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吉元临出国时,告诉于江波,大平县有问题,不是小问题,而是大问题。于江波说,大平县的县委书记毛二升,是祁富贵提起来的七十多名县级干部中的一个,是不是还有什么原因。汪吉元对市委书记说,他原以为那个地下烟厂可能在大平县,可是暗中派出的侦察人员没有发现这方面的任何蛛丝马迹,相反的,侦察人员发现了一个怪现象,大平县对外来人员都很敏感,生怕他们会发现大平县的什么秘密似的,大平县公安局副局长王鑫,曾是于波在省公安厅工作时的部下,王鑫拍着胸脯保证说,在大平县,绝对没有假烟厂。
于江波分析说,王鑫敢拍胸脯打保票,这就说明大平县的“问题跟假烟厂没有关系,那么,还会有什么问题呢?汪吉元接上说,老百姓说”政府的债务火车拉,教师的工资贷款发,他感觉大平县的问题跟这句顺口溜有关系。
汪吉元提供的信息,进一步坚定了于江波微服私访大平县的信心,这就引出了市委书记在大平县因为“微服”而被软禁的一系列麻烦。
在商量对毛二升进行审讯时,于江波指示说:“汪书记,在移交市检察院之前,你负责接触毛二升。看除银矿事件外,有没有其他方面的新动向,比如假烟厂方面的。”
“好的。”汪强进一步征求市委书记的意见:“于书记,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有。”市委书记说:“关于软禁我的这个问题,就别再落实了,肯定是毛二升安排的,毫无疑问。”
“我明白,于书记。”
正说着,秘书索玉敲门进来了,他说:“于书记,中组部的李司长,还有省委组织部的杜鑫部长等领导已经到了。他们请你过去。”
“好的,我马上到。”
市委书记走后,汪强来到了市纪委在郊区的秘密“谈话”室。在监察局长的陪同下,汪强开始与毛二升“谈话”。
“毛二升,本来是到检察院交代问题,可于书记讲你为大平县的经济还是做了不少工作。所以,我们在这里仍以‘双规’的形式与你‘谈话’,希望你能有个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毛二升已经没有了一丁点儿百万人口大县县委书记的气势了:“汪书记,立功有什么用?死了两百三十一人,失踪一百一十六人,杀我一百次头都够了。我立功有什么用?……不过,我也冤哪!”
“你冤什么?”
“冤的是我还没有捞够!”毛二升声嘶力竭地大叫了起来:“别说出国了,我他妈……这就死人了。这是天意啊!”
“毛二升!”汪强大喝一声:“你冷静点!”
毛二升在汪强的断喝下,愣愣地盯了汪强几秒钟,才冷静下来了:“他们,该捞的也捞了,不该捞的也捞了。出国的出国了,升官的升官了,我呢?有什么呀!才几百万元,就碰上了这倒霉的事故,不然的话……不然的话,我很快也就出国了……”
“出国?”汪强面对这个恬不知耻的家伙,冷笑了一声说:“你以为出国就完事了,我告诉你,你跑到哪里,都逃脱不了一个出路,那就是接受人民的审判!”
“汪书记,你也别在我面前大呼小叫,别的我不说,你们抓了三四年了,衣环球抓回来了吗?”
没等汪强回答,毛二升又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人家在外国吃香喝辣,玩女人住别墅,有本事你们去抓回来呀!”
“毛二升!”汪强又一次提出了警告:“你叫什么?有理不在声音高!”
“好,我不叫了。”毛二升又一次低下了头,说:“汪书记,让我抽支烟吧。”
汪强满足了毛二升的要求,毛二升一口吸下了半截香烟,舒服地把吞进肚里的烟从鼻孔里吐了出来:“汪书记,我说错了吗?”
“错了!”
“错了?”毛二升又盯住了汪强。
“衣环球已经被我公安人员抓回来了!”
毛二升有点吃惊地望着汪强。
“确切地说,被金州市公安局局长汪吉元抓回来了。当然,还有公安部的同志。”
毛二升相信汪强说的是实话,因为这个汪吉元太厉害了,他早就派公安盯上了大平县。“这次大平县的事情也和汪吉元有关?”毛二升问。
“还是少说两句废话吧,我问你几个问题。”
毛二升垂下了眼睑,等着汪强的问话。
“你是怎么当上县委书记的?”
