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与奥瓦鲁军的战斗而陷入迷惑的人,不仅艾里一人。与他立场相对的阵营中,也有人对自己的信念产生了置疑。
“克里维,你在想什么?”
有些不悦的声音唤回了正在走神的克里维的注意。他猛然醒起自己竟在和队长的谈话中走神了,有些慌忙地应道:“对不起,我……昨晚没睡好。”
哈尔曼皱着眉看他一眼,没在这件事上多作纠缠,继续原先的话题。待到谈话结束,克里维转身离开时,他才阴沉地紧盯着克里维的背影。
“克里维最近未免他走神得太过频繁了……”
不只是克里维,队中不少人的表现也越来越异常。
他最初所带领的那支队伍,是一支冷峻精悍的队伍。每个成员都已经做好了为任务而牺牲的准备。平日和黑旗军在一起时还没什么,当没有外人在场时,队里就会显出一股压抑阴冷的气氛。
而近来不知是不是和黑旗军的疯子们混得太久了,还是长时间没有行动而有些麻痹了,抑或是两个都是原因,他发现有不少队员和克里维一样都有点变了。神色变得轻快,言行变得活跃,阴冷气息渐渐消失,时不时地走神发怔……这些都是令人不安的征兆。
哈尔曼神色沉郁,若有所思。
克里维也知道自己身负重任,不该有任何动摇,但是心态变了就是变了,不是单凭意志就能改变的。
在黑旗军与奥瓦鲁之战后,他的想法便脱轨了。
混入精灵领域之后,一开始所见到的事实血淋淋地戳破了他对“圣剑士”的幻想。邋遢,懒散,没有责任感,见识过圣剑士这真实的一面后,他的认知便扭转向相反方向——所谓圣剑士不过是黑旗军为了自身的壮大,刻意塑造出来的招牌而已!
所以,像艾里那样软弱无能的男人,只是因为他的某些经历能够被黑旗军利用来造势,才会被选中塑造成“圣剑士”,拱上黑旗军首领的宝座吧!
他确信,只有这样,艾里这样完全背离一般的英雄人物定义的人,才会得到今天的地位。这只是侥幸而已,绝对不是实力的证明。
然而在与奥瓦鲁人的战斗中,他看到的艾里,简直像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虽然艾里的部下平素时常数落调侃他,在战时却没有任何人对艾里下达的命令有半分轻慢。突然显出的巨大威严,几乎令克里维怀疑是不是黑旗军部将都把对首领的尊敬积攒起来,直到关键时刻才全部用上。
在战场上与敌军兵刃相交时,艾里身上有着克里维前所未见的强悍威势。
凭借无人能敌的战斗力,他毫无畏惧地孤身冲入敌阵之中,所向披靡。骁勇的行动洋溢出一股常人无法比拟的气势。因为有首领的鼓舞,黑旗军将士亦上下一心,焕发出远胜一般军队的战斗力。
明知他是自己对立面的人,更是自己受命要刺杀的对手,在看到这场面时克里维仍感到热血上涌,不由自主地涌出钦慕之感。他无法否认,这样的艾里完全够格担当起“圣剑士”这个名号,更足以统领黑旗军!
就是那个平日懒散随性,对什么都随随便便,毫无威严可言的家伙!那个一开始就被自己认定是弱者,不会有什么出息的男人!!
事实就摆在眼前,克里维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既然以艾里这种治法,也能成就如此的强者……这么说来,自己过去认定的规则、自我牺牲和服从,岂不就没有遵行的必要?
甚至连黑旗军里的生活,也越来越吸引克里维。无论是在精灵领域,还是现在的洛茨城,黑旗军所在的地方总显得生机勃勃,被一股欢快、无拘无束(或者说无法无天)的气氛包围着。与这里的生活相比,过去在凯曼军中沉闷单调的日子简直僵死得令人窒息。
只是,他从小所受的教养不可能那么容易轻易抛却。一方面,克里维在情感上,不由自主地越来越倾向黑旗军;另一方面,过去笃信的信念则不断告诉他,自己正在不断滑向错误的方向,必须克制情感的异动,重新成为过去那个忠诚服从的凯曼战士。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心便在其间挣扎,十分苦恼,时不时神游物外,试图在满脑子的迷雾中找出一条正确的道路。
“真神啊!难道是我和黑旗军在一起混久了,连思想也被他们污染了吗?我真的堕落了?”
