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艾滋女道出了实情

紧接着,陷害他的凶手于无能也被抓了起来;更让他兴奋不已的是,那个艾滋女还有点良心,她根本没有把他怎么样。死里逃生一回,能不兴奋吗?洗去了冤屈还回了清白,能不高兴吗?

于涛面对省纪委开除他党籍的文件,知道自己奋斗了半辈子的“事业”彻底结束了。

于波这个王八蛋,我妈给了你一条命,你难道连半条命都不给我吗?你知道不知道,我于涛早已被判处了死刑!我得了艾滋病,哪天死虽然不清楚,但肯定只是半条命的人了。

我妈也真傻,放着好吃的东西不给自己的儿子吃。而让这个忘恩负义的杂种吃。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他和于波从小就是吃糠野菜、细麸皮团子长大的。所谓野菜实际上是树皮内侧的那层细皮,还有毒不死人的灰条、蒿子之类的草。而真正的我们今天知道的山野菜:曲曲菜(苦苦菜)、野苜蓿之类的被人们公认的能吃的野菜早让人吃光了。

我那个狠心的妈,让我吃野草,让于波吃野菜。她那点有限的奶水三分之二以上的全让于波这个白眼狼吃了。他和于波是从1960年的死亡线上挣扎过来的,家里的生活不好,虽然有于波父亲每个季度从铁路上寄回来的那点钱垫底,可家里的日子还是很艰难,因为没有主要劳动力,他们家从农业社分到的口粮就比别人家少许多。早上喝的是能照着人的小米汤,他妈在他的碗里泡的是难以下咽的谷糠菜团子,给于波碗里泡的却是用细麸皮蒸成的窝头。于涛知道,麸皮窝头也是难以下咽的食物,可它比糠菜团还是好吃多了。我妈那个老糊涂,就这样养了这么一条白眼狼。

白眼狼的于波,你听着,别看你是省委书记,你如果这样对待我,我就死给你看,我到阴曹地府去找我妈告状,一定把你这个没有良心、没有人性的家伙捏死,也让我好好欺负欺负你这个省委书记,不信?你试试看!

就在于涛这样恶毒地诅咒于波的当儿,纪检、公安、检察院三家联审的时间到了,他被一名公安人员带出了隔离室,推进了审讯室。

他见审讯他的是纪检、公安、检察三家的主要领导,得意地笑了。他笑什么呢?他心想,能给他这种待遇也值了,连程忠、汪吉湟、万洪山这些大人物都亲自审问我了,我还有什么可后悔的?反正早已被判了“死刑”,早死、晚死都是死,有什么了不起的?

照例是询问姓名、年龄、籍贯等等,于涛干脆死猪不怕开水烫,死驴不怕狼啃头的样子:“你们哪,还没有资格审我……”

“放肆!”汪吉湟用他那只仅有的右手拍了一下桌子:“一位副省级领导,两位厅级领导审你,还没资格?你是谁呀?”

“我是谁?”于涛冷笑了一声反问:“汪大厅长你是谁呀?你丢了一条胳膊还这么起劲呀?你连你女儿都保护不了,还有脸来审我?”

汪吉湟的左手没有了,那是在1999年5月的事,他任新城市公安局副局长,在打击吕氏黑社会集团的一次统一行动中被犯罪分子炸去了左臂。与此同时,他惟一的也是他最心爱的女儿汪霞,那时才13岁,先是被歹徒劫持作为人质,后来被犯罪分子残忍地强暴了……

“于涛!你太过分了!”程忠气愤地训斥道。

“你?程忠,别忘了你是怎么到今天的,当年你那个市长还是你向我哥要的呢!今天的省纪委书记,又是谁给的?还是我哥哥于波,你程忠别的本事没有,尽干这些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事儿……”

“你住口!”万洪山站起来拍桌子瞪眼,“不准你诬辱领导!”

程忠先是生气,因为于涛太不像话,竟然在汪吉湟伤口上撒盐。而后他无话可说了,他是向于波要过官。那也是1999年5月初的事儿。那时,他是新城市副市长,而时任省纪委副书记的于波是程忠三年前的同事(1997年,于波任新城市市委常委、常委副市长兼公安局长),早在于波未调入省上前,他就和程忠针对新城市干旱缺水的情况,提出了“引黄入新”引水工程的设想。后来因为于波调走了,程忠虽是分管农业、水利的副市长,因没人支持这个设想,也就只能对“引黄入新”工程“望水兴叹”了。

再后来,于波要出任新城市市委书记,程忠听到这个消息后非常高兴,就驱车400多公里来到了省城找到了于波。他们因为是好朋友,自然无话不说,说起了“引黄入新”工程的事儿,于波更是兴奋不已。

程忠就说:“你给我个市长吧,引水工程这档子事你就交给我吧!”于波立即向省委推荐了程忠,当时的省委书记陈刚和刘省长同意了让程忠出任市长。程忠没有食言,他在市长这个位置上,在于波的支持下,最终完成了百年大计的新城市的引水工程。

这就是于涛说的“你那个市长还是你向我哥要的”的原委。

程忠没想到于涛竟然也知道这件事,他当时向于波毛遂自荐当市长是为了实现引水工程梦,没想到这功成名就了,却落下了这么个话把子。程忠不是那种受点委屈就撂挑子不做工作的人,但今天这事儿让他对他的老朋友、老战友、老领导省委书记于波有了想法。这于涛当年在哪里呀?他在好几百公里以外的煤矿,他和于波谈“市长”时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事儿这么些年都过去了,从没有人提起过,可今天的于涛咋就突然提起了呢?如果不是于波把这事儿告诉过于涛,他于涛怎么就知道了?再看看这于涛蛮横不讲理的样子,会不会于波也有什么难处?毕竟血浓于水呀!他和于涛虽不是一母所生,可也是一奶同胞呀,也是一个爷爷的一对孙子呀……

程忠不往下想了,他冷冷地问于涛:“那你说,谁审你有资格?”

