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袖也没想到陆寄风会拉着他跳下一线谷,但觉逆风扑面,身子不停往下坠,不禁哈哈大笑,只不过笑声被急速的气流和狂风冲散,而没有半点声音。
突然身子一顿,已停在半空中。
冷袖的身子惊出一身的冷汗,但心情却十分痛快,抬头一看,原来陆寄风一手攀着岩壁,一手拉着他,才止住了继续坠落的危险。冷袖怀里还抱着青阳君,三个人的重量,全靠陆寄风一手之力支撑着。
冷袖大笑道:“哈哈哈……小子,你敢跳,很好,很好!”
陆寄风道:“好什么?”
“有这个胆,就很好!老夫欣赏有胆量、有气概的年轻人,哈哈哈……”
陆寄风道:“有胆量、有气概的年轻人,很快要变成挂在山壁上的人干啦!我们这下子怎么办?难道一辈子挂在这里?”
冷袖道:“说得也是。”
“什么叫说得也是?快想个法子!”陆寄风道。
冷袖笑道:“出力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急什么?”
陆寄风哭笑不得,道:“我看我们慢慢下去好了,看看谷底有什么……”
“万一是岩浆呢?”
“那……我们慢慢攀上去……”
“那两个牛鼻子一定还守在上面,你上去了还是得再跳下来一遍。”
陆寄风不禁恼火,道:“上去也不是,下去也不是,你真的想挂在这里一辈子?”
冷袖道:“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你光生气有什么用?青阳君,你说是不是?”
青阳君苦笑道:“是。”
陆寄风叹了口气,道:“青阳君,对不起,我们剑仙门的老前辈胡作非为,连累你一起坠崖,我代他向你道个歉。”
青阳君道:“陆道友,只要你肯回通明宫,一切好谈。”
这个节骨眼儿,还挂心宫务,真不愧是地下掌门。
陆寄风道:“青阳君,这一线谷有多深,你可知道?”
青阳君道:“我实在不知,从没有人跳下去过。”
冷袖道:“也不知会不会比剑仙崖还高?”
陆寄风道:“我曾被推下剑仙崖,结果没事,如果此崖与剑仙崖一样高,那就好了。”
冷袖一怔,道:“当年你是被推下剑仙崖的?你怎么没对我说?”
“我忘了说。”陆寄风老实道。
冷袖不知在想什么,一会儿才道:“寄风,我有些话要告诉你。青阳君,你自己捂着耳朵,这是本门秘密,你不能听。”
“是。”青阳君虽然没有服从冷袖的必要,可是也不便听别人门派的秘密,还是依言捂住双耳。
冷袖道:“当年你落崖之后,竟能破解机关,进入梅谷,我一身的内力理应传给你,可是我发现你带着法一子的令牌,误会了你……”
陆寄风道:“你怎么现在知道是误会了?”
“你师父告诉我的。”
“你见到我师父了?”陆寄风回想起自己逃出秘道之后,弱水道长和眉间尺的激战,以及眉间尺杀尽剑仙崖上之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冷袖道:“你师父什么都告诉我了,尤其是你有多笨这件事!”
“冷前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本来就是一个笨到极点的弟子,你难道不知道:教你武功的眉间尺,一直都是假的?”
陆寄风一愣,道:“什么?”
“什么什么?你真的相信那个白天和晚上会变成两个人的梦话?”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陆寄风问道。
冷袖道:“哼,笨徒弟,我就从头说好了。其实真正的眉间尺,根本没有去找过司空无,他的武功差司空无太多,才不会去送死,所以,他也没有被打成古怪的样子,也没有变成什么叫支离骸的,你懂吗?”
冷袖道:“那一阵子,真正的眉间尺一直在云游四海,他有个无聊之极的兴趣,就是弹琴,他为了找千年古桐,以及江南冰弦,整年就是到处跑。想不到有个不要脸的人,趁他不在之际,鸠占鹊巢,杀了剑仙门上的几个僮仆,带来自己的手下,并自称起眉间尺来了……”
陆寄风倒吸了口冷气,直接想到那名黑衣人。
冷袖道:“剑仙门从来都行事低调,武林中没有多少人知道此地,这个冒牌货怎么知道剑仙崖的地点,而且还对剑仙门的历史了如指掌,让我和眉间尺怎么想都想不透!那一阵子,他在剑仙门里揣摩了不少本门的功夫,然后便以支离骸的身分去把你抓了来,并且传你功夫。直到有一天,真正的眉间尺回来了……”
陆寄风道:“就是夜里在高崖弹琴的那个?”
