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惊讶你居然来了。你肯定平时是个早起的人。”我不安地来回踱步,环视着我们周围的森林边缘,“你为什么想约我在这里见面呢?”
其实我更担心的是我为什么想在这片空地上见到他。
“与其说我是个早起的人,还不如说我是个不睡觉的人。我想搞清楚自己究竟陷入了怎样的疯狂境地。”他说道,“再说了,我还想继续我们的咖啡约会。”
他的手往下一伸,拉开背包拉链,从里头取出了一个细长的不锈钢保温壶和一个小锡杯。
“约会?”我一阵冷颤,但并不是因为清晨的空气有些寒冷。
他从保温壶里倒出一杯颜色深如焦油的液体,向我递过来,他的脸上依然挂着一个俏皮的微笑。“浓咖啡。”
“谢谢。”我笑了,接过杯子,“这种远足还真是高级享受。”
“只有在特殊的情况下才能享用到。”他说。
他自己两手空空,我望着他问:“你不喝吗?”
“我想我们可以分着喝,”他说,“我向你保证我身上是没有虱子的。”
清晨的阳光在谢伊柔软的褐色卷发上洒出了一道道金色的光线,我微笑着,片刻间沉迷在了眼前的这一幕中。
“卡勒?”他向我凑过来,我真希望他会像梦里一样将我一把抓住。
我从他身上移开视线,啜了一口咖啡。咖啡的味道十分浓香,可口极了。“你知道,大多数的人是不会回到他们差点丧命的地方来的。你甚至还可以说,聪明点的人会避开这些地方。”
我把锡杯递回给他。他从我手中接过杯子时,他的手指轻抚过我的手指,在接触的这一瞬间,我的皮肤轻轻作响,暖暖地焕发生机。他的嘴唇触到金属杯身时,我一阵颤栗,仿佛他亲吻的是我而不是杯子的边缘。亲吻的感觉就是这样子的吗?我的双唇同样会感觉到我们俩双手轻触时我所感觉到的那股电流吗?
“我不是大多数的人。”他盘腿而坐。
“没错,你不是。”我在他对面也坐了下来。
“不过。我可是个聪明人。”他咧开嘴笑了,“我想,那只熊这段时间内是不会在这里出没的了。你可是一头十分可怕的恶狼。”
“你不担心吗?”我问道。
谢伊斜倚着胳膊肘。两条腿向前伸展。“要是你真的想把我给吃了,那你肯定早就动手了。”
我一阵战栗。“我可不吃人。”
“我就说嘛。”他抬起脸,阳光洒落在他的面颊上。
我端详着他的容貌,希望自己能用指尖勾勒着他的嘴巴形状。
“尽管如此,”我喃喃私语,“你应该害怕我才是。”
他从地上摘了一朵凋零的野花。“为什么?”
“因为我可以杀了你。”我说。
“那头熊本来是会杀了我的。”他将花梗缠绕在手指上,“而你阻止了它。”
我本不该那么做的。这几个字卡在我的喉咙里说不出口。我凝望着他柔软的卷发,还有他嘴唇上挂着的甜美笑容。我怎么可能让他丧命呢?他没做错任何事情。
他以为我默不作声是因为我需要听到更多的解释。“你救了我一命。在我看来,这一点说明我完全可以信任你。”
“有道理。”我点了一下头,“虽然如此,你还是不应该上这儿来。”
“这是一个自由国家。”
“这是一个资本主义国家,而且这里是私人领地。”
他望了一会儿那朵小花,接着将它揉碎握在拳头里。“这是你的领地吗?”
“不算是,”我说,“不过归我负责。”
“就你一个人吗?”
“不。”我说,“这也是为什么——还有其他原因——过了今天以后你不能再上这里来了。我一般是不会单独一个人出现的。”
“谁会跟你在一起?”他问。
“布林。”我在地上伸展身子。清晨的阳光变得更加明亮,为雾气笼罩的地面洒下了一缕缕光亮,“个子不高,古铜色的小发卷,轻嘴薄舌。你在学校见过她。”
“嗯。”他点点头。“她第一节课时坐在你后面。”
“没错。”我朝他一勾手指。他把杯子递给我。我们俩的手指并没有接触到,我竭力对自己的失望之情不予理睬。
“她也是狼人吗?”
