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一看到那三头风邪兽,云天河就知道完蛋了。笑话!刚才只是两只风邪兽,就几乎让他们精疲力竭,最后才勉强杀掉;现在又来了三头,韩菱纱还受了伤,这仗也不用打,也知道悲惨结局了。
“天河,你快跑吧!”韩菱纱毫不犹豫地大叫,“往西边跑,快!”
她叫了一句,却见如此危急时刻,那少年竟发起呆,好像对她的话毫无反应。见此情景,韩菱纱又气又急:“小野人!这时候发什么呆?快跑!别管我了!”
“我不走!”谁想到云天河竟是一摆手,“你没有不仁,我不可以对你不义!”
“你……你这笨蛋,学得倒快!”听云天河这么说,韩菱纱自然知道这少年,是把之前自己对村民纠纷的评价,活学活用到这里了。“也真是个聪明的人呢……”心中想到这个,韩菱纱忽然有点心酸。
刚一沉静,她却忽然像惊醒了一般,朝少年大叫:“混蛋!笨蛋!你真要把我们两条命都搁这里吗?!”
少女叱骂,少年却恍若不闻。他没有再搭理她。他转过身去,虽明知不敌,却横剑胸前,沉默地看着那三头凶猛无比的妖兽。
看着他沉默冷静的背影,本来大呼小叫的韩菱纱,忽然间停止了鄙视和叱骂,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中差点流下泪来。
凶狠邪恶的风邪兽,才不管人世间这些美好动人的情感。它们忽然窜上半空,在巢湖上方捶胸咆哮,很快便挟着一股狂风,朝云天河两人这边扑来。
妖兽一开始发狂,云天河迅速将细剑搭在铁胎弓弦上。面对着漫天而来的咆哮怪兽,云天河即使心知毫无幸免可能,也沉着冷静地向它们射出细剑——筋疲力尽之时,这已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强反击了。
若换在往日,他这细剑飞射而出,至少能对一头风邪兽造成杀伤。可是到了这当儿,云天河纵使聚集起身体里最后残存的所有力量,也只能让那细剑堪堪成一条直线射出而已。而且,那三头风邪兽仗着速度极快,因此跳起半空发动攻击的位置,离二人其实还很远。所以,当细剑飞到一半距离,便力道衰竭,在空中摇摇晃晃,显是快要落下。
见此情景,韩菱纱神色惨然。她深深地看了少年最后一眼,便闭上了双眼,瞑目等死。那三头风邪兽见此,凶狠的眼神里,都流露出得意而残忍的狞笑。
谁知道,就在这危急时刻,这昏暗夜空中不知来了何物,却忽然间白光大盛!云天河和韩菱纱都察觉到异常,不约而同睁眼观看,却见黑暗天空下,有六支光剑漫空飞舞;它们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瞬间化作数十道雪白光剑,从四周包围,将三只风邪兽围在了当中!
黑空之中,雪色光剑灿烂明耀;它们排列整齐,圆转如轮,形成一种奇异的美感。它们不仅美,还凝聚了可怕的杀机。光剑很快从四面八方急速飞翔,迅速洞穿那三头风邪兽;每一头妖兽那一声凄厉的哀嚎还没叫完,那前胸后背便已被雪白光剑洞穿了五六次!
而当妖兽惨嚎声变弱,那刚才纵横杀伐的剑光忽然飞上半空,在夜空形成一个疾速旋转的大圆。很快它们向中央汇聚,聚合凝结成一朵六芒剑轮,并且变得极其明亮耀眼,如同黑夜忽然盛开一朵灿烂的花。这朵光剑之花,带着无边的杀气,朝已经重伤濒死的风邪兽猛烈撞击——
霎时间,天地间仿佛日月同辉,黑夜变成了白昼,一声剑啸从灵魂中震响,浩大的冲击波在巢湖上空瞬间爆发荡涤!
