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姐送来了餐食,又问我要不要白兰地,我谢绝了。不能再喝了,到爱丁堡之后我必须得处于最佳的精神状态。
埃德加尔在我身后吃得津津有味。根纳季若有所思地用叉子在饭盒中翻寻,挑出了几块肉。看着他我再也没有胃口吃肉了。于是我强迫自己吃了点儿蔬菜和一小块奶酪。可气的是所有的食物都很可口。应该要一份素食就好了。
绍什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水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把水壶放进口袋后,他故意舔了舔满是血污的嘴唇。
“知道吗,埃德加尔,有一件事很是令我吃惊,”我轻声说。“你似乎向来对吸血的家伙没有好感。更不用说是违背伟大和约的吸血鬼了……但你怎么会注销罪犯身上的注册标记呢?”
“别激动,安东,”埃德加尔心平气和地说。“说到根纳在街心花园杀了两名光明使者的事,他是出于自卫。爱丁堡发生的事……结果的确很糟。但在某种意义上这也是自卫。根纳甚至没喝那个小伙子的血,他不愿意喝科斯佳朋友的血,他把所有的血都放掉了……”
“他是怎么当上高级吸血鬼的?”我看着根纳季问。
吸血鬼微微张开嘴,露出獠牙,接着他摇了摇头。
“他儿子的笔记中有一个叫作‘绍什金鸡尾酒’的配方,”埃德加尔平静地说。“对,根纳升级是非法的。但他没有为此而杀人……”
“你肯定?”我仍然看着根纳季问。“他的獠牙越来越长。我很想知道,如果有人想穿过‘薛定谔猫’毛茸茸的身体咬我的喉咙,它会作何反应?”
“怎么会这样?”埃德加尔伸出手紧紧地抓住根纳季的肩膀。“我的战友还对我隐瞒了些什么?”
“他说谎,”根纳季说。“他想在我们之间挑起内讧。”
“我看不是。”埃德加尔仍然抓着根纳季的肩膀。而且更加用劲。“你太激动了,根纳。镇静些。”
“我很镇静。”吸血鬼有些含糊其辞。
“你杀过人?”埃德加尔不动声色地问。“你儿子根本没有给你发什么鸡尾酒配方的电子邮件,是吗?”
“我是杀过人。”根纳季说。他又拿出小水壶晃了晃。“可配方确实存在!科斯佳鸡尾酒。我没看邮件,我没那功夫!我开春以后才看到儿子的信,但它对我已经毫无意义了……怎么了?”
“在他的住宅里发现了五十具被喝干血液的尸体,”我说。“你以为今天巡查队加强警戒目的何在?根纳季的吸血鬼同僚们准备把他撕成碎片。因为他的过错,这些吸血鬼五年都不能持有许可证。”
“这是因为格谢尔大度,”埃德加尔说。“换了我,我会让他们十年都没有许可证。太可恶了。我对此也有过怀疑。太可恶了!根纳季,怎么能这么干!我们可是一个团队!”
“我们还是一个团队吗?”
埃德加尔叹了口气说:
“当然,覆水难收……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怎么知道你们会选中我?”吸血鬼以问作答。“我想报复安东。可一个低级吸血鬼怎么可能报复光明力量的高级魔法师呢?我不得不杀人喝血。都是他的错!”
