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晌午时分,拉寇迪上空的云层愈发浓厚了,如同被淡墨染过似的。天地变得阴暗,似乎随时都可能落下雨滴。
眼见天色不善,摊贩们纷纷收摊回家,街上的行人也少了很多。但通往拉寇迪中心广场的几条道路上仍走着不少正打算去观看天庐武道大赛的市民,他们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大赛的点滴,完全没有顾虑随时可能到来的风雨。
然而没等他们看到中心广场的外墙,就被把守着这些路口的皇家卫队拦了下来。盘问几句后,卫兵们没有多加解释便将他们带到附近较大的几座房舍院落中看守起来。
不解的市民们抱怨纷纷,忙着维持秩序的卫兵们没有注意到远处街角处一晃而过的身影。
“到底出了什么事?”已遭淘汰的德鲁马闪进隐蔽的巷角,背靠着石墙低声自语。
虽然比赛结果如何已与他无关,德鲁马还是前来观看预定下午开始的天庐武道大赛半决赛。他也很难说清到底是为什么,只知道那个击败自己的艾里一刻还在参赛,自己便一刻无法漠不关心地收拾行李回乡。
刚才远远瞥见前头的情况有些不对,他立时闪身躲进了街角。仗着多年习武练出来的矫捷身手,也没有被卫队发现。随后他躲躲闪闪地跟踪着押送民众的卫兵来到了这里,发现皇家卫队竟将前来观看大赛的民众都监禁了起来,不由大为奇怪。
凯曼军队为何要扣留观众?不让他们前往中心广场,是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吗?不让他们回去,是防止消息走漏吗?
现在中心广场一定有什么非同寻常的事发生了!
感觉到这一点后,德鲁马很想潜进去查看个究竟,但是愈靠近广场守卫愈加森严,而轻身潜行的功夫他又不擅长,如果贸然行动必定会被发现。无奈之下,他只有在安全范围之外漫无目的地打转,全神注意中心广场方向的动静。
此时,天行门下榻的黄金冠冕旅店中。
耐特的左右手——唐,靠在舒适的靠椅上,抿了口芳香四溢的上好红茶,然后轻轻把茶杯放回茶托中,拿起膝上的书静静看了起来,神态动作间说不出的闲适优雅。
这就是几个奉命监视天行门的骑士在旅店附近的楼房中守了半天所看到的景象。在他们看来,安静看书的唐并没有什么可疑和危险性。惟一让人疑惑的,是他作为耐特惟一随行的门人,却不去观看自己门主的比赛。但从先前的情报来看,他自到拉寇迪以来每日都只是待在房中,也就不足为怪了。
可是如果他们看到唐手上那本书的内容,就不会这么想了。
看似平常的书上,记录的却是拉寇迪大大小小各方面的情报。天行门安插在这里的暗线每日将收集到的凯曼的动向报告伪装成书册,利用整理客房的时机不露痕迹地送到耐特和唐的房中。
耐特此行本就不是为了比赛,而旨在探察大赛背后的真正目的。故而来到拉寇迪后,便只有耐特每日出去装个样子,唐则整日留守房中分析暗线送来的情报。
天行门不同于普通的帮派组织,与统治塔思克斯的蒂优勒王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塔思克斯甚至流传着天行门主与国王实是亲兄弟的流言。姑且不论有多少真实性,天行门与蒂优勒王朝确实存在着默契是不争的事实,“天行门在塔思克斯国拥有足以影响朝政的势力”的传言,并非毫无根据。蒂优勒王朝统管明的一面,而天行门则主管暗的一面,处理那些无法放上台面和无法用法规命令解决的事。在二者的协作下,塔思克斯近年来日渐强盛。
正因为天行门与蒂优勒王朝有着密切联系,如果王朝有了什么震荡,也会对其产生重大影响,所以天行门不同于一般门派,对天庐各国间的局势保持着高度的关注。
看完刚送来的情报,唐合上书放回书架,背向着监视者们的本已略嫌刻板的面容更显出凝重之色。
从情报上看,今日凯曼的行动不同往常。尽管表面上仍保持着平静,但暗地里却一直在进行大规模的魔法师和守城军队的调集,而扮作观众去查看比赛情况的门人一直未有回音,中心广场附近更出现大量军队据守,无法潜入调查。
再加上,突然出现的这些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杂碎……
唐似无意地向窗外瞥了一眼,监视者们赶忙缩回脑袋。
这些家伙跟踪暗查的技术烂得可以,但动作轻捷,目光有神,个个身手都不弱。而且他们的须发、皮肤都保养得不错,大概是直接听命于国王的地位不低的骑士吧?
