。他们将此当成希望的讯号。他们相信,这把剑的创生会将魔法带回来给他们。他们是对的。
“地球时间二十年以前,乔朗使用闇黑之剑击碎了圣井。魔法涌入宇宙。当魔法到达地球时,已经很稀薄了,但对于极度贫乏的黑暗魔法师们,这些魔法如同久旱后的雨水,为他们带来无限生机。”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想要这把剑,”沙里昂表示反对,“闇黑之剑会让魔法失效。在辛姆哈伦那个时代,它对乔朗来说是无价之宝,因为他是当时唯一不具有任何魔法力量的人。那是他在一个魔法世界中保卫自己的唯一工具。但地球上的科技术士要闇黑之剑做什么?它的力量完全无法与……与一枚原子弹相比。”
“恰恰相反,神父。科技术士相信闇黑之剑将给予他们巨大的力量,而且是能够与原子弹相媲美的力量。他们能够藉此控制全部的人类。而且闇黑之剑的力量远比原子弹廉价,更是用一只手就能控制,可以精确地集中在一点,且不会造成剧毒污染。”
“恐怕我还是不明白——”
“闇黑之剑吸取生命,神父。你自己曾经说过——你的年轻朋友也曾做过记录——那把剑是如何从你身上吸取你从周围世界吸取的魔法力。‘魔法力涌过他,如同一阵飓风’,相信这是鲁文的原话。”
沙里昂的脸色变得苍白。他有些慌张地放下刚拿起的茶杯。他的手在颤抖。他盯着莫西亚的眼里充满哀伤和痛苦。
“恐怕是这样,神父。”莫西亚回应着神父的目光,以及他没说出口的抗议。“科技术士知道闇黑之剑有吸取生命的能力。他们计划研究这种能力,大量生产闇黑之剑,让它成为他们的常规装备。这些剑会吸收生命力,再将之放弃,就如同生物在死亡时放弃生命。因为科技术士已经习惯于从死亡中获取魔法力,他们相信使用闇黑之剑也可以为他们提供力量,这远比他们现在使用的手段更加廉价和有效。”
一种魔法电池。我打下这样一行字。
“他们现在使用什么为他们提供力量?”沙里昂问。他盯着那枚徽章,声音低沉。现在那枚徽章几乎已经完全变成了深棕绿色。
莫西亚捡起那枚徽章,将它放在灯光下。
“想象一下,这些原生质生长在有这间房子七倍大的培养皿中,培养皿的范围大到可以包围这个街区。各种气体不断地被充入这些培养皿中,电流不断通过这些气体,结果就生成这种简单的生命形式。它们的产量非常大。这些原生质在培养皿中翻涌沸腾,不断再生。现在,想象一下另外许多个培养皿里,注定要死亡的原生质同样被电流通过。但这次的目的不是创生,而是毁灭。
“就像那些触媒圣徒将生命力给予我们……”莫西亚停了一下,看着沙里昂。“就像你以前将生命力给予我一样,神父。你还记得吗?那时我们与黑锁的党羽作战,我变成一头巨大的老虎……那时我还很年轻,”他微微一笑,“很喜欢炫耀自己的力量。”
沙里昂也在微笑。“我记得。我记得看见那头老虎的时候,我非常高兴。”
莫西亚摇摇头,甩脱对往日的回忆。“和触媒圣徒从所有生物吸取生命力,再把它灌注给我们一样,科技术士从生物的死亡中获取生命力。不只是从他们制造的原生质里,而是从这个宇宙所有生物的死亡中。与柯尼弗的战争对科技术士而言,确实是一种幸运。”他的声音显得很苦涩。
“我绝对不会带科技术士去见乔朗,”沙里昂用确定无疑地说:“绝不。就像你一样……”他看着莫西亚,“我会先死掉。你不需要担心。”
“正相反,神父,”莫西亚说:“我们想让你带那些人去见乔朗。”
沙里昂盯着莫西亚,久久没有说话。他的痛苦是那么巨大,就连我这个旁观者也感到深深的悲伤。
“你想要闇黑之剑。”沙里昂的双眉皱得更紧了,“谁派你来的?”