凶狠无比的硕大妖兽,随着这一声剑啸爆裂,转眼间便是支离破碎;但云天河和韩菱纱的眼前,并没有出现血肉横飞的场景,而是那些碎肉飞血,仿佛被灿白无比的剑光冰封净化,变成一朵朵洁白的流光和细屑,如仙鹤的白羽,或是燕山的大雪,在夜空中纷纷扬扬。在少男少女目眩神迷的注视下,那些最灿烂的白色光华重新凝结,过程好似白鲸遨海、萤虫照夜,转瞬重又凝成六支长白光剑。
在光剑的飞舞照耀下,忽有一位英朗威严的道装少年,御剑浮空,仿佛刚从天外飞来,还带着仙神的气息,威仪无比地看向云天河他们这里。那数把灿烂的光剑绕身飞翔,带出翩翩的残影,将他映照得如同神明显灵一般!方才在那片铺天盖地剑光中失去身影的天河冰蓝细剑,这时却浮在了他的面前。这时候,那些绕身飞翔的光剑,很快凝虚变实,混元为一,以长剑之形飞入御剑道客背后的长大剑匣里。
不用说,年轻道子极其华丽的出手,已经将云天河和韩菱纱惊呆了!
“好强大!”韩菱纱在心中想,“这是哪个门派的高人?才一出手,就让三只战力不俗的妖兽尸骨无存!”连见多识广的韩菱纱都心生敬佩,更别说云天河了。看着神人一样的御剑道客,云天河心里无比艳羡:“看他年纪,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却有这么大本事。如果我也习得这样本领,一剑出去,该打倒多少山猪啊!够吃半年呢!”
不提二人羡慕,再说年轻道人。他看了看坐在地上、表情痛苦的韩菱纱,忽伸出手来,在掌心凝结出一团金色的光华,形成一个形状奇特的徽纹,转而带出无数更细微的金色光点,一齐朝韩菱纱轻轻地飞去。当暗含徽纹的金色光团靠近少女,便化作一阵带着暖意的光辉,将少女笼罩在里面。
这时候,韩菱纱惊讶地发现,随着光辉聚身,不仅自己刚受伤的腿上伤口迅速止血凝结,就连刚才耗尽的体力灵力,也仿佛在一瞬间恢复聚满。
被年轻道客治愈,韩菱纱满含感激地看向他,想表达下感激之情,谁知道那道子却已然收回了目光,正全神贯注地凝注那把浮动面前的天河细剑。看了片刻,他忽然伸手,轻轻地将细剑握住。一瞬间,那细剑发出冰蓝入骨的幽幽光芒。
看着这剑形与剑光,眼神锐利的年轻道人,面色微微一动。他方才疗伤之后对韩菱纱置之不顾,这时却朝云天河深深看了一眼,冰冷的表情微微变化。转而他抬起手,袍袖一拂,那细剑便无翼而飞,重又飞到云天河面前,落入到他手里。
云天河握剑在手,正要道谢,却见那道人又恢复了冰冷面容,一言不发,袍袖一挥,便有无数剑光凌乱而起。在这阵缤纷剑光中,年轻道子竟是不辞而别,转眼御剑而去,倏然消失在巢湖的夜空。
“这……”望着夜空中那一缕残存的灿烂剑光,云天河和韩菱纱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无比震撼。可以说,如果不是地上那两只风邪兽的尸体,和空中那些还有些微光的零落尸块,对他俩而言刚才发生的种种惊险,就好像一场幻梦一样……
这正是:
瞳凝秋水剑流星,裁诗为骨玉为神。
翩翩白衣云端客,生死为谁一掷轻。
经历了这场如梦如幻的惊险,云天河和韩菱纱,都有很多话要说。可是还没等他们来得及说,却听得身后密林中,又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二人不约而同一惊,回身看树林方向时,却听得树林中传来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女说话声:
“紫英师叔,等一下,等等我嘛!”
伴随着呼喊,一个大约十四五的明丽女孩儿,从林中跑出来。她肌肤如雪,眉目如画,梳着双环髻,表情极为灵动。可能对那位“紫英师叔”追得很急切,她对云天河和韩菱纱这两个大活人竟好像视而不见,自顾自蹦蹦跳跳地跑到湖边,明澈的眸光四处查看。
“这女孩儿难道是……”云天河和韩菱纱看到这少女身上,穿一身清爽的道袍,那布光赛雪,蓝边镶嵌,衣带飘风,形制倒和刚才那位出手相救的年轻道人所穿一样。
正当云天河二人若有所思,那林中又跑出一个穿着同样道装的少年,看年纪比女孩儿大一些。他眉清目秀,表情和气,正一边跑一边抱怨:“真是的,又没追上!”