“这还用问吗?是我用四万元买来的。”
“大平银矿究竟是谁开的?”
“这么说吧。”毛二升把已经燃到头的烟蒂扔到了一边的垃圾桶里说:“名义上是大平县矿管局的,实际上是衣环球的。”
“衣环球?”汪强惊讶地叫出了声,但很快又保持了平静:“这跟衣环球还有关系?”
“有,早在五年前,衣环球就盯上了大平这块风水宝地。他说烟厂被查,那是迟早的事,而开银矿可是合法的。”
“什么烟厂?是那个造假烟的地下工厂吗?”
“是。”
“这个假烟厂在哪里?”
“这个可真不知道。据我所知,好像不在金州地区。”
“究竟在哪里?”
“真不知道。”
“你这银矿衣环球投了多少钱?”
“据石金山说,衣环球投了五百万。”
“石金山与你是啥关系,和衣环球又是啥关系?”
“石金山和衣环球是表兄弟关系,与我也是亲戚关系。”
“什么亲戚?”
“我的小姨子是石金山的媳妇。”
“这几年银矿给衣环球交了多少钱?通过什么途径交?”
“我知道的情况是每年给衣环球交一千万元,是通过衣环球在香港的一个叫什么水的人打到香港的账上。”
“石金山给你们每年分多少钱?”
“我和县长老钱一百万元,柳金、汤家声是五十万元。”
“每年都分吗?”
毛二升点了点头。
汪强看了一眼在一边的记录和沙沙响的录音机,又与一边的监察局长对视了几秒钟,见监察局长点了一下头,汪强又问:“省矿产管理局批准大平银矿的批文是怎么搞到手的?”
“是祁富贵通过省上一位领导给特批的。”
“是省上哪位领导?”
“我已对天发过誓,决不出卖朋友。”
“那好,请你说明,给这位领导送的钱一年是多少?”
“一百万。”
“是石金山送的吗?”
“不是,是我送的。”
“石金山知道你把这笔钱送谁了吗?”
“他不可能知道。”
“为啥?”
“我们有规矩,不该知道的事情,谁都不准问。”
“毛二升,你已经告诉我们了,省上这个领导是谁。”
“我没有。”
“我们到省矿产局一查,不就清楚了?”
“你们查不出来的,他可是比谁都聪明。”
“哼!聪明反被聪明误,这话的意思你该明白吧?”
“明白。”
“好吧,你把石金山送礼的次数、数量,还有存哪、放哪了全都写出来吧。”
“放哪、存哪了,我不会告诉你们的。”
“为什么?”
“交出来是死,不交也是死。我为什么要自找麻烦呢?”
“你去写吧。”
两名武警把毛二升带了下去。
汪强把审理室主任刘云叫进了办公室,放下了手中的材料说:“怎么样?石金山交代了些啥情况?”
“汪书记,石金山交代的情况和毛二升、强永泰他们交代的几乎是一个样,省上这位领导是谁,说只有毛二升一个人知道,问他,你猜测是谁,他说如果是猜测的话吗,可能是……”
“是谁?”汪强问。
刘云走过去把门锁碰上后,轻轻地说:“马副书记。”
“他在供词上也是这么写的?”
“不错。”
“假烟厂在什么地方?”
“他们都知道衣环球有个规模很大的假烟工厂,可是究竟在哪里,谁也说不知道,可以这么讲,他们都是围绕银矿做文章的人,衣环球的其他情况,他们确实不清楚。”
“把全部材料移交检察院,进入法律程序吧。”
“好的。”
刘云走后,汪强打通了于江波的手机。“于书记,给你汇报这里的情况,根据种种迹象看,有关假烟工厂的事情,他们确实不知道。”
“看来假烟工厂的事儿是个谜呀。……那个省上的领导究竟是谁?”
“这个,只有毛二升知道,可他声称宁死也不供出这个人来。”
“你的意思呢?”于江波问。“我已经安排按法律程序进行了,让他们到检察院去说吧。”
“噢,对了,汪书记,今晚上省委组织部的同志要找你谈话,请你八点钟准时到金州宾馆。”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