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号尸骨差不多,身高1.78米上下,体重80公斤左右,年龄也是43到45岁之间。但2号尸骨的腓骨和胫骨微微有些弯曲变形,我判断死者是长年从事体力劳动者,比如搬运工、伐木工、农民等,假如是农民的话,更像是山民,因为山民大多数靠肩膀抬木头、毛竹、稻谷。”罗进回答。
“从尸骨中提取物质,进行检测,看两者骨质中所含的物质有什么不同,从而分析出两者大概从事什么职业,或者两者有什么不同?”
“可以试试,但难度很大,而且需要时间,如果不行我们可以把两具尸骨的检材送到公安部鉴证中心去检验。”
“为什么两具尸骨下面的泥土没有检测出人体组织腐烂后的物质?”吴江问罗进。
“可能是雨水把这些人体物质渗入到深层的土壤里,其中大部分都让雨水给冲走了,所以我们提取的土壤里检测不出这些物质。当然可能另有原因,只是一时找不出来,等我手头上急需的工作完成了,再去两具尸骨掩埋处,从更深层的土壤里提取土壤,重新检测。”罗进说。
“凶手会不会把肌肉和骨骼分开来掩埋?”吴江问。
“怎么可能?那不是脱裤子放屁吗?谁做那么麻烦的事?除非凶手是变态。”小克说。
“老吴,你的想象力很丰富,这是值得表扬的,但根据我所读过、看过、经过的几千案例中,从来没有过把肌肉和骨骼用刀分离出来另外掩埋的凶手。”江一明说。
“从两具骨骼上来看,应该没有这种可能,因为要把肌肉和骨骼分离开来,是要用刀斧之类的锐器,但是,他俩的骨骼上没有留下任何锐器的刮痕,开始我也曾经这样假设过,但通过对骨骼的仔细观察,这个假设被否定了。”
“假如凶手刻意不想在骨骼上留下刀痕呢?”吴江反问。
“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当然除非是骨科医生。”罗进说。
“罗进,两具尸骨上没有发现特别的东西?比如死者曾经骨折过,或者牙齿修补过等等。”江一明问。
“目前还没有发现有骨折现象,至于牙齿嘛,我们还没仔细查看过,会后我就去查看,一有结果,我立即通知你。”
“你现在就去查看,这是一件简单快捷的工作,我们等着你的结论。左丽,你怎么不说话?”江一明问。
“不知为什么,我对这案子有一种冷漠感,所以不知说什么好,但是,我还是有些想法,比如,尸骨为什么堆放得杂乱无章?为什么死者都是人高马大?是不是凶手对这种人都有刻骨的仇恨或妒忌?”左丽终于开口了,其实这些问题她已经想了很久,只是没有说出来,不知为何,她最近老是走神,思想是好像有一层薄雾笼罩着,但在薄雾后面,又隐隐约约地有一丝光芒在闪现,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似乎已经失去了自我。
“左丽的想法很好,凶手的谋杀对象都有这两个共性和特征,这是为什么?难道是偶然吗?我想不是偶然,其中肯定有它的内在原因,还有,两个死者可能都是外地人,要不,我们一定会从失踪人口中找到尸源,这是两者的第三个共性……”江一明正说着之时,罗进起来了,他转问罗进:“有没有新发现?”
