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微蓝趁着混乱出了门,背着包在世贸广场的背街小巷里一路狂奔。
10点多,这里已经很热闹了。灯红酒绿,俊男靓女。她穿过一簇簇的人群,踉跄飞奔。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只是下意识地希望尽快离开这个混乱的地方,再也不要回来。那些人,每一个都令她不安,令她痛苦。无论是昔日的老同学陈格,还是那个她朝思暮想的宝宝,那些人看着她的眼神、说话的语调都令她难过至极。她长到这么大,从没听过这么多龌龊阴暗的话,见过这么多匪夷所思的男人。
她想她一辈子都忘不掉今晚发生的一切——那个被自己亲昵地叫做宝宝的人,怀抱着浓妆的年轻女孩,在酒桌上挥舞着手机,对男伴们炫耀自己的战果,好看的脸上露出得意而轻佻的表情。那就是她的初恋么?
“还说她难追?嘁,老子只用了七分力气就搞定了!”
“你以为自己是谁啊?看到了吧,倒贴人家都不要……”
那样的话,仿佛一柄淬毒的匕首,一刀刀刺进了她的心里。等跑到小巷的尽头,看到了前面灯火辉煌的广场,她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路边的一块广告牌下,捂着脸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克制不住地大哭起来——她是为了遵循父亲的遗愿才来到这里的……可是这个陌生的城市,就这样以最不堪的姿态迎接了她。
“好了,别哭了。”忽然间,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淑女是不能当衡坐地大哭的。”
她吃了一惊,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又是那张完美到令人窒息的脸。
霍铭洋站在一边,低头看着这个缩成一团哭泣的女孩,眼里的表情有些奇特。夏微蓝连忙胡乱地擦了一把眼角,站起来就要走,却听到他在身后皱着眉头问:“那个人……莫非是你的初恋男友?”
“关你什么事!”她没有否认,只是嘀咕了一句,抽了抽鼻子,“滚开!”
他沉默了一下,道:“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你还小,遇到的第一个人如果就这样不好,很可能会给你留下阴影,让你觉得恋爱不过如此,男人也不过如此。”
“罪又关你什么事!”夏微蓝跺脚,有些羞愤交加,想要掉头跑开,却被对方拉住了。霍铭洋看着她,道:“我只是替你觉得可惜而已。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男人都那么垃圾的……只是你运气不好而已——等你再过三年五年,回过头来再看这件事,你就会知道这种垃圾根本不值得你为之哭泣。”
他说得很诚挚,让她愣了一下。怎么回事?这个人干吗要对自己说这么奇怪的话?她的心无缘无故地跳了一跳,有一种隐约的不安开始蔓延。
霍铭洋看到她垂下了头,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抬起手,本来想帮她擦拭满脸的泪水,然而却发现自己的手巾已经包在了对方的手指上,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指了指她胸口:“你看,衣服都破成这样了,来换一换吧。”
夜风吹来,夏微蓝这才觉得身上果然凉飕飕的,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只见自己口的衣服裂了一道大口子,露出了里面胸衣的花边——想来是被那个叫BOBO的凶悍女人撕坏的。她不由得面红耳赤地掩住,手足无措。
对方很绅士,没有再多看一眼,只道:“进来换一件吧!”
他说得自然,夏微蓝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懵懂地跟着他,进门前抬头一看。才忽然惊觉——SELENE?这……这不是昨晚看到的那个贵得要死的,一件衣服的价钱就可以在老家买套房子的超级黑店么?
“不了!”她慌忙往外退,“我回家去换好了!”
见鬼,五万多一套的衣服,把她卖了也不够啊!
“这个时间,公交车似乎已经没了。”霍铭洋拿出怀表看了看,蹙眉,“难道你准鲁就这样一路走回去?”
她愣了一下,摸了摸口袋——今天出来打工,身上没带多少钱,只怕连打车都不够。那么远的路,自己总不能一路捂着胸口走回去吧?
“不如帮我一个忙。”身边的人却在温文尔雅地微笑。
“嗯?”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声。
“今晚我没有女伴。或者说,我需要一个女伴。”
“啊?”她觉得莫名其妙,还是没有回过神。
“不知道小姐是否肯赏脸陪我出席一下晚宴?”他微笑,“就当我今晚替你解围,并为你买了这一身衣服的代价。”
发出邀约之后,他便等待着她受宠若惊的回答,把握十足——自18岁后,几乎没有一个女孩能够挡得住他这样的话。
然而,夏微蓝只是睁大了眼睛,迷惑不解地看着他,眼里满是吃惊和意外,顿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地问:“为……为什么啊?我又不认识你!我不去!”