我想,为自己开脱现在已成为一种习惯了。不仅是黑暗使者,普通人中的败类也是如此。
都是他的错。他有住宅、汽车、昂贵的手机,而我只有三个卢布,还患上了慢性酒精中毒,每天清晨都得饱受酒醒后的痛苦。所以我才会拿着板砖在大门口等着他,我的领导……她双腿修长,正处于十七岁的花季,还交了个英俊的男友,而我得了阳痿,枕头下藏着淫秽杂志,还长着一副跟大猩猩差不多的嘴脸。所以,当她约会归来,哼着歌儿走进楼道时,望着她愈发性感撩人的双唇,我怎么可能不扑上去……他有一份体面的工作,经常满世界地飞,备受尊敬,而我的文凭是买来的,只能在他手下打工,况且我还很懒散。所以我暗中使坏,让他背上了盗用公款的罪名,顺理成章,他被赶出了公司……
他们是一丘之貉。普通人如此,他者也是如此。他们贪恋名誉、金钱或者血液。他们发现,最便捷地获取这一切的手段总是不正当的。
总会有人出面干涉他们,自然这就是他们自己的不是了。
也许,根纳季·绍什金在拯救自己濒临死亡的儿子时,他确实是在为儿子着想。当然他不会由衷地为儿子着想,因为他的心灵是荒芜的。但在理智和情感上他都无法容忍儿子的死,现在他依然无法容忍。况且不正当的手段实际上简单易行,唾手可得。
对于这个吸血鬼来说,如果还存有某种极限的话,他的确在极限边缘徘徊良久。他很长时间没有杀人。他甚至努力做一个诚实、善良的人,他也确实做到了。科斯佳在他的教育下也几乎成了个普通人。
便捷之路与艰辛之路的区别就在于,走便捷之路需要支付旅费,而旅费的价格通常是在旅程结束时才公布的。
“你对他的解释满意吗?”我问。
“我很难过,”埃德加尔说。“但什么也无法改变。”
“有些事情是不能改变的。”我点头同意。
但我默默地对自己说:“有些事情却是可以改变的。”
爱丁堡机场的黄昏界海关检查台旁空无一人。桌上放着些表格,还有一个用来监控的避邪物。此刻它正散发着均匀的奶白色光线:最后通过检查的是一位光明使者。怎么连一个值班的也没有?这里未必会有多少事情可做……
埃德加尔将我拖进黄昏界。我仍然无法施展魔法,该死的“薛定谔猫”在我的脖子上不安分地翻来覆去,还不时地伸开爪子。我看了根纳季一眼,转过身来。黄昏界中他的容貌仍然清晰可辨。上次扎武隆谈及普通人的小孩子们玩吸血鬼游戏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应该让他们看看真正的吸血鬼是什么样。被溃疡侵蚀的双颊,土灰色的皮肤,灰白色的眼睛暗淡无神,就像煮老了的剥壳鸡蛋。
我们从检查台旁走过,穿过一扇在现实世界中关闭着的大门,拐到一个走廊上,然后走进一间不大的房间,不知是简陋的更衣室,还是一个仓库,专门用来堆放报废了但还未注销的家什:断腿的椅子、几卷色彩暗淡的地毯,架子上摆放着落满灰尘的瓶瓶罐罐。
埃德加尔抓住我的肩膀,将我拽回现实世界。我打了个喷嚏。这的确是一个放破烂的临时仓库。我眨了几下眼睛,以便适应昏暗的光线——窗户上拉着厚重的窗帘。我笑了。看来可以大胆地给自己记上一分。
在相对较为完好的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位漂亮的黑发女人。简单的日常服饰——长裤和衬衫——在她身上显得很不合适。她应该穿长裙,可以凸现出女性的气质,或者穿件白色透明的薄纱衣服,或者什么也不用穿。
虽然……她穿什么衣服都漂亮,哪怕是防弹衣。
我又被她迷住了。就像第一次与她相遇时一样。
“你好,阿琳娜。”我说。
“你好,魔法师。”她伸出手,我用嘴唇轻轻地吻了吻她的手。
虽然我见到的是这个女人在黄昏界的化身。
虽然我知道如此漂亮、健康而充满活力的身体只存在于现实世界。
“你没感到惊讶。”阿琳娜说。
“一点都不惊讶。”我摇摇头。
“他知道。”埃德加尔说。他的语气让我突然明白,埃德加尔不是这个三人团伙中的主谋。或许是他捣鼓出来的恶招,给最后的守护人提供魔法武器的也是他。但埃德加尔不是主谋。
“是斯维特兰娜想到的吧?”阿琳娜问。
“我们一起想的,”我说。“不过,你现在是光明使者了?对不起,我可不敢冒险查看你的生物电场……‘猫精’正在我的肩上打盹……”
“我是光明使者,”阿琳娜平静地说。“大魔法师可以变换身份,这对你来说也不是新闻吧?”
“梅林并没有变换身份,”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有个问题要问你,巫婆……现在该如何称呼你?巫医?”
