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玄姬亲自出现,在高处对陆寄风微微一笑,陆寄风大吃一惊,可是却无法分身去阻止她,只能眼睁睁见她大摇大摆立于锦缎上,笑道:
“你武功长进了不少,很好。呵……”
说完,身子便如光一闪,消失不见了,陆寄风大急,舞玄姬知道梅谷内的秘密吗?万一她找到了梅谷,真的击破玉池,取得司空有的真元,一切就危急了。
陆寄风极不愿恋战,却被十名寨主包围得无法抽身,若要脱身,恐怕非泄露进入梅谷的秘道不可!
两害相权取其轻,陆寄风不暇细想,双掌往外一挥,一堵有如巨墙似的真气逼得众寨主往后踉跄退了好几步,陆寄风抽身欲向内奔,那十名寨主呼喝道:“休走!”“胜负未分!”
陆寄风急闪入屋中,突然听见远处有眉间尺的叫声,道:“你引开他们,我去毁了秘笈,让他们夺不到这些宝贝!”
陆寄风一怔,想:“什么秘笈?”
那十名寨主却大吃一惊,各收了步子,叫道:“调虎离山,切莫中计!”他们竟不追陆寄风,纷纷转向眉间尺声音传来的方向,争先恐后地赶去。每个人都感到自己果然所料不差,此地是有各门派的武功秘笈和破解的方法,所以圣女才要他们攻下此地。若是让这些宝物被毁,就太可惜了。
陆寄风虽担心眉间尺引开了他们,会不会有危险,但是此时也顾不了他,只好暗自盼望他多保重,便急急奔入屋中,进入解功台内。
这是通往梅谷的捷径,也只有这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比舞玄姬快一步。梅谷甚为广阔,他只希望舞玄姬一时找不到冰窖山崩之处。
陆寄风急急奔往山崩之处,还没奔到,就听见冷袖的大骂:
“狐妖!你想干什么?趁早滚出去,别把这清圣之地弄臊了!”
陆寄风大急,以轻功奔至冷袖之处,一看之下,不禁冷汗涔涔。
崩山前的乱石,早已被清除干净了,整个冰洞一览无余。但是,或许是山崩时封住了寒气,所以现在洞口前结了一曾极厚的绿冰,谁也看不见里面的情景。
可是冷袖守在那里,谁都知道里面一定就是舞玄姬所要的东西。
顺着冷袖叫骂的方向望去,舞玄姬高高立在另一处绝崖上,身子依然斜倚于横吊在半空中的绸带上,从容地一笑,道:
“来寻回本属于我之物,有什么不对的?你大呼小叫些什么?”
冷袖喝道:“你有本事就试试看!”
舞玄姬一笑,陆寄风眼前一黑,像一把快剑般射来的是舞玄姬手中的丝带,啪地袭向坚冰,洞口的冰壁上,立时出现蜘蛛网般的细细裂纹。
冷袖惊道:“休伤我师父!”
他身子一横,便挡在冰壁前。舞玄姬手中丝带又嗤地打来,力道极沉,带梢柔劲急转,竟要套住冷袖的头颈,只要她套住冷袖,再用力一扯,冷袖的头必然整个被扯下来。
陆寄风一个急窜,挡在冷袖身前,那丝带“啪”的一响,重重地在陆寄风脸上打了一掌,陆寄风差点以为自己连牙都被打掉了,幸而舞玄姬措手不及,未及时变换劲气,因此只是一记拍打。而带势的余威又“啪”地打在冰壁上,冰壁的裂痕又加深了寸许。
舞玄姬呵呵娇笑,只要再这样打下去,很快就能破壁,夺走司空有。陆寄风趁舞玄姬尚未收回丝带,及时将之扯住,不肯放开。
陆寄风感到另一端舞玄姬拉扯的力量,几乎要把他拉得离地飞起。陆寄风施展出千斤坠的功夫,把身子定在地上,不料嗤的一声,丝带竟自陆寄风所握之处的五寸起断裂,那股与千斤坠抗衡的力量也登时消失无踪,陆寄风被自己的力量反震回去,踉跄地跌倒,吐出了一口鲜血。
同时那道断裂的带子已又像吐信的蛇似的,拍地往冰上再击,陆寄风又是错身一抓,再度抓住了丝带。
舞玄姬有点不耐烦,笑道:“还不放手?”
