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还它们自在的好。”
轻轻柔柔,像是随时可能消散的声音。
纤纤弱弱,像是随时可能消失的身影。
静静看着风中摇曳的花叶,玉颜上笑容如风中轻颤的花朵般柔美出尘,却有种一碰便会消失的脆弱感。拍卖会前的傍晚,安妮塔凝视着野花微笑的画面在艾里脑中鲜明如昔。
当时只道她是见自己如约为她带来野花而欢喜,后来细细想来才发现笑容下流露的怀念、欣羡、感伤。那时的她,也许是借着野花怀念着那个曾经如野花般坚韧自得的自己吧……可是,对希尔迪亚的爱,还是让她选择把自己的生命依附于他,按着他的希望结束生命。
只为了这么个无血无泪的男人!
“你这家伙!”
怒吼一声,艾里猛扑上去,揪着三王子的衣领将他猛向后掼,直到墙壁狠狠撞上他的后背。“老板,终于找到你了。”艾里的面孔因为激动和愤怒而扭曲,声音却是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起伏,极大的反差更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密室内,众人惊呼声中,三王子微皱起眉,不过神情随即平复,眼神澄清地看着他招呼道:“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面。上次分别得太过匆忙,一直挂念着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呢。”
艾里看他若无其事的神气更是火大,懒得多说,便待一拳打掉他那副看了就有气的从容神情,然而回过神来的安帮的人立刻上前死命拉住他,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解。“艾里你别冲动呀!”“你认错人了吧?他是弗里德瑞克王子啊?”
他这才想起了希尔迪亚就是为安帮人所尊崇的三王子弗里德瑞克。这心性凉薄的家伙哪一点和“善良仁爱”、“品行高洁”之类的词沾得上关系?竟在安帮人面前装出一副高尚嘴脸,真是虚伪到家了!艾里怒火更炽,拳头的力道没有放松半点。待要挣开这些人接着对那家伙饱以老拳,一双纤白柔荑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臂。这双手并不大力,但认出这是月炎的手,艾里缓下动作转头看去。只见月炎向自己微微摇头,眼中露出恳求之情,他心中一软,终于缓缓放下拳头,松手放开弗里德瑞克。
他得回自由,躬身状甚痛苦地呛咳不已,安帮众人纷纷围上去,有的搀扶,有的顺背,有的挡在他和艾里中间免得他再受伤害,乱成一团,待他的态度简直跟侍奉心中圣人一般。艾里冷眼看着,不悦到了极点。
卡特尔不解地将艾里带开几步:“你怎么了?干嘛对三王子动手?你是不是把他错当成什么人了?”
“认错人?也许吧!”心情恶劣的艾里懒得多和对事情完全没有概念的他多解释,推开他再度走向弗里德瑞克。三王子身边的人站到他前方,看向艾里的眼神都透出了敌意。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艾里只是个刚刚认识的来路不明的人,弗里德瑞克王子才是一直给予他们很大帮助的值得敬重的朋友。
然而恢复过来的弗里德瑞克王子走了出来,向大家摆了摆手安抚道:“不要紧。看来他好像对我有些误会,让我跟他谈谈就没事了。”他伸手向艾里做出“请”的姿势,从容道:“我们到那个房间单独说话可以吗?”
艾里瞪着他半晌,他脸上的从容笑容仍是纹丝不动,实在看不出他肚里卖的是什么药。左右在月炎面前也不好动手揍他,便跟他去好了。
进了房间三王子不紧不慢地把门关严实,才回身向艾里笑道:“怎么过了一个月再见面,就好像跟我有仇似的?记得在伦达芮尔时我就希望能延揽你成为我的伙伴,一直对你礼遇有加啊,应该没有做过什么会让你这么厌恶我的事情吧?”
艾里知道他如此精明的一个人,从刚才月炎的话中便推想出自己已经知道了他曾化身的身份。可是,他却不能理解自己的愤怒由何而来。看来他对自己在伦达芮尔做过的事,竟是丝毫没觉得于心不安!
“还记得安妮塔吗?那个被你利用她对你的感情,牺牲性命帮你做事的女人?”愤怒过了头,反而能让人平静。艾里收敛了情绪的波动,冷静地提醒他曾做过什么。
“当然记得。她可是帮了我很大忙,我怎么可能忘了她?”