莫西亚向前倾过身子,合拢双手。“科技术士非常强大,神父。他们已经引诱了我们之中的许多人。那些人发现只要将魔法改变为科技术力,在这个世界上获得他们想要的东西就会快得多,容易得多。加洛德亲王——”
“哎!”沙里昂呼了口气,点点头。
“加洛德亲王不敢公开反对他们,”莫西亚坚定地说:“现在还不行。但我们正在暗中积聚力量,等适当的时机来临,我们就会采取行动,并——”
“并什么?”沙里昂喊道。“杀死他们?更多的杀戮?”
“如果你没有从乔朗那里得到闇黑之剑,那么你认为他们会怎样对付乔朗和他的家人,神父?”莫西亚冷酷地问。“他们至今为止仍然能让他享受和平生活的原因就是凡人的法律——禁止任何人踏足辛姆哈伦。科技术士还没准备好在凡人面前露出他们的真面目。
“但现在的情况已经改变了。他们的领袖,就是那个叫柯芬·斯密瑟的人,已经在凡人之中获取了巨大的政治权力。凡人不知道他是一名科技术士,即使有人这样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相信。斯密瑟已经说服地球军的统帅们,让他们相信闇黑之剑的力量是可以利用的,科技术士可以凭借它击败柯尼弗。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地球军会不顾一切使用任何手段。明天,柯芬·斯密瑟、加洛德亲王和波利斯将军会要求你与他们会面,沙里昂神父。他们会以全体人类的名义强烈要求你去见乔朗,请求他交出闇黑之剑。”
“他不会的,”沙里昂不容置疑地摇着头。“这你明白,莫西亚。你了解他。”
莫西亚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是的,我了解他。加洛德亲王也了解他。现在我们能倚仗的就是他不会交出闇黑之剑。我们不想让科技术士得到它。”
沙里昂疑惑地眨眨眼,“你希望我要求他交出那把剑,而你又不想让他交出来?”
“是的,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是这样,神父。只需要让乔朗告诉你剑藏在什么地方。一旦我们知道它在哪里,我们就会去拿它,并将它留在我们手中。我们会保证它的秘密与安全,用我们的每一条性命守卫它。我们也会守护乔朗和他的家人。对此,我可以向你保证。”
沙里昂的长发已经完全变成了灰色,而且非常稀疏,一直垂到肩上,柔软得好像幼童的头发。他的背驼了,轻微的中风让他的双手有时会不住地颤抖。这些特征,再加上一张和蔼的面孔,让人们都认为他是一位虚弱、温和的老人。但现在他没有半点温和的模样。他坐得如同枪杆一样直,全身僵硬,眼中喷出的火焰几乎要烧掉面前的桌子。
“你们以前曾经尝试过去找闇黑之剑,是不是?尝试过,但失败了!”
莫西亚平静地看着沙里昂。“如果我们那时发现了那把剑,并平安地拿走它,对乔朗来说要好得多。那样的话,科技术士对他就没兴趣了。你可以相信,神父,如果你不能以和平的方式拿到闇黑之剑,科技术士会不惜一切手段拿到它。”
“那杜克锡司呢?”沙里昂问。他眼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你们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得到那把剑?”
莫西亚站起身,黑袍下摆一直滑落到他的脚边。他紧握双手。“你要明白,神父。我们不会让闇黑之剑落入科技术士手里。”
“为什么不会?”我问道。“如果他们能用它来打败柯尼弗呢?难道这样也不值得吗?”