“于波。”于涛依然很傲慢。

“你以为你是谁呀,让省委书记审你?你做梦去吧!”万洪山气愤难平地这样说道。

“先押他下去吧!”程忠决定改日再审,他站起来收拾桌上的东西。

“程书记,别听他胡说八道,你是啥人别人不了解,我们还能不知道?”汪吉湟见于涛押下去了,这样劝慰程忠。

“就是。”万洪山也说:“对这种人没有必要计较的。”

“我计较了吗?”程忠对万洪山说:“我是临时决定,不提审他,让他的锐气挫上那么一阵,再审。”

“噢,我明白了。”万洪山说:“这样也好。”

八道岭煤电股份公司董事长、总经理梁庭贤的办公室,到处是盆花。窗台上是两盆君子兰和一盆对莲,对莲的花开的正艳。老板台的一边是一盆硕大的龟背竹,它的秧子已经被主人牵引到了窗台上,大大的叶子像一只只乌龟一样,秧上长出的一条条根又被牵引到花盆土壤里。还有几盆叫不上名字的花,簇拥在龟背竹的四周。整个房间里,给人一种春意浓浓、生机盎然的感觉。

市农业银行行长正在给梁庭贤说好话:“梁总呀,下年的贷款任务给我这个行长分了两千万,你一定得把两千万给我贷上,帮帮老弟的忙。”

梁庭贤憨厚地笑了:“王行长,前些年我们煤矿需要贷款的时候,你给了我们那么大的帮助,上自动化采煤生产线时,你顶住压力一下子给了我两千万,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才有了八道岭煤矿的今天。现在,我们八道岭矿和股份公司虽然不需要贷款了,但是,我们别的地方需要钱呀。你想想看,龙江职大的程校长要和我们公司联合办一所大学,总投资是8000万元,我已经答应人家了。再说了,这也是我们公司发展的需要,除了培养我们的干部职工外,还是我们银煤集团一个新的经济增长点。

“另外,集团公司还有8个大矿需要技改,少说也得30个亿的资金。八道岭煤矿的服务公司要扩大野桃汁饮品的生产线也需要钱。你说说,王行长到底是我在帮你的忙,还是你在帮我的忙?”

两人哈哈大笑了起来。王行长说:“你的煤矿是我们总行确定的信用度为两个A的企业,只要你梁总贷款,几个亿我们都可以考虑,几十个亿可就有点困难了。

正说着,副总罗辑田走进来了,他和王行长打过招呼后对梁庭贤说:“梁总,职大程副校长到了。”

“噢。”梁庭贤站起来对王行长说,“王行长,我们是自己人,话就说到这里,贷款计划,我会让罗副总马上报给你。我呢,去宾馆看程校长,你呢,先忙你的去。”

“好的。”王行长和两位老总握手后先告辞走了。

梁庭贤和罗辑田下楼来到了八煤宾馆的大套房里。

梁庭贤握着程校长的手说:“欢迎,欢迎。你可是我们矿区的稀客,就在这儿多住几天。”

“梁总,罗总是知道的,我明天就得走。要不是你派那么高级的车去九龙接我,我可来不了呢,刚招了1000多新生,忙哪!”

“你忙,我们也忙。”梁庭贤剥了一个桔子递到了程校长的手里:“我们哪,说正事。我们开始执行和你们签的办学合同。今天下午,你和罗总商量订出联办大学的合同草案来,我呢只管签字就是了。这是一件大事。还有件事需要你校长给我想想办法,你要是能做到,就是帮我的大忙了。”

“你说,你说,梁总,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尽全力。”

“好,程校长,痛快。你想法在我公司设个教学点,给我培养两批人才,一批是公司级干部的学历提升问题,最好能办个WTO的研究生班,我们边学习边上班,尽快适应我公司即将上市的需要。这个班,人数不需要太多,能选个100人左右就可以了。第二批是大专班和本科班,因为我们是煤矿,除分来的大学生外,大部分中层干部和职工的学历都很低,让他们在工作的同时,充充电,学习学习。还要管理好,不但要拿到大学文凭,还要学有所用。专业呢,最好是三个,一是管理、二是会计、三是采矿。这可是个大问题呀,你可得想办法帮我。”

“没问题,梁总。”程校长说:“大专、本科班,我们校就可以办。这个教学点的事儿我现在就可以拍板。至于这研究生班的事儿呢,我得和北京的几所大学联系一下,应该是没问题的,我们学校没有招收研究班的资格。你放心吧,这事儿也能拍板,北京不行,我就联系龙江大学,那里的研究生院院长是我的同学。”

“太好了。”梁庭贤见罗辑田看了一下表,意识到可能还有什么事儿,就说:“罗总,这两件事儿也一并和程校长签个补充协议,立即执行!”

“梁总。”罗副总说:“省人民医院的信主任到了,在隔壁,你马上过去看病。这三件事儿呢,全交给我好了。”

梁总站起来握住程校长的手:“真不好意思,这当个老总就是忙,你别见怪,中午我陪你吃饭。”

梁总走出门时,办公室秘书正等在门口,他把梁总引到了一楼的另一间大套间里。

信大夫从沙发上站起来迎了过来:“梁总,好消息,好消息。”

“啥好消息?”梁总把信大夫请到了沙发上。

“这是你的两次化验结果,你根本没有什么艾滋病!”

“是吗?”梁总兴奋的接过了一沓化验单看了几眼也没看明白,便放在了茶几上。

“但是。”信大夫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梁总又紧张了。

“如果那天你……”

“放心说,信大夫,我这里很安全,没有别人听见。”

“如果那天,你真的和那个女人发生性关系了,这可就很难说了。”

“化验结果不是出来了吗?”

“这种病毒很麻烦,刚开始它会潜伏在你的体内,靠检查是查不出来的。等过一段时间呢,才能发现。”

梁庭贤听到这些,心一下子又提起来了。

“不过,梁总你放心。我听说那个卢菩已经被公安抓住了,只有她知道那天晚上你们的真实情况。她一张口,事情就清楚了。”

“……”梁庭贤没有说出话来。

“梁总,你能记起那天晚上的情景吗?”

“记不清了。不知道他们给我吃了什么,我突然间就啥也不知道了!”梁庭贤站了起来烦躁地说:“这个混账东西!”

信大夫也站了起来:“你放心,梁总,吉人自有天相,我看你没事儿的。我准备以后每隔一周来给你检查一次,直到彻底查清为止!”

“谢谢。”梁庭贤握着信大夫的手说:“谢谢你们。”

“别谢。别说是省里的领导这么关心这事儿,就是不关心,我作为大夫也会这样做的。”信大夫从包里取出一本书:“这是最新版的防治艾滋病的书,你要的,我带来了,闲下来时看一看。”

“谢谢。”

正说着,有人摁响了门铃,梁庭贤说:“请进。”

进来的是办公室秘书:“梁总,省委于书记到了。”

“在哪里?”