她一抽丝带,陆寄风只感到闪电似地,整个手臂被她的真气震得几乎要脱落,急定心神,左手一拍,将内力反击传了过去,舞玄姬却轻轻一抖丝带,将所有的力量化散无形,同时轻发娇叱,一掌凌空击向冷袖。
冷袖轻身闪过,像鬼魅般轻飘地登上丝带,竟笔直地朝舞玄姬奔去!陆寄风一惊,但见冷袖聚气为剑,远远地便挥气剑,挥向舞玄迹的颈子,舞玄姬略一侧头,真气射穿的不是她的头颅,而是她耳上所戴的一只耳坠。
冷袖仍不减余势地奔向舞玄姬,舞玄姬缓缓举起左手,准备接下冷袖的剑招。冷袖的真气在掌,周身像一团朦胧的光影一般,被强大的真气扰得看不清形体,已近舞玄姬,他举掌拍了过去!
舞玄姬举掌相迎,两人两掌相对,无声无息,冷袖竟感到自己是击向汪洋大海,真气登时被收纳不见,不由得一愣,接着,才感到一股透体剧痛。
自己的掌上,淋淋地滴着黑血。冷袖飘然往后一跃,举掌自看,掌心竟被刺了个黑色的小点,他头顶一晕,急忙就地打坐,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按着腹部,急急地运功止毒。这种在两掌相对时,藏毒针的把戏,只有极卑鄙下流的三流人物才会使用,舞玄姬则根本不在乎被视为什么,只要能取胜,再下流的招数她也会使用。
陆寄风松开丝带,拔剑一横,护住了身前,守在洞口便有万夫不当之势。舞玄姬笑道:“这剑法很帅呀。”
她纤纤五指急挥,大把的黑雨破空射至,腥臭扑鼻,竟是满天的毒针!陆寄风急忙抢身登至冷袖身边,急挥剑挡去毒针,一时间但闻清脆的铮铮铮,铛铛铛,尽是毒针被剑拨开坠落之声,冷袖坐在他脚边,也在剑的保护之下,毒针往四面八方射,倒并没有射到他身上。可是见到冷袖那脸色发青的样子,那一针一定十分厉害,不知是否有法可解。
陆寄风才挥尽毒针,舞玄姬同时已另手一振,丝带又啪地击中了冰壁,可是坚冰实在太厚,蛛网裂痕虽然微微爬宽了些,冰却没有裂散之势。
陆寄风心下稍安,看样子舞玄姬要打破冰壁,也不是轻易之事。陆寄风长剑一挥,嗤地又割断了一截带子。舞玄姬面露不耐,她本拟夺到之后就离开,谁知会与陆寄风、冷袖缠斗,司空有所寄身的冰窟又那么坚固,久战局势会怎样,就很难说了。
舞玄姬轻喝一声,同时挥出数带,欲缠在陆寄风四体,只要缠住了陆寄风,她就能轻易地以宏大的掌气摧毁坚冰,五带齐出,眼看就要缠住陆寄风,陆寄风双掌圆抱,沉着地将周围真气牵引成圆,护罩在自己身前,舞玄姬的带子一打到他面前,就像被卷入漩涡一般,急速地旋转纠缠在一起,这迅速旋缠的力量也是一种极强的拉力,舞玄姬一惊,若不是放手,就是被这运用了四两拨千斤的转化之力给拖下去!
舞玄姬被迫撒手,气得银牙暗咬,陆寄风守定了洞口,以这源源不绝的流转之气,当作封住洞口的一道强硬关卡,她很难再找到法子击破坚冰。
这时,陆寄风突然听见背后的冰壁发出一声轻微的冰裂,还没来得及想通是怎么回事,突然间一股寒气由背后透了出来。
冷袖望见陆寄风背后的绿色冰壁上,裂纹迅速地爬着,增加着,突然哗啦一响,那整片巨大光鉴的冰壁,由内部被雄厚的掌气给击破了!