跟聪明人讲话是很省事的。提到安妮塔,弗里德瑞克便明白过来,却仍是没有什么愧疚的表现。似乎觉得很有趣地笑了起来,他坦然道:“原来你是在为她抱不平。你凭什么?又是为了什么?”
简单的两个问句却把艾里逼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弗里德瑞克的气势立时强了起来,滔滔不绝地说下去:“我和她的事难道有损害到你什么?如果没有,这关你什么事了?”
停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可笑的东西,他带着嘲讽的口气接着道:“好吧,就算是为了‘为弱者讨回公道’之类的理由……她有向你抱怨过什么吗?我从来没有强迫她,也没有用她什么亲人来威胁她,所有一切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
你知道她为什么愿意这么做吗?她知道我是不可能把心思长久地放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她说与其不久后被我只当做一个有过短暂恋情的女子忘记,不如以这种方式永远在我心里占据一个位子。她本人认为这样比较幸福,你又为她不平什么?”
一连串话下来,竟把艾里逼得无法反驳。诚然他说的都是事实,但安妮塔本人来说还行,作为受益者却理所当然地说出这些话,还算是人吗?!艾里怒极反笑:“说得好,说得对!难怪你在安帮的人面前,也能装得出一副关心黎民疾苦的圣人模样!其实也一样是想利用他们吧?不知道这次他们又能帮上你什么忙,弗里德瑞克王子?”
“我和安帮也算是各取所需吧!”仗着安帮据点中密室的隔音保密条件好,三王子也毫不避讳,“我自小不为父王所喜,十二岁便被他送到国外游学。说是游学,实际就是放逐,如今我的势力自然完全比不上两位王兄,跟他们正面对抗根本就是鸡蛋碰石头。安帮从我这儿得到情报多救一些平民;我也可以通过他们的行动平衡两位王兄的斗争。”
“平衡?”艾里立时明白过来,“也就是打着救助平民的幌子,利用安帮来控制两位王子的战况。当一边的力量过强时,就用安帮牵制削弱它。尽量减小两边实力的差距,让他们保持势均力敌,他们就会在持续下去的斗争中消耗对方的力量。然后,你这藏身暗处的操控者就可以渔翁得利了。啊,这么说来,你设计在拍卖会上杀死哈林拉夫,也是为了这个吧?”
三王子坦然道:“变态老头不死,二王兄就没有出头之日,那可就伤脑筋了。大王兄解决了二王兄后,我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艾里冷笑道:“所以尊贵的三王子才会和安帮的穷汉打起了交道,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了救人奔波,却是在帮你争王位?”
弗里德瑞克笑了起来,完全看不出不愉快:“不用说得这么难听吧?安帮救的人也是我国子民,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我也愿意帮助他们。跟安帮更算是合作吧,只是附带也得了些好处罢了。”
弗里德瑞克眼光偶然一垂,瞥见艾里垂在腿边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显是心中对他的不满累积到了极点,恨不得把他暴打一顿,他又不紧不慢说道:“现在安帮上上下下都认定我是他们值得尊敬的同伴。就算你把这些话全部告诉他们,你想他们是相信你多些,还是相信我多些?所以,如果你对我动手,他们是宁可豁出性命,也要跟你决裂的。到时候他们就只有依靠自己的人来对付二王子手下的强手了。凭他们那几手三脚猫的功夫,迟早得全军覆没。问题是,你忍心为了一时快意令他们死去吗?”