霍铭洋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了一下——自己这样殷勤而绅士地对待她,原本以为她会和所有女孩一样目眩神迷,可以轻易地被操控。然而这个女孩却是如此的固执和倔强,似乎有着天然的警惕和自卫能力,居然不退让一步。
难道,她脑子里就缺少一根叫“灰姑娘情结”的筋么?
“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他再也没有耐心,淡淡地直接开出条件来,“我只不过是想让你在我身边待上几天而已——如果你愿意接受,这套衣服就算我送给你的。”
待上几天?那怎么行!被老妈知道她就会被打断腿的!而且,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要送自己那么贵的衣服,还装作是认识她的熟人来给自己解围?这里面一定有鬼……她可不能上这个当!
“一套衣服就想收买我?”她用一种大义凛然的口吻道,“我才不跟你去!”
听到她再次拒绝,他收敛了笑容,轻轻搭在她肩上的手骤然加重了力量,眼里又露出了那种森然的气息来:“不要不识好歹,你没看到刚才那群嚣张的家伙是怎么对我说话的么?告诉你,今晚你不去也得去。”
看到他那样的眼神,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地将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了右腿上。然而还来不及抬腿一脚踹开这个人,她的手臂上却已传来细细的刺痛,仿佛被一只蚊子咬了一口。
“啊?”她失声低呼,下意识地觉得不妙,一把推开他,踉跄地退了两步。然而只是三五秒钟,一股奇特的恍偬感从心底升起,眼前一切都变成了白雾蒙蒙的一片。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他对自己做了什么?仅剩的直觉告诉她,危险在逼近。夏微蓝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尝试着向大路走去,想挥手拦一辆出租车,然而手刚抬起来,人就头重脚轻地裁了下去。
一根细细的针瞬间缩入了袖子里,身后的保镖默默上前,鞠了一躬:“恕属下冒昧,刚才这个小姐想偷袭您——这里地段特殊,事情不能闹大,我不得不给她注射了一点镇定剂。”
“这个小辣椒!”霍铭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夏微蓝,转过头唤了一声,“老白!”——“是。”后面驾车等着的司机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顺从地将车开到两人面前,下车拉开了后座的门。霍铭洋扶着歪歪扭扭的夏微蓝坐入,吩咐道:“回檀宫吧!”
“现在就回去?”司机老白有些诧异,“霍先生还在等你。今晚的宴会……”
“哦……我差点都忘了这事。”他迟疑了一下,迅速地做了决定,“那就这样吧,先开车送我们去世贸那边,然后你载着这个丫头等我—会儿——我去和父亲打个招呼就回来。”
“是。”老白恭顺地回答。霍铭洋看了看身边昏昏沉沉睡去的夏微蓝,皱眉叮嘱:“记住,不许让任何人带走这个丫头,否则你就洗干净脖子来见我。”
“是。”老白应了一声。
在车子启动的一瞬,霍铭洋忽然愣了一下——在不远处门廊的阴影里,有一个穿着红色PRADA吊带晚礼服的女子正在匆匆离开。她有着一头亮丽的乌发,容颜如雪,眼神冷锐,虽然踩着足足有10公分的高跟鞋,走得却轻盈如飞舞。
他不由得微微一惊:“千惠?”
可是,那个温柔甜美、一直黏着自己不放的日裔少女为何没有在晚宴上等待,而是一反常态地提前离开了?她……要去哪里?难道有比等待他更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时针已经接近23点,宴会上的人群渐渐散去,主人在门口寒喧着,逐一送客。宾客们鱼贯地走下台阶,一部部名车开走,场面开始冷清下来。
“少爷怎么还没来?开场时没赶到也罢了,如今酒会都要散了,到最后也不出来送客,未免太失礼了。”林管家蹙眉,有些担心,“半个小时前就听老白打来电话说他们已经到世贸附近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人?”