冷袖大惊,在坠落的冰块寒气白烟之中,隐约看见一道人影闪了过去,消失在冰窟另一边的出入口。
舞玄姬大喜,急忙口念真诀,催起司空有之魂。陆寄风不假思索,转身奔入洞中,欲看清是谁在洞内打破玄冰,他只匆匆瞥见那身影的衣带一角,却脱口喊道:“真人!”
他的震骇再难形容,虽然他已经猜到在梅谷教冷袖功夫的人是司空无,但是,匆忙中瞥见他离去,并且清楚地见到是他以浑厚真气打破坚冰,还是教陆寄风惊愕得什么都无法想!
陆寄风正要追去,舞玄姬的丝带已卷住冰棺玉池,将冰内的司空有拉飞出去。
冷袖不顾身中剧毒,喝道:“放下师父!”
他足尖一蹬,追上前攀住冰棺,整个冰棺被舞玄姬拉得飞空而起,冷袖紧拉住丝带,整个人紧贴在冰上,望见冰内的师父安祥沉睡的神情,他已有数月没见到司空有的遗体,此时乍见,更是心热眼花,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舞玄姬笑道:“金鼎玉池,很好,你果然知道保元之法,大助我一阵了,呵呵呵……”
她亲自飞身而下,将紧攀在冰棺上的冷袖一脚踢飞出去,冷袖被她踢得往地面坠去,陆寄风已抢身出洞,在半空中接住冷袖,才往地上一推,让冷袖稳然落地,并且提气直窜,欲奔上冰棺,先舞玄姬一步毁了棺内的司空有。
舞玄姬足底一蹬,玉池龟裂,陆寄风见机不可失,一道气剑往上挥去,欲将司空有砍成两半,上身较为沉重,必会先落地,居于下方的自己就可以轻易截住,毁其元灵了。
冷袖大叫:“不可!”
他冲上前来,两掌往陆寄风背后打去,都是有着开山之威的掌力,陆寄风急忙闪开,冷袖已整个人扑上,抱住陆寄风,便不肯放。
陆寄风惊,用力甩了两下,喝道:“放开!”
冷袖死也不放,陆寄风这一顿,只听喀喇一声,玉池四散,舞玄姬已抱着司空有,倒跃回丝桥之上。
“呵呵呵……好女子,好女子,瞧你容颜如生,这般美丽!”
舞玄姬轻抚着司空有的脸,陆寄风心如死灰,眼见司空有的躯体已经在舞玄姬手里了,要夺回来,是登天之难!
舞玄姬的一掌贴着司空有的背,重重地拍了一下,但见司空有的躯体像是一片自树梢飘落的残叶,飘飘然地坠落了下去。
冷袖放开陆寄风,冲了上去,接住司空有。舞玄姬已然呵呵笑着,一收长丝,消失在天边,不再恋战。
陆寄风心中一空,颓然跪坐下来,司空有的真元,是最强的真汞,云若紫立刻就可以重生了。自己来得及赶到玄圃吗?来得及毁去石室内重生的若紫吗?
陆寄风忍不住回头朝冰窖望了一眼,奔至空旷的冰窖,大声叫道:“为什么?真人,为什么!”
他的声音回荡在四面坚冰中,没有回答,只有一声又一声的“为什么、为什么……”反复激荡着。
冷袖接住了坠落的司空有,心中一喜,突然间却又发出恐怖的惊呼之声。陆寄风回过神来,转身奔了出去,只见冷袖浑身发抖,紧抱着司空有,却踉踉跄跄地往后跌行,软软地靠在他身上的司空有手臂脱落,身子也像随时会散去一样。
冷袖一跤跌倒在地,他身上的司空有一头青丝也在瞬间全都脱落坠地,像是一团团的蜈蚣一般,接着衣服下的身体迅速消扁,露出在衣领上的颈子,肌肤也渐渐化作干皮脱落,只剩白骨。
这一幕让陆寄风全身发冷,更不用说是紧抱着她的冷袖了。失去真元的司空有极快地化作枯骨,登时整个身躯四散,落在地上。
陆寄风呆得无法反应,冷袖扑了上去,拼命将师父四散的枯骨集在一起,不断发出没有意义的狂叫声,陆寄风大步上前拉住冷袖,道:“前辈……”
冷袖反手一拳打在陆寄风脸上,陆寄风没料到他会这样打,幸好及时运气抵抗,这一拳打得他鼻血长流,但并没受什么伤。冷袖将司空有的枯骨全部抱在一起,口中发出惊恐悲恸的狂叫声。
陆寄风骇然,想道:“冷前辈不会发疯了吧?”
