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难道不是和平而繁荣的战后日本的权力者吗?在就寝之后接到急报而被吵醒的日本首相把手穿进西装的袖子时这样想着。日本的经济力是世界第一,军事预算是继美苏之后的世界第三位,小学生的算数能力也位居世界第一,而国民的智能指数平均值也应该是世界第一的。而领导着世界最优秀的民族、超先进国日本的自己为什么得在三更半夜被叫起来工作呢?自己不是为了做这种事才当政治家的……
东大出身的内阁官房长官听不到首相内心的声音。他想到的是其他的事?在20世纪后半的世界中,经济方面最成功,立于繁荣顶点的这个国家被眼前这个平凡庸俗的小个子男人统治着,即使事实摆在眼前,要让人相信他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这绝对不是因为对私立大学出身的人持有偏见。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私立大学出身而当上首相的人有石桥湛山。他自早稻田大学毕业之后就当上一个记者,以刚直而富于见识的自由主义者姿态搞出了名声。在军国主义的暴风吹袭的时代,他主张“放弃朝鲜与台湾那种土地,从中国大陆撤兵”。是一个充满知性和勇气的人。战后,他转任政坛。经历过大藏大臣、通商产业大臣的职位,于一九五六年当上首相。但因丑闻,只当了两个月就辞职了,但是他辞职之时,留下清高、果决的清誉。为人们所惋惜。大家都说,如果石桥内阁再多当个三年首相的话,战后日本的政治应该会更走上更清洁、开明的大道的。
接下来,就是现在的首相。虽然同样是私立大学出身,但是他和石桥湛山完全不同的地方就在于金钱方面的丑闻不断。总而言之,在每次的污职事件和冤狱事件中,他总是有份。“十亿元挂轴事件”、黄金屏风、新兴企业的股票交易疑案、住宅公司的侵占事件等等,反正被称为战后的十大疑案事件,有过半数都与他的名字扯上关系。到底他是怎么构筑起他那巨大的资产的?这是许多人的疑虑。
而值得大书特书的一件事就是,到目前为止,他从来没有被逮捕过的经验。以前隶属于首相的派阀老大也是被称为金权政治家的人,然而,有一次,他却吸着气说道:
“那家伙只学会了我的缺点,而且坏得比我还巧妙。”
首相玩弄金权的手法也传到了外国。英国一家有名的周刊甚至指名道姓“是日本的金权腐败政治最坏的产物”。
人们经常会怀疑:这么腐败的政治家为什么能不出纰漏而稳坐首相宝座呢?原因就在于腐败的政治家总是有相称的支持者。
“政治家索取贿赂有什么不好的?受到轻视不是太可怜了吗?”
就像曾经这样叫嚣的花井夫人就是。
首相的尺度远比花井夫人大得多,但是,首相也完全没能有公私之分。利用地位和权力中饱私囊,再把剩下的部分分给部下或选民、相关企业。对这种事,他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种感觉和从卑贱之身而成为天下第一人的丰臣秀古让自己族入成为诸侯,赐其荣华富贵的例子几乎没什么两样。也就是说,首相的意识不是近代人的意识,而和四百年前的人是一样的。
在美国,法律是禁止总统买卖股票的。虽然说实质上美国总统只不过是四姊妹的政界代理人,但是,要掌理权力,就不能追求个人的利益。法律的制度就是这样。这就是所谓的近代民主国家,权力者随心所欲地公私混淆、中饱私囊的国家,譬如苏联和日本,就绝对不能说是一个近代的民主国家。这两个国家,一方是在军事力,另一方是在经济力异常地膨胀,英国和法国就曾痛切地批评“只要这两个国家消失,世界就和平了”。而日本人却还相信自己的国家是一个和平的文化国家。