仅仅向他们扫了几眼,唐便能注意到各个细节。“如果爱开玩笑的门主在这里,想必又会打趣我,观察力比恋爱中的女人观察情人时的眼力还要恐怖!”想到这个,一丝笑意如春风般掠过他严肃得近乎冷漠的嘴角,然而他脸上的线条随即又变得冷硬。
“看来局势真的发生变化了,而风暴的中心,一定就在中心广场!”唐以惊人的敏锐迅速把握到了大致的局势。
想到门主在中心广场不知遭遇什么,他一时有些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准备采取行动。
风暴的中心——中心广场上出现了暂时的平静。人们被突如其来的现实所震惊。
“原来是十年前向我挑战的那个小子啊。”魔王罗炎的声音率先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虽然情势紧张,但众人醒悟罗炎的语意后,还是发出了惊讶的噫叹。尽管刚才艾里判若两人的表现已让人们怀疑流浪汉的真正身份,但还是没有人想到此人竟会是那个以冷酷优雅著称的失踪已久的传奇人物!
不过,大家很快便接受了这个现实。毕竟,连早被封印的魔王都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眼前,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呢?而现在大敌当前,不容为某人的过去太过分神。
而艾里心里却是另一番感受。
原以为尘封的记忆被命运之手再次打开。一幕幕画面有如发生在昨日。十年前的惊恐与挫败感又上心头。依旧是强大的魔王,依旧是无能为力的自己,还有成为一尊雕像、在身后默默注视这一切的修雅——绕了一个大圈子后,命运再度把十年前相似的处境摆在了自己面前。
这时艾里才发现,虽然这十年努力忘却那段记忆,但心中的创伤却始终不曾真正愈合,这与十年前相似的一幕立时牵动了这道血淋淋的伤口,痛彻心肺。
仅仅在一瞬间,千般思绪掠过了艾里心头,最后攫住他的,却是一股如火般燃起的愤怒。
在十年前被永远封印的魔王,怎能这般行若无事地再度出现在世人面前?修雅的死竟是毫无意义的吗?那个挚爱着生命的女子,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所换来的,不过是区区十年的和平?!
他略微抬头,前方修雅的雕像便映入眼中,温柔的神情似在诉说无尽的哀伤与不甘。杀气和狂暴渐渐取代了艾里一向的温和慵懒,将他的面孔扭曲得近乎狰狞。
巨大的冲击和愤怒令他丧失了平时过人的自制力,他只想消灭掉眼前那个令自己痛苦的根源——魔王罗炎。他一声狂吼,腾身向罗炎疾扑过去,裂天剑如狂风暴雨般攻向一脸冰冷的魔王。纵是一旁的天庐最顶尖的高手们,也没有人能看清他的剑式。
这就是萝纱奔回广场所看到的景象,她疑惑地停下了脚步,咽下到了嘴边的话。对绝对平衡彩虹结界束手无策,又挂心艾里的安全,她便索性跑了回来求援。下意识里,她相信艾里会有办法,然而现在她所看到的艾里却不再是往常所熟悉的那个温和大叔。
艾里如同疯虎般攻向一个有着冰蓝色长发和血红色双眸的男子。这个人就是那个神秘而可怕的无。
而此时的艾里像是换了一个人,逼人的气势、矫捷的身形,冷峻、森寒的眼神透出如出鞘的宝剑般刺骨的杀意。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萝纱感到一阵不安。但她随即抛开这毫无缘由的感觉,投入到这场战斗中。
与艾里旋风般迅疾的身法相反,无的身法简简单单,看起来毫无玄奥,动作之间十分和谐,艾里完美的攻击都被他轻轻松松地挡开了,就像多么强劲的暴风也无法撼动巍峨的高山。而他右手中的剑和随手发出的魔法却能轻易突破艾里的防线。仅从这方面来看,高下已判。萝纱看清了局势,担心地皱起了眉头。
