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虽然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但是,辛德拉国往后的方向似乎已经确定了。
下一任的国王是拉杰特拉王子。原本与他竞争王位的卡迪威现在已经因为背叛了神前决斗的判定,杀害了自己的岳父马赫德拉而成了待罪之身正被追捕当中。
在辛德拉国都乌莱优鲁的贵族和官吏们都相继向拉杰特拉宣誓效忠了。至于那些仍然追随卡迪威的人则离开国都逃向边境了,可是,今后,这些人可能都要被冠上“叛乱军”的称号了。现在,在辛德拉国内,拉杰特拉才是正义的化身。
国王卡里卡拉二世因为心灵受到冲击,再度卧病在床,而且身体状况急速地衰弱。有一天,他把拉杰特拉叫到病房来。
“能不能放卡迪威一马,拉杰特拉?”
“我了解您的心情。父王。可是,他无视于神前决斗的结果,违背众神的审判和父王的旨意。而且,他又杀害了世袭宰相,同时又身为他岳父的马赫德拉。就算我放过他,法律和正义也不会原谅他的。”
拉杰特拉的态度虽然强硬,可是,看到衰老的父王充满哀求的眼光,他实在也没有办法就一口回绝。拉杰特拉带着为难的表情陷入沉思,最后,他和父王约定了几件事。
叫卡迪威自首。如果他愿自首,就不取他的性命,把他安置在寺院中。至于那些追随卡迪威的地方豪族们如果愿意归顺,就赦免他们的罪。把重心放在辛德拉国内的再统一工作上,而不要一心想复仇……
拉杰特拉的约定似乎让卡里卡拉王感到安心不少。由于滥用药物而使身体受到损伤,要完全恢复已是不可能的事了。但是,在死亡之前,他还是戮力想尽到一个国王所应尽到的责任。他写了把王位让给拉杰特拉的证书,亲笔写了劝卡迪威自首的信,同时也写了追悼重臣马赫德拉的追悼文。
当这些事情告一段落,卡里卡拉就陷入了昏睡状态,仿佛一下子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光了。
当夜晚将要过去的前一刻,辛德拉国王卡里卡拉二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尽管对方是异国之君,卡里卡拉二世的死亡仍然给亚尔斯兰造成了一个打击。
虽然卡里卡拉王曾经滥用药物,但是在临死之前,他还是完美地尽到了一个国王,还有身为王子的父亲的责任。尤其是身为一个父亲,他对卡迪威和拉杰特拉的态度实在是很了不起。由这件事,亚尔斯兰不得不想起自己和父王安德拉寇拉斯的关系。
失去父亲的拉杰特拉像幼儿般发出了悲鸣。他紧靠着父王的遗体,泪水濡湿了胸前的衣服,絮絮叨叨地悲泣自己今后将要依靠谁?
“尽管是假哭,不过,他也还真能哭哪!”
达龙对他的反应感到惊讶,然而,军师那尔撒斯却嘲讽地做了修正。
“不,那不是假哭。”
“你是意思是说,白马王子真的感到悲伤吗?”
“也不全然是这样。那个王子是深信自己应该为父亲的死感到悲伤。所以,他才能尽情地流那么多泪。”
那尔撒完全看透了拉杰特拉性格上的特异点。拉杰特拉是一个演技高超得连自己都被骗过的人。
另一方面,帕尔斯军也得举行葬礼,因为万骑长巴夫曼战死了。对亚尔斯兰而言,确实生存着的万骑长只剩下达龙和奇斯瓦特两人而已。到底还有多少个万骑长突破了亡国的危机而存活下来?亚尔斯兰根本无从得知。
巴夫曼虽然死了,但是,他所率领的一万骑兵还在。远征辛德拉的帕尔斯军到底有多强?有多善战呢?虽然经过了大大小小多次的战役,帕尔斯军的战死者却还不到两百名。
“巴夫曼大人的手腕实在巧妙。真不愧是万骑长中最年长的老将。”
连并不是很喜欢巴夫曼的那尔撒斯也很率直地承认了这一点。
但是,尽管巴夫曼死得其所,活下来的人却面临了另外一个课题。巴夫曼所率领的一万骑名帕尔斯骑兵需要一名指挥官,而亚尔斯兰认为只有达龙最适合这个职位。
“如果是达龙大人,当然值得我们尊他为指挥官。已故的万骑长想来也不会有任何异议,更何况王太子殿下也这样希望,这件事不应该有任何问题的。”
巴夫曼麾下的千骑长这样说道,接受达龙立于他们职位之上。
亚尔斯兰请求拉杰特拉让出一个距离国都乌莱优鲁相当近的山地。他把那个地方当成包括巴夫曼在内战死沙场的帕尔斯将兵的墓地。他们的遗体被安葬在山丘西侧斜坡上。西方是眺望死者们的故国帕尔斯的方位。
由于身在异乡,葬礼极其简素,不过,王太子亚尔斯兰亲临了现场。而一手包办大小葬礼事宜的是身为女神官的法兰吉丝。
葬礼结束之后,达龙正式从王太子那边受命成为巴夫曼所率领的一万骑兵的指挥官。
“猛虎将军,今后请一如往常一样多多照应。”
“别嘲笑我,那尔撒斯。”
苦笑的达龙立刻转换了表情。
“可是,巴夫曼大人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伯父给他密函的事。亚尔斯兰殿下的烦恼难道就这样半途而废了吗?”