日本政府的全年预算中,军事预算就占了整体的6.5%。另一方面,文化、艺术的相关预算只有0.07%。和西德的1.04%、法国的O。42%相较之下,情况之凄惨实在叫人不忍卒睹。从预算金额来看,日本究竞是一个文化大国还是一个军事大国,答案是不言而喻了。即便是保守派的政客也对这种过分的情形看不过去,遂提出了“再增加一些文化、艺术相关事项的预算”的意见。可是,首相是不会接受这样的意见的吧?因为修复古老寺院、振兴人偶剧及戏剧是连一块钱的抵押品都没有。
于是,在还半闭着眼睛的状态下,首相在官邸召开了紧急会议。就在赤坂九丁目、旧防卫厅所在地的旁边,恐怖分子正在袭击玛丽关财团的分部,造成了极大的骚动。在接到报告、听取意见之后,首相说道。
“那,希望能获得各位的协助,以国民所能接受的形式,在不造成无谓的牺牲的情况下将事情做个解决,我认为这是最重要的。我也曾自问这样是不是显得太没气度了……”
首相使用了曾被美国的黑人议员联盟苛刻评为“空洞而抽象的言词组合没有半点诚意”的措词方式。官房副长官、情报调查室长、内政审议室长等齐聚于官邸的官僚们面无表情地听着。美国大使馆已经郑重地来过电话了,他们的要求和前些日子飞行船坠落的事故一样不要插手。
“总之,政府就是什么都不用做就对了?”
倍报调查室长问道,首相有些不甘心地回答。
“这种说法太露骨了。请多留意你的表现方式;应该说是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因为任意挥棒的话,很容易造成界外球的。”
什么都不做,这是包围玛丽关国际财团东京赤坂分部的警察和自卫队所采取的相同动作。不,正确地来说,是他们根本什么都不能做。在被下令不准动手的情况下,五分钟、十分钟经过了,他们只有忍耐着随时间消逝而增加的焦躁感。屋内发出了激烈的声响,当窗内的灯火消失时,他们还是得按兵不动,咬牙切齿地等待时机的到来。
水池二尉第三度短短地咋响舌头,对着虹川理事官说道。
“如果里面的人出来的话怎么办?就乖乖地让他们过去吗?”
“上面的命令是继续包围。我们只是遵照命令行事。”
“所以我才问你,如果他们突破包围的话,该怎么办?”
水池焦躁地提高声音说话时,一阵喧闹从警官队当中响起。水池坐在吉普车的座位上,虹川则挺起了靠在吉普车上的身体听着人们的喧哗。
“有年轻的女孩子求救!”
这个声音为停滞的事态注入了乱流。
“意欲管理的中央,擅自发展的现场。”这种说法也适用于警察机关。最后,四个警官抱着一死的决心,决定混进去一探究竞。他们穿上防弹背心,从门边爬进去,压低了身体跑了起来,最后成功地潜到了建筑物的阴暗处。
一个年轻的女人从被打破的玻璃探出脸来。她似乎显得很害怕,可是,即使在黑夜里也可以看出是一个美女。警官们认为她可以是分室的职员,或者是职员家属吧?
“恐怖分子在哪里?”
“刚刚爬上二楼去了。然后就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有没有武器?”
“不知道。请小心一点,不过,我可以确定他们不在一楼……”
于是,警官们成功地从破碎的窗户爬了进去。
“太离谱了!”
四个警官站在大厅,谔然地环视四周。现场就像服用了被称为“天使尘”麻药的职业摔角手集体暴乱一般凄惨。美丽的女子抱着一个像是她弟弟的少年,告诉警官们。
“那边躺着一个巨大的男人。他是恐怖分子的一员,但是,他们起了内哄,有几个人被打倒了。”
警官们相对而视,点了点头。他们背对着女子和少年,把紧张的视线投向微暗的平台,手上备好了枪。当他们把注意力集中于一点,小心地前进数公分的时候,灾难从天而降。两个黑影从大厅的吊灯上朝着他们落下来。
几乎就在一瞬间,警官们被打倒了,昏倒在地上。
“对下起,虽然跟你们没有什么仇恨。”
始不带任何嘲讽地对警官们道歉。一边道歉,他们一边加快速度剥下了警官们的制服、穿上防弹背心,背起狙击用的来福枪。虽然不能说做得很完美,可是他们还知道要擦掉指纹。
漫长的五分钟过去了。
两个警官走出了阴暗的庭院。一个人抱着女性,另一个人则抱着孩子。
“剩下的两个人在楼梯下监视着二楼。如果他们发出信号,就需要再六个后援人员冲进去。”
“好、知道了。这两个人是?”