“在你办公室。”

梁庭贤推开自己的办公室门时,省委书记于波和副省长王一凡正说着话。

梁庭贤忙走过来和于书记、王副省长握手说:“让领导们久等了。”

“哪里的话。”于波说:“你为银岭矿区作出了这么大的贡献,我和王副省长顺便来看看你。怎么样?检查的结果出来了没有?”

“出来了,还是没有查出什么来。”

“那就好,这是好兆头,说不定你真的没事儿呢。”

梁庭贤从桌下取出了八道岭煤矿服务公司生产的山野桃汁饮料递了过来:“请两位领导尝尝,这是我们自己生产的饮料,我这里满山遍野的野桃树,结的是既酸又涩的小毛桃,可经过加工制作,这味儿还不错,是真正的绿色饮品。”

“哟!还办了国家绿色产品认证呢!”王一凡赞叹说。

“味道好极了。”于波喝下了一口山野桃汁,断定梁庭贤绝对不是让他们尝八道岭矿产品的,他肯定是在想银煤集团公司20万(八道岭煤电股份公司除外)职工的生存问题。所以,他学着电视广告里的一句广告词赞美山野桃汁:“这个名字也不错。说说吧,庭贤,集团公司有近10万人没事干,有些可能连饭都吃不上,你现在是他们的头,我和王副省长来想听听你是怎么安排他们的?至于煤电股份公司的上市工作,如果今天没有时间的话,改日再说。”

梁庭贤早就胸有成竹,他喝下了一口山野桃汁说:“八道岭煤电股份公司的8万职工已经基本安排妥当了,生产任务、销售任务、多种经营指标全已落实到了各矿区各公司了。那么,银煤集团是个啥情况呢,我接任前还漏了大概有七八个稍有点规模的乡镇煤矿,其他的小煤矿经我们申请,省市矿管部门已经全部让关停了。如果把这七八个小矿也加进集团公司的话,整个银岭矿区的全部煤矿就都集中在了银煤集团名下。

“这个庞大的集团公司如果能全部运转起来,可以增加生产量4千万吨以上,那么省上给集团设计的年产量1亿吨那就是个保守数字了。”

“噢?”王一凡吃了一惊,“梁总呀,你的胃口没有这么大吧?那个1亿吨能完成也是三至五年的事儿呀!”

“别急,让庭贤说下去。”于波平静地说。

“我们准备再上10条大型的自动化生产线,可以安置约16万人。我们准备再上两条果酒饮料生产线,与八道岭的服务公司饮料厂联成股份公司,可解决5000名下岗职工再就业。但是,满山遍野的毛桃子需要人去摘,我们粗略地估算了一下,最少也得两万人。这两万人的队伍可是很庞大呀,毛桃摘完了怎么办?而且毛桃子成熟收获的季节才三个月,每人年平均工资才3000元左右,怎么办?再上山野菜罐头厂,把八道岭的野菜全挖来。全挖掉也不行,有些野菜破坏了根系来年就不生长了,怎么办?我们把整个八道岭,还有五道岭、三道岭、九道岭都划给他们,谁的地盘谁采,谁的地方谁管。除了香椿、麦芽子、舍茶花等野菜外,还有天然木耳,有些地方还有天然发菜呢!”

“这样一来,两万人齐上阵就可以满足我们饮料厂、罐头厂的全部生产任务,他们的年收入可以增加到5000元左右。同时,我们还要和林业部门协商,把闲山空地的植树任务包下来。这上边种树,下边种菜,也可以种其他作物。省农大的教授说了,这样做对树木的生长也有好处。这样一来18万人的问题就解决了。剩下两万人,再加上乡镇煤矿大约9000人左右,就算1万人吧,那就是3万人。这3万人的工作好办,我们先发生活费养着他们,然后陆续安排……”

面对如此有雄心、有抱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优秀企业家,作为省委书记还有啥可说的呢。

于波快要喝完那瓶山野桃汁了,梁庭贤又给他打开了第二瓶。于波说:“有什么困难没有?比如说,资金缺口有多大?10条小规模生产线需要两个多亿,听你这口气是大规模的生产线,恐怕得十几个亿吧。上两条饮品罐头生产线,也得几千万吧?”

“困难不少,可是你不干同样有困难呀!我这人一贯主张干就要干好!干出样子来!不干就让开位子,回家抱娃娃去!所以,关于资金问题,于书记估计的十几个亿还不到一半呢,怎么说也得30多个亿。这个问题不需要省里操心,你只需给我政策就行了。”

“政策全给你,只要不要钱就行。”王一凡插话说。

“王副省长,你给林业部门,凡是梁总的饮料厂、罐头厂涉及到的部门都亲自打打招呼,我看梁总的那个植树种菜计划很好,让林业部门,还有其他如食品检验部门、卫生部门等等,给梁总开绿灯,一路放行!你告诉他们,梁庭贤的人品和他的企业省委省政府信得过!”

“谢谢省委、省政府!”梁庭贤接着说,“这30多个亿我们准备三条腿走路,一条腿走贷款的路,我们跟几家银行的关系都很好,是他们的两个A信用企业,农行、工行、建行和发展银行各贷5个亿就是20个亿,煤电股份公司在外地的几个企业能投入10个亿差不多。这是第二条腿。第三条腿是自筹,煤电股份公司多投几个,其他矿少投一点,说啥也能解决这个问题。”

“于书记,你是不知道呀。”王一凡说:“梁总这个人的信誉很好,只要他张口,银行会给他全部解决的。”

“庭贤,还有个问题要解决好。”于波说:“那七八个乡镇煤矿的1万农民工和他们的利益问题。”

“万一不行,我让矿管局收回来再交给银煤,这也符合国家政策嘛!”王一凡说。

“不行!”于波手一挥说:“还是庭贤他们考虑的周到,农民兄弟也不容易呀,就让他们以参股的形式进来,能有多少钱呀?再说了,你收走了七八个矿,那里的资源虽然是国家的,可人家祖祖辈辈在这块土地上生活过来的呀!”