“是啊,半途而废话。达龙……”
有些问题是连那尔撒斯也无法做出明快答覆的。亚尔斯兰出生的秘密就是这样的一个问题。
那尔撒斯虽然预测了巴夫曼的求死意念,但是,在巴夫曼死亡之前还是无法得到他的告白。对那尔撒斯而言,这是一个令人遗憾的失败,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他的心灵深处仍然对揭发这个秘密一事有些许的犹豫。
在辛德拉国内行军期间,那尔撒斯曾经有机会就亚尔斯兰的出身一事征询奇夫的意见。
“对我来说,事情怎么发展都一样。”
他对纤细的手指拨动竖琴的琴弦,自称“旅行乐师”的奇夫深蓝色的眼睛中绽放着耀眼的光芒,唱歌似地说出了他的心声。
“不,倒不如说,那个王子没有正统的王室血统会比较有趣些。我愿意为亚尔斯兰殿下奉献一己之力,但是,我却没有宣誓效忠帕尔斯王家的意思。王室到底又能给我什么呢?”
以亚尔斯兰个人而言,他确实能给奇夫一些“什么”。待在亚尔斯兰身边就可以经历许多好玩又有趣的事情。
“说得没错,我了解奇夫的心情。”
那尔撒斯心想,因为他自己也有这种感觉。就算亚尔斯兰没有王室的血统,那又有什么不好呢?安德拉寇拉斯三世正式册立亚尔斯兰为王太子是一个事实。
突然间,那尔撒斯想起了行踪不明的安德拉寇拉斯。
尽管安德拉寇拉斯有很多身为一个国王所不该有的缺点,但是,他绝对不是一个无能的人,也不是一个懦夫。那尔撒斯认同他的优点就在于他不迷信。
在安德拉寇拉斯即位后不久,当他在重整王宫内外的人事时,一个占星师来到安德拉寇拉斯的面前。这个占星师经常奉承哥达尔塞斯王和欧斯洛耶斯王,并央求赏赐。他对安德拉寇拉斯也这样谄媚。
“根据占星术看来,陛下实在是长寿之相。至少可以活到九十岁。对帕尔斯的子民而言,这真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唔,那么,你自己又能活几年呢?”
“小的有众神的加护,可以活到一百二十岁。”
“哦?你看来还很年轻啊?难道已经一百二十岁了吗?人真是不可貌相啊!”
嘲笑完了之后,安德拉寇拉斯突然拔起了剑,砍下了占星师的脑袋。
“真是个豪迈的国王。一个诡异的占星师哪能与之匹敌?”
人们都这样赞赏。先先王哥达尔塞斯二世、先王欧斯洛耶斯二世这两代帕尔斯的国王都是很迷信的人。当时魔道士、占星师、预言家都经常出入宫廷,有心的人们都不禁为这种情形大皱眉头。而豪勇的安德拉寇拉斯则一刀两断将这一切陋习都革除掉了。
安德拉寇拉斯即位之后,这些人都从王宫被赶了出来。因此,有很多的魔道士和预言家都极为憎恨安德拉寇拉斯,但是,安德拉寇拉斯还是不加理会。
亚尔斯兰是否有这样的强势呢?今后一连串的试炼就可以明显看出来了。
“卡迪威这家伙,到底是飞到天边去了?还是潜藏入地底下了?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把他找出来,事情没有真正的了断我就无法安心。”
一边进行亡父的国葬准备工作,拉杰特拉一边加紧追捕卡迪威。
虽然和父王有过约定,拉杰特拉并无意老实地遵守自己的诺言。他虽然拿到了国都乌莱优鲁,但是,地方上还有许多追随卡迪威的贵族。如果卡迪威逃到他们那里去,或许形势就会逆转。追捕的工作绝对不能放松。
完全灭掉卡迪威,拉杰特拉本身即位为国王。征讨反叛他的强大的贵族们、安定四方的国境,举行隆重的戴冠仪式、迎娶王妃等,这些都是以后的事。再怎么快,也要花上两三年的时间。
在这期间,他也不能让远道而来的援军帕尔斯人在外游荡。
他有各种各样的烦恼。即使狡猾如拉杰特拉也不能一味地认定未来全是一片坦途。
另一方面,也有一个人完全没有所谓的未来展望。
原为马赫德拉一族的加斯旺德被视为卡迪威的同党而遭到拘捕,但是,在亚尔斯兰的说项之下又被释放了。他对救命恩人道了形式上的谢,帕尔斯的王太子担心地看着他。
“加斯旺德,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这个嘛……”
加斯旺德原先追随的卡迪威形同自取灭亡了,怀疑是自己生父的马赫德拉也被卡迪威杀了,卡里卡拉王也死了。他又不想服侍自己一个人生还下来的胜利者拉杰特拉。拉杰特拉那边也因为他以马赫德拉的间谍的身份潜入自己的军营中,而不愿让加斯旺德做他的部下。加斯旺德在辛德拉国内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了。
“那么,加斯旺德,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呢?”