“我们先把这两个送到警察院去吧?借巡逻车用下。”
两个警官快速地走向一辆巡逻车。他们尽量地避开了照明。注意到这个情形的大概只有彻底保持嘲讽的观察者水池二尉。可是,当四人走近奉了指示驶过来的巡逻车,正要坐进去的时候,坐在驾驶座上的警宫和始的视线碰个正着。警官似乎想起了什么。
“你。”
他想脱口问道“是什么人?”可是,立刻就没了抵抗能力,被拖出车外。打在他下巴的那一拳让警宫无法出声。警宫飞跳了起来,撞击在三公尺之外的路面上。加害者虽然尽力有所节制了,可是,被害者一定不这么想。
哇的叫声响起,混乱爆发了。门被用力地关上,巡逻车的轮胎发出了尖锐的声音急速往前进。手握方向盘的是刚刚还显得精疲力尽的茉理。坐在助手座上的续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
“茉理,你有驾驶执照吗?”
“没有,可是还可以开啦!就交给我吧。”
“等、等一下!我来开。我们来换座位!”
“不行啦!没有时间换了。”
茉理说得没错。燃着怒火的喇叭声从四面内起,意图包围被强夺的巡逻车。茉理踩下油门,原本想要挡在他们前方的巡逻车慌忙改变方向。现场响起一片冲撞声,巡逻车的车灯破了。
“让开!”
茉理大叫。她原本要踩刹车紧急刹车的,可是,却踩错了油门。又是一阵冲撞。追击的一方也因为不守秩序的被盗车的行动而陷入混乱当中,双方左往右来,不断地彼此冲撞着。
“呵!三辆巡逻车、一辆机动队的装甲车……。哼哼,看来倒是挺有精神的嘛!我倒想加入他们呢!”
水池半开玩笑地笑着。一边笑着,他一边把坐在驾驶坐的部下推开。自己握上了方向盘。他一边吹着口哨,一边从原木已经非常混乱的六本木道路跑向外护城河道路的方向。
演出者可不像观众那么轻松。前面的玻璃破了,后座左侧的门半开着,车头灯也坏了,看来要甩掉巡逻车群的追击前往筑波是不可能的事了。
“我们去坐战车!”
余突然提议道。竜堂家的老么用力地处下已经半松开了的车门,隔着玻璃已破碎的窗子看到了停在路旁睥睨着四周的战车。
“战车?……”
始快速地斟酌着这个提案。
从东京到筑波研究学园都市,走直线距离也有七十公里之遥。如果是高速的战车,一个多小时就可以到了。要突破半路上的临检也比较容易。
现在还是深夜。在天亮之前要把事情都解决掉也不是不可能的。始这样想着。他原想朝理性方面的想,可是,或许竜堂一族的血总是倾向于好战的。第一,在战后的日本历史上,强夺巡逻车逃遍的人大有人在,可是,掠夺战车逃命的却还没有过。干脆就成为历史上的先例吧!事实上,始难免有这样的想法。
半报废的巡逻车把破败的车门掉在半路上,同时继续奔驰着,然后突然之间就冲撞向战车,战车上的人当然吓了一跳。战车长打开了升降口的舱口,探出上半身。
“喂!你们干什么?”