“没错,他回来后,见到景物全非,大为吃惊,无奈那个冒牌货的武功比他还要高强,他若是贸然现身,你想会怎样?”
“会被杀。”
“没错,所以他只敢暗中观察这个冒牌货的动机。那个冒牌货身负绝艺,为何还要来偷剑仙门的功夫?实在教人不懂!所以眉间尺便也穿着和那冒牌货一样的装束,在剑仙门里行动。他观察了几天,就被你发现了。你想你都发现了,那个假货会没发现吗?”
陆寄风不语,当初他万万没有想到:看似平静的日子里,原来竟是暗藏杀机,处处危险。
冷袖道:“那个冒牌货的城府实在太深了,他假装若无其事,暗中看真的眉间尺有何打算。真的眉间尺被你发觉之后,为了不打草惊蛇,便跟你瞎掰出什么白天夜晚的不同人格,你居然信了,哈哈哈……果然是剑仙崖一傻!”
陆寄风“哼”了一声,道:“大人骗小孩,有什么好得意?然后呢?”
冷袖道:“经过几天观察,眉间尺越看你越对眼,他决定将错就错,让你成为剑仙门的第八代弟子,一直想找个机会把你救出虎口。不过这时他已经被那个冒牌货盯上,有一个晚上,眉间尺在柴房外听见那冒牌货对他的走狗说:‘事迹恐怕会泄露,如此一来,通明宫的老贼一定会先下手,不如放弃原来的计划,把陆寄风给杀了,炼成丹丸,毁去老贼的根基!’眉间尺这个剑仙崖二傻,竟信以为真,大为着急,要去保护你。当晚,冒牌货摸进你房间,装作要杀你的样子,眉间尺果然就跳出来和他对上了……”
陆寄风这才想起那一夜,“师父”与一名青衣剑客的月下之战,原来青衣剑客才是真正的眉间尺,也是为了保护他,明知不敌,还是激战冒牌眉间尺。一时之间,陆寄风内心百感交集,感动不已。
“唉,可是你这个笨徒儿,竟然不去帮师父,而在旁边穷紧张,还扶那个假货去养伤,真是吃里扒外……”
“我又不知道他是假的!再说,原先那冒牌货也真的传了我不少功夫啊……”
“就像人把猪养肥了,是为了杀来吃一样,他教你功夫,也是有目的的!你听过猪感谢人养它吗?你比猪还要蠢哪!”
陆寄风道:“好了好了,然后我师父怎么了?”
“那时,眉间尺被假货打成重伤,差点没命,他逃下崖去养伤,也顾不得你了。之后,你就落下崖来见到我。你既然说你是被推下的,那一定是被冒牌货推下来的。”
陆寄风想了一想,道:“他既然有目的的教我功夫,为何又要杀我?”
“说你比猪还蠢,真是侮辱了猪!他当然不是要杀你,而是要利用你逼出我!”
“什……什么?”
“剑仙崖的精华,就在梅谷里,当初师父她老人家与司空无老贼双修,以她的聪明才智,破解了不少司空无的功夫,自古至今,能与司空无老贼一较高下的,只有师父一个!若非师父红颜薄命……唉!”
陆寄风道:“所以,那黑衣人也是为了杀司空无,才去偷盗剑仙门的功夫?”
“应该是这样没错。不过据我所知,除了圣我教的妖女舞玄姬之外,应该只有本门是司空无的对头,还有谁跟他有深仇大恨的,我也不知道。哈哈哈……总之,那个老贼仇家这么多,可见他有多惹人嫌!”
青阳君忍不住道:“前辈,请勿在背后谩骂本门师祖!”
冷袖道:“我不是叫你把耳朵捂住了?你怎么偷听?”
青阳君道:“晚辈虽捂住双耳,还是听得见,非是故意偷听,实无意也。”
冷袖道:“算了,反正你早晚要成为剑仙门的人,就让你听了也不打紧。”
青阳君道:“我一日为通明宫之人,一世为通明宫之人,万万不可能改投别派!”