冷袖狂叫着奔进冰窖,朝司空无消失的方向奔出去,陆寄风急忙追上去,在背后叫道:“冷前辈!”
冷袖的叫声突然变成狂喜的笑声,在前方哈哈大笑,道:“师父!你活了,你活了,我带你到无人之处去,再没有人整天吵我们!哈哈哈……”
陆寄风确信冷袖已经神智全无,心中万分悲恸,怕他出什么意外,在后面紧追着道:“冷前辈!你快回来!”
冷袖充耳不闻,依然在前方急奔,陆寄风竟一时追不上,暗惊,想道:“冷前辈不是中了舞玄姬的剧毒和掌气吗?怎么还能有这么宏大的真气?”
他更感不祥,除非这是回光返照。冷袖对这些秘道十分熟悉,神智已失,还是凭着直觉奔了出去,所过之处皆被他周身狂乱四窜的真气所震,而晃动不已。
冷袖奔至一面绝壁,竟不收势,砰地整个人撞了出去。
大把的光芒射了进来,冷袖对明暗全无所觉,笔直地奔出,但听得身边此起彼落的惊呼,此地便是陆寄风年幼时误落的衣冠剑冢,那十名寨主不知在此干什么,陆寄风追冷袖而出,那十名寨主纷纷呼喝大叫:“抓陆寄风!”“陆寄风你别跑!”
但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人追上来,陆寄风现在也无暇去理他们,只能用最快的速度追冷袖,阻止他出意外。
那十名寨主面面相觑,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被眉间尺的声音引来此地,以他们的身手,自然是摔不着他们,当他们见到这个石窟里竟有那么多武林前人的衣冠武器,到处还残留着各家的武功秘笈,有的已经残破难辨,有的却颇为清楚,都大喜若狂,原来剑仙崖真的有这么一处地方。
他们忙着找寻与自己有关的武功秘笈,也暗藏了不少成名绝招的帛书竹简,就怕好东西先被别人找到。谁知突然间内壁被震破,跑出了一个抱着枯骨的白发老头,陆寄风又拼命追他。
他们张望着那洞穴,洞内黑暗一片,什么也看不出来。
灰衣寨主喃喃说道:“乖乖,这剑仙崖上的出头可真多,怎么到处都是机关秘道的?”
“里头是什么?”不知谁发了问。
风老大摸了摸破掉的石壁,道:“这十来寸的壁竟能说破就破,功力委实不可思议!”
南宫碎玉道:“玉石俱焚,瓦釜雷鸣!可惊呀!”
萧冰忍不住道:“没有人这样用这两句话的!瓦釜雷鸣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南宫碎玉道:“谁说不是?瓦釜就是这些瓦呀锅的,比喻的就是屋宇之属,房子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那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萧冰道:“瓦釜是指土锅!土锅子乱响,钟鼎宝器却无声,比喻的就是你这种不学无术又爱表现的草包!”
南宫碎玉把头一扬,道:“你只知道死读书,却不知道自行体会,与你这种凡夫俗子谈诗论文,真是激浊扬清,悬梁刺骨!”
萧冰感到再跟他扯下去,可能自己又会忍不住动手打他,只好强忍着气,道:“好好好,我讲不过你的跳梁之技!陆寄风由里头奔了出来,恐怕里面大有春秋。”
龙寨主率先道:“我进去看看!”
穆寨主也道:“周寨主体形伟硕,进不去,就在外边等圣女老人家指示吧!”
他们全不知道舞玄姬早就离开了,周偃虽然笨,也知道众人有意把他丢在外头,气得叫道:“谁说我进不去?我就进得去!”