飞跳而出的续用一只手把大吼的战车长拉了出来,嘴里喃喃说着“对不起了”,然后把人抛到路上去。就在巡罗车群咆哮着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时候,四个人已经夺取了战车。
可是,在战车内的人却没有外面的人料想中的那么得意。
“对了,谁来驾驶哪?”
“不是驾驶,是操纵。”
“如果大家没意见的话,就由我来吧。”
其他三个人郑重而且迅速地婉拒了茉理的要求。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之下,只好由始来操纵了。
“让我试试好不好?”
一个声音从车体旁边响起,看来很擅于交际的脸从舱口探视四个人。始探出了脸和右手,怀疑地观察着对方。
“你是谁?”
“陆上自卫队第一师切水池二尉。我对九○式战车的操控很熟悉。”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呀!对我来说只要有趣就好了。那些伟大的人似乎都不想兴起非法武装政变哪!我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姊妹,一个人轻轻松松没有负担,请让我加入这个游戏吧!”
始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从常识来判断,这一番话实在不能信任。可是,他们的确需要一个会操纵战车的人,如果就这一个男人,即使他有敌对的行为出现,也可以立刻制服他的。
“我再跟你们商量一件事吧!”
水池二尉俨然一副已成为同志的表情,环视着战车掠夺者们。他把视线停留在菜理脸上,亲切地说道。
“就让这个小姐拿着枪对着我吧!这样一来,我就必须乖乖地听你们的命令了。我的枪,哪,就这样。”
水池把自己的枪交给始。
始看着茉理的脸,茉理笑着点了点头,把在玛丽关财团分部拿到的枪对着水池。
“哪,现在请你发动战车吧!目的地是筑波研究学园都市。”
“是!在被胁迫的情况下,我没有反抗的余地。虽然遗憾,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只好变节听从恐怖分子的命令了。”
战车内只有四人份的空间,始便来到外面,坐在炮塔上。他把一只手放在机关枪上,把狙击用的来福枪摆在膝盖上,这种姿势看来或许像是凶恶的恐怖分子吧?
看到震天动地开始出动的战车,巡逻车群不禁吓了一大跳。但是,勇敢的警官仍然走出巡逻车,一只手拿着手枪下令“罪犯”停止。
“罗嗦!你难道想成为被战车碾死的第一个平民吗?”
在始的恫吓之下,对方退后了三步远的距离。巨大的战车就以时速60公里的速度从他的鼻尖飞驰而过。
履带的声音响起,陆上自卫队自豪的最新式水陆两用战车朝着常磐汽车道路前进。续用冷浚的眼光看着水池。
“虽然是我们要你帮忙的,可是,你自己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废话!”
被对方这么一驳,续反而没有第二句话好说了。这个自卫官似乎有着不落竜堂家兄弟之后的好性格。不,他的年龄大很多,有丰富的经验,而且又具有身为一个军人所该有的知识和技术,或许他比龙兄弟都还要危险。
战车右方是拱门,左方是双塔,来到了和外护城河路交叉的路口。巡逻车群的喇叭声从后方远远地传过来,左右方的汽车哑然于战车勇猛的姿态,慌忙远离这个危险至极的钢铁猛兽。因为这个缘故,六本木道路的交通越发混乱了,冲撞声不断响起。兴奋战机械狂不负责任的声援从人行道上扬起;乘客和驾驶从不幸发生引擎故障的计程车中逃了出来;因为紧急刹车而发生了一连串的冲撞,几乎就像香港动作片的再版。
而在十字路口遇上红灯的战车遵守交通统则停了下来等待绿灯。这个时候,履带的轰然响声从外护城河路的西北方逼近过来。
履带的响声也传进了战车的内部,业余的恐怖分子们坐在狭窄的座位上相对而视。
“看来我们有同伴了。”
续语带嘲讽地说道,加入恐怖分子行列的自卫官笑着说。
“啊,这样才好玩哪!这一带是理想的战场哦!”