加斯旺德闻言吃了一惊,在这一瞬间,他也没有办法立刻做出反应。看着心意不定的加斯旺德,亚尔斯兰继续说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的孩子。原以为我就是父王安德拉寇拉斯的孩子,可是,事实好象不是这样。或许我根本就没有帕尔斯王子之类高不可攀的身份。”
加斯旺德呆然地听着亚尔斯兰说话。
“所以,我在借助达龙、那尔撒斯及其他人们的力量收复帕尔斯之后,就必须去确定自己到底是谁了。如果你愿意,我希望你跟我一起走。可是一定会很辛苦,所以也不能勉强你,但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亚尔斯兰带着认真的表情说道。
“现在我没办法回答您。也许这样说显得有些优柔寡断,不过,我真的是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将思绪理清……”
“嗯,你可以慢慢考虑。”
亚尔斯兰站起来离开现场,然而,他要离开时的笑容却深深地印在加斯旺德的脑海里。
亚尔斯兰的一贯作法是,在招揽某人做自己的部下时从来不会不问情由地命令他人跟随他,他总是站在对等的立场拜托他人、劝诱他人。而且他总是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自然地做出这样的举动,很明显的,这就是亚尔斯兰的长处。就像以前那尔撒斯曾对席尔梅斯所说的一样。
帕尔斯军很快地就开始做回国的准备工作了。
原本他们就无意在异国做长久的逗留。拉杰特拉根本就不需要多心。帕尔斯军的目的大致上已经达成了,当然重心就要放到帕尔斯国内的事情了。
“情势既已底定,就算没有亲眼看到卡迪威死亡就回帕尔斯,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只要殿下下令,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发。”
话是这么说,可是,以那尔撒斯的立场来说,他还是想先将东方国境加以平定。他对密友达龙说道:
“如果卡迪威彻底被消灭了,拉杰特拉就会向我们露出他的獠牙。事实上,我就是在等那一天,不过,事情到底会怎么演变呢……”
世袭宰相马赫德拉的女儿莎莉玛是卡迪威的妻子,如果她的丈夫当了国王,她当然就是王妃了。然而,好运从他的头上跳了过去。现在,她在王宫内的房间内被软禁着。拉杰特拉以前也曾向她求过婚,而且他也不打算因虐待妇人而让自己的声望受到影响。因此,表面上莎莉玛虽说是遭到软禁,但是,在生活上并没有任何不自由的地方。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拉杰特拉认为如果莎莉玛偷偷地和卡迪威联络的话,他可以循线索找到卡迪威藏匿的地点。
因此,拉杰特拉暗地里派人监视莎莉玛的行动,然而,在五天之中,她什么地方都没去,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地方例外。
在她的房间附近有一个小塔,那是她礼拜祖先们魂魄的地方。所以,她每天都要前往该处去拜祭一次。她不让任何人接近,独自一个人度过礼拜的时间。
拉杰特拉曾经派人搜查塔的内部和屋顶上面,但是什么都没发现,因此,里面连个警备兵都没有。
可是,卡迪威就躲在吊在塔内部的大笼子里。塔上部的梁柱构造很复杂,从下面根本就看不到。莎莉玛为他带食物来,然而,就在某一次,她在送给丈夫喝的甘蔗酒中掺了安眠药。
在确定卡迪威睡熟了之后,莎莉玛对侍女下了命令。侍女出门去,带来拉杰特拉的部下肯达巴将军。
当卡迪威睁开双眼时,他已经被从笼子中抓下来,两只手被反绑在后面,捆得紧紧的。尽管他再怎么精于枪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无可奈何了。他只能对着妻子咆哮。
“莎莉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像你眼睛看到的一样。你是一个被天上的众神所遗弃、被地上的人们所轻视的可怜人。所以,我原本认为你很适合被吊在笼子里的,结果,你还是落到地上成为一个待罪之身。”
莎莉玛的声音极其冷淡。卡迪威重重地踏着地板,怒叱着妻子。
“你身为人妻,竟然背叛自己的丈夫。不知耻的臭婊子!”
“我不是背叛我的丈夫,我只是为父报仇而已。”
卡迪威张大嘴巴,再发不出任何声音了。他咬着嘴唇,面如灰土。
当失败者被带到胜利者面前时,亚尔斯兰也在场。是拉杰特拉特意把他请来的。
卡迪威对着原应充满了仇恨的同父异母兄弟装出了笑容。亚尔斯兰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僵硬、凄惨的笑容。卡迪威原是个有身份的贵公子,而他也有着相称的容貌。正因为如此,当他以极其卑微的样子求饶时,看来就分外令人不耻了。
“拉杰特拉呀!你跟我难道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吗?由于命运的捉弄,我们才会为了王位相互残杀,可是,胜败已经分晓了,你胜利了。”
“哦?你承认了?”