“听说附近出了一点事,估计有点堵车吧。”旁边的侍从回答。
林管家看了看陆续离去的客人,低声催促:“快派人去查一下——少爷一整晚都没出现,我看霍先生虽没说什么,心里却似乎有些不安,别等到他发火再去做。”
“是。”侍从立刻退了下去。
然而话音未落,大厅的台阶下忽然传来了一阵热闹的寒喧。
一辆劳斯莱斯银天使停在台阶下,带着白手套的门童躬身拉开车门。衣冠楚楚的贵公子从车里出现,拾级而上,从金碧辉煌的回廊走入,一路和离去的宾客们礼貌地打着招呼,不徐不缓地来到了门口。
“父亲,”他微微躬身,“抱歉,我来晚了。”
“咳咳……咳咳!”轮椅上枯瘦的老人咳嗽着,缓缓转过头,凝视着自己儿子的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眼里掠过一丝放松。
霍天麟,以前四海的龙头老大,如今嘉达国际的总裁——这个在S城的传说中被妖魔化了的男人其实还不到五十岁,然而,或许是因为早年那种出生入死的危险生活,如今他看起来却仿佛是六十多岁的老人,搁在轮椅上的手腕枯瘦得如同树枝,一折即断。
可谁都知道,这只手,几乎可以掌握S城里任何一个人的生和死。
“咳咳,没什么……你能来,就很好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老人松了一口气,看了看儿子的脸,不知道觉察了什么,瞳孔里蓦地闪过一丝光,失声道,“你的脸……”
“很完美吧?”霍铭洋微笑,将侧脸朝向灯光。
在璀璨的光影下,他的侧脸线条利落如雕塑,有着惊心动魄的美。
“哦……”轮椅上的老人失神地看着儿子,忽然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你开始变得更像你母亲了……”
“……”霍铭洋怔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母亲,那仿佛是一个禁忌的词,在他们父子之间已经被屏蔽了多年。此刻一说出来,仿佛打破了某种冷冷的默契,他心中有一股无名的怒火忽然冒了起来。母亲!他居然还记得母亲?!十年了,父亲很少和自己说起母亲,在家里他甚至看不到一张母亲的照片。他一度以为,父亲是恨不得将那些过往从脑海里彻底清除的。
然而今天,他居然在自己脸上寻觅着母亲的影子?
“范医生今天说,我母系祖上有印度的血统,所以给我调整了面部细节。”他用冷淡的口吻刻意地回答着,并盯着父亲,“您觉得满意么?不满意的话,可以让他再改回去。”
老人长久地凝视着自己的儿子,眼神里有什么东西慢慢涌现出来,反复地喃喃:“我很满意……很满意。”他按下轮椅上的电铃,召唤来管家:“回头替我额外开一张20万美金的支票,送到范医生诊所去。”
“是。”林管家点头,想了想又道,“不过范医生似乎并不喜欢现金,更喜欢宝石之类的礼物——要不要把上次他看中的那颗5克拉的Vivid Blue矢车菊蓝宝石送给他?”
“哦……对,”老人点了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就这么办吧!”
管家退了下去,门廊下便只剩下了父子两人。
感觉到那道视线还停留在自己脸上,霍铭洋下意识地抬起手抚摩了一下脸颊,叹了口气:“母亲死去已经十年了,如果您真的那么怀念她,完全可以找个女人让范医生重新DIY个一模一样的出来——这世上的一切对您而言都是唾手可得的,不是么?”
儿子的话语平静而锋利,让老人震了一下,喃喃道:“唾手可得?怎么可能……你觉得我是一个拥有一切的人么?”他的声音忽然变得萧瑟而空洞,“我们终究是渺小如蝼蚁的人类,怎能对抗时间和空间?”
霍铭洋没有料到他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一时间默然。
“十年了,你还是恨我么?”老人咳嗽着,看着儿子的脸,“我令她在烈火中活活死去,令你身心俱毁。”
“我怎敢恨你?”霍铭洋看着自己的父亲,语气淡漠地回答,“如果不是你,我在这世上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或者说,连留在这个世上的资格都没有,不是么?”
轮椅上的老人没有回答,垂下了头,长久地沉默。
他看不清父亲的表情,只能看到那个钢铁般的男人低着头看着地面,喉咙里发出模糊的低低的声音,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忽然握紧,手背青筋凸起——那一瞬,他想到了什么?是最后那一刻的惨状,还是母亲生前的种种往事?
众所周知,父亲曾经是黑道上呼风唤雨的人物,喜欢收藏两样东西:枪和女人。他这一生拥有过众多的女人,从超级歌星到名门闺秀,无一不是美丽的尤物。
而他的母亲,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在他模糊的记忆中,母亲是个安静的异国女人,在S城没有亲人,据说是从尼泊尔边境偷渡过来的。她喜欢冥想,做瑜伽,身体柔韧而婀娜,而且非常喜欢杜鹃花,房间里经常放着大簇大簇的怒放的雪山杜鹃。
那样清淡的女人是容易令人厌倦的,何况父亲一贯是个重口味的酒色之徒。如果不是因为后来怀了孕并且生下了他,母亲可能早就被他用一笔钱打发走路了吧?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像后来那样被寻仇的黑道人物活活烧死在精神病院里吧?