走出哈尔曼的房间,克里维无精打采地把头靠在门板上放松一下,心中无声地哀叹。
渐渐地,房间的气氛让他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便踱出门去到城中闲逛。
他并不指望能借此将冲突的想法理出个头绪,只求能稍微排遣几分心中的迷惘。然而胡乱转了几圈,心情却没有多少改善。忽地,他看到艾里的身影。他正懒懒地斜靠在缓坡边一棵老树下,悠然望着远方风景,不知在想着什么。
此时,郁结于胸的不安如同碰到了触媒一般猛然爆发开来。克里维再也无法忍受继续一个人漫无边际地思索,他冲动地走到艾里近前,直接问道:“你们这样什么忠诚、自制、服从、尊卑秩序都不管,只按自己的心意生活,真的是对的吗?”
把世人所推崇的美德全部抛到一边,这是不应该的吧?!
艾里回头茫然地看着他,眼神并未落在克里维身上,像是没有完全从自己的世界醒过来。默然半晌,他才低声轻叹。“我不明白,我们的忠诚为什么理所当然地应该献给王室或是权力人物,让他们享受着我们的供奉压制我们?”
“我没去想过这样的生活方式算不算正确。但我想,如果一个国家中每个人都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活得开开心心,这就是个理想的国家了……”
这一句话似乎并未回答克里维的问题,只是艾里神思恍惚之际,因克里维的问题而触发的感慨。
他建立黑旗军的初衷,便是要得到一块想人们可以自由生活的容身之所。然而现在明白要实现它,先会让无数无辜者流血痛苦,这个理想便遥远得可望而不可即了。
不过,听到这不是回答的回答,克里维却如醍醐灌顶,双眼大睁,怔立当场。
希望大家都能快乐地生活……这不是自己自小便立下的愿望吗?不正是为了这个心愿,才立下当一个守护和平的光荣骑士的决心吗?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一年年为了磨砺武技,建立功勋而奔忙,竟不知不觉地淡忘了最初的初衷。期望着成为合格的战士,人们眼中的英雄,自己渐渐完全只以世人对英雄的标准作为行动的指引,而忘了用头脑思考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直到听到艾里这些话,他才猛醒过来。
回忆起最初的那份心情,再看现在的一切,便发现自己对很多事的坚持都是无谓的。
年幼之时,并不知道什么是国家,什么是爱国,什么是忠诚,只是单纯地希望身边的人都能过得开心。长大后,才渐渐被国家灌输了爱国忠君等种种观念。
可是现在凯曼君王为着野心贪欲而向外发动战争,不单是东部联盟的这些国家,就是在凯曼国内,人们也被沉重的赋税和没完没了的征兵压得喘不过气来,田地日渐荒芜,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自己对国家和君王的效忠,已经和一开始想要的目标背道而驰了。而这次潜入黑旗军所担负的任务如果成功,凯曼便能更顺利地突破东部各国的反击,对整块大陆上民众的伤害将会更进一步!明知如此,难道还要继续坚持着压抑对黑旗军的认同,去给这一块给了自己许多欢乐的土地带来灾祸吗?
心中的答案已然十分明确。克里维萦绕心头多日的迷惘已豁然开朗,终于知道自己该如何取舍了!