拉杰特拉极尽嘲讽之能事地歪了歪嘴角,然而,卡迪威装做没看见,继续说道:
“让我做你的部下吧!我发誓将对你忠诚。所以,你应该可以放我一条生路吧?”
拉杰特拉刻意地重叹了一口气。他很快地瞄了亚尔斯兰一眼之后,很为难似地开了口。
“卡迪威呀!我们兄弟以生命和国家为赌注争夺王位。如果败了会有什么结果,我们应该都心里有数的你既然败了,就干干脆脆地就死吧!我会让你毫无痛苦地死去,你就不要可怜兮兮地求饶了。”
“拉、拉杰特拉……”
“我们是一对不幸的兄弟啊!如果是毫不相关的人,或许我们可以有好一点的交情。”
拉杰特拉的眼中很稀奇地蒙上了一层阴影。可是,那也只是瞬间的事,他随即又扮出了几乎可以目中无人来形容的表情说道:
“对你来说,这是人生的最后一夜。你就尽情享乐吧!我会为你准备酒和食物。”
灌下大量的酒,让人失去意识,在毫不痛苦的情况下杀掉。这是辛德拉处刑王族的做法。
卡迪威和绳子被解开,酒和料理、水果并排在他面前。四周有士兵和行刑人围成了一道人墙,在卡迪威的左右方有四个宫女为他斟酒、服侍着他。
卡迪威用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环顾四周,突然间,他睨视着亚尔斯兰,从宫女手中夺过了酒瓶。
“帕尔斯的臭小子!都是因为你多管闲事。觉悟吧!”
怒号和凶器的闪光几乎在同时发出。
卡迪威把酒瓶扔在地上,抓起细长的瓷片,朝着亚尔斯兰的喉咙丢过去。
宫女们发出了可怕的惨叫声。
亚尔斯在这瞬间救了自己的命。他抓起了带骨的肉块,挡在咽喉前,碎片刚好就深深地刺进肉当中。
老鹰告死天使拍打着翅膀,它的嘴正啄向卡迪威的右眼球。
卡迪威凄厉地叫着,用手压住他那满是鲜血的脸。为朋友报了仇的告死天使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弧,回到亚尔斯兰的肩膀上。
“没见过这么不死心的家伙。卡迪威啊!你远比我对父王申诉的更没有当国王的资格。到冥界去让父王再琢磨你的本性吧!”
接到了拉杰特拉的信号,三个行刑人慢慢地靠向卡迪威。其中一个人手上拿着斩首用的斧头。另外两个人从左右方把因剧痛和愤怒而挣扎不已的卡迪威的身体压在地上。
亚尔斯兰不想看这悲惨的一幕。可是,他已经介入辛德拉的历史,不能不注视着这个结果。
斧头被高高地举起,又重重地挥下。
惨叫声是那么地短暂。
卡迪威的处刑结束之后,失去一个眼睛和身体的脑袋就被吊在城门的旁边。他虽贵为一国的王子,但是,最后却只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啊呀!终于结束了。可是,这么拼命地挣扎,结局反而更让人难过。为了自己的名誉,他应该勇敢地就死才对呀!”
连拉杰特拉都有这样的感觉,所以,亚尔斯兰也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受。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对,可是,内心深处总是盘踞着一种不快感,而这是他所没有办法控制的。一时之间,他无法忘记卡迪威那满是鲜血的脸。
“对了,亚尔斯兰王子,拜你之赐,辛德拉国内算是暂时平静下来了。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回帕尔斯去。”
卡迪威被杀,拉杰特拉看似已经拿到操控辛德拉国的主权得地位了。如果能因此让拉杰特拉缔国境互不侵犯条约的话,那么情况就如那尔撒斯的计划一样,后方也就得以安定了。如此一来,慢慢就可以展开夺回王都的工作了。
“回帕尔斯赶走鲁西达尼亚人吗?”
“是的。”
拉杰特拉眯着两眼,看着亚尔斯兰的脸。
“老实说,帕尔斯的情势如何呢?赶走侵略者的胜算有几成?”
“那尔撒斯知道得比我清楚。要不要我把他叫来解说一下?”
“啊,不,没有那个必要。”
拉杰特拉慌忙摇了摇头。他觉得达龙是个棘手人物,而那尔撒斯也不是易与之辈。拉杰特拉内心中总认为这两个人都只不过是亚尔斯兰的家臣罢了。
反过来说,拉杰特拉也深信如果没有这些家臣跟着,要对付亚尔斯兰一个人就容易多了。在他们接下来的谈话当中,拉杰特拉甚至趁势提出了这样的看法。
“如果我是鲁西达尼亚的军师,我会派遣使者到邱尔克、特兰这两个国家去,唆使他们入侵帕尔斯的东方国境,然后从背后突袭亚尔斯兰王子的军队。”
“那尔撒斯也这样说过。”
“哦!那么,或许我也可以当你的军师了。”
“可是,那尔撒斯有七种方法来对抗这样的侵略。所以,他也要我不用担心。”
“七种方法?哪七种?”