罗进说:“我用放大镜,对两具尸骨进行了仔细查看,发现1号尸骨的六龄齿有修补过,修补这种牙齿是要拍片的,牙医诊所会保存牙片,经过我初步观察,修补牙齿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年,也就是死者死前的两到三个月,更准确的时间需要作进一步的检测,还有一点,修补这种牙齿比较贵,一般的低收入者肯定舍不得花这钱,我判断他是中等以上的收入者。”
“这个信息太重要了,虽然我们不知道死者是谁,从事什么职业,但只要他在长江呆过3个月,而且在我市修补过六龄齿,就能够把死者身份找出来,从现在开始,我们把所有精力集中在走访牙医诊所上,挖地三尺也要把尸源找出来,我就不相信凶手撞上我们,能从我们手下溜走!散会。”江一明手一挥,各人纷纷离座,开始在全市范围走访所有的牙诊所。
经过重案组几天的走访,把所有的牙诊所都走遍了,却没有任何结果,难道1号死者是路过本市被人杀害的?或者死者的牙齿不是在本市修补?刚刚燃起一点的希望之火又熄灭了。
由于案子陷入僵局,王局建议江一明请省厅的专家下来,把仪器带来,对两具尸骨进行更仔细地检测;或者派人把两具尸骨送到省厅去检测。江一明同意王局的意见,他说他和罗进一起把两具尸骨送到省厅去,这样不会麻烦省厅的同志,再说案子没有线索,目前大家也都英雄无用武之地。
罗进把两具尸骨精心打包后,放进车子的后备厢,向省城开去。
左丽接到唐远的电话,他约她去喝咖啡,左丽想说:我正在上班呢。但转念一想,反正案子走进了死胡同,正闲着没事,不如去喝咖啡吧?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唐远了,正想看看他。她答应了他,唐远说来刑警队接她。左丽赶紧说:千万别来,你那卡迪拉克太扎眼,我自己打车去吧。
到了老树咖啡馆,唐远已经坐在上次坐的位子上,微笑着向她招手,他今天穿着一身纯白色的运动服,搭配着一双纯白色的运动鞋子,样子很休闲,就像一朵飘逸的白云,让人赏心悦目。
“你喝什么?还是摩卡咖啡吗?”唐远问她。
“你呢?还是红酒吗?”
“对,还是喝瓦朗德鲁红酒。我这人比较专一,一旦爱上终生青睐。”他的微笑很迷人,就像周润发那样的微笑,都说一笑倾城,再笑倾国,以前左丽不相信,今天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倾城之笑了。
“那我也喝红酒。”她也回报一个微笑。
服务小姐端上了一瓶红酒,小心翼翼地开启了酒瓶,慢慢为他们倒上了两杯,做了一个请喝的动作,然后向后退着走开了。左丽以前来喝咖啡时,从来没有见过服务小姐对客人这样过,可见唐远在她们眼中是多么尊贵。
左丽举起水晶酒杯,轻轻地呷上一口,让酒在口中回旋,顿时一股草莓味的醇香弥漫了整个鼻腔,香味醇厚悠远绵长,像一首难以忘怀的旧歌曲,她慢慢用舌头回味着,然后慢慢吞到肚子里,瞬间,好像泉水流过干旱已久的草地一样,她觉得整个胸腔非常清凉滋润,精神也随之一振,有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呆住了,原来红酒这么好喝,难怪她同学会把房子都卖了喝红酒。
唐远说:“喝红酒很多讲究的,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酒的年份、质量和产地,然后酒的视觉,评价一款葡萄酒的第一步就是注视它,从倒酒时就已经开始;在侍好酒以后,品尝者应该手持杯脚以45度角进行观察;而后在摇动酒杯时观察酒液在杯壁上流动的状态。理想环境是在良好的光线下,对着白色平面进行观察。通过观察酒的清澈度、色泽和强烈程度已经可以初步的体现出酒的特质。
“之后是嗅觉,嗅觉运用在品尝中非常重要,它对香气的捕捉分析比味觉还要多。在酒倒入杯中静止下来以后就可以进行初次闻香,然后是摇杯再次闻香。好的品尝者在进行了视觉和嗅觉对酒的认识以后,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了酒的特征质量。
“为了证实视觉和嗅觉、也为了得到全面的感觉,我们还需要用舌头和口腔来体味葡萄酒。品尝时要喝入适量的酒,最好布满整个口腔,用舌头对酒进行充分的搅动来体味酒的结构和香气;中间通过鼻子的吸气可使酒的特征更加明显。最后将酒喝下,再体味一下后味的长短。从酒入口腔到喝下这个过程大概需要10到12秒左右……”
左丽沉醉在他娓娓动听的叙述中,更倾倒在他丰富的酒文化知识里……她被薄雾笼罩的思想,好像突然被一道亮丽的光芒撕开,照进她浑浑噩噩的心灵,就像阳光照进大地,春风吹走寒冬,清泉流过干旱的草地,此情此景,让她的心流溢着一种美妙的感觉,是幸福?甜蜜?陶醉?说不清道不明。为何每次与唐远面对,哪怕没有谈及任何有关情感的话题,但依然有一种眩晕,似乎游走在天堂里,没有一点真实感,或者像在做梦,而梦里的一切都无比华丽。
“你在想什么?”唐远问。
“没,没想什么,脑子一片空白。”左丽如梦初醒。
“红酒的话题很无聊吧?”