冷袖道:“你们自己不投别家,却抓了我们家的陆寄风,像灌肠似的在他身上乱灌一通武功,还要逼他当掌门!你们这又算什么道理?”
“这……”青阳君也回答不出来,过了一会儿才道:“前辈,以人易人,不是个法子,只是徒增纠纷……”
“谁要跟你们以人易人?我说了:我就要你!我冷袖说要的人,就别想溜得走!”冷袖又道:“陆寄风,以后你就和青阳君师兄弟相称吧!”
陆寄风苦笑道:“青阳君,你多包涵,我们剑仙门这位前辈任性惯了,你别理他。冷前辈,我亲眼见到我师父被弱水道长杀了,又是怎么一回事?”
冷袖道:“那件事我不大清楚。你逃出梅谷时,我在那些走道中迷了路。等找到通往解功台的路时,已经不见半个人。而且,我曾立誓绝不离开梅谷,只好回头,很气你逃之夭夭。你师父的伤足足养了一个多月,才又潜回剑仙崖。所以,你见到被弱水杀了的人,应该不是你师父,而是那个冒牌货。那个冒牌货既然城府深沉,他会在弱水面前诈死,也不是难事。”
陆寄风道:“原来如此……”既然那黑衣人是个心机极重的假货,会亲手杀死所有知道自己身分的人,也毫不为怪了。
陆寄风道:“那你们又怎么会找到我的?”
冷袖道:“你师父回到剑仙崖,见半个人也没了,十分着急,不知道梅谷是否也被闯了,于是他也跃下剑仙崖,又见到机关已被破,更是心急,他顺着通路闯进梅谷,找了半天,见到了我,才对我说你的事,以及剑仙崖被假货所占之事。当时我们都不知道弱水曾经上过剑仙崖,所以只猜你是被冒牌货给掳走了。眉间尺的伤完全康复之后,就四处找你,以及追查冒牌货的身分。可是,那个冒牌货却从此就消失于世间,没有半点他的消息。”
“哦?他半点形迹都不露?”
“也许是眉间尺自己无能,反而被那个冒牌货盯上了也说不定!”冷袖的口气虽然是奚落眉间尺,却透露出一份关怀之意,冷袖续道:“眉间尺易容改扮,来到灵虚山下,两三年来和居民混熟了,才得以扮成樵夫,接近通明宫。他的目的当然是打听是不是有人刺杀过司空无。没想到他却意外发现你被困在通明宫里……”
“嗯,原来是这样。”陆寄风道,“以后的事我都知道了,不过那个冒牌黑衣人,却在我师父一出面时,也就出现了,实在教人防不胜防!”
冷袖道:“你又见到他了?”
“嗯,我破关而出时,他就出现了,还和我师父打了一场,看样子我师父又被他打败了。”
冷袖喃喃道:“此人如影随形,完全不露痕迹,实在太可怕了!”
陆寄风问道:“冷前辈,那么你又是为何出了梅谷?”
冷袖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哽咽,道:“梅谷……被封了。”
“什么?”陆寄风大惊。
冷袖道:“就在两天前的深夜里,我正在陪着师父时,突然听见一阵琴声,是眉间尺的那具宝贝万壑松风的弦音,我以为眉间尺有了什么消息要告诉我,便走到崖下的山洞中,不料山洞却在我背后‘轰’的一声,整个垮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我怎么知道怎么会这样?我转身大叫:‘师父!’双手连忙拼命地挖着山一般高的沙石,还用掌气拼命轰打土石。但是,那崩垮下来的土石,却挖之不尽,我挖了一天一夜,直到昨晚才放弃了,仰躺在石堆中大哭了一场,只恨我不是孟姜女,哭不掉这万里的石堆!最后我只好对着崩下来的山洞三拜,说道:‘师父,弟子无能,又让你一人被放在冷冰冰、静悄悄的墓中。弟子马上再去抓几百名武林高手来,挖开通路,再向师父请罪。’我首先便到灵虚山下,想找眉间尺……”
陆寄风道:“你想找他商量对策,是不是?”