我的嘴巴到了杯沿顿然停下。
“对不起,对不起。”他低下头,“我的意思是……呃……守护者?”
“是的。”我啜饮着浓咖啡,扭开了头。
“但是你能够变身成狼?任何时候都可以随心所欲……我是说,不一定非得在月圆之夜吗?”他举起一只手,似乎想挡住预料中会挥之而来的一拳,“我并不是想侮辱你。我只是完全参照流行文化的说法罢了。”
“嗯,没关系。”我说,“答案为‘是’。我们可以随时变身。月亮的阴晴圆缺跟我们的变身毫无关系。”
他露出了吃惊的神情。“你只要晃晃身子就可以变形了,真有意思。我是说,你身上的衣服不会被撕成碎片到处飞舞。”他话一说出口,即刻脸红了。
我差点把杯里剩下的咖啡洒了出来。“很遗憾让你失望了。”我喃喃低语着,只觉自己的脸颊也开始变红。
“我只是想说……”他有些踌躇,不知该如何提问。
“这种魔法很复杂。”我匆匆说道,试图熬过这一尴尬的交流,“确切地说,我一直以来既是狼又是人。我可以选择自己的灵魂居所,在两种形态之间自由变换。无论我身为哪一种形态,另一种形态依然存在,只不过是隐了形看不见——有点像是处在另一个空间——直至我重新占据了那一种形态。我身为人形时穿着的衣服和携带的物品并不会发生变化。而且在有需要的情况下。我可以动用这两种形态的任何组成部分。比方说,即使在我身为人形时,我也可以变出尖牙来。”
我停了下来,思索片刻。“要是我真想这么做的话,我或许能在变成狼形时身上依然穿着衣服。不过,那样做一点也不实用,只会显得很傻气。”
“呃。”他向我伸出手,“我需要喝多点儿咖啡后才能消化这些信息。”
我把杯子递给他,在松手之前我的手指拂过了他的手指。
“你知道自己的起源吗?”我挪开手放到膝盖上,但他的眼神还是停留在我的手上。我的脉搏霎时间停止了跳动。我双手抱膝,想起了父亲所说的话。
我上这里干吗来了?这么做太危险了。
谢伊看着我,表情平静而充满好奇。在和他眼神交会的刹那间,我知道自己并不想就此离去。
“相传第一位守护者是由一位在战争中落般的主管所创造出来的。这位受了伤的主管躲进森林里,虚弱不堪,奄奄一息。可就在这时一头狼出现了,给主管带来食物。还赶跑了森林里的其他捕食动物。这头狼持续为主管提供食物,他还得以包扎伤口。等到主管伤愈的时候。他提出可以将狼变成一位守护者。半人半兽,全赖于古老的魔法。主管会一直供养守护者及其同类,以换取狼族的忠诚之心和矢志不渝。那头狼就成了第一位守护者;自从那时起我们便成了主管们的战士。”
他凝视着我,一脸茫然。“什么是主管?”
我哼了一声,意识到这次对话有多么的危险。呆在谢伊身边时很容易使我忘乎所以。我在不经意之间就向他透露了不少信息。他倾身向前。
“怎么了?有些问题还是不能问吗?”