阿琳娜没有回答。
“你对我妻子许下了诺言。你发过誓。答应一百年……”
“我不会给任何人带来伤害,不会伤害他者,也不会伤害人类,除非我是自卫。”阿琳娜说。
“难道变换身份可以让你解除誓言?”
“我并没有杀人,安东。至于我给埃德加尔和根纳季提供核武器,这是另一回事。这与誓言并不矛盾。”
“斯维特兰娜挺可怜你的。”我说。
“她也许没有白可怜我吧,安东?”阿琳娜笑了。“你瞧,我成了光明使者,但并没有伤害你的妻子和女儿,不是吗?”
“埃德加尔威胁要在我家附近引爆核炸弹,这又如何解释呢?还有多少时间?”我看了看前宗教裁判官。
埃德加尔抬腕看了看表。
“知道吗,安东,事情是这样的……要让你真正与我们休戚与共,必须先让你感受到自己的个人需求。”
他还没说完,我的太阳穴就跳了起来,眼前一片漆黑。
“五分钟前爆炸已经发生了。”埃德加尔冷漠地说。“我没有违背诺言,爆炸时间昨天就定好了……请别发怒。如果‘薛定谔猫’杀了你,你还是帮不了妻子和女儿。”
我甚至都没想到要采用魔法。
死者总是希望能复仇。死去的他者也是一样。可他们根本没必要向我复仇。
我踢了埃德加尔一脚。也许没有奥莉加踢开绍什金家的门锁那一脚漂亮。但肯定更厉害。
埃德加尔被我一脚踢飞,后脑勺撞到了墙上,他用手捂着下身,慢慢地倒下。
根纳季出现在我面前。他以超人的力量将我抓住,另一只手把我的头向后仰起,龇出吸血鬼的獠牙……
“根纳!”阿琳娜只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吸血鬼立刻把獠牙缩了回去。“埃德加尔活该。安东,别激动。是我们宗教裁判官自己的错。”
埃德加尔痛苦地呻吟着,捂着下身在地上打滚。我这一脚踢得可够准的。
“根本没有发生爆炸,”阿琳娜继续说。她站起身,走到我们面前,看着我的脸说:“哎,安东!别激动。没发生爆炸!”
我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看,然后点点头。
她没有说谎。
“怎么……没发生……”埃德加尔在墙角呻吟。
“我对你说过,我不喜欢这个主意,”阿琳娜说。“即便我仍然是黑暗使者,我也不会喜欢!爆炸没有发生。偷核弹的罪犯后悔了,又把它归还给了当局。现在正在对他们进行审讯,”她叹了口气,“恐怕审讯手段不会很人道。爆炸没有发生,也不会发生。”
“阿琳娜!”埃德加尔甚至停止了呻吟。“为什么?哪怕是暂时保守这个秘密……为了保证……”
“我现在不能这么做,”阿琳娜动人地笑了笑,解释说。“很遗憾,我不能。我对你说过,我将杜绝大规模消灭普通人的行动。”
“那你为什么那时……会同意我们的想法……”埃德加尔好不容易站了起来。他用仇恨的目光看着我。“王八蛋!你毁了我的一切!”
“反正你最近七十七次‘做事’又用不着它,”我满意地说。“你没发现阿方基给你下了咒语吗?”
阿琳娜笑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阿方基是个爱开玩笑的老头……最近七十七次‘做事’,埃德加尔,你可以把这个耻辱转嫁到另一个家伙身上。”
“你为什么让他这么干?”埃德加尔还在痛苦地呻吟。
“为了让你的话更具说服力!即使安东的脖子上戴着‘猫精’,他也能识破谎言。绍什金,请你放开我们的朋友。他不会再动粗了。男人总是用最原始的手段弄清相互之间的关系。”
根纳季很不情愿地从我身边走开,一屁股坐到地板上,像土耳其人那样盘起双腿。我找了把好一些的椅子,故意不经许可就坐下了。阿琳娜也坐回到椅子上。埃德加尔发现,只有他一个人站着,而且还捂着私处,所以也坐了下来。
“既然大家都安静下来了,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阿琳娜说。她俨然成了文学沙龙里好客的女主人,好像一位诗人刚刚当着她的面揪下了另一位诗人的卷发。“以和为贵!安东,让我来给你解释……你也明白,骗我可比骗根纳和埃德加尔难多了。我们不希望看到任何恐怖事件。我们不想毁灭世界。我们不想毁灭人类。我们只是在帮助离开我们的他者重新获得生命。”
“阿琳娜,你也失去亲人了吗?”我问。“爱人?孩子?”