“对,于书记,我们也是这样想。”梁庭贤笑笑说。

“上市的事儿怎么样了?”于波问。

“上市的事儿由罗辑田负责,一切都按计划在进行。”梁庭贤又给两位领导递上了山野桃汁。

“他那个助手罗辑田,对梁总那可是百分之百的忠心耿耿。”王一凡说:“这人也怪,别人管不了他,只有梁庭贤能管了他。这可能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陈秘书走进来了:“于书记,和加拿大赴西部考察团会谈的时间到了。”

“好,庭贤哪,我们先走。你呀,首先要注意身体,然后才是工作嘛!”于波握着梁庭贤的手说。

王一凡与梁庭贤握手时也说:“于书记说的对,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哪!”

出门时,与匆匆赶来的省纪委书记程忠、省公安厅副厅长汪吉湟撞了个满怀。

“什么事?”于波停下步问。

“卢菩交待了一些事,梁庭贤同志……”程忠说了个半语子,不说了。

“噢,”于波看了一下手表对陈秘书说,“你把刘省长的电话要通。”

于波接过秘书递过来的手机对刘省长说:“我突然有点急事儿赶不过来了,我让一凡过来,你……你全权代表了吧……对!谢谢!”

于波对王一凡说:“一凡,你去吧。”

重新走进了梁庭贤的办公室,于波忙问:“庭贤同志怎么了?”

程忠喝下了一口山野桃汁说:“你让我缓口气呀!”他对汪吉湟说:“吉湟,你告诉于书记吧”

“我,是不是回避一下?”梁庭贤站起来问程忠。

“哎,不!就是你的事,你要听的。”

“于书记,我们把卢菩陷害梁总,还有卢菩指使男朋友张玉庆杀害张三君的情况全调查清楚了……”

“拣要紧的说,吉湟!”于波打断了汪吉湟。

汪吉湟知道于书记急的是卢菩究竟和梁庭贤发生性关系了没有的事。

“卢菩交待说,她那天晚上没有和梁总上床!”

“是吗?”于波双眼放出了光芒,梁庭贤更是大松了一口气。

“她说,一是梁总喝了蒙汗药,那……那……”

“那什么?这又没外人,咋就吞吞吐吐的?”于波又急了,梁庭贤更急。

“梁总那玩艺儿根本就不起来!”汪吉湟终于说出了口。

“哈哈哈哈。”于波大笑着站了起来,“庭贤,好消息!好消息哪!”他搂过梁庭贤像接见外国人一样把梁庭贤左右拥抱了一下。

梁庭贤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眼泪都哗哗的流下来了。

“坐,坐,庭贤哪,有泪你就流出来吧,反正这里没有外人!”于波反客为主劝梁庭贤说。

“二是卢菩良心有所发现,她也知道梁总是个好人。不然的话,她还有别的办法。”

汪吉湟的话,令大家如释重负。

“快,把这特大喜讯告诉夫人!”于波对梁庭贤说。

梁庭贤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了电话机旁。

“慢,”于波突然改变了主意,他让梁庭贤别打电话了,他问程忠和汪吉湟,“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吗?”

“没有了。”

“好!庭贤,我们还是去你家吧。程书记,还有汪副厅长我们一快去。”

“还有。”于波又想起了什么,停住了脚步,“梁总,你把你的办公室主任叫来!”

“啥事呀?”梁庭贤迟疑着问。

“我让你叫你就叫!”于波又恢复了省委书记的那种威严。

办公室主任被电话叫来了,于波拍着小伙子的肩头说:“主任同志,请通知各单位的负责人,还有职工代表,你们机关的全体都参加。两小时后,在八道岭煤矿大礼堂开会,宣布一个特大喜讯。还有!一些不当班的职工和家属也可以参加!”

梁庭贤没有阻拦于书记,他也希望这事儿让大家都知道。他感激地望着省委书记。

程忠对办公室主任说:“就说省委书记、纪委书记、公安厅长都参加,这个喜讯由省委于书记亲自告诉大家!”

小伙子似乎猜到了什么,高高兴兴地走了。

“我们也走吧,庭贤,前边带路!”于波说着大踏步走出了办公室。

柯一平一刻也离不开绿色。在家里,他在卧室里种了有两平方米的麦苗,办公室里,他也种了不少绿色:蒜苗啦、豆苗啦什么的。在他的倡导下,省经贸委的大院里,三分之二的地方是草坪。可以这么讲,在柯一平的一生中有三样东西最重要,看风使舵拍马屁,女人嘛要层次最高的,接下来就是草坪、麦苗和豆苗。

“双规”以来,他最想的就是绿色的麦苗,家中卧室的麦苗几乎成了他的生命,如果允许的话,他想都不想就会把家中那一大盘麦苗拉到这里来,天天看夜夜看,闻遍那一盘麦苗的每一根麦芽子,每一片叶子。

这些天,天天两点成一线,审讯室、睡房。

失去自由的感觉不好受,看不到绿色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他向办案人员讨价还价,能不能给他一把豆子或一把麦子,他要种豆苗,还要种麦苗,他一刻也离不开绿色,一刻也离不开绿色的生命。

办案人员客客气气地打发了:“你讲吧,讲出你的一切来,回家种去,种多少那是你的事儿。”

办案人员到他家里去过多次了,落实了他的部分问题后,还依法搜查了他的家,家里搜出的现金、存折、这卡那卡的,数额有多少还在保密,可这些东西整整装了一提包你信不信?还有貂皮大衣、金银首饰、电器用具、名烟名酒,大型百货商场有的高级商品,柯一平家里全有。

柯一平知道自己的前途未卜,他们说于涛也被抓了,他开始不相信,自然也就没有说出什么来。后来,是巧合还是有意安排的,他真看到了带着手铐和脚镣的于涛。

妈呀,这下可全完了,这戴手铐就已经问题不小了,于涛还带着脚镣。从这个迹象上可以看出,于涛陷害梁庭贤和杀张三君的事儿一定是发了。这个于波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了一个梁庭贤,竟然如此对待自己的手足兄弟一奶同胞……

一想到这些就头疼,满脑子的还是那盘绿色的麦苗。只要有豆苗,就在这呆着吧。可是绿色也好,豆苗也好,在哪里呢?也真是邪门了,一日三餐中开始还有点绿色的东西,香菜呀、白菜呀、葱花呀什么的,可后来一点绿色也看不到了,全让紫菜、胡萝卜、黑色的海带等别的颜色的菜代替了。

记得从上大学的时候,他就喜欢上了绿色。他在窗台上种了一溜蒜苗,长得生机勃勃的,同室的同学吃饭时就想掐一片两片蒜苗叶子下饭,他宁肯把自己的饭菜让给同学,也不让他们掐自己的蒜苗。

这个习惯一直保留下来了,刘宝宝在家里做饭,从不在菜里饭里放豆芽、蒜苗之类的蔬菜,只放白菜。白菜也是绿色的菜,可柯一平爱吃,他认为白菜就是让人吃的,而吃豆芽、蒜苗是一种罪过。

不知咋搞的,专案人员竟然把饭菜里的绿色给取消了,连白菜也取消了。他大声抗议,专案人员还是那句话:“等你交待完一切问题,让你吃个够!”