“狗屁!我冷袖做事从不与人商量,我要痛骂他一顿,为何他那具狗屁之琴不收好,让别人拿去弹?还把我给骗出梅谷……”
陆寄风冷冷地说道:“自己笨,中了计,就别乱怪别人!”
“胡说,分明是眉间尺……”
此时,一阵真气送出的声音自崖顶传了过来,打断了冷袖的话:“陆寄风、冷前辈、青阳君!”
那是烈火道长的声音,自崖上往下喊道:“你们在吗?陆寄风、青阳君、冷前辈!”
青阳君忙以真气喊道:“师叔!我们听见了!”
过了一会儿,烈火道长又喊道:“陆寄风、青阳君!你们听见了吗?”
“师叔!我们在这里!”青阳君叫道。
陆寄风道:“青阳君,你的声音送不到崖上,你师叔没听见。”
青阳君急道:“那怎么办?”
陆寄风将声音以丹田之力缓缓送出,道:“烈火道长,我们在这里!”
过了一会儿,烈火道长才听见传出之音,喜道:“陆寄风,你们都还在吗?”
陆寄风道:“三人均安!”
“太好了,你们在崖下何处?”
陆寄风在心中默算了一会,由声音传送的速度来看,才令他心惊于此崖居然那么高:“我们与崖上的距离,大约有五百多丈!”
崖上沉默了一会儿,换作惊雷道长的声音:
“你们再等一会儿,我们拉你们上来!”
冷袖哼了一声,道:“五百多丈,嘿嘿,看怎么拉!”
青阳君道:“通明宫中人多,只要将五十条十丈长的绳索结在一起,众师兄弟合力,便可以将我们慢慢拉上去,这也不是难事。”
冷袖叫道:“让通明宫的牛鼻子们救我?呸!老夫宁死,也不受通明宫的恩惠!”
陆寄风道:“难道你要冒险往下摔?”
“有何不可!”
陆寄风一手拉着冷袖,一手攀在岩壁上,道:“青阳君,你的右手借我一下。”
“嗯,如何借?”
“你将你的右手举起到左肩之上两寸的高度,对,伸出中指和食指……”
冷袖已瞧出不对劲,道:“喂,这是在干什么?陆寄风,你反了……”
陆寄风不理,道:“用力点下去!”
青阳君奋力一点,冷袖的左胸岐骨间的屋翳穴已被点中,气息一窒,便晕了过去。
冷袖双手一松,青阳君及时反抱住冷袖,才没落下万丈深渊。
陆寄风道:“这下耳根子可以清静矣。”
青阳君笑道:“陆道友,十年不见,你变得如此高强,实乃正道之幸!”
陆寄风道:“青阳君,你不肯投剑仙门,我也不可能投通明宫,你应该能了解才是!”
青阳君道:“可是……”
“昨晚你受命为掌门,我也实不相瞒,真人他确实不会再回来了,他曾交代我一件事,为了感谢他的传授,真人交代之事,我会尽量完成。可是入门之请,万不可能。”
青阳君叹道:“那么陆道友有何打算?”
“等上了崖之后,你回通明宫,我带冷前辈离开,就算烈火道长与惊雷道长不肯放人,我想他们也拦不住我的。”
青阳君道:“唉!还是请陆道友三思,你加入本宫,不正是化解两门心结的机会吗?”
“别提这件事了,还有件极为重要的事,我一直没机会告诉你。”
青阳君奇道:“什么事?”
“你可知上崖的村民中,少了一个人?”
“少了一个人?”青阳君一怔,随即身子一震,道:“少了……谁?”
陆寄风道:“少了蕊仙姐姐。”
青阳君神情有异,难得的是声音中还是淡然自若,问道:“这……怎会如此?她为何没有随村民一同上山?”
陆寄风道:“我急着下山,也是为了找她。青阳君,此处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又无他人,你可以直接说出心中的话,好让我明白地告诉她是该死了心,还是该等你等下去!”
青阳君道:“你……你怎会知道我与她……”
“你不必管我如何知道,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打算怎样对蕊仙姐姐。”
青阳君道:“你为何关心此事?”