“我不确定。”
我喜欢他向我靠近的感觉。我可以闻到他皮肤上跃动的兴奋之情,宛如暴风云逼近时的狂乱味道。
我的体内涌起了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暖意。我用指甲掐着自己的牛仔裤。是咖啡在起作用。仅仅是咖啡在起作用。我的身体蜷成一团。
他看着我四肢紧绷,从他身边退却开来。“别着急。我希望你能信任我。”
你并不是问题所在。我无法信任的人似乎是我自己。
我不想离开,但我开始感到害怕。或许如果我能控制整个对话的局面,我就能确保我们两个人的安全。“我们暂且这么说吧,主管就是向我下达命令的人。现在,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当然可以。”他一听到我想了解他的情况时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神情。
我笑了。“我能先喝多点儿咖啡吗?杯里的咖啡已经喝完了。”
“没问题。”他往我伸手拿着的杯子里重新倒上咖啡。
“你的家乡在哪里?”我先从简单的问题开始提问。
“我四海为家。”他喃喃说道。
“四海?”我盯着深色的浓咖啡,“我想我还没去过那个地方。”
“很抱歉。我出生在爱尔兰。海边的一个小岛上。”他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在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我的父母亲就过世了。博斯克把我当成亲生孩子一样抚养长大。”
“他是你舅舅?”我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谢伊点点头。“我母亲的弟弟。”
这是一个谎言,但我纳闷着触是否知道这一点。我只是微微一笑,示意他接着往下讲。
“博斯克从事投资方面的工作。政府顾问,我不太清楚具体是干什么的。他非常富有,但一直需要四处奔走。在我的一生中,我还从来没在同一所学校里呆上超过两年的时间。我们在欧洲、亚洲、墨西哥以及一些美国城市都生活过。前两年我住在波特兰,然后博斯克就带着我来到了科罗拉多州。”
“这种生活听起来很孤单。”
他耸了耸肩膀。“我从来就没有过真正的朋友,至少我没有交过比较亲密的朋友。我想这就是我读了那么多书的原因。书籍一直是我真正的伙伴。”
他侧过身,在地上伸展身子。“这也是我经常徒步旅行的原因。与熙熙攘攘的人群相比,我更喜欢一个人独处。荒野吸引着我。”
接着他哆嗦了一下。“除了有一次,我遇到了一头本来不应该出现的灰熊。”他望着我,目光犀利而且兴趣盎然,“现在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另外一个问题?”
我大口咽下了最后一口浓咖啡。“当然。不过我还有其他问题要问。”
“行,没问题。有件事情我真的很想知道。”他脚掌着地,挺直身子。这一突如其来的动作使我大吃一惊。我跳了起来,杯子从手里掉了下来。
谢伊耸耸肩膀,抖落了身上穿的乐斯菲斯牌夹克,并将T恤衫拉过头顶。我后退了一步。
“瞧。”他一只手沿着胸口一挥。
“嗯,很不错。你得去健身。”我喃喃自语。我血脉中温暖的血流刹那间开始沸腾。
他咬紧牙齿。“别这样。你很清楚我的意思。没有任何的伤疤。这里没有,腿上也没有。那头熊撕裂了我的身体。可那些伤疤都到哪里去了?”
我向他的注目凝视报以回视。“穿上衣服吧。现在晒日光浴太冷了。”
我一直以为身体是我自己最强大的武器,有着钢铁般的坚韧不屈。可现在我的四肢却在逐渐熔化。我无法让自己的视线移开,不去看他的肩部曲线,他的牛仔裤包裹下呈V字形的臀部,还有他从胸骨到腹部之间一排排清晰可见的肌肉。
“你打算回答我的问题了吗?”他的手臂上开始出现鸡皮疙瘩了,但他还是一动不动。
我很想向前迈出一步,用手抚摸他的皮肤,感受他的脉搏是否也和我的一样在加速,体验近在咫尺的他所唤起的迷人热浪。
“开始说吧。”他转过身背对着我,将双手缩回了T恤衫的袖子里。他抬起手臂重新将T恤衫套过头顶时,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颈部后面的深色图案。自从救了谢伊一命的那天起,我就没想起过这个纹身。不过,它就在我眼前,一个深深蚀刻而成的十字架形状。
我皱起眉头。我们得看到他的脖子才能确定。
“我正等着呢。”他从地上拾起夹克,重新套了上去。他的话把我的思绪拉回到了眼前这一刻。
“我把你给治好了。”我掰弄着手指,希望这个动作能平抚我内心想触摸他的欲望。
“这我知道。”
他向我迈近了一步。“我能感觉到身体的变化,就在我——”他停了下来,他那满是惊诧的眼神慢慢在我的脸上游离,“我喝了你的血。”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我点了点头。他伸出手抓住了我的胳膊。他一把挽起了我夹克和毛衣的袖子,我的皮肤一阵刺痛。他用手指轻轻拂过了我的前臂,一股暖流在我体内袅袅升起。