拉杰特拉不由得探出身子好奇地问道,然而,亚尔斯兰只是微微地笑着。
“这是秘密中的秘密,所以,他也没有告诉我。”
这是实话。因为如果拉杰特拉一问的话,亚尔斯兰是不是支吾搪塞得过去还是个问题。
拉杰特拉原本想再多打听一些消息,但是没有什么结果,所以,他也只好转移话题了,谈论的话题是赠送礼物给亚尔斯兰以下的帕尔斯军的事。总而言之,如果没有亚尔斯兰一行人的话,他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消灭竞争对手卡迪威。除此之外,他也不希望帕尔斯军在辛德拉国内逗留。最好是让他们拿着礼物就立刻回国去。
“唯有领土是不能割让的,其他任何东西都会由你们挑选。财宝也好、粮食也行。就算要辛德拉的美女也可以。”
“那么,我就大言不惭地提出要求了。拉杰特拉王子,能不能借我五百骑精锐的骑兵?只要借我这些就可以了。”
“什么?五百名骑兵?”
一瞬间,拉杰特拉那似嫌黑得过火的黑色瞳孔中似乎闪现了莫名的光芒。然而,他很快地就露出了爽快的笑容把这个诡异的光芒掩盖过去了。
“亚尔斯兰王子,你真是太客气了。我们虽不是亲兄弟,但是我们可是生死与共的盟友啊!只借你五百名骑兵助你夺回失土,我实在是说不过去。这样吧,我就给你三千骑兵吧。”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拉杰特拉王子今后也得致力于国家的统一工作吧?你应该珍惜一兵一卒的。”
亚尔斯兰半客套地推辞,然而,拉杰特拉让肯达巴将军带着三千精锐骑兵半强迫性地借给了亚尔斯兰。
在亚尔斯兰率领着军队踏上前往帕尔斯的归途之后,拉杰特拉愉快地哼唱着歌,然而一个老臣仿佛下了决心似地来到他面前。
“拉杰特拉殿下,臣下有事要禀报。”
“啊呀,是谏言吗?”
拉杰特拉摸着下巴,轻蔑地看着部下。
“算了,说说看吧!”
“亚尔斯兰王子对我国的帮助确实是有恩于我们。可是,今后,我们需致力于平定辛德拉国内,借给他们三千骑兵等于让我们自己弱化了。亚尔斯兰王子既然说只要五百骑兵就可以了,那么,我们只需给他那个数目就不就好了吗?”
“我知道。”
“那么……”
拉杰特拉手上抓着木瓜笑了起来。
“啊,你还不懂我的用意吗?我是在帕尔斯军中暗藏火种啊!”
“啊,这么说……”
“是的。三千精锐骑兵将在半夜里突然在帕尔斯的阵营中放火。同时,我自己将亲率精兵从外围攻进去。帕尔斯军再怎么强,也强不过这样的攻势。”
老臣哑然地凝视着年轻的主君。
“拉杰特拉殿下,这样不是太过分了吗?再怎么说,他们也帮殿下打倒了卡迪威王子啊!”
“难道他们真的是为了我吗?他们是为了他们自己!”
拉杰特拉擦拭着被木瓜的汁液濡湿的嘴唇。然后,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要近侍帮他拿甲胄来。他对着呆然若失的老臣微微地笑着。
“现在我将率领全军偷偷潜近帕尔斯军的背后。至少我要拿到旧巴达夫夏公国的土地。”
“……那么,您打算杀害亚尔斯兰王子了?”
“别胡说了!我又不是那种毫无慈悲心的人。”
拉杰特拉以认真的口吻说道。
“我要以亚尔斯兰做人质,在我拿到旧巴达夫夏公国的领土之后,我会放他自由。说起来我蛮喜欢那个孩子的。我使用这个计策也是要让那个孩子真正成长,有利于他日后当一国之君。”
这段话听在外人耳里实在是显得太厚颜无耻了,可是,拉杰特拉本身却打从心里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一边穿上甲胄,把镶满宝石的马鞍放在白马上,拉杰特拉想着的是怎么去安慰那个可怜的亚尔斯兰。
帕尔斯军离开了辛德拉,朝故国凯旋而归。亚尔斯兰和将兵约定好,回到培沙华尔之后就大肆犒赏。就算没有这一层,能活着回国就觉得已经够幸运了,因此全军显得生气盎然。
“呀!和辛辣的辛德拉料理绝缘真是可喜可贺啊!十天来都吃那种料理,舌头都快变钝了。”
奇夫毒言毒语,那尔撒斯不禁苦笑着点点头。辛德拉惯用辛香料的料理让帕尔斯人难以下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满是辣椒的煮羊脑之后,亚尔斯兰和耶拉姆有好一阵子都没有食欲,连豪迈的达龙也不想再吃第二次了。只有法兰吉丝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虽然不是特别喜欢,可是,他们的料理有独特的风味,还不错。”
这是法兰吉丝的感想。
这一个晚上是一万名帕尔斯军和肯达巴将军所率领的三千名辛德拉军第一次在野外扎营。半夜里突然冒出了火焰,掀起了一阵喧闹。
率领着两万名精兵,偷偷地跟在帕尔斯军后面的拉杰特拉知道了肯达巴将军已经依照他的命令在帕尔斯军中引发了骚动,不禁欣喜万分,对着两万名士兵下了命令。
“冲进帕尔斯军营活捉亚尔斯兰!”