他抢上前,整个人往破洞内一钻,竟真的给他钻了进去,只不过有点儿塞。
其他的寨主们见之,就怕被他在最前面看光了里头还可能有的什么好东西,便全都争先恐后地挤了上前,还好里面的通道甚为宽广,他们一下子就全挤了进去,越走越深入。
洞外,还可以听见南宫碎玉道:“这回可真是洞烛其奸了!”
萧冰怒道:“你彼高堂的给我闭嘴!”
陆寄风追着冷袖奔了出去,冷袖的功力竟全不被中毒和重伤所影响,一口气就直奔上绝崖,陆寄风也尾随着,在后面叫道:“冷前辈,你别跑了,快回来!”
陆寄风和冷袖一路追赶到松林外的平台,前已无路,冷袖左张右望,对陆寄风怒道:“你别过来!”
陆寄风担心他摔下去,不敢逼近,道:“前面无路,前辈千万不可大意!”
冷袖似未听进去,紧抱着怀中已七零八落的枯骨,道:“别过来,别抢走我师父!”
陆寄风大急,想道:“冷前辈可真的疯了……这,这怎么是好?”
他拼命地想怎么骗冷袖上前,但心烦意乱之下,根本什么计策也想不出,只好打定主意硬来。陆寄风出其不意地一个鹄步飞身上前,就要抱着冷袖,冷袖却被陆寄风这么突然飞起给吓了一跳,往后大退一步,便向下摔。
陆寄风及时拉住他的衣领,整个人被那巨大的下坠之力给拖得往前扑去,差点也要被拉下崖。崖下,云烟浩渺,望不见尽头。
冷袖两手紧抱着司空有的残骸,笑道:“师父,咱们飞了!以后,你爱天上的星,我就去摘给你!你爱天上的云,我就去拔给你!”
他好像看见司空有像以往那样,对他淡淡一笑,脸上始终是不屑一顾的神态,淡然说:“天上的星呀云呀,那有什么好?我爱的是你胸口的那颗心脏,你挖给我。”
冷袖用力往自己心口拍去,上面抓着他的陆寄风惊道:“冷前辈!你干什么?”
冷袖这一拍,蓄上了三四成真气,差点便震断了自己的心脉,他吐了一大口血,笑道:“师父,这是弟子的心脏。”
司空有这才嫣然一笑,道:“臭死了,我不想要了,你把它丢了吧。”
冷袖吐出的血滴落绝崖,好像一片片红艳的花瓣一般,崖上紧抓着他衣领的陆寄风,拼命冷静下来,想慢慢地把冷袖拉上去,但是只听见“嗤”的一声,衣服裂开了,陆寄风忙伸另一手欲抓,冷袖沉重的身子却已在一瞬间坠落!陆寄风只抓到了一手的冰凉空气。
“前辈!”陆寄风大叫,云雾很快吞没了冷袖和司空有的残骸。
陆寄风怔怔然,心中既沉重又空虚,望着冷袖消失的绝谷,脑中空白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陆寄风才嗒然若失地起身,茫茫然的,不知如何才好。
他缓缓走了回去,见四下无人,只有衣冠剑冢处似乎传来阵阵声响。陆寄风以轻功跃了下去,但见眉间尺与云拭松两人正在忙着填上那块被冷袖撞出来的破洞,以黏土等物密密实实地重新封上。见陆寄风来了,喜道:“好,你可回来了,快找万斤的巨石封住这个出口!等一会儿还要去封另一条出路,把这些匪头困死在里面!”