姑且不谈他们的玩笑,六本木路和外护城何路的交叉口就是贮水池交叉口。从战车上看来,十一点钟的方向有首相官邸,四点钟的方向有美国大使馆。不折不扣就在东京的正中央。难不成他们想在这里展开一场战车市街战吗?
“继续前进!”
业余恐怖分子的首领简洁地下了命令,战车遂以勇猛的速度冲过正好变成绿灯的十字路口。
守卫首相官邱的警宫们见状简直吓呆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战车往前进。虽然有人大叫“阻止他们!”可是,又该怎么阻止呢?难道要求坐在突进的战车前吗?
九○式战车以时速80公里的速度急驰着,路面上的柏油承受不了战车的重量和压力,不断地剥离。在这种情况下当然是不可能长时间奔驰的,可是为了避开对战车飞弹,从理论上而言,战车是具有充分速度的可动性。首相官邸黑压压的影子立刻从坐在炮塔上的始的眼前经过。在战车内,水池二尉对续提议道。
“怎么样?干脆顺便把一百四十米的炮弹对准首相官邸吧:战前的二.二六事件中,并没有炮击首相官邸。动了手就成了历史上的第一人了。”
“不需要。这么一来,也只是让那些差不多差劲的权力者欢欢喜喜地取而代之罢了。炮弹太可贵了,请不要随便浪费。”
这么说来,反正还是会用的罗?水池二尉自己在心中推测着,然后微微笑着。他只觉得太过骚动的血在体内沸腾着,心狂烈地跃动着,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恩议。
在首相官邸内,被称为“不经事”的刚迈人老年的政治家在办公室和阁僚会议室当中走来走去。几个传进来的报告让他感到心惊胆颠,最后,当他听到战车朝永田町方面前来的消息时,他不禁用力地吞了吞口水。
“非、非法武装政变吗?”
“不,纯粹是……”
秘书官穷于表达。纯粹是什么?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好不容易他才想出了一个新词。
“纯粹是劫持战车的行为罢了,不是什么大事。现在自卫队已经倾全力包围当中了。不会有什么事的,很快就可以解决了。”
“是、是吗?纯粹是……”
在住嘴之后,首相有些不悦地睨视着秘书官。
“你说纯粹?光是说纯粹并不能解决问题呀!一台,不,战车应该是说一辆,一辆战车要十亿元哪!这和汽车盗贼可是不一样的啊!”
“是,我说错话了。请原谅。”
“那么,那些劫持战车的人到底想要什么?”
“不知道。可是,战车就等于是军事机密,再说,如果他们逃进苏联大使馆的话,事情就闹大了。绝对要阻止他们。”
“现在你认为是大事了吧?”
首相有些阴险地指责着秘书官,可是,他的注意力马上又转到其他的事情上了。
“很遗憾的,防卫厅长官的更换是势在必行了。继任者也非得从同样派阀的人中挑选才行。嗯,这样一来就可以施恩于人了……”
首相必须让自己的派系把其他派系掌握着的军事方面的利益夺过来才行。
在首相官邸的外侧,动员的警官队拼命地阻止目无法纪的战车横行。他们把20辆巡逻车并排在总理府前的十字路口,排起了硬铝盾牌封锁了道路。
事态已经非常紧迫了。就在封锁还没有完全完成的时候,履带的声音就急速逼近来了。战车的身影出现在夜晚的街道上,朝着呈一直线的封锁线冲过来。警察透过麦克风大叫停止,可是,呼叫声被钢铁的车体给反弹回来了,战车反而更加快速度。
看到以时速80公里逼近的战车,警宫们的勇气和责任感也以时速80公里飞跑了。他们发出了“哇!”的惨叫声,从巡逻车跳了出去。以短跑选手的速度向左右方逃散。之后,战车笔直地冲进了无人的车列中。
一阵猛烈而非悦耳音乐的声音响起,战车弹飞、挤压、碾压着巡逻车,不断地继续前进。
愕然地目送着战车离去的警官的背后响起了上司的怒吼声:为什么不豁出性命拼了?警官们闻言起了反弹,他们包围住上司,用激动的声音说道。
“那么,警视总监您自己去做啊!为什么非得要我们去拼命?”