他忍受不了这一切,他“英明”了一世、糊涂了一时,悔不该和于涛搅在一起,他是什么时候和于涛搅在一起的呢?他记得很清楚。

那是90年代初的一个下午,他那个时候是银岭地区经委的科长,技术科长。他陪着叶副主任视察银岭县银岭煤矿,他认识了当矿长的于涛。在吃饭时,于涛说起了他那个在新城市当政府秘书长的哥哥,他说,他哥要调他去新城市当经贸委副主任,正儿八经的副县级,他拒绝了(其实是他让于波帮忙调动工作被于波拒绝了)。于涛说:“我就当这个科级的矿长,我不去你那里,别说给我于涛一个副县级,就是给我一个副地级我也不去!我要自己干出一番事业来!”

叶副主任也好,柯一平科长也好,都被于涛的精神打动了。他们答应给银岭煤矿投入一点技改资金,希望于涛好钢用在刀刃上,把银岭煤矿搞好。

在柯一平的帮助下,县上把100万的技改资金拨到了于涛的账上。

事隔不久,于涛就来到柯一平的家里,好像是快过年了。柯一平两口子正在为过紧巴巴的年而发愁的时候。于涛很大方地把两万元现金交到了刘宝宝的手里:“给,算我给柯科长和柯夫人拜早年了!”

“这也太多了!”刘宝宝为难地看着柯一平。

柯一平早就听说于涛给叶副主任送了多少多少,虽然是别人传言的,柯一平宁可信其有。叶副主任的工资比他高一级,也就十几块钱,可叶副主任的家里那是太阔气了。29寸的大彩电,听说是1万多块钱,房子的装修听说花了5万多块钱,这些钱不是别人送的,是哪里来的?所以,他也一直等着有人来给他送钱。

但是,他帮了那么多企业,没有一个人来给他送钱。由此,他知道这个科长的权力太小,要想有人送钱,就必须像叶主任一样,当副主任。所以,他卖力干工作,是为了早一天混上那个地区经委副主任。今天怎么了,真是天助我也,我正愁着没有钱给叶副主任拜年呢,这于涛还算个有良心的,竟然送钱上门了!

柯一平压住内心的激动,对于涛说:“于矿长,咱们都是自家人,你还客气啥呀?快把钱拿回去!”

于涛这人别的本事不大,送礼的本事可是天生就有的。他推开刘宝宝递过来的钱说:“柯主任,你这样就是打我脸……”他连说带跑,拉开门就溜了。

听见于涛的脚步声下楼了,柯一平像疯子一样笑了起来:“哈……”

刘宝宝吓坏了,“一平,你……”

“居然有人给我提前送钱了,我还没有升为副主任嘛,哈哈哈哈!还是我柯一平英明呀,终于帮了一个为我所用的人!”

从此后,果然是一路顺风,叶副主任升成了主任,他柯一平升任了副主任。他照着叶主任过去的路子走,想方设法帮于涛。于涛这人也真够朋友,2万送过后就成了3万,3万送过后就变成了10万,后来那就更多了。于涛究竟给他送了多少钱,到今天,他可真是记不清楚了……

悔不该当年收下了于涛的那两万块呀!两万块是个开头,也是犯罪的开始啊!

柯一平双手揪着自己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头发说:“完了!完了!我的麦苗完了,我的豆苗也完了!”

“什么麦苗、豆苗的?你还是交待问题吧,你这样一句话也不说,还想看麦苗?”

交待?柯一平听人家说麦苗也就冷静下来了,于涛说过,祸从口里出。对的,这话是对的,我一句也不说,你去落实吧,落实多少我认多少!

柯一平最终还是拿定了不交待的主意。他想,我是谁呀?我是柯英明呀!

梁颖洁把几张报纸交到了王桂英的手里,她高兴地说:“这上边全是那个坏蛋陷害我爸爸的事儿,你慢慢看去吧,我要上学去了。”

梁颖洁怎么能不高兴呢?

一夜之间父亲莫名其妙地变成了艾滋病病人,她在学校里就抬不起头了。穆五元为了达到让儿子穆宏与梁颖洁断交、和省委书记女儿于妮谈对象的目的,让人偷偷摸摸在校园里贴上了她父亲赤裸着身子和卖淫女鬼混的照片和彩色报纸。她实在没脸在学校呆下去了,只好偷偷离校回家来陪可怜的妈妈。

在那些可怕的日子里,母女俩终日以泪洗面。她们不敢下楼买菜、买东西,更不敢去找身患传染病的亲人。四邻八舍、亲戚朋友都与她们家断了交。在这艰难的时刻只有两个人例外,一个是罗辑田罗叔叔,另一个是穆宏。别人都怕进到她家里会被传染上艾滋病。惟独这两个人不怕。罗辑田罗叔叔说:“怕?怕什么?别人怕我可不怕!”

穆宏更是坚定不移地要走进她们家,他们开始不给他开门,怕连累他,怕影响他的学业。可是穆宏这人真是个犟人,他那种不屈不挠的劲儿惹恼了邻居,对门邻居骂他“来找死”,还“啪!啪!”的把防盗门摔得山响。穆宏不为所动。穆宏的执著,感动了梁颖洁母女俩。

笑面虎穆五元还不死心,让派出所的警察埋伏在了梁家的四周,在穆宏下楼买菜时抓走了穆宏。面对省委组织部副部长的父亲穆五元,他宁死不屈,要么让我去找梁颖洁,要么我就去死!