里头的十来条假通道,会通到何处,陆寄风也不知道,但只要别让他们进得了梅谷就好了。陆寄风飘然到洞外扛起一块简直与屋顶差不多大小的巨石,堵住了墙壁。就算那些寨主可以打破墙,也推不开这么沉重的万斤巨石。
眉间尺与云拭松相对欢呼,陆寄风与他们一同出谷,再度下崖,只有陆寄风知道由衣冠剑冢通往梅谷的路在哪里,眉间尺与云拭松便去带出女眷们,由陆寄风去封住出路。
陆寄风循着儿时所走过的路,走入那冰窖,出了冰窖就是一所小小木屋,从前他记得木屋中到处垂覆着许多蓝色的帏帐,散乱着碁子与画稿,虽然凌乱废弃,但自有一番意味。可是这番走入,却见到蓝帏已全整整齐齐地收着,地面、石几、石榻等物都清洁光鉴,几上的一局残棋未完,黑子是松子,白子是竹枝,那盘棋上没输没赢,是一局自己和自己下的旗。
而眉间尺失窃的古琴万壑松风,也好好地置于几上,陆寄风上前轻轻一摸,琴弦新亮,桐木光鉴,可见使用者很细心地照顾这具琴。
他张望着周围,似乎还有司空无生活过的痕迹。自从自己出了锻意炉之后,司空无就在此隐居,陪伴司空有的遗体?
自己来回此地这么多次,竟不知司空无就在这里。
陆寄风取起古琴,再回头看了此地一眼,才若有所失地走了出去。
原本会通过尖竹陷阱,但已经填平了。再通过梅花障,梅花阵局也改变过,变成美丽整齐的树林,原本连夏秋都会开满树的花,现在花朵落得非常快,看来冰窖已破,此地温度有变,此后这里的梅花开放将与普通的梅花一样了。
来到“冷袖埋香”碑前,倒是没什么改变,只是更旧了一些。
陆寄风找到以前自己爬出来的小洞,本想将之封住,但转念想道:
“这些匪头个个武功高强,但品性极差,他们跟随舞玄姬多年,让舞玄姬一直成不了什么大事的功臣,不正是他们吗?看来他们不但无过,反而有功了。”
陆寄风打定主意,挖掘几斗的泥土,封住那通道口。这些封泥虽然密密地挡住了光,却并不难破。要是这些寨主运气好,撞上此地,就可以撞出生天了。
陆寄风给他们留了一点余地,便没有再多加为难,转身离开梅谷。
出了解功台,众人都立刻包围上来,问道:“怎样?冷前辈呢?”“冰窖怎么破了?”
只有眉间尺看见陆寄风手上抱的琴,一把冲上去接住,激动地抚摸着,道:“你在哪儿找到的?怎么找到的?爱琴!你果然是有灵之物,今日又物归原主了!”
他一下子试音,一下子翻过来看背后的龙池凤沼,喜不自胜,看来舞玄姬怎样,他是半点也不关心。
陆寄风凝重地将梅谷内所发生的事,对众人说了一遍,众人听毕,也不禁感到心情沉重。冷袖虽然个性孤僻,可是他对迦逻的照顾却从未疏忽,众人也早已习惯了他的脾气,将他当作老前辈般尊敬。突然间得知他发疯跳崖,就算不死也极为凶险,都担心不已。
千绿道:“以后没人医治小夫人和封爷,这……这可怎么是好?”
眉间尺道:“这不要紧,冷前辈说迦逻只要常受陆寄风真气,就能保全,封秋华已经到了最后静养关头,应该不需要冷前辈的医治了。”
陆寄风放下了心,道:“冷前辈武功比以前高强,他坠下崖后,可能不会轻易就死,我担心他又出什么事,但我没法子去找他,这件事就拜托师父了。”
眉间尺道:“舞玄姬带走了祖师爷的真元,你打算去对付她?”
陆寄风道:“我已问出玄圃的路,要立刻动身赶去,不能再迟疑了。”
蕊仙急道:“但是迦逻不能离开你呀,她会死的。”
陆寄风急着要赶路,实在也不便带个孕妇,正在左右为难,千绿道:“公子,不如我和少爷,随公子与小夫人下山,这一路公子一面赶路,一面尽量传予小夫人阳气,等到了边境,我和少爷带着小夫人回云府待产,云老爷认识的奇人异士颇多,或许还能续上小夫人的生命。”
云拭松道:“此法甚好,你再怎么赶路,赶得到就是赶得到,赶不上,那也是天命,急也没用。”
陆寄风长叹了一声,道:“所言甚是,那就如此吧!”