“是啊!总监自己去做啊!”
“不要让别人去冒生命的危险,而让自己待在安全的地方摆架子。你到现场第一线去看看!”
“是啊!总监去啊!”
话题竞然朝着奇怪的方向推进了。那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自卫队执行治安出动的行动,警察都被迫待在阴暗的角落里,大家已经蓄积太多的不满了。上司不经心的一句话就如在冒着烟的灰土上丢下一个火种。
就在警察之间产生了不是时候的内部纷争时,十辆体制派战车追着走散的战车蝉涌杀来了。先行的战车再度地压过已经被压烂的巡逻车残骸,用麦克风对着逃亡车发出威吓的声音。他们宣告:再不停车就开炮了!
水池二尉拿起麦克风必恭必敬地回答。
“想动手就动手吧!笨蛋!”
这个“高雅”的答覆让战车队激动不已。可是,事实上,他们是不能在东京都心发射战车炮的。尽管在内心是巴不得能尽情发射,可是后果就不堪设想了。至少,他们绝对不能先行开炮。统合幕僚本部已经下达命令,他们这一边绝不能开炮。下面就是完整的命令内容。
“利用大量的战车将被强夺的战车包围住,追赶敌人,封锁他们的行动,然后加以逮捕。不需要对大众传播媒体公布事实真相,恐怖分子要关进市谷的本厅内,断绝其和社会的接触。”
追捕者和逃亡者都已从港区越境到千代田区了。现在就在日本的政治中枢一带。道路非常宽广、整齐,在这个时候,左右方的建筑物群也笼罩在一片无人的寂静当中。极少数留下来加班的人们听到履带的声音不禁大吃一惊,他们亲眼目睹了发生在深夜,令人难以相信的事实。
于是,在喜欢热闹的美国电影中也难得一见的“坦克追逐大战”就在巨大的都市都心展开了。实在很令人难以下判断这是不是该称为“历史上的壮举”?
摇撼着深夜巨大都市的履带的声音也传到了靠近六本木路的驻日美国大使公邸。就在满头银发的大使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放在桌上的电话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铃声。
当大使拿起听筒的时候,有人敲起了房门,秘书官张惶失措地呼唤着大使的名字。在邻床上,跟着他35年的大使夫人对这个时间和地点都不对的骚动发出了诅咒的声音。
大使穿着睡衣听取了几个报告,并且在下了几个命令之后,披上了外衣,到楼下的书房去。他要打电话给在华盛顿DC的国务长官。
“这个国家发生了许多我所不能理解的事。”
大使带着又惊讶又愤怒的心情喃喃说着。他是一个曾任洛克福德财团事务局、史丹福大学、国务院等和东亚有关的职务的颇有学者气质的老人,非常具有执着的政治外交感。他不想与非合法活动或破坏性工作扯上关系,对于CIA在外交官的职务领城内任意妄为一事十分不快。
“玛丽关也该适可而止。他们已经掌握了整个世界,现在又为了什么要如此蠢动?”
大使的话直如贤者之言,但是,也就因为这样才显得遗憾又无力。
被剥离的柏油细片在半空中飞舞着,就像磁带漫天乱舞一般。
深夜的水田盯、霞关一带成了坦克追逐的竞技场,十辆坦克追着逃逸的一辆坦克,四处纵横飞驰。原本和平的道路响起了抗议的声音,可是,醉心于追逐游戏的军人们根本就不在乎。
“三号车,到外务省旁边去!”
“七号车前进到文部省和大藏省之间!”