穆五元见惟一的儿子吃了秤砣铁了心,再加了妻子的唠叨,他只好放走了儿子穆宏。他告诫儿子:梁家去不得,那会被传染上艾滋病的!可穆宏还是毅然决然来到了梁家。

听到梁庭贤是被人陷害,而且没查出有病的消息时,这对年轻的大学生,在母亲面前竟旁若无人地拥抱而哭,哭成了一对泪人儿。事后,梁颖洁说,这几天非人的日子考验了她和穆宏的爱情,也考验了穆宏的人品。

对于穆宏来讲,也终于过了梁家父亲这一关。过去梁庭贤不允许女儿大学未毕业就谈对象,影响学习。这次事件后,梁父默认了他和梁颖洁的关系。

一场虚惊终于过去了,本来她们俩要一起去上学的。临走时,梁颖洁又改变了主意,她说,你先去,我亲手给爸做顿饭,让我们父女俩单独吃顿饭谈一谈,然后去上学。这不,她就留下来又陪了母亲两天,还真的给梁庭贤做了一顿饭,也真的让父亲关掉了手机,陪她谈了一个晚上。

今天,她该去上学了,为了让同学们知道她爸确实是蒙冤受屈的,她去九龙日报社买回来了一堆报纸,她装了一部分,留给了母亲一部分。她知道,她妈也会乐意看这些报纸的。

王桂英叮嘱女儿好好学习,和穆宏相互鼓励,别只顾了恋爱影响了学习。

梁颖洁在母亲耳边大声说:“听见了!妈!我照办!”

王桂英打开门送女儿来到了楼下,见楼下停了不少车,从车里下来了不少人,其中还有梁庭贤。

梁庭贤笑呵呵地把省委书记、纪委书记、公安厅长介绍给了梁家母女。

于波一听是梁庭贤的妻女,就叫住梁颖洁:“孩子,上楼,我们特意来看你的父亲,也看你和你的母亲,你走了,哪行?”

于波握住了王桂英的手说:“梁夫人,让你受委屈了!”

王桂英本来好好的,见省委书记亲自来了,而且还说她委屈了,那由不了自己了,泪水竟然像江河奔流一样,喷涌而出……

她松开了省委书记的手,转身大哭了起来。

“你这是咋了?”梁庭贤和女儿过来说:“于书记来看咱们,你哭什么?”王桂英才强忍住了哭……

大家说着上楼,那些谈虎色变的邻居们挤在了一起指指点点,叽叽喳喳在议论着,这艾滋病病人家里,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人?……

进屋后,王桂英忙天忙地地洗水果、泡茶,于书记说:“都免了,我们说几句话就走。梁夫人,你们都坐吧。”

王桂英仍然在流眼泪,她只是强忍住了哭声。

大家都知道,在梁庭贤被陷害的这些日子里,受苦最多、压力最大的是王桂英,甚至,她的压力比梁庭贤还要大呢。所以,大家看着王桂英流泪时,他们的眼泪也在眼睛里转开圈圈了。

“你这是干啥呢?”梁庭贤责备王桂英:“于书记他们第一次登咱家的门,你……”

“哎,别这样说,庭贤。”于波制止住了梁庭贤。

女儿给母亲擦眼泪,“妈,别这样了……”

“好了,我,我不哭了。我,我是忍不住……”

王桂英说不下去了,她狠狠地擦去了泪水。

于波把来意给这对母女俩说了一遍。

“真的?”王桂英泪珠子挂在了脸上,但异常的兴奋:“他真的……”

“是的。”于波说:“汪副厅长亲自核实调查的结果,卢菩根本没有听于涛的。”

“这真是太好了!”王桂英的眼泪又飞出来了:“谢谢!谢谢……”

女儿在一边着了急,忙把母亲推了一下:“妈……”

大家一时竟愣住了,不知该说什么好。

“梁夫人,你放声哭吧,我们能理解你此时此刻的心情。”于波关切地说。

王桂英说:“对不住了,于书记,各位领导们,这下我这心可真放、放下了。”

王桂英冲女儿说:“快,小洁,给你伯伯叔叔们下饺子。”她转身对于书记他们说:“这都中午了,我和小洁刚包的,你们尝尝吧。”

“好!”于波转脸冲程忠、汪吉湟说:“我们尝尝,分享梁夫人的手艺。”

大家齐声赞同。他们知道,今天这饺子要是不吃,王桂英可能会不安心的。

程忠说:“要吃就吃个够,梁总你下楼再买几袋速冻饺子,我们和夫人唠一唠。”

梁庭贤乐哈哈地下楼去了。

一会儿工夫,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来了,于波第一个夹起了饺子:“来,大家就别客气了,我们多吃几个!!”

“那是,那是。”王桂英这时候也是满脸的发自内心的笑:“多吃几个,我这心里呀,就平顺了。”

于波正在批阅文件,陈秘书走进来了。

“有事?”于波头也没抬,继续在文件上龙飞凤舞。

“于书记,纪委程书记、检察院万副检察长、公安厅汪副厅长到了。”

“让他们进来吧。”于波把批阅过的文件夹整整齐齐地放在了案头的最边上。

在陈秘书的指引下,三位走进了省委书记办公室。

于波手一伸,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三位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于波见陈秘书把八道岭煤矿出的矿泉水递给了三位,便在自己那只细圆形的透明玻璃杯里,加上了微型饮水机里的白开水,坐在了一边的沙发里:“我们快说吧,20分钟后,我和刘省长要去八道岭,给他们刚投产的罐头饮料厂去剪彩呢。”

“于书记,这事儿我和政法委陈书记碰过头了,所以……”程忠一改往日痛快利落的风格,甚至有点吞吞吐吐。

“是于涛的事?”于波问:“他还没有开口?”

“是的。”

“这没有什么问题吧?根据现有的证据,陷害梁庭贤,杀害张三君,国有资产大量流失,行贿受贿,这几条哪一条没够上判死刑?我的意见是,注意收集旁证、受指使人的证据,让检察院向法院提起公诉,从重从快宣判!”

“我和政法委陈书记一致认为……”万副检察长有点吞吞吐吐的样子。

“认为什么?”于波表面平静,说出的话透着一种威严。

“认为,认为他毕竟是你的……”

“毕竟是我的弟弟,就可以网开一面?简直是笑话!你不了解我,难道程书记、汪副厅长也不了解我?”于波有点生气了。

“他们两位的意思和你的一样。”万洪山说。

“这就对了嘛!就按程忠同志、汪吉湟同志的意见办!”

“我们想,你是不是去一趟……”万洪山的话被于波打断了:“让我去给于涛做做工作,让他赶紧交待问题?是不是?同志,别忘了,他是不可救药了,他干的那些事情,有哪些是一个人做的事儿?”