艾里脸色变得更难看。因为知道他说的正是事实,他虽满腔义愤却不能拿他怎样。自己极是鄙视他这种毫无血性的人,但为了安帮,为了黎卢的贫民,却不得不为他效力!这种讽刺至极的现实,令他简直要被愤懑之气胀破胸口。
“哈哈哈!”弗里德瑞克心中却欢畅至极,忍不住笑道,“真神待我不薄呢!在伦达芮尔时你不愿为我效力,让我一直很觉得可惜。没想到你居然自己来到了这里,更主动来帮我做事!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了!”他仰首长笑着向门口走去。
一切都很好!情况完全在掌握中,谈话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他可以肯定艾里不能对自己不利,而且虽然不情愿,他还是会乖乖地给自己办事。
忽然,他眼中的景象急速旋转,直至定格为黑乎乎的地板。在眩晕袭来之前,一股从腹部传来的剧痛就吞噬了他的神经,随后又是几下重击狠狠落在他身体被衣物覆盖的地方。在他抵受不住失去平衡向地面倒去时,那双殴打他的手却扶住了他。他晕乎乎地望向扶着自己的艾里,根本没明白这怎么回事。
艾里轻轻掸去他衣衫上沾到的灰尘,再将被那几下重击弄出的衣褶抚平,斯文有礼的样子似乎刚才的殴打跟他全无关系。看着弗里德瑞克难以置信地瞪着自己,想不明白自己为何敢对他动手,很好心地提醒他:“记得吗?安帮可也是对你很重要的帮手哦。所以他们看出你被我打了便会跟我决裂,然后便会被二王子剿灭,到时候你还能利用什么人呢?等你的两位兄长争出个结果,你的下场恐怕也不会太好吧?”
“所以呢,刚才我已经很配合地只打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也留了手让你除了淤血外不至于受重伤,接下来便轮到你卖力表现出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了。”艾里难得地以斯文口气说话,其中却充满显而易见的恶意,冷冷看着弗里德瑞克弯腰忍耐着疼痛和腹部受击引起的呕吐感。随后他丢下他,自己当先推门而出。
等三王子痛楚减轻直起身,他站在原地想了一想,突然笑了出来。自己用来威胁他的事实,他居然能这么快就想到如何反过来威胁自己。这人还真是有趣啊!
而已经先走一步的艾里脸色依旧难看,并没有因为想到法子揍了他而稍解胸中闷气。因为自己仍是完全落在下风,并没有改变任何事。事实上自谈话一开始,一切便都在弗里德瑞克的掌握中。
想到这样的情况还要延续相当一段时间,他就觉得自己的前景跟外头的天色一般灰暗。自己大老远地来到黎卢,到底是来整他,还是来被他整的啊?!
艾里一行入城几天后,他们经由进入的那个城门又迎来了新的客人。两个年轻男人相互扶持着颤颤巍巍地走进了黎卢。一路上他们的打扮惹来不少行人注目,破烂脏污的程度连路边的乞丐都投以同情的目光。
不过,他们的衣着似乎还比不上脸上的神色凄惨。那是……经历过太多磨炼、打击、煎熬、摧残之后的死鱼般的神情。以前的山贼同伴如果看到他们现在的模样,恐怕也认不出来他们就是前去追寻艾里的班内特和基尔夫。不过大多数人若是处在他们的境地,恐怕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或许是物以类聚吧!原职山贼的他们,似乎也特别与同行有缘,一路上频频遭强人匪徒关顾,其间的艰辛非外人可以想像。和艾里走相近的路线却遇上十倍于艾里一行遭遇的匪徒,他们可算衰到家了;而本事平平的他们能在这么多次危难中平安无事,运气也不知究竟该算坏还是好。危险和贫穷的煎熬,让一开始誓言要拉到艾里入伙的他们渐渐越来越丧气。支持他们走到这里的,大半是行动上的惯性罢了。
班内特突然在街边墙脚上看到了什么,叫了一声“看,这儿有记号!”他立刻扑到那里细看,眼睛立时有了光彩。他的同伴也是精神一振。自从在伦达芮尔附近的小城中和埃夏、德鲁马形成了怪异的关系后,埃夏他们便尽可能在沿路留下一些暗号为他们引路,不然他们怎么到得了这里?
木炭画出的记号上加了一个向下的箭头,这表明艾里会在这里待上好一阵子。班内特立刻振奋许多,高兴地大力拍着同伴的肩膀:“兄弟,他就在这个城市里!提起精神来!开工了!!”
知道艾里的个性……节俭,一路上两人都是明智地决定以平民区价格低廉的旅店为搜查重点。不过,黎卢作为一国之都却远远比他们一路所经过的城市大得多了,找到平民区已经花了他们快半天时间,问过两家旅店酒馆之后出来,他们连自己身在哪里都有些搞不清楚了。人生地不熟的他们两人想要在短时间内查所有的旅店,实在是不大可能。
意识到这个现实,基尔夫泄气哀叹:“二哥,这个城这么大,咱们得找到什么时候……”
“还没试过的事怎么可以泄气?!再大的城只要去查总可以查遍的!”