光是听到通话的内容,还其让人以为发生了非法武装政变。竜堂兄弟们所乘坐着的战车想朝东北方逃逸,可是,十辆坦克车死命追赶、拦截了他们的去路,企图包围他们。
这个时候,大众传播媒体内部也引发了一阵骚动。
“自卫队的一部分人似乎发动了非法武装政变呢!现在好象在霞关掀起了战斗。”
权力者声称为了维持秩序,想立刻控制情报,可是,情报不足就一定会产生斐短流长。这个情形早在二千多年以前就有中国古代的贤人指出来了,但是,权力者的心理构造似乎一点也没有进步。
警视厅也处于极度的紧张当中。虽然不是应下级警官的要求,不过,坦克追逐大战正朝着樱田门方向移动。在警视厅的玄关前,被召集而来的警官因为紧张和不安而摒住了气息,突然,一阵连续的枪声让他们吓了一跳。
被强夺的战车开火了。不是一百四十厘米的主炮,只是附设于炮塔的机关枪,枪口部首从十点方向退近的一辆坦克的履带射击。原来是对迫兵的顽固感到不满的续纵舱口探出上半身、从水池那里学到了机关枪的操纵方式。数发的枪弹在路面上扬起了烟雾,战车在情急之下改变了方向。由于太过紧迫,战车偏离了车道,驶上了人行道。
闯上人行道的战车撞上了街灯,弯成了人字形。在慌张之下想转换方向。如果先后退再返回车道就没事了,可是,在极度狼狈和兴奋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做冷静的判断,当驾驶回转了没有必要回转的炮塔的时候,炮塔的炮身又撞上了另一座街灯,然后就再也转不动了。
就算再怎么受过多次的训练和模拟,这些士兵们毕竟没有实战的经验。对他们来说,被实弹射击也是生平头一道,关于这一方面,或许经历过和暴力集团抗争的警察们可能会比较有实战的经验。话是这么说,可是,如果随便让自卫队有实战的经验,那又让人伤脑筋了。
另一辆战车逼近了被强夺的战车,可是,车体一发出中弹的声音,便慌慌张张地想改变方向。就在其后方,另一辆战车又接近了上来,原是想追随先行车而走的,而现在,在匆忙之间,一时闪躲不及,不到一秒钟便发出了巨响追撞了上去。第三辆战车又急驶了过来,原想避过前头遭了殃的同伴,可是,却没能躲过第二辆车的炮身,又发出了巨响,炮塔转眼就被毁了。
直升机的爆音仿佛在嘲笑着陷于大混乱中的地上一般,渐渐靠近。
那是由横田基地起飞的美军直升机。他们三机编为一组,撕扯着夜空靠上来了。
原本他们是朝着赤坂九丁目方向的玛丽关财团分部去的,但是,或许是接获恐怖份子们已经逃脱的消息吧?所以又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了。始辨认出了星星标志,这样推测着。从舱口探出上半身的续也有相同的看法。还有另一架直升机也同时出动了,可是大概是要在分部着陆,处理善后吧?
“他们果真不在都内发炮,不过,一离开东京之后就不知道了。”
始喃喃说着,续点点头表赞同。听到他们兄弟交谈的驾驶员兼向导不负责任地提出意见。
“要不要把他们击落?顺利的话,第二次太平洋战争就要开始了。”
“不顺利也好。倒不如先往前前进吧!”
以始的立场而言,首要目的是救出弟弟,他没有必要也没有兴趣引发战争。但是,如果对方挑衅的话,他可也没有想过要忍辱负重遵守和平。
幸好紧迫不合的战车群拉开了一点距离。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经通过了警视厅前,左边是日比谷壕,右边是日比谷公园。他们从政治中枢移往经济中枢。始心中猜测着、这不就像“鸽子巴士”的观光行程了吗?他觉得有些无聊了。更无聊的是驾驶员兼向导的自卫官透过麦克风和上司演起双簧了。
“水池二尉,我知道你在那里。乖乖地停下战车!”