他同样对云天河和韩菱纱二人视而不见;从二人身边跑过去时,他开始大叫:“璇玑,你慢点——”
“怀、朔、师、兄!”那名叫“璇玑”的湖边少女拉长了声音,带着埋怨说道,“要不是你慢慢吞吞,我们怎么可能把紫英师叔追丢了!”
听她这么说,这位怀朔师兄十分委屈:“璇玑师妹,别忘了,你我之前收妖时不慎中了禁咒,四十八个时辰内无法施展御剑之术。光凭咱们这两条腿,如何追得上紫英师叔啊?”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仍不死心、还在湖边到处寻找的少女,有些不高兴地道:“更何况,师叔他本次下山,也是有正事要办。你这样一味跟着,又算什么?”
“我不管!”璇玑听了师兄这话,却发起少女脾气,“我就喜欢跟着他!怎么样?”看了一眼表情郁闷的师兄,少女心里一动,立即叫道:“你陪我去陈州,现在就去!”
“陈州?”怀朔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你忘了?”小师妹不满道,“你不记得师叔说过了,他要去陈州察看那里的先天八卦阵有无乱象。我们去了,就能遇到他!”
“你……”怀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候,不用说韩菱纱,就连云天河在旁边看着,也看得出,这位叫“怀朔”的师兄,对小师妹想一出是一出的风格,十分头疼。
“去嘛去嘛!”那刁蛮的小师妹,撒起娇来,“你会陪我去的是不是?我的好师兄!”
听得此语,云天河觉得,这位师兄定然要拒绝了。谁知道,却听那师兄任何反抗都没有,直接道:“好好好,都依你。”他不仅一口答应,还立即制定起计划:“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待御剑术恢复之后,就算关山万里也不过瞬息而至,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嗯!”小师妹顿时眉开眼笑,一边叫着“师兄说话要算数”,一边蹦蹦跳跳跑到湖畔一丛芦苇旁,将灵力汇聚双眼,想看看夜晚水底有没有鱼。
“咳咳!”怀朔显然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师妹,唉,真是……咦?”直到这时候,他才留意起旁边的云天河、韩菱纱二人。他忙上来跟二人行礼道:“抱歉,惊扰二位了。”
“哪里,是我们该道谢才对。”韩菱纱也还了一个礼,说道,“要不是你们刚才那位剑……剑仙前辈出手相助,我们怕是已经进了妖怪的肚子里。”
“哈哈!”怀朔闻言笑道,“紫英师叔的年纪其实与你们相仿,我还虚长他几岁,不过剑术进境却是望尘莫及的。师叔最是嫉恶如仇,适才想必也是举手之劳,两位不必放在心上。”
怀朔岁说得轻描淡写,但云天河却满怀景仰地说道:“他那一招,用几把剑同时砍中妖怪,真是厉害!”
“那是不假。”怀朔也是怀着敬意说道,“紫英师叔于剑术一道,已臻‘以气成剑’的境界。他的剑气收发,有形而无质,区区几只小妖,自然应付自如。”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说了句“附近妖气已除,二位安心即可”,便要转身离去。
见他要走,韩菱纱忙道:“对了,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在下怀朔。”年轻道人温润如玉,丝毫不以自己来自高深道门而有什么倨傲之情。他朝二人又是施了一礼,温声说道:“相逢便是有缘。我观二位,气质也是不凡,便不知不觉与你们多说了几句。不过,现在我也该去追我那小师妹了,告辞!”
一言说罢,怀朔一拂道袍,便转过身,朝夜幕中传来师妹欢笑声音的方向,飘然而去。
看着气质俨然的道子,转眼消失在夜色中,云天河和韩菱纱相视一眼,虽然心思各不相同,但有一个想法却是不约而同:有一种虽然陌生、但却让自己极度心动的事物,正向自己展开了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