想到这里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老人沙哑的声音:“铭洋,你已经23岁了,怎么还没有女朋友?真是令人心焦啊……”
他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难道您是担心儿子会娶不到老婆?”
枯瘦的老人只是摇了摇头:“我是觉得……你似乎不喜欢女人。”
“什么?”他终于彻底回过了神,哑然失笑,“难道我还喜欢男的不成?”
“那么,为什么你身边没有女人?”老人抬起头凝视着自己的儿子,语气里并没有丝毫的玩笑意味。“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过手的女人没有一打也有半打了,而你呢?一个月里,见范医生的次数倒比见女人还多!”
“我比不了您。”他淡淡地回答,并无丝毫受激的表情,“真是惭愧。”
“真希望你能快些结婚,”霍天麟沉默了很久,喃喃道,“时间快到了,以后的事情到底会是什么样,连我也无法预料……在此之前,我真想看到我的孙子出世。”
时间快到了?难道父亲是在预言自己的死亡么?霍铭洋愣了一下,第一次在父亲脸上看到了一种沉重而畏惧的表情,心微微一震——那,还是十年来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叱咤风云的男人出现了衰老的迹象。
霍天麟苦笑了一下,顿了顿,转口道,“千惠她今天一整晚都在等你,后来接了个电话说有急事。她才刚刚走开一会儿,你就来了,可惜……你们有两个月没见面了吧?”
“是么?我可不记得答应过要携她出席。”霍铭洋脸上露出冷淡的表情,眼神也变得冷酷起来,“我今晚有自己的女伴。”“女伴?谁?”老人警惕起来,灰色的眼里放出了光。“您刚刚不是让我抓紧时间找女友么?”霍铭洋指了指不远处台阶下停着的轿车,后排座位上露出了一个少女的侧影,他笑了起来,露出一捧雪白的牙齿,“放心,我喜欢的还是女人。真的,你一定会有孙子的。”
“我以为你是喜欢千惠的,”老人看了一眼车子里的少女,从喉咙里发出嘀咕,“这一年来你身边走得最近的女人就是她了……你似乎没有刻意阻拦她的靠近,也没有表示反感。我以为……”
“呵。”霍铭洋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轮椅上的老人叹了口气。看来,这些年轻人的事,他是管不了了……原本千惠的家族在日本是十大财阀之一,她本身也算是聪明能干,又健康,加上对铭洋一往情深——在自己的计划里,这个女孩如果能成为铭洋的伴侣,倒也不错。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反正再过几个月,所有一切就该结束了。
父子在一边闲谈,等送走了最后一个宾客,霍铭洋也微微鞠了一躬,客气地道:“父亲,我先回去了,您早点休息吧。”
“去吧,你也要好好休息。”轮椅上的老人看着他,压低了声音,眼里忽然有一道冷光闪现,“只是再也别去轮回巷那个地方——记住,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让你远离‘那些人’。”
“知道了。”霍铭洋一笑,“我会小心的。”
轮椅上的老人看着他走下台阶,拉开了轿车的门坐了进去。那里,依稀可以看到有一个长发的女孩斜斜地靠在后座上,霍铭洋坐进去后第一个动作就是环住了她的肩膀,然后低声对司机说了一句什么。
银天使迅速加速,朝着郊外开去。
霍天麟咳嗽了几声,竖起了一根手指,林管家知道他要吩咐什么,立刻附上了耳朵。老人咳嗽着:“查一下……咳咳,查一下那个今晚和铭洋一起回家的女孩子。”
林管家稍微有些为难:“少爷知道了,肯定会很不高兴吧?”
“管不了那么多了,”老人喃喃着,“要时刻小心。”
“是。”林管家无奈地领命。顿了顿,老人似乎带着某种不安的情绪,低声开口问:“今天……有没有电话找我,从那条秘密线路打进来的?”
“没有。”林管家迅速查了一下记录,摇头道,“没有任何来电。”
“哦……”老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那就好。看来,那些人并没有介意铭洋昨晚在轮回巷里闯的那场祸。可是……为什么他们会如此包容呢?那些使徒是冷血的异类,从不会对人类有丝毫的怜悯的。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月亮——今晚是下弦月,很冷,很亮,高悬在这座滨海城市的上空,仿佛是一只微微眯起的眼睛,饱含着莫测的神情俯视着每一个人。他不禁晨烈地咳嗽起来,觉得肺都要被咳出来了。
那样的月色,实在有些像十年前被烈火映红的那一夜。
德芙雅尼……是你在夜空里眯着眼睛对我微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