阿琳娜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忧愁。
“爱人……我有过一个,他是个魔法师。有过,可是现在没有了。他甚至没能像一个普通人那样走完自己的人生之路,他遇难了。我还有过一个女儿。更早了,在他之前。她也死了。只有四岁……死于瘟疫。当时我不在她身边,没来得及救她。‘万物之冠’也无法挽回他们的生命,因为他们是普通人。如果他们去了某个地方,我们是无路可寻的,他们一去就不复返了。”
“那你为什么……”我继续追问。
根纳季哑着嗓子低声笑道:
“阿琳娜是个理想主义者!她现在跟你一样是光明使者。只为崇高的理想而杀人……”
“嘘,吸血鬼!”阿琳娜不满地瞪了根纳季一眼。随即她又以平和的语气承认:“根纳说的没错,安东。我是自愿成为光明使者的。可以说是出于理智,而不是情感。黑暗使者让我厌烦了。从没见他们做过什么好事。我曾经考虑过去宗教裁判所,但我要做的事太多。况且我也不喜欢他们,一帮自负的伪君子……对不起,埃德加尔,这当然与你无关。我那时确实去了西伯利亚,住在托木斯克,一个宁静而美好的城市。很适合光明力量。按照老规矩,我还是当巫师。我在报上登了个广告,当巡查队来人调查时,我装作是个行家,蒙骗一个普通的巡查队员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后来我悟到自己应该只做善事。如果我确信爱情的火花还未熄灭,确信这对夫妻能够白头偕老,我会让丈夫回到妻子身边。我治病救人,寻找失踪的人口,还帮助普通人重获青春——当然只能稍稍帮点忙,主要是因为使用了少量魔法,其余的就是让他们对自己有信心,选择健康的生活方式。我从未用毒眼看人,也从未使用蛊术让他们遭受不幸……我决定再也不玩那些见不得人的游戏了。你知道,他者变换身份需要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需要有重大举措。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做了一年的善事就能成为光明使者,做了坏事就会成为黑暗使者。这样是行不通的。需要让你彻底改变的东西。它可以洗刷你的过去,抹掉你所做的一切……或者完全相反,把你的过去描得更黑。”
“梅林残杀婴儿了吗?”我问。
“我想是的,”阿琳娜点点头。“他还做了什么来着?对,他很想在地球上建立高尚公正的王国,后来他还精心培养亚瑟。为了实现伟大的目标怎能拘泥于礼节呢?依照将来走势,那个婴儿会长大成人并毁灭王国……我没生活在那个时代,无法揣测梅林的心思。在梅林决定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杀戮无辜的那一刻,一个光明力量的大魔法师死去了,随之诞生了一个黑暗力量的大魔法师。”
又是一个轮回转世。生命中孕育死亡,死亡中孕育生命……
一切都如阿琳娜说得那么简单吗?厌倦了做黑暗使者,希望从善,于是就成了光明使者。就像沙波克利亚克老太婆接受了再教育,于是就脱胎换骨,立地成佛了……
或许另有隐情?或许牵涉到她与格谢尔之间由来已久、错综复杂的关系?牵涉到他们共同的阴谋——光明力量的魔法师与黑暗力量的女巫正致力于他们共同的目标?是格谢尔促使她当上了光明使者,还是阿琳娜领悟到,她的黑暗力量与格谢尔的光明力量之间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我不知道问题的答案。阿琳娜也不会说出答案。同样,她也不会透露格谢尔和扎武隆是否预先就知道她的计划,还是他们自有如意算盘,所以才允许最后的守护人染指梅林的遗产。
“你怎么和埃德加尔走到一块儿的?是秘密吗?”