这种情愫既熟悉又陌生。我感觉到了开始狩猎时的激动之情。跟瑞恩在一起时,我的欲望犹如怒火中烧或遭遇挑战时一样瞬间燃起。而谢伊在我心底唤起的却是一种缓缓点燃的激情,一股挥之不去的炽热。此时此地,没有族群,没有主人。只有我和这个男孩,他的触碰燃起了我内心的渴望,尽管我已经被许配给了他人。
“这里,”他的手掠过了我自己咬开的伤口处喃喃说道,“你的伤疤也不见了。”
他抬起眼睛凝望着我,手指轻柔地滑过了我的皮肤。我回视着他,过了一会儿我缩回胳膊,把挽起的毛衣袖子放了下来,盖住了依然有些刺痛的皮肤。
你不能这么做,卡勒。我用脚指头蹭了蹭地面的泥土。你知道你不能这么做。无论你在这里有什么样的感觉,你并不是自由身。
“我痊愈的速度很快,”我低声说着,“我的血液有特殊的治疗功效。所有守护者的血液都有这种功能。”
“它的味道尝起来不像是血。”他舔了舔嘴唇,仿佛还能尝到我血液的味道。
我双手抱腰。我很想让他再次品尝我的味道,但不再是血。
“没错,因为我们的血液与众不同。它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之一。守护者能够在战场上即刻为彼此疗伤。所以,我们几乎势不可挡。”
“我相信这一点。”
“这是我们用血液疗伤的秘密,不过正如你所看到的,我们可以治愈任何人。”我的脚指碰到了一块石头,我一脚将它踢过空地,“只是我们不应该这么做。”
他望着那块在地上磕磕碰碰的石头。“那为什么——”
“谢伊,请听我说。”我的话脱口而出,将他打断,“守护者的疗伤能力对我们来说十分神圣。按规定我们只能相互疗伤。我所做的……在我救你一命时,违背了我们的法规。如果我的圈子里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我就会为此而丧命的。”
“你冒着你自己的生命危险救了我的命?”他朝我向前跨了一步。望着渐渐靠近的他,我的血一下子涌到了耳根。
他用双手捧起我的脸,向我凑近,他的嘴唇几乎快碰到了我的嘴唇,我哆嗦了一下。我看着他的眼睛,感觉着他呼在我皮肤上的温暖气息,我知道无论代价有多大,我还是会选择救他。
“我绝对不会让你陷入险境的,卡勒。绝对不会。”他轻声说道。我抬起手盖住了他的双手。
他紧握住我的手指。“但是另外那个狼人呢?布林。她那个时候也在这里。她知道这件事情。”
“她是我的族群同伴,我的副手。”我说,“她对我忠心耿耿。布林是绝对不会背叛我的;她会为我而献出她自己的性命。”
“我也不会背叛你。”他淡淡一笑,身子依然有些颤抖。
“你千万不能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拜托了。”我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我会为此付出一切的。”
“我明白。”他说道。
我们俩都沉默不语。静寂无声的草地使我们的宁静更显深沉。我想让他亲吻我——我吸着他激情中散发出的醉人芳香,真希望他能嗅到我浑身流露出的欲望。你不能这样做,卡勒。这个男孩并不属于你。我闭上了眼睛,唯有如此我才比较容易从他的身边退开。
“那,既然我已经喝了你的血……我会不会变成狼,呃,守护者?”他的语气有些迟疑,“是不是因为这样才违背了你们的法规?”
我摇了摇头。难道他的艰睛里闪过一丝失望了么?“你看太多漫画书了,谢伊。”
他的嘴上露出一丝微笑。“那你告诉我,怎样才能成为守护者。我的意思是,除了你那起源故事以外的方法。”
“这么说吧,我们可以用常人的方法。我有一对父母亲,还有一个弟弟。”他一脸惊讶,我笑了,“不过,我们的家庭有着不同的运转方式。我们不按恋爱、结婚、生小孩的程序来走。新的守护者族群是老早就预先按计划定下来的。可是,如果遇到突发事件时,守护者也可以被创造出来。阿尔法有着转变人类的能力。”
“阿尔法?”他慢步走回到他的背包旁边,在一阵翻找之后他拿出了一块燕麦条饼干。
“族群领袖。”我一动不动地站着,望着他。
“你是一位阿尔法吗?你表现出一副掌管族群的样子。而且你把布林称作是你的‘副手’。”
“我就是。”他的细心观察让我欢心。
“你怎样做才能转变人类?”他拍了拍他旁边的地面,再次向我示意。
“先咬一口再念上一句咒语。”我慢慢地朝谢伊走过去。
他抬起头望着我,眼神里夹杂着恐惧与兴趣。
“想都别想。我只有在杀敌时才会咬人。”我摇着头,看到他开始往后缩时我露出了笑容,“只有在迫切需要守护者但却没有时间等族群把幼年狼人抚养成人时,我们才会转变人类。那些转变而来而非天生狼人的守护者一开始时对两种形态都会感觉到不适。他们需要一段时间逐渐调整。不过,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你说的‘不得已’是什么意思?”