见二哥如此坚决,基尔夫只敢把他的顾虑化为喉咙里含糊的咕哝声:“可是如果我们还在一家一家慢慢找,艾里大哥就已经离开这里了怎么办……咦?!”
悲观的话语在看见前方的一堆人时变成了惊讶声。在那里他好像看见了几条熟悉的身影。揉揉眼睛再看,依旧觉得是他们!让他们寻寻觅觅,找得凄凄惨惨戚戚的艾里!他们专心地站在那堆人群中看着里头的情况,并没有发现自己。
班内特高兴的大笑声也证明了基尔夫所见的并不是他的幻觉:“我就说不要那么早泄气吧!老天爷不是自动让他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两人向那里飞奔而去。距离拉近后,他们渐渐看清楚了人群中的状况,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原因是人群中,竟有不少让出身山贼的他们一看就觉两腿发软的天敌——军人!
“二、二哥,怎、怎么办?”基尔夫抖抖索索地要班内特拿主意。班内特咬牙道:“去!他们又不是冲着咱们来的,也不见得会发现我们,怕什么!……咱们小心点,先装作看热闹的,挤到艾里身边就好。”
两人小心绕到艾里背后的方向才开始往人群里挤,免得被艾里看到自己拔腿跑得没影。艾里心情不大好地皱着眉头专注地看着前方,没有察觉出异样。怕被他甩开跑掉,班内特和基尔夫一挨到他身边便一人一边死命抱紧他的手臂,几乎整个人都巴了上去。
艾里身体一震,显是被吓了一跳。发现原来是他们后,他却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火烧屁股般跳起来,反而好像松了口气的样子,只是向他们小声警告道:“闭嘴。现在场合不对,敢在这时候跟我啰唆什么当山贼的话坏了我的事,我干脆回去挑了你们山寨!”凶狠的目光是两人自跟随他之后从未见过的。他是认真的!两人都本能地噤了声。
刚才光注意着避开艾里视线,现在才留意到周围情况。只见人群包围中,刚才远远看到的军人团团围堵在一家剃头店前,几个人正在和领头的军官辩驳什么,看他们的打扮都是剃头店的店员。听了一阵,他们便明白这些军人都是王城护卫军,他们指称这剃头店是一个叫“安帮”的专门跟王国作对的帮派的据点,现在正要把老板店员都抓起来。
一股紧张气氛弥漫在在场的每个人之间。作为当事人的剃头店员和士兵们固然都是神色肃然,周围的旁观者却也多半一脸凝重……通常一般人碰上这种事都会很开心地看热闹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心生好奇的山贼们开始留心听周围的人压低了声音的议论,却发现他们似乎都是站在“安帮”那边,言谈中不时传出对那叫里拉克的剃头店老板大为钦佩以及为他担心的话语。
情况僵持了一阵,军官不耐再听剃头店老板的说辞,直接下令士兵动手抓人。剃头店的人也不肯坐以待毙,事情终于演变到兵刃相见的局面。基尔夫还道这么几个人怎么可能是那二三十个正规军人的对手,真是自己找死,忽然见外头围观的人群、周围的房屋小巷中蹿出好些都是平民打扮的人来,冲入战圈中跟护卫军乒乒乓乓打了起来。虽然这些援兵的本事跟护卫军人相比差了一截,但胜在人多,一时护卫军也奈何他们不得。剃头店的人开始在援兵的护送下向外移动。
“别想走!”突地一声大喝,一名威风凛凛的壮汉自街边一座楼房的二楼阳台上出现,口中喝道,“安帮的老鼠们果然不出二王子殿下所料!不过有我守着,你们今天算完蛋了!”他向里拉克以苍鹰搏兔的架势凌空扑击而下,身手矫捷迅猛,绝非在场一般士兵可比!眼尖看到这一幕的人已经有忍不住惊呼起来。
此时班内特和基尔夫忽觉手臂一空,便见艾里已将他们被抱得死紧的臂膀如泥鳅般轻轻松松地脱出,向前飞跃而出。难怪先前他任他们抓着,原来根本就没用,他想走就可以走啊……两人暗叫不妙,心道艾里定是觑准自己走神的时机又要跑了!