当下商议已定,眉间尺与蕊仙在此照顾封秋华,陆寄风带着迦逻、千绿、云拭松下山,往东而行。
众人趁夜下得剑仙崖,但见百寨一片寂静,都在等寨主回来,怎知寨主们现在正困在水道中,走不出来。没了寨主的鞭策,就连晚上的警哨都十分马虎随便,并未专心,陆寄风等人要不知不觉地穿过他们,简直轻易得不能再轻易。
陆寄风等人绕过百寨扎营之处,远远地回头望见一道人影走着,对着剑仙崖眺望,似乎十分担心。那自然是西海公主,她守在黑鹰寨等萧冰完成任务回来,她虽是下毒高手,轻功还没好到可以排空御气,直奔上这万丈绝崖,因此只能在崖下焦急守候。
陆寄风对她轻轻一叹,便没有再看,与云拭松等人很快地离开了。
众人次日便买了车辆,让迦逻和千绿能歇息。陆寄风帮助迦逻行气运功,想不到才第二日,迦逻已气色丰盈,精神甚佳,第三日已经能下车行走,和陆寄风有说有笑了。陆寄风放下心来,原来迦逻最缺的只是自己的真气,一旦补足,便什么病痛也没有了。
有时陆寄风与她牵手徐行时,忍不住伸手摸摸她鼓起的腹部,感受到里头生命的跳动,心中便阵阵安慰。
迦逻含笑,道:“瞧你儿子,在肚子里就活蹦乱跳,没一刻安分,跟他爹一样。”
陆寄风笑道:“我可是再斯文不过的。”
迦逻白他一眼,道:“你斯文?整天山里水里乱窜,跟头猴似的!”
陆寄风哈哈一笑,想到自己将有子嗣,心头竟不自觉地颇为欢悦。而迦逻或许是有孕之后,性情也变了,不似往日那样爱耍性子,也让陆寄风少了许多头痛的状况。
一行人晓行夜宿,不日便已接近平州,此地近海,到时候以船送云拭松三人下南方,较为安全,陆寄风则北上寻访玄圃。
再赶一两天的路便能到达平州,不料这日却发现道上平空多了不少武林之人,都匆匆忙忙地赶着路。
陆寄风不愿节外生枝,本想绕小路而行,迎面却有数人拍马赶来,挡在他们面前,道:“云少爷!您是云老爷的独子云拭松云少爷吗?”
云拭松道:“我是。”
他不认得这些人,但那几人一听,却十分欢喜,勒马大叫:“云公子也来啦!”
接着是一阵阵杂乱的马蹄声,许多人由四面八方的通衢要道赶了上来,云拭松认出几人是家中清客,又惊又喜,道:
“黑头乌!你怎么在这里?孤拐翁,您老人家也来啦?见到您可真欢喜!”
一名矮小老头拄着拐杖,立在云拭松面前,长须及腹,鹤发朱颜,望之也是不弱的高手。只见他横着眉毛道:“呸!欢喜什么?你老子给人抓了,你不知道吗?”
云拭松吃了一惊,道:“什么?我爹?”
一名脸色黝黑的男子道:“云老爷好好的就被土匪给抓了,如今困在城外,贼人还放了话,说要是陆寄风敢闯出此城,他就杀了云老爷!陆寄风不是通明宫的人吗?他有什么仇人?竟撒野撒到咱们地界上来了!”
云拭松看了看陆寄风,陆寄风抱拳道:“在下便是陆寄风。”
众人都有些错愕,陆寄风问道:“捉云老爷之人在何处?”
几名豪杰道:“城外!就在城外!”
“他们还有官兵护着呢,也不知是官是匪。”
陆寄风心中一动,道:“是不是号称紫鸾寨的?”
有人道:“对,就是这个,你怎么知道?是你仇家?”
看来舞玄姬已经通令百寨,拦阻陆寄风赶至玄圃,他们一路上的行踪或许也早就密集地被监视了,因此刘义真才用了掳人这一招,以云拭松的父亲来阻拦陆寄风。
可是他不但不藏身,还光明正大地在城外相候,这也未免太有把握了。
云萃专好结交武林朋友,他一落难,便有不少受过他恩惠的人前来相救,这一行人簇拥着陆寄风与云拭松等人,朝城外蜂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