我在他身旁的地上坐了下来。“我们是战士。有战争就有伤亡。不过,几个世纪以来我们还没有遇到过如此绝望的境地。”
“谁可以下令让你创造新的守护者?”他问道。
我咬咬嘴唇。“我的女主人。”
“你的女主人?”他停下拆饼干包装纸的动作。
“露明妮·夜影。你认得她的。星期五晚上她跟伊弗朗在一起,在办公室里。”
谢伊点了点头,但眼神里透着几分困扰。
“她掌管着我的族群,”我接着说道,“夜影族。”
“你的族群?”他喃喃说道,“这么说还有不止一个族群?”
“有两个,”我说,“另一个是伊弗朗的族群。班恩族。”
“有多少个守护者呢?”他问。
“每个族群大概有五十个狼人。”我回答,他吹了声口哨,倚靠着胳膊肘,“族群总是从小规模开始创立,久而久之,如果阿尔法证明自己有能力成为战士和领袖,那阿尔法所在的族群就可以得到许可而继续壮大。”
“他们中有没有人是我认识的?”他将吃零食的想法完全置之于脑后,把手中的燕麦条饼干塞回到背包里。
“你很可能在这附近见过其中的一些成人,不过除非他们在你面前变身,否则你是没办法辨认出他们来的,但他们是不许随意变身的。”我说,“那些年轻的狼人全都在我们学校读书。夜影族人是我的朋友,不过最近他们跟年轻的班恩族人混到一起。”
他将各种支离破碎的信息拼凑在一起之后,脸色变了。“瑞恩·拉洛奇和他的帮派。”
“帮派?”我从地上抓起一把草,连同泥土和枯草向谢伊扔了过去。
“是啊,你们全都给我那种感觉。”他轻轻掸掉毛衣上的杂物,甩去头发上的污物。
“我们是狼人,不是什么帮派。”我说,“再说,瑞恩的朋友和我的朋友—一夜影族人——我们只是一帮年轻人罢了。我们的父母以及其他成年狼人才是真正的族群。他们日日夜夜都需要在山间巡逻。我们不过是在周末时进行日间巡逻而已。”
他脸色发白。“也就是说,如果我是在一周当中的其他任何一天上这里来……”
“那你就会一命呜呼。”我帮他接完了话。
“说对了。”他仰靠着身子,望着我们头顶上的浮云,“为什么要有两个族群呢?”
“班恩族在山的西边巡逻,我们族的巡逻范围在东边。”我说,“不过,这种模式很快会发生变化。”
“为什么呢?”他并没有看着我。
“主管们准备将两个族群混合起来,创立第三个族群。”
谢伊坐了起来。“第三个族群?那些成员来自哪里?”
我移开视线,突然间感觉到不自在。“他们就来自本地。这两个已经存在的族群中会由年轻一代的狼人进行联姻。新一代的班恩族和夜影族。我们会组成新的族群。目前来说族群成员就是我们十个。正如我刚才所说,族群总是从小规模开始的;在新的狼人加入到我们的行列之前,我们必须证明我们的实力。”
“卡勒。”他郑重其事的语气使我将目光重新移回到了他的身上。他丢下燕麦条饼干,双手撑在地上,指关节泛白,“你为什么老是说‘我们’?”
“瑞恩和我是我们这一代中的阿尔法。我们将会带领新的族群。”
他眉头紧锁。“我不明白。”
我的脸颊开始发烫。我伸出手抓住自己的辫子,在指间缠绕。“你对狼群的了解有多少?”