“不,真的,我太缺乏这方面的知道,今天刚好有机会向你学习,你继续说吧。”
“说什么呢?我一说话你就好像在梦游。”他调侃地微笑着。
“不是梦游,是听得太认真,红酒是不是年份越久品质就越好?”
“有不少人这么认为,其实这是个误区,10年以上的红酒品质就会开始下降,所谓的年份是指生产葡萄那年的气候情况,好的年份需要俱备充足的阳光,特别是在春季和八月初时,温暖的气温,同时秋季收成时天气必须干燥,不能下雨。总之,提高葡萄的成熟度,保持葡萄的健康,不受病菌感染,是好年份最基本的要求。但是天气酷热,日照充足的产区,则反而需要比平均温度低一点的天气,以保有葡萄酒细腻的品质……”
“你喝了多少年红酒了?”
“不长,大概有10年了吧?开始喝国产的,后来喝国外的,特别是法国,现在只爱喝瓦朗德鲁红酒,她真的很好喝,有时把她倒进杯子里,对着她凝视良久,就像在凝视梦中情人一样,竟然舍不得喝下她,她也是有灵性的,她甚至懂得讨好主人的胃口。”唐远捧着酒杯,注视着杯中红色的液体,然后轻轻地旋转着,使酒流动起来,酒杯越旋越快,酒竟然成一条线飞出酒杯,而且越拉越长,像一束红飘带,在飘舞着,丝毫没有洒出酒杯……
左丽没想到唐远竟然会有这么一手,她看得轻声叫起来,她既惊叹红酒美艳的舞蹈,又惊叹唐远的心灵手巧。
美好芬芳的时光总是那么匆忙,整个上午很快走远了。
江一明和罗进从省厅回来了,这一趟虽然只去了两天,但收获却不少,省厅的犯罪鉴证中心,利用先进的阿尔法设备,检测出1号尸骨的右掌掌骨有轻微的畸变,这是因为长年从事打羽毛球、乒乓球和厨师的人才会有的现象,而省厅的法医判断更多的是厨师。假如他是厨师,那么,他最少都从事了十年以上厨师工作,所以才会造成比较明显的掌骨变形。有了10年以上的厨师经历者,其工资当然不会低,所以,他才会花高价去修补牙齿,这点和重案组判断相似,他可能就在本市的酒店和餐厅工作。
检测结果,对2号尸骨也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他的两个脚骨和右肩胛骨都有微微变形,从中可判断死者是长年从事负重劳动者,而且从他脚骨变形的情况来看,他是一个经常在坎坷不平的小路上行走的人。那么他应该是个民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找他的身份就难找了。中国的农民将近九亿,茫茫人海,何处寻找?
吴江听到这里,觉得2号尸骨的主人好像在哪里见过?沉思良久之后,又觉得不可能那么巧,即使见过也不可能对得上号,但他还是感觉到似曾相识,会不会自己曾经无数在脑海里描述过,因此才造成这种感觉呢?他闭上眼睛,努力地在脑海里挖掘,突然,灵光一闪,原来这个人就是邱贵方的父亲邱良财!他看过他的照片。当吴江说2号死者可能是邱良财时,大家都觉得不可能,谁会谋害一个精神病者?