“一佐大人,我被凶恶的恐怖分子用枪威胁着。我只有照着他们的话行事了。舰上自卫队员的生命比一般沉沦的市民还要重要,这是常识。”
“讲什么话?有人作证你是自愿进去的。”
“我是想抓住恐怖分子啊!”
“难道是因此而反被抓了?你难道判断不出是不是有胜机吗?”
“太平洋战争的时候,日军也没有打算要赢美军的,不是吗?”
“够了!交出恐怖分子!我要直接跟他们说话!”
子是,水池二尉想把麦克风交给某人,可是,没有人把那个什么一佐的放在眼里。所以会谈就不了了之。一行人继续前进,经过数寄屋桥、八重洲、江户路,正要渡过两国桥的时候,突然,空中发动了枪击。直升机的机体闪着红点,地上响起了中弹的声音。
“来攻击了。真是不借常识的家伙。”
水池骂道,再也没有比这个更欠缺说服力的台词了。可是他们确实没有想到,虽然还在隅田川上,对方竞然会在都内发炮。
马尔子炮发出的弹射落在地面上。不如是射偏了,或者是对方只意在威吓呢?被追击的战车在桥上顺畅地蛇行,躲避着枪击。
“大哥,危险!快趴下来!”
续大叫着。在车外的始把身体趴在炮塔底下可是,他并没有感受到多大的危机。如果对方真的有意攻击的话,应该会用对战车的火箭炮吧?这个时候,他们发现到,警察在桥上拉起了封锁线等着他们的到来。
“冲啊!铁龙!”
余叫着。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为战车取了名字。虽然是个成熟、稳重的孩子,但是或许是竜堂家的一员的缘故吧?他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别开玩笑了,竟然出现了另一个终了。将来我可管不住了。”
始可不觉得这个想法是个无聊的笑话。
在余的刺激下,兴奋不已的铁龙猛然地摇晃着桥往前奋进。
警官队终于发炮了。超过20挺的制式手枪集中了火线,枪声和跳弹到处反射。然而,铁龙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突破了防御线,弹开了盾和巡逻车,驱散了警官们。有几个人越过了栏杆,跳进了河里。始藏身在炮塔底下没有受伤,但是,如果换作是常人,一定免不了会因流弹而受伤。
铁龙把巡逻车的残骸和张然若失的警官队留在桥上,进了墨田区内。接到这个消息,首相官邱里的人们显得非常紧张。
“首相,怎么办?”
尽管官僚们变了脸色这样追问,首相却也只是失神似地盯着某个地方看。
“首相!”
“啊!这个嘛,因为事态太严重了,我必须谨慎地想想、再加上日本是一个法治的国家,维持社会秩序是守护国民生活的一大因素,我是这样想的、但是,我也得想到与和平主义要取得平衡,虽然守住情势是该做的事,但是,我得考虑这样是不是万全之策。依我的愚见应该是要这样考虑的。”
说到后半部根本就没有人在听首相的谈话了。首相越过了恐慌的过程,暂时脱离了精神上的箍咒。这是每个人一看就知晓的。相对而视的官僚们聚集在办公室的一角。
“再这样下去,东京会变成战场的。必须制止美军的任意横行了。”
“如果稍有差池而导致自卫队和美军对峙起来的话,大家看着吧!拍手叫好的一定是苏联。”
“干脆就由我国出手把那辆被夺走的战车摧毁吧?事情已经到了没有办法用不流血的方式来解决的地步了。最好是把那些恐怖分子视为狂人来处理,将一切都埋葬到黑暗去好了。”
官僚们低声地交谈着。
“如果要这样做,就应该把战车引到东京之外的地方去。阻止只有百害而无一利。就把战车引到东京外,在天亮之前完全处理干净吧!”
结论总算出来了,以官邸为中心的通讯网被这些决定守护国家威信和体制利益的官僚们暂时占领住了。
让逃亡的战车越过江户川,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进行。在清晨三点之前,首都圈应该会恢复平静吧?他们做了这样的预定计划,开始将这个计划付诸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