萝纱极少接触实战,也只看得出这些,而在其他观战高手看来,战况何止用惊心动魄可以形容!被压抑的惊叹声不时在他们中响起。
往往罗炎的一个攻击突破了艾里的防守,众人看在眼里,不禁替艾里捏一把汗,但艾里却都能在看似不可能的情况下扭转身形,令罗炎只能在他身上造成较轻的伤痕,甚或借机反击。然而艾里的反击虽然足以开山劈石,对罗炎却构不成多大危险,纵使造成了伤害也会迅速平复。众人一方面觉得艾里果然有着非凡的实力,另一方面更加体会到罗炎的强大。
这二人的修为都不是在场的人所能及的,缠斗中快捷变幻的身法让想上前相助的高手毫无介入的余地。虽然艾里这方的人数较多,但情势却变成了只有艾里一人与罗炎贴身硬拼。
短兵相接的近战对罗炎自然无甚影响,但对艾里却极为险恶。罗炎对艾里如疾风暴雨般的剑法毫不在意,随手便将凌厉的杀招消弭于无形。他似乎能随意运用天地间的一切力量,仿佛只是心念一动,便形成了风盾、水幕挡住艾里雷霆万钧的一击。不论多强的杀招,如果无法落到敌手身上,有何威胁可言呢?何况这个敌手就是受了怎样可怕的伤,也能在片刻间复原的。而罗炎向艾里的魔法攻击却是实打实的,片刻间艾里纵是身法轻捷奇幻,身上也已遍布大大小小的伤痕,鲜血点点滴溅,如鲜花般盛开在地,眼看再无法支持多久了。
在场旁观的其他人见到这等惨烈的恶斗,都不禁心生寒意,心道如和魔王对战的是自己,在这等居于绝对劣势的战斗中必然不敢有恋战之心。然而艾里受了这般重伤,仍是毫无退意。
激斗中无数道剑气、掌力、魔法的余波向四面飞射,其强大的威力令旁边众高手无不为之惊心!他们非但无法插手,更要全力闪避。萝纱亏得耐特照应,才没有受多大伤。
片刻后,艾里和罗炎每踏一步便如同踏进面粉堆中,在砖石地面上留下极深的脚印!原来二人相争之下,劲力向外扩张激荡,竟将周围的砖石暗暗压成了齑粉。
明眼人都看得出,虽然艾里的身手远在众人之上,但这一战艾里毫无胜算,除非他自己退却,否则这场战斗只能继续下去,并以艾里的死亡告终。这是众人都不愿看到的悲惨结局。
耐特的脸色也是阴晴不定。除了对艾里战况的担忧之外,这短短一个上午发生的巨变也对他有着巨大的冲击。
不可否认,原本的他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看待艾里的。自从在拉寇迪发现这个奇怪的流浪汉以来,他一直只将艾里视作能给自己带来些许神秘感与乐趣的对手,并没有真正认为对方强大到能和自己势均力敌。然而现在看来,竟是自己的武技逊于艾里的武技不止一筹。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魔王,更令他觉得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
然而耐特身为天行门首领,对武技的高下并不像一般武道家那样执著于心,而能在与敌对势力的较量中处于不败之地,也证明了他拥有非同一般的眼力和冷静的大脑。撇开眼前的战况,更令他忧虑的是:此次凯曼王既然挑明了对各国高手大开杀戒,怎会放过他们的门人呢?既然举办武道大赛的目的,就是借此聚拢人才,能用则用,不用则灭,自然也不会放过参赛众人所带来的门下。
此时,艾里身上已有好几道极深的创口在汩汩淌血,可以想见他每动一下会引起怎样的剧痛,但他似乎对此毫不在乎,完全无视肉体的痛苦和承受的压力,疯狂攻击着眼前的敌人。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死眼前的敌人!
也多亏这种疯狂而坚韧的意志,艾里发挥出了超常的水准,方能与罗炎单挑而坚持到现在。也是这股意志,令艾里不顾双方实力的差距,完全不知退却,虽终会将他导入死地!