陆寄风微一迟疑,才道:“她对我有恩,我只是想报答她罢了。”
青阳君道:“是吗?唉,陆道友,你不必问这种问题,其实……蕊仙姑娘和我,早就已经都讲明白了。”
“什么?”陆寄风一愣。
青阳君道:“实不相瞒,七年前蕊仙已对我表明心意,当时我亦曾心动,然而几经天人交战,我依然决定舍弃男女之情,一心求道。当时蕊仙为此,曾数度寻死,都被我救了回来……”
“你……你既然不肯娶她,为何又要救她?”
青阳君道:“若换作是你,你会眼睁睁看一个好姑娘寻短吗?”
陆寄风默然,青阳君又道:“后来蕊仙答应我不再轻生,但是这七年来,她一直不肯婚嫁,我亦不忍,也劝过她几回,她既然执意不嫁,我也只好随她去了。”
陆寄风怒道:“你既然不肯与她相守,又为何老是去找她,让她无法死心?”
青阳君道:“她再三寻短的那一阵子,我担心她的安危,所以常去看她,以后便养成习惯了,其实……近来我也觉得不该再与她见面,唉!真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陆寄风道:“你可知我身上的衣裳,全是她亲手所缝,原本要给你的?”
青阳君叹了口气,没说什么。陆寄风又道:“你说什么一心求道,不就是为了自己的道行,而负蕊仙姐姐一片深情?你嫌弃蕊仙姐姐什么?为何就是不能与她相守?”
青阳君道:“陆道友,人各有志,你不要逼问我了!”
陆寄风道:“那么现在蕊仙姐姐下落不明,你打算怎么办?”
青阳君犹迟地说道:“我……”
“你会去找她吗?你会确定她平安无事吗?”
不料青阳君咬了咬牙,道:“如今我身负重任,不能顾到她了。”
陆寄风心中一寒,道:“你不想管她?”
“青阳无能为力。”
陆寄风道:“好,很好,很好!青阳君,你这样的绝情,难怪能平步青云,当上通明宫掌门!我会把你的话,一五一十告诉蕊仙姐姐!”
青阳君道:“蕊仙姑娘的下落,就有劳陆道友相寻了。”
陆寄风满腹的火,满心的冰,根本不想答理青阳君。这时一根粗大的绳索,缀着一大块沉重的磐石,荡到陆寄风面前。
烈火道长由崖上叫道:“陆寄风,你抓住了绳子!”
陆寄风真气全聚在臂上,攀住岩壁的手一松,稳稳地拉住手臂粗的巨索,道:
“我拉住了!”
等真气传上去之后,烈火道长的声音不久又传了下来:“现在我们将你们拉上来!”
陆寄风感到绳索被一股力量缓缓地往上拉,大约一个时辰之久,已经将三人拉了有四百多丈的高度,陆寄风陡然发现有一样黑色的东西,顺着绳索缓缓地滑下。
那是一尾通体黑亮的蛇,尖形的蛇头嘶嘶吐信,一寸一寸地接近陆寄风。
陆寄风一惊,手腕的真气一震,绳索震荡,将蛇给抖了下来,往无尽绝谷下坠落。
青阳君见到有蛇,也吓了一跳,道:“怎么会有蛇?”
崖上的烈火道长也发觉绳索震动,传音道:“怎么了?陆寄风?”
“没事,继续拉我们上去吧!”
不知为何,绳索却停止了拉动,陆寄风正感奇怪,突然又见到一尾黑色毒蛇顺着这手臂粗的巨索滑行而下!
陆寄风正要再将黑蛇抖落,赫然见到不只一尾,整条巨索上,竟已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扭动不已的黑蛇,看起来恐怖万分。
陆寄风大惊,道:“青阳君,小心些!”
说完,气汇掌心,大喝一声,巨索发出了一下激烈的抖动,瞬间千万条黑蛇飕飕而落,有的掉在陆寄风、冷袖、青阳君身上!
青阳君一手紧抓冷袖,一手拍开毒蛇,陆寄风却无手可以挥开毒蛇,肩头一痛,已经被咬了一口。
而许多还紧缠着绳索的毒蛇,却继续往下滑来,最前面的一尾毒蛇碰到人手,便一口咬住,毒牙刺入陆寄风的虎口中。
陆寄风手背剧痛,立刻整只手臂都麻了,死命抓紧绳索,脑中却已然完全明白了,倒吸了一口冷气,道:“崖上……崖上之人,不是通明宫的……”
“什么?”青阳君也大吃了一惊,突然闷哼了一声。
陆寄风道:“青阳君,你怎么了?”