埃德加尔没加理会。他正轻声念叨着什么……看来是正在给自己疗伤。
“现在还有什么秘密可言。”阿琳娜像看情人那样看了看自己的战友。“是他一直缠着我。这件事成了他生命中的头等大事。他不断地来找我,那时他已经不想在宗教裁判所干了。他的妻子去世后,他打听到了梅林最后一个魔械的相关信息并且希望得到它。为此最便捷的手段就是成为高级他者,还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高级他者,是像梅林那样的‘零度能量’他者。埃德加尔认为,我有能力复原《富阿兰》。他高估了我的能力。但我对‘万物之冠’确实也很感兴趣,于是就决定和他订立同盟。”
我点点头。看起来像是这么回事。埃德加尔一心想得到魔械,所以找到了阿琳娜。他们又把渴望复仇的绍什金吸收到了最后的守护人行列之中,然后就开始行动了。宗教裁判官有权使用各种魔力非凡的避邪物;聪明的女巫摇身一变成了光明使者;高级吸血鬼因思念妻儿也走火入魔……
一个可悲的团伙。
也很可怕。
“你不担心‘万物之冠’成为自己犯下的一个错误吗,阿琳娜?就像‘莫德雷德’成了梅林的错误一样。”
“恐怕,”她说,“有这种可能……那么俘获你是否也是我们的错误呢?你想出得到‘万物之冠’的方法了吗?”
“是的,”我说。“黄昏界的第七层是梅林用来迷惑我们的。只要不是‘零度能量’他者,任何有生命的物质都无法进入死者的王国。”
“是已经离去的他者的王国。”根纳季并无恶意地纠正。“是已经离去的他者,不是死者。”
他为什么对死者这个词如此敏感?因为他也是个死了的家伙?
“我也是这么想的,”阿琳娜点点头。“如果有《富阿兰》,我就能让埃德加尔成为‘零度能量’他者。没有书可就难了。我想起了一些内容,有些内容还写了出来,勉强让埃德加尔达到了高级。看来,我没本事与《富阿兰》争个胜负……你想出什么来了?”
“‘万物之冠’在黄昏界的第五层,”我说。“你们两个星期之前就可以得到它的!”
阿琳娜眯起眼睛看着我。我把在飞机上向埃德加尔和根纳季编造的一番话又叙述了一遍。说了退后一步,说了头和尾,说了黏土巨怪。
“恐怕你是在撒谎吧,”阿琳娜若有所思地说。“你说得倒是很流畅……但对梅林来说,这过于简单了。不是吗?你说呢?”
“我也认为他在撒谎,”想不到根纳季竟然赞同阿琳娜的看法,他在飞机上可没表现出丝毫的怀疑。“应该带上他女儿……”
“根纳,你打小姑娘的主意就不怕做噩梦?别这样,”阿琳娜轻声说。“明白了吗?”
“明白了。”根纳季立刻顺从地回答。
“这是怎么回事,魔法师?你说的是实情还是谎言?”阿琳娜看着我的眼睛。
“实情?”我向前探出身体。现在只有愤怒和真诚能够救我。“你指什么,梅林吗?我到哪儿去了解实情?他们在我脖子上挂了这么个该死的畜生,威胁要杀了我的妻子和女儿,为此还要炸毁半个莫斯科,接着就逼着我说出得到魔械的方法!我怎么知道我是对还是错?这只是我的想法。我觉得,这可能是正确的答案!但谁也不能保证,我也一样。”
“你还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现在我们在同一条船上……难不成我还得为你演奏一首《猫咪摇篮曲》?”埃德加尔突然说。
我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他可是难得开玩笑的。
“他的话还是有可信之处的,”埃德加尔不怀好意地看着我说。“像是实情。”
阿琳娜叹了口气,摊开双手说:
“除了验证,我们没有其他办法。出发。”
“等等,”我说。“埃德加尔答应了从我身上取下‘猫精’。”
“既然答应了,那就摘下来吧,”阿琳娜考虑片刻,然后说。“你听好,安东,虽然你魔力超群,但我们可是三个,况且我们也差不到哪儿去。别想耍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