就在此时,耐特突然仰天一声清啸。这有着奇特节奏的啸声高亢而不刺耳,蕴涵着充沛的真力,绵绵密密地远远传扬了开来。
徘徊在皇家卫队封锁区域之外的德鲁马听见啸声疑惑地往广场方向望去。
黄金冠冕旅店中,原准备有所行动的唐停下脚步,侧耳倾听这啸声。随后沉吟了片刻,便走出了房间。监视的骑士们顾不上寻思刚才的啸声,赶紧跟了上去。只见唐施施然走到了一楼大厅的酒廊中点了杯酒,独坐着饮完,便又回到楼上的房间。
骑士们虽觉得他这番举动有些突兀,但并没有看见他和任何人接触,也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只得在疑惑中又跟了上去。他们谁也没有发现唐在喝酒的间隙在桌子底面刻上了小字。
这阵啸声全城的人们都明明白白地听见了。不少人走出门外查看发生了什么,惊讶地相互询问,拉寇迪平静的表面终于泛起了小小的涟漪。
而此时还没有人知道,这场小小的骚动只是这一天将要降临的动荡的序曲。
啸声入耳,艾里一震,濒临疯狂的神志顿时清明了些。
与罗炎的交手不敢稍有放松,但艾里这下才重新注意到魔王以外的人。
十几个人影围绕在身边,应该是那些参赛的高手。
头上的伤口不断淌下的暖流渗进眼睛,模糊了他们的面目,并将艾里的所见都蒙上了一层红色。他眨眨眼,红色褪去了些。
目光落在耐特身旁的萝纱身上。看到她纤细的手臂与小腿上好几道殷红的伤口,艾里终于意识到这有一半是自己造成的。尽管有耐特的照顾,她仍是被交战中横飞的剑气魔法伤了不少处,但执拗的少女忍着泪水就是不肯离开。而周围的众人明知敌不过罗炎,却也不愿抛下自己而逃。
自己一败,这些人敌不过罗炎很快也会丧命,但他们若是抓住时机逃离这里,倒还有一线生机。可是他们顾着自己,竟无一逃走。而自己却又一次被那段回忆所左右,不自量力地为着已经消逝的人而置眼前这些活生生的人们于险境!
危急关头无法自控的代价,将是这些人的生命!难道我又要如十年前那样连累旁人?
我到底在做什么?历经十年磨砺,心志却还是如当初一般脆弱……
我始终还是个弱者吗?!
忽然,几声土石剥落之声打断了艾里的自责,巨大的修雅石雕竟出现了无数裂纹。刚才艾里和罗炎在雕像下的片刻激斗中,已有不少激荡的真力以及四射的剑气魔法落到了雕像上,无声无息间雕像已被破坏得四分五裂,现在终于支撑不住了。
艾里见状,不及多思,也顾不得正和罗炎激战中,大声喝道:“大家快退!”自己足尖一点地,疾扑向一脸茫然的萝纱,竟将整个背心对着罗炎!罗炎本非人类,毫无规矩道义可言,魔真剑忽地电光急闪,剑锋伸长数尺,剑尖处凝结出一个夺目光球,渐渐地由小而大。正待将光球射向艾里的背心时,修雅的雕像终于整个碎裂开倾坍下来,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石劈头盖脸地压向地面上的众人。
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的萝纱傻傻地站着无法移动一根手指头,除了视觉外,一切感觉似乎都消失了,而时间的流逝也似乎变得缓慢下来。
她怔怔看着巨石铺天盖地地砸下,怔怔看着耐特等人各自闪避着石块,怔怔看着艾里焦急地冲向自己。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太多恐慌,反而想着刚才浴血奋战的艾里虽然很酷、很帅,但还是喜欢原来那个总是笑眯眯,又有些狡猾的不良叔叔艾里。看到他恢复了正常,真好……
随后艾里冲到了她身前,搂着她继续飞奔。越过艾里的肩膀,她看见落下的石块在无的三尺开外便被弹开,他原本指向艾里背心的剑垂了下去,剑尖的光球闪动两下便消失了。而剑的主人却呆呆站着,仰天望着飞落而下的碎石,竟显出一种似哭似笑,又像是无比孤寂的表情。
慢慢地,无的眼光下落,和少女的目光对视。
萝纱的眼神坦然、平静,而无此时的神情却显得怔忡和恍惚,原先那种阴寒和血腥的杀气似乎已经消失不见。而这一瞬间,他额间那块宝石在冰蓝长发的掩映下闪过一道红色的光芒,脸上掠过一丝挣扎和痛苦,便黯然垂下头去。再度抬起头时,无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但是尽管他刚才的脆弱神情只是一闪而逝,萝纱此时再看他却觉得他并不像原先那么可惧可厌了,反而有一种奇特的同病相怜的感觉。
似乎有什么地方,这个人人畏惧的男子与自己这一无所长的人是一样的——都是被命运捉弄,挣扎得痛苦不堪的人。
艾里架着萝纱一边径直向出口奔去,一边向其他高手喊道:“大家趁现在冲出去!”众人均知与罗炎实力相距甚远,便是合力也难以取胜,早有退意,此时见艾里终于恢复冷静主动退却,纷纷跟了上去。
罗炎却只是冷笑,并不急着追击阻拦。萝纱拼命想说什么,但偏偏嘴被艾里的手臂挡住了,只能发出些咿咿唔唔的声音。
顺利奔出大门后,众人尚来不及庆幸,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聚集在门口的人们认出了他们,纷纷静了下来投以希冀的眼光,为他们让开一条路。
魔异部前十强中自然不乏了解这绝对平衡彩虹结界的人,一看脸色立时变了,对其余人略作解释后,这些人的脸色立时变得铁青,大家终于明白魔王为何并不急着追赶,让大家轻易跑出广场了。萝纱好不容易挣开艾里的手臂,终于能开口说话,“我刚才回去正是要告诉你们,大家被这绝对平衡彩虹结界困住了!”