克里维本就是心性比较单纯的人,意识到哈尔曼带领的队伍会对黑旗军造成极大威胁,他在强烈冲动的驱策下打算向艾里吐露实情,以让黑旗军尽早做好防备。
没有思考太多利害关系,也顾不得会不会受惩处,这一刻盈满他心中的只有身为奸细并曾几度试图谋害艾里等人的惭愧。强烈的愧疚感,让他无法坦然面对艾里。克里维低头看着脚边的石子,攥紧了拳,憋得满面通红。
“艾里首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挣扎良久,他才做好心理准备,怀着必死的决心大声喊道。正想趁着勇气还没消失前,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来,忽然有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克里维紧张得差点跳起来。抬头看去,站在他身前的人却不是艾里,而是在寻找黑旗军的路上结识的维洛雷姆。
“艾里?艾里在那里啊!”维洛雷姆指着远处道。
艾里正在那里和几个部下谈着什么。大概是在克里维漫长的心理挣扎中,有人有事情托维洛雷姆来找艾里,就把他叫走了。
克里维的气势立时一泻千里,只差没瘫坐在地,满脸的错愕失落。
维洛雷姆见他神色如此反常,看起来他要向艾里说的似乎是一件极难以启齿的事,一挑眉,面上立时透着一股促狭。
“奇怪。克里维你怎么满脸通红呢?难不成……”维洛雷姆兴致盎然地凑近纯真的青年,以恶魔般的声音在他耳边道,“你刚才是要向艾里告白吗?”
在克里维因为听到了超出他认知范畴的话而呆愣着没有反应的时候,他还煞有介事地评论起来。
“克里维你看起来,不大像是有那方面兴趣的人啊……不过人不可貌相,这种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艾里收拾收拾,也算得上是个高挑纤细的金发美人了。只是年纪稍微大了一些。我还以为美少年会比较吃香,原来现在也流行大叔型的啊!”
维洛雷姆拿手在克里维眼前晃晃,发现这可怜的家伙目光呆滞,全无反应,他嘿嘿笑道:“克里维你还真是个腼腆的人呢……”
维洛雷姆玩得很乐。可怜刚弄明白他在说什么的克里维,已完全陷入石化状态。
这次之后,克里维一时也没有机会与艾里碰面,因为第二天,艾里和萝纱便踏上了前往亚布尔的旅程,去参加南方各国联盟会谈。
没能向艾里倾吐实情,渐渐地,克里维的冲动退去,他开始冷静下来。他突然意识到,如果把事情捅出去,自己或者可以将功折罪,同来的哈尔曼等人恐怕全部难以脱罪。
尽管他心中的天平已经完全倾向黑旗军,只想把凯曼的任务抛到天外,却仍不能眼睁睁看着曾经同生共死的战友因为自己的背叛而面临悲惨命运。错过了一开始的机会,克里维便再无法把这件事说出口了。
虽然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了笼罩在心头的迷雾,情况却仍没有什么改善。他只是从陷入迷惘转变为陷入另一种迷惘而已。保护黑旗军,与不能背叛战友令他们陷入危险,这两种念头在他心中展开了另一场拉锯战。
黑旗军还没有因为哈尔曼等人的行动,面临真正实质上的危机之前,克里维便没有必须与昔日的战友们决绝相对的理由。在事情未有新的突破契机之前,情况只能继续这么胶着着。
克里维虽抑郁不宁,也不免有些姑息的想法。如果日子就这样一直继续下去也好,自己既可以继续留在黑旗军中,又不用与昔日同侪决裂。
然而,他没有想到,改变的契机会来得这么快。
艾里等人走后不过数日,哈尔曼便秘密召集队中大部分成员密谈。除了安排几个人在外头晃来晃去当幌子、望风外,其余人都避开旁人注意,陆续潜入城中一座被废弃的荒宅之中。
自从混进黑旗军后,这还是头一次进行这么大型的集会。队员们均感事情不大寻常。在哈尔曼开始讲话之前,到场的队员们窃窃私语,都在暗中猜测队长是否终于要采取大的行动了?