见陈秘书又出现在了门口,于波知道又有什么重大事儿发生了,不然,在这个时候,找省委书记的电话和人是不会打搅正在谈话的省委书记的。

“是王副省长,他说他要自首。”

“自首?”于波惊问道:“自首什么?”

程忠、汪吉湟相视一笑,对于波说:“他家属可能瞒着他受贿了。”

“怎么不早说?”于波问程忠。

“我们也是刚刚从柯一平的口里知道的情况。在王副省长这个问题上,我要向你和省委检讨。”

“检讨什么?检讨在王一凡问题上的错误?”

“是!”程忠站起来说。

于波示意让程忠坐下,然后对陈秘书说:

“让他进来吧。”

王一凡面目憔悴,无精打采地走了进来,他把一份东西交到了于波的手里:“正好,程书记也在,我向省委省纪委自首来了。”

于波把王一凡递过来的东西放在了沙发扶手上,他看了程忠一眼又看王一凡:“自首什么?”

“我老婆田玉玲、儿子王韬收受贿赂600多万元。”

“这些钱呢?”于波问:“还在吗?”

“这……”

王一凡的话让程忠打断了:“其中的500万元让于涛派的人从王韬电脑公司的账上卷走了。这事儿王韬、还有他妈田玉玲至今还蒙在鼓里呢。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把王副省长拉下水。”

王一凡听程忠这样说,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是啥时候知道这事的?”于波又问。

“我从你接我出来后,就发现问题了,田玉玲整天唉声叹气的不好好吃也不好好睡。我一直做工作,她就是不肯说。昨晚上,我对她说,你要是再不说,我离家出走。她才告诉了我真相。于书记,我有罪呀!”

“程书记,你马上分头派人去王副省长家里找田玉玲、王韬核实。老王呢,就呆在我这里吧。”

“好的。”程忠说,“让汪副厅长跟我一块去吧。”

“好。”于波站起来送走了程忠和汪吉湟。

“老王,你坐下,坐下说。”于波紧盯着王一凡的眼睛说:“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那就好办了。程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如果是另外一种情况的话,我们两人就都错了。”

“我以我的人格和党性担保,这些问题我确实不知道!我的错误是:没教育好家属和儿子。所以,我也是有罪的!”

“先别急着下结论。”于波严肃地说,“是非自有公论。”

陈秘书又走进来,他把省委书记的警卫员也带来了:“于书记,让王副省长在我办公室呆一会儿,你还得马上出发,要到八道岭去。”

“好吧,小吴,你陪一会儿王副省长,等纪委程书记回来。”

警卫员一个立正:“是!”

“老王,”于波把王一凡写的东西交给了王一凡,“这个东西我没有看,你再看一下还有没有可修改的地方。”

王一凡接过了他写的“自首书”。

于波大踏步地走出了办公室。

王一凡面对自己亲手写的“关于受贿问题的交待”,大脑里乱成了一团麻。省委书记为什么没有把他写的“自首书”交给纪委书记程忠呢?交给了程忠或者省委书记自己留下了,就说明自己的自首行为被认可了。可是他为什么又给退回来了呢?

“你再看一下有没有可修改的地方”是啥意思呢?王一凡心里乱糟糟的,怎么也安定不下思绪来。

其实,于波对王一凡还是有所了解的,要不然,他那天是不会去给王一凡负荆请罪的。王一凡在关键问题上有看来头看背景的错误,不坚持原则,这是他的毛病和缺点。可王一凡对工作的认真负责,那是没得说的。他总是兢兢业业、脚踏实地地为党工作,是一位两袖清风的好干部。

现在的问题是,要查清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对于王一凡来说是致命的。那就是这一切,王一凡究竟知情不知情?他没有亲手收礼这是毫无疑问的,那么他王一凡是不是在家属出现问题之后就知道这些事情了呢?知道了没有采取措施,没有及时向组织汇报清楚,这就是有问题,就是说破了天说破了地也没有用,该怎么处理还怎么处理。如果确实不知情,田玉玲母子一直都瞒着王一凡,从来都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王一凡,那么于波的“真像你说的那样,那就好办了”的话就不难理解。

田玉玲母子知道王一凡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他们知道他知道了这些事情后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所以他们早就设计好了要一辈子瞒着王一凡,如果是这样的话,于波就决定不追究王一凡什么了,让他负一点没有教育好家属的责任就可以了。另外,让他把家属瞒着他收下的贿金全部退赔清楚。做完这一切后,该干啥就干啥去吧,副省长还是王一凡的。

如果情况是另外一回事,那就说明王一凡是拿着人民的,吃着人民的,不为人民办事的不称职的干部。对于这样了一个阳奉阴违的人,于波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省委书记于波的这番苦心,王一凡说啥也理解不了。不是理解不了,而是面对在家中发生的如此触目惊心的事儿,他给吓坏了,他根本就静不下心来思考于书记为什么会退回他的“自首书”,还给他说了那么一句话。他现在满脑子是那600万元贿款。600万元是个啥概念?虽然,其中的500万元仍然让于涛瞒天过海拿走了,可这600万元的受贿责任是要负的。

省委书记的警卫员像木雕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透出一种对犯人一样的无情和威严。王一凡本能地感到,他这下全完了。没想到自己两袖清风为官一辈子,到头来落了个受贿600万、革职查办的下场……

田玉玲呀!王韬呀!你们这两个冤家,是你们害了我王一凡呀!

在矿上工作了33年了,梁庭贤从来没有像这些天这么高兴过。说实话,33年来发生的一切,酸甜苦辣咸,滋味样样全,他都尝遍了。可是这次“艾滋病”这个苦滋味可让他尝的是心惊肉跳、灵魂也出窍了。他感到这辈子算是活到头了,才50岁,不是退休,也不是下岗,而是“作风不正派”,“和有性病的卖淫女上床”,“传染上了艾滋病”。

这样子的“结论”,把他一下子从山顶推到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他的这种“耻辱”行径,不但毁了自己,而且还让老祖宗、师傅郑天降脸上蒙羞呀!有天晚上,他梦见了郑天降。

师傅还跟生前一个样子,可惟一和生前不同的是,他气得暴跳如雷:“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砸断你的干干梁(小腿)!”