“比狗更大、更强壮?”他看见我恶狠狠的眼光吓得脸色煞白,“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
“好吧,”我边说边思索着什么样的说法才能最简单明了地解释清楚,“这么说吧,我们有着坚不可摧的社会纽带,对族群里的阿尔法忠心不二。两位阿尔法结成配偶,共同管理他们的族群。每位阿尔法都会有一位贝塔,有点像我们的副官。布林就是我的贝塔。达克斯是瑞恩的贝塔。其余的族群成员相应排列,听从我们的命令行事。族群的情谊纽带造就了我们的凶猛,将我们打造成理想的战士。这就是我们在世界中的处事方式,也是我们对主管们履行职责的表现方式。”我嗤的一笑,“或许正因为这样你才会觉得我们有些帮派作风吧。”
谢伊并没有笑。“你怎么会决定要创立新族群的呢?”
“做决定的人并不是我。只有主管才有权力下令组建新族群。”
“可你刚刚不是说两位阿尔法结成配偶来创立新族群的么?”他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
我点了点头,感觉到脸颊上的热潮已经沿着颈部和手臂往下蔓延。我必须告诉他;他必须知道。但我并不想这么做。我敢肯定,一旦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就不会再触摸我了,这个念头令我感觉空虚。
“你可别跟我说你将会……许配”——他哽咽地说出这个词——“给瑞恩·拉洛奇是因为你要奉命成婚。”
“情况比你所说的还要复杂。”我将膝盖蜷至胸前,躺在地上,“瑞恩和我,或其他任何年轻狼人降生的唯一理由就是为了组建新族群。主管们将我们带到这个世界正因为如此。他们为我们的父母配对,同样道理他们也根据合理选择为我们配对。我们的联姻是主管与守护者结盟之后流传下来的遗产。”
他站起身来。“你跟瑞恩算是在约会吗?”
“事情不是这样子的。”我站起来,“你不明白。我们不应该……聚在一起,在联姻仪式之前不允许这么做。”
“联姻仪式?”他转过身,边咕哝边摇头。当他再次回过身面向我时,嘴唇紧抿,“你是想告诉我你快结婚了吗?跟那个蠢蛋?什么时候?”
“十月底。”我双手叉腰,“他可不是什么蠢蛋。”
“我才不信呢。你多大了?”他凝视着我,“十八岁?”
“十七岁。”
他突然倾身向前,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这也太荒谬了,卡勒。拜托。告诉我你不会同意这桩荒唐的事情。难道你不在乎吗?”
我心里很清楚自己应该将他挣脱开来,可是他明亮的眼睛里闪现的是关怀之情,于是我静止不动。
“我当然在乎。可是,这件事情并非是由我说了算的。”我无法移开与他对视的眼神,“与所有的守护者一样,我对主管的忠效之心矢志不渝。”
“这事肯定要由你说了算的。”他一脸怜悯的神情,我突然间怒不可遏。
我将他一把推开。他没站稳一下子跌倒在地。
“你对我的世界一无所知。”我吐出这几个字来。
他出乎意料地从地上敏捷地一跃而起。“我或许并不了解,但我所知道的是,指使别人该爱谁不该爱谁的做法实在是不可理喻。”尽管此时的我对他充满敌意,但他还是径直向我走来,牵起我的手,“而且还很冷酷无情。你值得拥有更好的幸福。”
我的手指在他的紧握之下瑟瑟颤动;我的眼角涌出了不争气的热泪。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淌,模糊了我的双眼。为什么他还在触摸着我?难道他就是不明白吗?我扯开自己的手,踉跄着往后退开。
“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擦拭着眼睛,可是那带着咸味的泪泉就是不听使唤地往下流。
“别哭,卡勒。”他又一次近在咫尺,抚摸着我的脸,轻轻抹去我脸上的泪花,“你不必这么做的。我不在乎这些主管到底是什么人。任何人都不能肆意操纵你的人生。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我怒视着他,亮出了锋利的尖牙。
“听着,谢伊。”我的话脱口而出,“你是个傻瓜。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理解。离我远点儿!”
“卡勒!”他伸出手想抓住我,可我一个变身咬住了他的手指,吓得他往后一跳。我向森林的阴影处撒腿逃去,耳边依然传来他呼唤我名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