果不其然,众人到齐后,哈尔曼也不多啰唆场面话,没说几句便直接切入主题。
“今日召集大家来,只想说一件事。我们进入黑旗军内部,也已经有几个月了,不能再无所作为下去。”
哈尔曼淡漠地环视场内,各队员面上的反应或兴奋,或紧张,或犹疑,或不安,他都看在眼底,依旧毫不动摇地继续自己的发言。
“大家放心,我并不会盲动躁进。我想到应该怎么对付圣剑士的办法了。”
场中众人都为之一震,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的人,不管是一心要完成任务的,还是已经产生挣扎犹豫的,都不能不被哈尔曼话中之意所吸引。克里维亦不安地挪了挪身子。
“圣剑士虽然本身很强,难以下手,不过观察了这么长时间,我可以确定黑旗军十分顾惜民众的安危。所以,我们不妨便从这里的城民下手!”
队中擅长制作火器炸药的一个队员在哈尔曼的示意下,拿出包得严严实实的四个一尺来方的包裹。剥掉外头的布面,里头是制作得相当精良的炸药包。
“奥瓦鲁军撤得仓促,在这城里留下不少当初准备用来攻城的硝石火药。入城接管时,我们私自扣下了不少火药,这些天我便用这火药制成这四包强力炸药。如果埋设的位置得宜,四个炸药全部引爆的威力,应该足以毁掉小半座洛茨城。”
那队员说明完毕,哈尔曼接过话头。
“我们便可以利用这些炸药,来挟制住部分城民!眼下圣剑士和圣女都已经离开,黑旗军也因为这一个月来的休息而有所懈怠,正是最没有防备的时刻。我们又是从内部发难,胜算还是相当大的。届时,我们便以这些城民的性命相胁,逼圣剑士就范!”
哈尔曼这番话还未说完时,场中的气氛就已经变得激扬起来。
一部分人是为了长时间的沉寂将告结束,终于可以放手施为而燃起斗志,兴奋不已;另外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则表现出了明显的不赞同。只不过这支队伍向来纪律严明,没有人会在队长结束发言之前鲁莽地插话表示意见。
“属下不赞同这个计划!”哈尔曼的话刚告一段落,便有队员立刻起身,语气强烈地表示反对。“我们身为骑士,就算是为了完成任务,也不可以危害普通百姓的生命!这样做的话,我们和一般的盗匪有什么区别?”
“那么你可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够取圣剑士的性命?”
哈尔曼的神色并没有因为部下激烈的口气而显出不悦,而是很理性地反问那部下。
那人一时语塞。艾里有多难对付,经过之前几次失败的行刺队员们都已了解。如果他能想到怎么对付艾里,事情也不会拖了这么长时间还未有进展了。这人气焰受阻,不过仍毫不退让。
“属下一时还想不到该如何达成任务,但是就算要花费再多时间,也不能采用伤害平民的办法!陛下派大军出征东方,不是为了让东方的民众也能归附明君,分享我国的恩泽吗?”
不少和他持相同态度的人亦同声称是。如果艾里在场听到这些人的话,大概会笑他们居然还真的相信仁明王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不过在凯曼军中,确实是大部分士兵都对此坚信不疑,以为自己正在进行的是正义之战。
此时,那些赞同为了完成任务应该不择手段的队员也开始鼓噪起来,指责反对这计划的队员们不知变通,不懂地分清事情轻重。两边各持己见,争吵不休。一些本身还犹豫不定,拿不定立场的人试图平息纷争,但也全然无法平息事态,只有使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克里维记得身为副队长的责任,本想起来镇住场面,无意中瞥到身旁的哈尔曼的脸部神情。对于队内首次爆发的大分歧,他并没有在情况闹大之前进行遏制,而是安坐位子上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每个人的反应。太过平静的表情,像是在冰冷地计算着什么……
哈尔曼个性冰冷固执,从来都不算很好相处,不过克里维还是第一次觉得队长是个可怕的人物!他不由自主地打个寒战,正神情凝滞间,目睹了哈尔曼接下来那快如闪电的一瞬间的行动!