骑着白马的拉杰特拉在前面带头,辛德拉军喊声震天地冲进了帕尔斯军的阵营中。
这是一次内外同时进攻的攻击。帕尔斯军应该出现大混乱的。然而,当他们冲进军营中时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堆积如山的柴薪正熊熊地燃烧着。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时候,有一个东西发出了沉重的声音落在拉杰特拉的马鞍前。拉杰特拉皱着眉头伸出一只手去摸,他觉得手掌中有一种摸到人的头发的触感。肯达巴将军的脑袋正遗憾地睨视着他年轻的主君。
连一向目中无人的拉杰特拉也吓了一大跳。当他出于反射地想把那部将的脑袋挥落的时候,他身旁的夜气微微地晃动了。甲胄和剑气带着压迫感罩了上来。
“辛德拉的狡猾者!你的奸计已经被看破了。拜亚尔斯兰殿下的慈悲,至少你还可以保住你的小命。”
夜就像一个豪勇的战士般挡在拉杰特拉的面前。黑衣黑马的帕尔斯年轻万骑长身上的斗蓬在夜风里翻飞着,他右手上的长剑散发着人血的腥味。
拉杰特拉不禁毛骨悚然。一方面是因为恐惧,一方面是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计策完完全全地失败了。
“挡、挡住他们!”
拉杰特拉对着部下发出半似悲鸣的命令,自己策马狂奔,没命地奔逃。他的部下们为了守护主君,在达龙面前筑起剑与枪的丛林。然而,那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达龙的黑影踏着没人阻挡的染血大地飞奔追了上去。
“辛德拉的狡猾者!还想作困兽之斗吗?你这样还有资格取笑卡迪威吗?”
拉杰特拉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回应达龙的喊叫,他继续没命地逃着。这时候,他才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骑着在黑夜里显得格外醒目的白马,然而,这个时候他也无法换骑其他的马了。就在他奔逃的途中,数十骑帕尔斯骑兵突然冲了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尔撒斯军师什么都掌握住了。你这个小策士还这么热衷于耍这种小奸小诈。你该有自知之名,把那些小聪明留在辛德拉国内去用吧!”
随着一阵冷笑同时刺杀过来的是奇夫。守在拉杰特拉右手边的骑兵一刀就被砍落马下。
趁着这个空档,拉杰特拉再次调转了马头逃逸。在跑了数百步远之后,他的前言又被帕尔斯人挡住了。随着马蹄的响声,传过来一个惹人怜爱的呼叫声。
“拉杰特拉殿下,您到哪里去啊?”
“法兰吉丝小姐吗?请不要挡路!我不愿意伤害像你这么美丽的女性。”
“真是不胜感激,但是,我身为亚尔斯兰王太子的臣下,就不能让拉杰特拉殿下逃离这里。”
“请跟我走吧!”
“是吗?那么,恕我失礼了。”
拉杰特拉似乎认定法兰吉丝远比达龙或奇夫好对付。他应该也相当了解法兰吉丝的剑技的,但是,他仍然因为对方是个女流之辈而有了轻敌之意。
拉杰特拉朝着美丽的帕尔斯女神官策马急奔。
拉杰特拉的剑以似要将黑夜一刀斫断的气势挥动。照说,他的剑势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承接下来的。法兰吉丝没有正面接下这一击。她闪过了。她以绝妙的角度刺出剑,拉杰特拉的斩击就像小瀑布似地散放着火花,从她的身旁掠过。
当失去平衡的拉杰特拉好不容易再次坐稳了马鞍时,两个强敌已经追到他左右侧来了。他成了俘虏。
“拉杰特拉王子,我实在不希望以这样的形式和你再见面。”
“我也有同感,亚尔斯兰王子。”
拉杰特拉似乎衷心地赞同亚尔斯兰,虽然他所希望看到的是相反的情势。辛德拉的下一任国王被奇夫五花大绑着带到亚尔斯兰的面前。
那尔撒斯站在亚尔斯兰的身旁。
当接获捉到拉杰特拉的报告时,亚尔斯兰曾经和年轻的军师商量对他的处置办法。
“那尔撒斯,我实在不怎么恨那个人,而且我也无意杀他。我是不是太滥情了?”