他心里明明朗朗,是有人陷害他,可是他面对师傅,就是说不出话来,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师傅铁青着脸,举起刨煤的镐头朝他的小腿上砸来:“我敲断你的干干梁!敲断了,我伺候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啊哟!”梁庭贤都听到镐头落下小腿脆生生折了的声音,疼的他大叫了一声醒了过来。原来是南柯一梦。

他擦擦惊出的满头大汗,看着黑黢黢被烟熏过的窑洞壁,心里不是个滋味……

他无数次想过自杀的念头,可罗辑田的话语惊天动地:“你要死?可以呀!你死吧!你死了你就是罪有应得!你死了,有人就会自然而然地坐上你的位子,而后把我们多年来辛辛苦苦干下的事业糟蹋得一干二净!八道岭煤矿的1800位兄弟姐妹们就会无班可上,男人们无事可干东逛逛、西串串,游手好闲,可能会走上犯罪的道路。我们如花似玉的姐妹们就会涌进大城市的歌舞厅里,为了生存而出卖她们的肉体。姓梁的,你去死吧,算我罗辑田瞎了眼睛,跟错了人。跟不上个好鬼、喝不上口好水!我自认倒霉了!”

罗辑田的话,把梁庭贤要死的心激活了。他想,是呀,我死了谁来证明我的清白呢?我死了,我为之奋斗了33年的事业不就彻底完了吗?我死了,和我同甘苦共患难的矿山兄弟们怎么办?把好端端一个煤矿、把好端端一个公司拱手交到那个败家子于无能的手里?不!不能!决不能!

为了洗清蒙受的冤屈,我不能死!为了像罗辑田这样忠心耿耿为我、为矿山的兄弟们,我不能死!为了矿山8万名职工,我更不能死!为了洗清冤屈,为了抓住那个十恶不赦的杀人不见血的凶手,我决不能死!

“罗辑田!”梁庭贤见罗辑田生气地走出了窑洞,他追出来大喊道,“我能死吗?”

大山也响应着:“我能死吗?”“我能死吗?”……

罗辑田停住了脚步,梁庭贤追过来本要拥抱罗辑田,可想到自己是个有病的人,他站住了。罗辑田冲过来抱住了梁庭贤,梁庭贤转过头推他:“你离我远点、远点!”

“我不怕!”罗辑田抱住梁庭贤的手没有松开,更紧了:“我生是你梁庭贤的副手,死是你梁庭贤的难弟,我巴不得被传染上呢!”

两人大哭了一场,走进了窑洞。罗辑田告诉他:振作起精神来,就是死也要把害人魔王于无能扳倒!你放心地等一两天吧!

这才过了一天,省委书记就亲自把他接出了窑洞;紧接着,陷害他的凶手于无能也被抓了起来;更让他兴奋不已的是,那个艾滋女还有点良心,她根本没有把他怎么样。

死里逃生一回,能不兴奋吗?洗去了冤屈还回了清白,能不高兴吗?

过去,想方设法管好公司,一为矿山的兄弟姐妹,二为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三为对得起国家、省上和市里授予他的那么多的称号。可今天呢,搞好集团公司,安置好近20万待岗职工,培育好煤电股份公司,早一天上市……这一切的一切,除了上面的因素外,还要加上一条,为了这个新来的省委书记于波。

是为了他吗?梁庭贤问自己,我为了他,他为了谁呢?他也是为了银岭矿区的兴旺发达,为了龙江省的兴旺发达。我们原来是一条道上跑的车呀!

为什么高高在上的省委书记,在他心目中变成了和自己是一条道上跑的车呢?梁庭贤在反复思索着这个问题。

说一千道一万,除了认真干还是认真干,除此之外,别无选择!梁庭贤终于下定了决心。

敲门声响过后,罗辑田走进来了:“梁总,我们该上五道岭煤矿了。”

“25度大倾角胶带输送机运来了吗?”梁庭贤愉快地问道。

“到了,正在安装呢,如果不出问题的话,三天后就可以试车了。”罗辑田现在的身份是银岭煤业集团公司副总经理兼八道岭煤电股份公司常务副总经理,所以,他对属于集团的二级矿五道岭煤矿感到格外的亲切。因为,他和梁庭贤在那里并肩战斗过多年。

“辛苦你了。”梁庭贤显然对他这位助手很满意:“要注意身体。”

“没事儿,我还担心你哩。”

两人下楼上车,车很快驶入了山间小道。

虽然已经是深秋了,可满山遍野的秋景依然美丽动人:野桃树的枝叶更红了,一片一片的煞是好看。杂木灌木丛林也是淡淡的红色,加上青灰色的山岩,仿佛一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

到五道岭煤矿了,久违了的一种情绪,漫上了梁庭贤的心头,也涌满了罗辑田的心。8年前,他们俩就是这里的主人,一个矿长、一个副矿长。

他们在这里干了8年的矿长、副矿长。要说对这里的情况,罗辑田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因为他在这里干了不少年,这里的山山水水、沟沟洼洼,没有他不熟悉的。而梁庭贤对于五道岭,那就更有发言权了。因为他17岁进矿,到现在33年,前面的25年,他一直是在这里度过的。所以,进入矿区,面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两个人就情不自禁地感到亲切,甚至有些激动。

五道岭矿的副矿长兼党委书记王子元、副矿长罗永清带着一帮人早已候在了煤矿办公楼的门前。他们身后不远,还有不少矿工和家属围在那里,大概是听说老矿长来了,他们都想看一看他们的老矿长。……

就在梁庭贤、罗辑田和王子元等人握手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头顶一个“冤”字扑过来跪在了梁庭贤的面前,只见她头磕在了地上:“老矿长,我冤哪!冤哪!”

王子元大声喝斥:“钱水英,你这是干啥?快走开!”

“对呀,梁总又不是纪委公检法,你喊的哪门子冤嘛?”副矿长罗永清附和道。

马上冲过来了几名保安员,把这个叫钱水英的女人拉了过去。

钱水英这才转过脸来大喊:“老矿长,救我们一家!……老矿长,我冤哪……”

“是张林嫂?”梁庭贤见是老劳模张林的妻子,便大声说:“别拉她,让她过来!”

几个保安员松开了钱水英,钱水英连滚带爬扑了过来。梁庭贤赶了几步扶住了就要跪下的钱水英:“张林嫂,别这样,有啥事你站起来说。”

老妇人站起来口未开就哭成了泪人儿:“老矿长,你得替我儿子、老头伸冤啊!啊……”

“伸冤?张林哥他……”

“被刘林一他们给害死了?”

“刘林一?”梁庭贤大吃一惊,刘林一不正是五道岭煤矿的矿长吗?他怎么会害死老劳模张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