而此时,拉寇迪的平静被再度打破。滚滚烟火从拉寇迪各个重要地点同时蹿起,军队和平民乱哄哄地在街上奔走救火,城中一片混乱。接连出现奇怪的声音和原因不明的失火,让市民们隐隐感到了不安。
德鲁马听着四面传来的喧闹,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留在中心广场附近。他有种感觉,城市中的骚乱与中心广场发生的事有关。
众高手尝试攻破绝对平衡彩虹结界,但无论是魔法还是武力攻击,都没有什么效果,只是在结界上激起一阵绚烂的波光焰影。
艾里抱着一丝侥幸向萝纱问道:“会下毒的,当然也会解毒。你既然知道这鬼玩意儿的名称,应该也知道破解方法吧?”
“没办法!”一旁魔异部的奥尼玛插进来道,不客气地打破了艾里的妄想,接着补充道,“也不能说是没有办法,只是这个办法我们不可能做到。要破解这个结界,单是以某几系的魔力来攻击是毫无效果的,它会自动反弹,恢复原先的魔力绝对平衡状态,所以需要同样分属六系的强大魔力来抵消结界,破坏其绝对平衡。如果我们的魔力压过施行结界人的魔力,就能打破结界了。”
虽然这些魔法理论听得艾里一头雾水,但他还是很乐观地问道:“听起来好像不会很难啊?”
奥尼玛顿时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但对方毕竟是传说中的英雄,只得努力不在脸上表现出来。他沮丧地摇摇头。“且不说我们这里懂魔法的并没有人懂得光系的魔法,你看看,”他指向结界外瞑目端坐着向结界灌输魔力的魔法师们,“凯曼这次大概把全凯曼较高等级的魔法师都调集来对付我们了,这几百个魔法师汇聚的魔力,我们区区几个人怎么能抗衡得了?”
萝纱看着外面的魔法师,思绪飞了开去。师兄是首席魔法师,又是魔法工会的会长,这些魔法师都是他指挥调集的吧?他从前是个见到受伤的小鸟都会带回去给它治伤的人,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毫不顾惜这么多人的生命,施行如此可怕残忍的计划?
尽管师兄的性情早已变了,但萝纱心中总是认定师兄只是用冷漠的言行掩盖了真正的自我,记忆中那个温柔善良的男孩依然是他真正的内在。然而眼前的景象却逼着她正视这样的事实——萨拉司坦就是令广场中几百个无辜民众陷入危险恐慌的祸首。
想到萨拉司坦早上的言行,萝纱猛然一震。“今天的行动他是知道的,那么早上他异常尖刻的态度,难道是想激我离开这个将要成为战场的地方,不愿让我死在这里?师兄……师兄对我还有一些情谊吗?”
一股不知是悲是喜的感觉笼罩住了她,使她浑然忘了眼前的险境。待得回过神来,发现泪水已经淌了下来。而周围突然静了下来,只听身旁的艾里喃喃自语:“那家伙倒是六系的魔法都厉害得要命!如果是他的话,想必可以打破这见鬼的结界。”
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却见人群畏惧地自动分开,从中缓缓地走出了嘴边噙着一丝冷笑的无,就像看着拼命挣扎却逃不出猎人罗网的猎物一样看着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