“我……唔,这是……灵虚山的黑灵蛇……”青阳君道:“此蛇其毒无比,我……”
“你也被咬中了?”
青阳君道:“是的,想不到……我会命丧此地!”
陆寄风忙道:“气守丹田,别让毒性攻心,我可以救你……”
说着,又一尾黑灵蛇咬中陆寄风,陆寄风忍不住痛得惨叫了一声。
青阳君颓然道:“此蛇根本无法可救!”
此时,崖上传出的幽幽冷笑,听来再耳熟不过:“陆寄风,你若坠下万丈深渊,支离破碎,不知是否还能活转?”
是那名黑衣人,那名鬼魅般缠住了所有人的黑衣人!
陆寄风忍着痛,道:“你……你究竟是谁?为何要……要这样对付剑仙门?”
黑衣人没有回应,只发出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笑声随着黑蛇滑窜而下,令陆寄风打从心底冷起来。此人不但城府深,手段更是卑鄙阴狠,教人难以想象!他竟会在崖上冒充烈火与惊雷,然后确定了陆寄风等人的位置之后,在陆寄风毫无反击之力的时候以这种方法杀人。
陆寄风已经不记得自己被毒蛇咬了几口,依然拼命抓紧了粗索,不肯放手,可是此时手中却感到一凉,不知道粗索被浸了什么,有点湿湿的。
陡然间陆寄风的手开始溃烂,陆寄风大惊,手像是放在火上灼烧一般,痛入骨髓!陆寄风再也撑持不住,手一松,三个人登时全往下坠落,这一回,可是真的没命了!
陆寄风整个人失去了知觉。
陆寄风迷迷糊糊间,只觉身上轻飘飘的,好像飞在半空中,又好像天旋地转。
不知过了多久,思绪渐渐清楚,全身依然酸痛不堪。
然而,他看见了平稳的蓝天。
蓝天周围,有树梢轻轻地晃动着。
陆寄风全身动弹不得,有一只粗糙的手,握起他的手腕,在他小臂上割了一刀。
陆寄风吃痛,望向那人。
原来那是一名干干瘦瘦的老者,面无表情,以金刀割开陆寄风的手臂,再将陆寄风的血装在一个小小的瓷瓶中,走到一旁,撬开青阳君的口,将陆寄风的血灌入他口中,并指尖几下疾点,帮助血气运行于青阳君的任督二脉。
陆寄风呻吟了一声,道:“你……你是谁?”
那老人充耳不闻,只顾着替青阳君行气。陆寄风转头望着身边,冷袖也已经醒了,却动弹不得,望着陆寄风,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陆寄风看向那老人,那老人已为青阳君解了毒,抱起青阳君便要走。陆寄风突然心中雪亮,忙叫道:“前辈!”
那老人停步,背对着陆寄风。
陆寄风道:“多谢前辈相救……司空无前辈要您护法以来,就不见您的踪影,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那老人回头望了陆寄风一眼,对于陆寄风已察觉他便是寻真台上护法之人,也不以为意。他拾起树枝,在地上画了几个字,便抱着青阳君飘然而去。
陆寄风身上中毒太重,身体极为疲惫,闭目暗忖:
“我已经败在那黑衣人手里好几回了,每一次都是非死不可,若非我体质异常,十个陆寄风也要死在那个黑衣人手里!可是,每次都好像是有人相救,难道全是这名老前辈?难道司空前辈早就派了他在暗中保护我?他是何人?为何要救我?”
陆寄风的身体渐渐能动,还是有些头晕目眩,勉强起了身,踉跄走到那老人以树枝写字之处,只见地上写着:
“处处是险,今后难再助君,小心、小心、小心。”
老人连嘱三次小心,令陆寄风沉吟了起来,隐隐可以感觉到老人的一片关怀,而由字面上的意义看来,老人救了陆寄风之后,便已暴露了行迹,故不能再暗中相助了,所以才希望他自己提高警觉。
陆寄风张望周围,不知身在何处,只好先上前解开冷袖的哑穴和双足之穴,道:
“冷前辈,您知不知道是谁将我们带到此地?”