亚尔斯兰说完,那尔撒斯愉快地笑道:
“不,殿下,所谓的滥情是在不杀该杀者时才使用的字眼。眼前就请殿下自行决定吧!”
“那么,放他回去也没关系吗?”
“当然可以。但是,既然他是一个不晓得天高地厚的人,我想我们应该给他一些惩罚。一开始属下会排演一段恶意的玩笑,到时就请殿下保持沉默,只管观赏就行了。”
于是,那尔撒斯和拉杰特拉之前有了一段对话,而亚尔斯兰就在一旁观看。
“看来你好像无意留在国都,很好,以前我就一直觉得拉杰特拉殿下似乎对帕尔斯的风土很感兴趣,那么,你就以我军客人的身份遍历我国的名胜古迹吧!花个两年时间大概就可以把一切该看的都看过了。然后你再悠闲地回到贵国去。”
“这、这恐怕不太好。”
拉杰特拉显得很狼狈。
“辛德拉国才刚刚失去国王,地方上也还有很多卡迪威的余孽。如果我不在国内就什么事都做不成了。我愿意付赎金,请放我回去吧!”
“什么?请不要担心,我们会派遣使者到邱尔克国去,请求援军。”
“邱尔克?”
“是啊!我们帕尔斯军今后将要尽全力赶走鲁西达尼亚人,所以可能没空招待辛德拉国。另一方面我们也知道邱尔克国王是一个很有义气的人,他一定会很乐意派遣大军为我们平定辛德拉国的。”
那尔撒斯的声音和表情都隐含着高度的恶意,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拉杰特拉挣扎着说道:
“这、这样一来,辛德拉国不就被邱尔克所并吞了吗?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邱尔克王是一个有义气的人。”
“哟!人可是不能以自己的标准来衡量一切事情的。善良的拉杰特拉殿下。”
下一任辛德拉国王的脸上爬着几条冷汗。
“亚尔斯兰王子,我向你道歉。一切都是我太短视了。请不要再戏弄我了。”
拉杰特拉在全身被捆绑的情况向对着小他十岁的少年低下了头。
“那么,这一次,你就会遵守我们的盟约吧?拉杰特拉王子。”
“会、会、会遵守。”
“那么,请在这份誓约书上签上大名。如果你愿意这么做,我就可以毫发无伤地放你回去。”
递到拉杰特拉眼前的纸上列了三条要项。在往后的三年间,彼此互不侵犯国境,辛德拉要付出五万枚金币做为对帕尔斯军的谢礼;还有,要将辛德拉历的年代缩短两年。拉杰特拉在看到第三条要项的那一瞬间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亚尔斯兰笑了起来,喃喃说道:“啊,这一条就去掉吧!”拿起了笔把第三条要项给删掉了。
被解开绳索的拉杰特拉赶忙在文件上签了字,谢绝了酒宴,返回国都乌莱优鲁去了。或许他害怕那尔撒斯已经派出使者到邱尔克去了吧?他一定是想赶快去把四散了的军队再度集结起来。
目送着拉杰特拉匆匆忙忙离去的身影,亚尔斯兰问年轻的军师:
“那尔撒斯,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请不要客气,殿下,有什么事?”
“跟拉杰特拉王了缔结互不侵犯条约为什么要写三年?签个五十年或一百年不是更好吗?”
年轻的军师笑着说明:
“那是因为我考虑到拉杰特拉王子的为人。他虽然不是一个多可恶的人,但是,不可否认的,他却是一个欲望很重而不能等闲视之的人。要求这样的人永远保持友谊和和平是没有用的。”
达龙用力地点点头,大有此话有理的意思。
“但是,如果只要求两三年内遵守条约,即使像他那样的人应该也会遵守的。所以,三年应该是最大的限度。”
“三年一过,他一定会越来越难以忍受,是这样的吗?”
“是的,拉杰特拉王子现在正心急地盘算。他一定想在三年内将辛德拉全国平定下来,然后再插手帕尔斯的事。在两年到两年半之间,一定会有危机出现。”
“在这之前,我们必须赶走鲁西达尼亚人,夺回王都。”
“是的……”
那尔撒斯对着主君轻轻地行了一个礼时,耶拉姆骑着马来报告,有一个人影躲躲藏藏地跟在帕尔斯军后面。
法兰吉丝带着二十名骑兵策马飞奔而去。不久之后,她回来了,耶拉姆眼光敏锐地发现到跟在她后面的骑兵多出了一个。法兰吉丝回过头,隔着肩膀说了些什么话,一个有着褐色肌肤的年轻辛德拉人下了马走了上来。亚尔斯兰兴奋地叫了出来:
“加斯旺德,你来了?”