“柯尼弗计划毁灭人类。科技术士则要奴役我们。一个难以令人高兴的选择,不是吗,鲁文?而且,对我和那些跟我一样的人而言,我们根本没有选择。况且还有一些杜克锡司认为我们也许同样能使用这把剑来对抗柯尼弗。
“那么,神父?”莫西亚等待着回答。“因为加洛德亲王的斡旋,我们给你这个机会,让你可以透过和平的方式取得闇黑之剑,如果你没做到,科技术士便会用武力从乔朗手里夺取那把剑。你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是显而易见的。”
“那么乔朗呢?”沙里昂抬起头盯着他。“他的妻子和孩子呢?他是你们在这个宇宙中最痛恨的人。杜克锡司曾经誓言要置他于死地。也许你们至今还没有杀死他的唯一原因,就是你们不知道他将那把剑藏在哪里!”
莫西亚的脸色严峻而苍白。“我们会保护乔朗——”
沙里昂双眼眨也不眨地瞪着这名执法官。“你们会吗?那其他人呢?那成千上万发誓一看见乔朗和他的妻儿就要杀死他们的人呢?”
“那要让柯尼弗杀死多少人呢?”莫西亚反驳道。“你提到了乔朗的孩子,神父。那么如果我们对抗柯尼弗的战争失败了,又会有多少亿无辜的孩子死亡?而我们现在正接近失败中,神父!每一天,他们都更靠近地球。我们一定要得到那把剑!一定要!”
沙里昂叹了口气。他心中的火焰也熄灭了。转瞬间,他仿佛变得非常苍老,非常脆弱、无力。他缩进椅子里,用双手抱住头。“我不知道。我没办法答应你。”
莫西亚皱起眉,仿佛是要进一步向我的主人施加压力。
我从椅子里站起身,挡在执法官面前。
“我的主人很累了,先生,”我用手语对他说:“该是你离开的时候了。”
莫西亚瞥着我们两人。
“对付你们真是让人身心俱疲。你的思绪一定已经不清晰了。回床上去吧,神父。先睡一觉再做决定。艾敏会让你做出正确的决定。”
令我惊讶的是,又有两名杜克锡司出现在房间里。他们同样穿着黑色的长袍,脸藏在黑色兜帽里,站在莫西亚两旁。
保镖、援军、见证人……也许全都是。他们肯定从一开始就在这里。监视、守卫、刺探。三个黑色的身影排列成一个三角形。他们都抬起双手,掌心两两相对。他们的能量融合在一起,随后三人就消失了。
沙里昂和我盯着他们曾经站立的地方。我们都难以置信地摇着头。
“这是他们计划好的!”我一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立刻就打着手语说:“他们早就知道科技术士今晚会来。加洛德亲王应该给我们警告,要我们离开这里。”
“但他没有。是的,鲁文。”沙里昂表示同意。“向我们示以恩惠,让我们畏惧科技术士,迫使我们加入杜克锡司这一方。
“你知道吗,鲁文?”我的主人瞥了一眼莫西亚曾经坐过的椅子。“我为他感到哀伤。他曾是乔朗的朋友。那时要成为乔朗的朋友非常难。他忠于乔朗,即便是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但他现在却变得像其他人一样。乔朗更孤独了,非常非常孤独。”
“他还有你。”我非常轻柔地碰了碰主人的胸口。
沙里昂看着我,苍白憔悴的脸上满是哀伤和痛苦,让我的眼睛不由得也被泪水刺痛了。
“真的吗,鲁文?但我要怎么拒绝他们?我怎能弃他们于不顾?”他站起身,又沉重地靠在椅子上。“我要上床去了。”
我向他道了晚安。虽然我知道今晚他不可能安宁了。随后我拿起我的电脑,上楼回到我的房间,趁记忆还清晰地留在脑海中时记录下今晚发生的一切。然后我躺在床上,但我无法入睡。
每次我昏昏欲睡时,我都会再一次看见我的灵魂离开了肉体。我害怕下一次我的灵魂不知道该怎么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