然而艾里所跃向的方向,却是那正扑向剃头店老板的壮汉。迅捷无伦的速度和精准的力量控制,让他在半空中截下了那汉子。
察觉有人突袭,大汉顾不得抓人先求自保,回身和他在空中连拼数招,两人双双落地。大汉感觉从对方剑上传来的劲力沉厚内敛,余力无穷,立刻明白怠慢这个对手的代价,恐怕就是自己的生命!顾不得里拉克,他全心应付突袭者,两人乒乒乓乓地打成一片。里拉克知道以艾里的本事应付这种状况应无问题,点了点头便赶紧逃走。
艾里不想多伤人,轻描淡写地化解二王子手下的武者的攻势后并不还以凌厉的攻击。这个武人的技艺不弱,如果让他过去跟安帮的菜鸟们混战,恐怕一会儿工夫就得倒下一片。只要不紧不慢地缠住他,过不久那边的安帮就能摆脱护卫军纠缠,到时候再由自己断后,这件事情就算搞定了。
见半路跳出个人来救下了剃头店老板,围观者中发出轻轻的欢呼,令护卫军士兵和那埋伏守候的武人恼恨不已,但一眼看去哪里分得出刚才究竟是谁笑的?而艾里的出手,对人群中的两个人有着更大许多的冲击力。
班内特呆呆望着前方艾里略有怠工嫌疑的战斗身姿,低声不知说给自己听,还是对同伴道:“艾里老大……好像,好像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基尔夫怔怔应道:“我也觉得,二哥。跟着他这么久,从没有见艾里大哥主动跟人打过架……可是,现在的他,感觉好像真是一个很正统的战士,在率领他的部下一起拼杀一样……”话是说得有些古怪,班内特却能理解他说不出来的意思。
他率领众人的样子威风是很威风啦,战斗的姿势也很漂亮,但是却让他们觉得他很遥远,觉得他不像是个最后会和自己这样的山贼同流合污的人物……
战况没有出现意外,顺利地按照艾里的预料进行着。里拉克等人既已逃离便没有多跟护卫军纠缠的必要,安帮的人且打且走,由艾里掩护着迅速撤离这里。待他们跑出一定距离后,艾里也丢下对手转身跟随而去,几个起落之间已经和先行的安帮人会合,旋即一起拐入远处的一个巷口。等到士兵们追到巷子的另一头,人来人往的大街像条奔流不止的河流,早把那些人的行踪冲得什么也不剩。
如一场热闹的武打戏,观众还眼花缭乱之际便攸然落幕。此时,班内特和基尔夫才突然醒悟到……居然又让艾里跑掉了!
被失望再度打击的他们,在人群散去后好一阵才提起劲来继续努力。班内特有气无力地当先迈开脚步,准备继续未竟的事业——到城市中各个旅店查找。走了几步之后,他听到身后的基尔夫叹道:“二哥……我好想山寨。”
他随口应道:“我也很想啊!等说服艾里大哥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我想念山寨里的大家。出来这么久,不知道他们怎样了……”
“嗯……”班内特也被勾起了念家的心思。
“记得那次大家抢了山下那个竹竿领主的粮车后,他就经常派人上山对付我们。我们在外头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举动。有时半夜里醒来,突然会觉得很怕……”
“怕等我们好不容易把艾里大哥带回去,大家却都不在了……是吧?”班内特叹着气。他也常有这样的恐惧。而且离开得越久,那种恐惧就变得更深、更有真实感。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良久之后,基尔夫再度响起带着浓浓的不确定的话声:“二哥,如果这次还是不成,我们回去好不好?”
班内特的脚步一顿。太多次的磨难已经将他们初时的决心消磨大半,而刚才艾里给他们的距离感,让他们更觉得希望渺茫。现在,他们格外地怀念起在山寨里的日子。如果最终都不可能拉到艾里,也许是该早些回去和大家一起同甘共苦。
见班内特挣扎半晌,终于重重地点头,基尔夫松了一口气。突然头颈一紧,班内特搂住他的头颈,拖着他一起向前大步跑去,大声道:“既然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兄弟,尽咱们最大努力吧!”
“嗯!加油!”
重燃斗志的两人,向着黎卢的漫漫旅店森林再次发起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