“也许老吴的假设是对的,不管凶手的杀人动机是什么,我建议罗进对2号尸骨作DNA鉴定,和吴江从邱贵方家的毛发DNA进行比对,这样就能得出结论了。”江一明说。
三天后,2号尸骨的DNA结果出来了,经过比对,2号尸骨确实是邱良财的,这是目前为止,白骨案的最大进展。
吴江和小克再次来到旮旯湾,把邱良财的死讯告诉邱贵方,邱贵方听后,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问一句:“这是真的吗?我还以为我爸爸在医院或者养老院里呢。”然后在亲属死亡认定书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样子。
“你父亲生前得罪过什么人吗?更确切地说谁和你父亲有仇?”吴江问,小克在做笔录。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仇人,10年前,我爸爸和当时的村主任方金财争吵过,原来我家的竹林和方金财的竹林是邻山,但中间有一片10亩的荒山,我父亲是个勤劳人,他和生产队签订了合同,把那10亩荒山给承包下来,种上毛竹,成林后,竹笋和毛竹的收购价比前几年翻了几番,方金财眼红了,贿赂了生产队长,把我父亲的合同烧了,而我父亲的那份合同也无端端地丢了,就这样,方金财把我家的10亩竹林给霸占了,我妈妈气得大病,没多久就去世了,之后,我爸爸整天神情恍惚,开始胡言乱语,得了精神病,说如果不把竹林山拿回来,他死不瞑目,我爸爸经常把屎尿往他家门口倒,方金财知道后,扬言要杀死我爸爸,否则他家永无宁日,我长大后,怕再和方家人发生更深的冤仇,就带着爸爸去长江打工,一打就是6年,直到方金财卸任搬走了,我才回到村上来。”
“方金财搬到哪里去了?”
“发财了,搬到镇上去了。”
“还有其他人和你父亲过不去吗?”
“没有了,我爸爸是个老实人,除了被人欺负,他还能得罪谁?”
他们到镇上派出所找上次和他们一起去旮旯湾的小黄,小黄见到他们非常热情,一定要请他们到镇上最好的茶馆喝茶,吴江说没空。要了解方金财的情况。小黄说:“方金财夫妇常年在长江开餐饮,已经四年了,很少回家,把孩子都接去了,听说准备在那边定居。”
“他家还有什么人?”
“他父母都在家。”
“走,去他家向两位老人要方金财的手机。”
方金财的父母都才60多岁,听说两个警察要儿子的电话,忐忑不安,不愿意告诉他们,只说没有儿子的电话,但在小黄的苦口婆心的说服下,终于把方金财的电话给了他们。
回到长江后,吴江和小克立即到金海湾餐馆找方金财,餐馆的经理说方老板出去旅游了。去什么地方旅游他不知道。问他方金财什么时候回家,他也说不知道。这一问三不知的结果,让小克有点恼火,他们怀疑方金财可能畏罪潜逃了。
他们打方金财夫妇的电话,两人都关机了,这又加重了方金财的杀人嫌疑。他们想:假如方金财夫妇真的畏罪潜逃了,那他们肯定会把价值上百万的餐馆转让出去,然后再逃。
“这餐饮还是方金财的吗?”吴江问经理。
“什么意思?难道还会是其他人的?”经理反问。
“我意思是说,方老板近期有没有把餐馆转让给他人经营?”
“肯定没有,我是方老板的好朋友,转让餐馆我肯定会知道。”
“你去把营业执照税收发票拿来给我们看看。”
经理走到收银台边,拉开抽屉,把两样东西都拿来,递给了吴江,吴江看了看,营业执照上的法人代表还是方金财,发票也是一样。
“方老板有一个儿子,他现在在哪里?”
“在长江经贸学院读书。”
“现在还在吗?”
“在啊?刚刚还和我打电话呢。”
他们向经理要来了方金财儿子的电话,直接开车去经贸学院找他,他儿子戴一只无边眼镜,样子很斯文,他说他爸爸妈妈去泰国旅游了,可能要过五天才会回家。
“那你爸爸妈妈干吗不开手机?”
“我爸爸妈妈很节省,他们可能怕付漫游费吧,也可能到山区去玩没有信号。”
他们去机场查,原来方金财夫妇在三天前,乘坐东方航空公司的班机去曼谷了,虽然这样,他们还担心他们逃跑了。如果他们真的想逃跑,就会想办法逃过警方的追查,把经理和他们的儿子都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