哈尔曼修长坚实的手掌瞬间筋骨紧绷,握住剑柄,随即他便就着拔剑之势从座位上弹射出去,直冲向那发言反对的队员。沉得极低的腰身,微弓的身姿,令拔剑的力道与前蹿的冲势完美地结合到了一起,哈尔曼的去势快捷无伦。
哈尔曼冷厉的面孔虽是低俯着的,那双眼睛却向上直直逼视那队员,流动着冰冷凌厉的光芒。一股浓烈的杀气,从他身上喷发出来。
从杀人的技艺来说,哈尔曼本就是队伍中最强之人。那队员别说拔剑格挡反击,连闪避都没办法。与其说是因为哈尔曼动作太快,他反应不及,不如说是他完全被那股震慑心神的杀气逼得身体僵直,全然动弹不得。就连周围的人都觉得身体像是被什么无形的重物压住了,一时难以行动。
只在眨眼间,哈尔曼已冲至那队员身前。周围的任何人都来不及阻挡,眼睁睁地看着一束银亮透明的光芒,迅速地没入那队员的身躯。
一声切割人体特有的浑浊声音之后,浓艳的血喷洒而出。
哈尔曼侧身避开,没让血雨沾染上身。黑旗军中各军维持原制,独立性强,只要注意封锁消息,杀死一名部下还不甚要紧,不过身上如果沾了血,回去时若被人看见生疑,倒还有些麻烦。
哈尔曼甩甩剑身上的鲜血,在尸身衣物上擦拭干净,还剑入鞘,冷冷环视周围神色大变的部下。
“怎样?我出手杀他,你们不服吗?”
站在被杀之人那一边的队员本已显出愤愤之色,一些人的手甚至已握住了武器向哈尔曼围了上去。哈尔曼身为队长,肆意杀害部下超越了他的职权范围。他的行为足以激起众怒。
然而此时和他冷洌眼神接触,众人的气势反被压过,一时没有人说话。
“任务一拖再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如今我找到了方法,他提不出其他可行的办法,只一位反对,便成为任务的阻碍者了。”
哈尔曼无视周围,泰然自若地说道。
“你们应该记得吧!在出发之前,我们都曾发誓,要拼命完成肩负的任务。既然他非但不帮助完成任务,还试图阻碍我们,便应该付出生命的代价。身为队长,我有铲除队中离心者的责任。现在,你们……”他再次环视众人,“还有异议么?”
全场一片寂静。众人无法指责队长什么,也没有人再敢反对这计划。
不过,另有部下迟疑地问道:“可是……圣剑士真的会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换那些平民吗?”
哈尔曼停顿了一下,方道:“不见得非得直接要他自裁。不过,如果以此为胁,要诱他进入我们做好完全准备的陷阱之中,应该不难。那时必定有办法取得他性命。”
哈尔曼言之成理,队员们再无异议,随即商讨具体的行动安排。
未料到哈尔曼这次的计划竟指向这里的平民,克里维心里惶惑难安。暗地里希望能一直维持下去的暧昧局面终于被打破,他将不得不在团队和黑旗军之间作出抉择!过去无法取舍而姑且丢在脑后不去管它的问题,现在重新摆在眼前,再无回旋余地。
克里维脑中一时间混乱得很,不知究竟该如何抉择。而在这之外,他心底亦隐隐浮现出另外一种怪异的不安。
他的位置刚好在哈尔曼的旁边,哈尔曼的表情看得是最清楚不过。在哈尔曼回应部下的质疑前,曾微妙地停顿了一瞬,克里维没有忽略过他这一瞬间的神情,怪异之感便是由此而生——如何布设厉害到可以捕杀艾里的陷阱,该是这个计划最困难而且关键的一部分。可是哈尔曼那时的表情,好像是没放多少心思在这上面,被人一提才想起来似的……
不过他很快忘记了这微不足道的怪异感。哈尔曼等人讨论的计划渐露端倪。超出众人原先的预想,这计划足以令数百平民的生命陷入险境!
不论是继续原本的使命,还是改换立场,克里维知道自己都不能漏过这个计划的任何一个细节,他抛开杂念全神贯注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