冷袖沉着脸道:“没瞧见!”
“是那位老前辈点了您的穴?”
冷袖哼了一声,并不回答。
陆寄风道:“唉!罢了,冷前辈,我还有件极重要的事情得去办,您自己回剑仙门吧!”
冷袖道:“你要去办什么事?”
“一点私事。”
冷袖不再多问,冷然道:“去吧!”
陆寄风道了声:“告辞。”正要离去,又觉不对,回头道:“冷前辈,你不会是真的要抓武林高手去挖梅谷吧?”
“我冷袖说的话,从不打折扣!”
陆寄风大伤脑筋,道:“这……这会让剑仙门得罪武林,成为公敌,恐怕不妥……”
冷袖道:“哼,公敌又如何?老夫从不怕树敌!”
“那么你要如何才会打消抓人的主意?”
冷袖笑道:“要我打消主意,根本不可能,哈哈哈……”
陆寄风搓了搓手,道:“那……你要抓人,就是为了打通梅谷,万一不小心让梅谷的存在泄露了出去……”
冷袖以白眼瞄了瞄他,道:“说你是剑仙崖一傻,还真是不愧此名!我不会把这些人全杀了?死人就不会泄露秘密。”
果然又是要用这个法子,陆寄风道:“冷前辈,你就算找到一大批人,他们不听你的,你还是得先杀几个立威,然后再训练他们做苦工,如此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这还是其次,最怕的是:他们这群武林好汉、须眉男子,一个比一个脏,一个比一个臭,若是他们大开黄腔,甚至随地便溺,把一个优美出尘的梅谷,弄成臭气熏天,岂不是亵渎了绝世清高的祖师爷婆婆?你说是不是?”
冷袖道:“哼!你要说什么就直说吧,别用话带我!”
陆寄风道:“不如我办好了事,就由我去挖开通路,并且制作新的机关,保证比劲节老前辈的机关更加难解,如何?”
陆寄风的条件,确实比冷袖的法子好,而机关已破,也十分让冷袖耿耿于怀,他沉吟了一会儿,道:“你会做机关?”
陆寄风道:“我能破解劲节前辈的机关,你说我懂不懂机关?”
“嗯,你这小子,是有点本事。”冷袖道,“可是你得先回梅谷,完成这些事,才能去办你的私事!”
陆寄风道:“我的私事十分急切,耽误不得。”
“哼,那就拉倒。”
陆寄风没法,又道:“冷前辈,不如我们约个时间,今日是七月初二,我在八月初一之前,一定回去完成承诺,你说好不好?”
冷袖道:“我冷袖从不与人谈条件,看在你是本门的分上,才让你一尺,你不先与我走,我怎知你到时会不会回来?”
陆寄风道:“我说了八月初一会回去,就一定会回去!难道你是个言而无信之人?”
冷袖道:“明明是你的承诺,干什么问我是不是言而无信?”
“我便是要问你:你说过的话,是不是有如狗屁?”
“呸!老子的话绝非狗屁,说怎样就是怎样!”
“是了,那么我也一样,我的话绝非狗屁,说八月初一回去,就是八月初一回去!”
冷袖沉思了一下,道:“好,我相信你!你走吧。”
陆寄风总算放了心,正要去搀扶冷袖,冷袖一摆手道:“不必!”便自己慢慢地扶着树站起。
陆寄风这才注意到他双脚微跛,也许是由高处落下时摔伤了。
冷袖掌气虚劈,嗤的一声,已将两段树枝削落,冷袖拄着树枝为杖,挥手道:“你去吧!凡事自己小心些。”
陆寄风又有些不舍,想起当初冷袖为了熬药解他身上的化功之毒,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两人共论药理的情景,心中一暖,道:“您也自己一路小心。”
冷袖笑道:“哈哈哈……我可不像剑仙崖一傻与二傻,老是着人道儿!滚吧你!”
陆寄风笑道:“告辞!”
便以轻功奔了出去,他急着去找蕊仙,既然只有百寨联的人洗劫过村庄,遂决定往百寨联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