年轻的辛德拉人两手趴在地面上,抬头看着骑在马上的亚尔斯兰,仿佛在练习说帕尔斯语似地大声说道:
“我是辛德拉人。我不能跟随帕尔斯的王太子殿下。如果以后帕尔斯和辛德拉打起仗来,我还是要回故国和帕尔斯作战。”
他一口气做了这样的告白。
“可是,承蒙亚尔斯兰殿下三次救了我的命。在我报完这些恩之前,请殿下准许我跟随在您身旁。”
骑马站在亚尔斯兰左边的奇夫露出了苦笑。
“真是道理一大堆。乖乖跟来就好了,还要这样表白。”
“总比不讲道理的人要来得好吧?”
法兰吉丝出言讽刺。这时,亚尔斯兰下了马,执起加斯旺德的手,让他站起来。
“加斯旺德,你来了真好。你可以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和辛德拉缔结互不侵犯条约了。我们所要作战的对象是鲁西达尼亚。”
“那、那么,我也就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亚尔斯兰殿下和鲁西达尼亚人作战了。”
由于他们两人都表现出极为认真的态度,反而让在旁边的部属们笑了开来。达龙对那尔撒斯眨了眨一只眼。
“搞不好亚尔斯兰殿下和邱尔克作战就可以获得邱尔克人部下,和特兰作战就可以得到特兰人部下。”
“那么,按照顺序来看,接下来应该是鲁西达尼亚人部下了。”
“因为我们就要让鲁西达尼亚国王跪在帕尔斯的在地上发誓对帕尔斯效忠了。”
那尔撒斯看到达龙的黑色眼睛在一瞬间闪过一道超乎玩笑以外的光芒。
……
于是,亚尔斯兰再度越过卡威利河,踏上了帕尔斯的土地。这时正是帕尔斯历三二一年三月中旬。自他们离开培沙华尔城已经过了三个月。
王太子回国的消息立刻就传回了培沙华尔城,负责留守的万骑长奇斯瓦特率领五百名的骑兵来到城外迎接亚尔斯兰。
老鹰告死天使从亚尔斯兰的肩上跳到奇斯瓦特的臂上,在一阵热络的招呼之后,又回到亚尔斯兰的肩上,忙碌地重覆着这样的动作。俨然对饲主和朋友都有一份难以割舍的感情。
“哟,告死天使你这家伙竟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见异思迁。真是伤脑筋啊!”
奇斯瓦特笑着开玩笑,然而,当他知道万骑长巴夫曼的死讯之后,立即收敛起表情,在马上对着众神为死者祈求冥福。
“不过,为了王太子殿下而死,对死者本人来说也是了了他一生的愿望了。请恕属下斗胆直言,请殿下不要悲伤,珍重巴夫曼万骑长以死相许的生命。”
“奇斯瓦特说得没错。为了报答巴夫曼,我一定要夺回王都,救出父王和母后。”
“这才像帕尔斯的王太子殿下。我奇斯瓦特虽然不才,可是也愿尽一已之力为殿下效忠。”
“就拜托你了。”
微微笑着的亚尔斯兰离开了奇斯瓦特的身边,因为他要去跟法兰吉丝学习射箭了。亚尔斯兰的臂力不够,所以还无法使用像达龙所用的强力的弓箭,倒不如先跟着法兰吉丝学要来得好些,这是一伙人的共同意见。
目送着亚尔斯兰和停在他肩膀上的告死天使的身影,奇斯瓦特朝那尔撒斯的办公处走去。
那尔撒斯是很忙碌的,出兵的实务他可以安心地交给奇斯瓦特和达龙,可是,关于政事及战略的部分,他还是得一手包办。
首先必须实施在远征辛德拉之前就已经制定了的解放奴隶政策,和将其迁入卡威利河西岸使其重新开垦的工作。接下来就要开始着手准备追讨鲁西达尼亚兵,以亚尔斯兰的名义散发檄文,呼吁各地的诸侯起兵。除此之外,为了使亚尔斯兰从事政治改革的立场明朗化,也得写出废止奴隶制度的宣言书。
虽然嘴上不停地念着好忙、好忙,然而,那尔撒斯却觉得很快乐。因为他可以为一个好国王构想、实行善政良法。
当奇斯瓦进到他房间来的时候,那尔撒斯正好停止了工作喝着茶在休息。奇斯瓦特接受那尔撒斯的招待也坐了下来喝茶,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话了一阵子之后,奇斯瓦特提出了重要的话题。
“那尔撒斯先生,有一点我要清楚地说明。就算、就算亚尔斯兰殿下没有帕尔斯王家的血统,我们对他的忠诚一点都不会改变。”
关于这一点,那尔撒斯是完全信得过奇斯瓦特的。但是,有些事情还是令他不放心。他用手指头敲打着喝完绿茶的陶器杯子说道:
“当然,亚尔斯兰殿下是需要你的忠诚。但是,在救出安德拉寇拉斯王之后,他和亚尔斯兰殿下之间恐怕会产生一些磨擦,到时候怎么办,奇斯瓦特大人?”
“怎么说?”
“光是废除奴隶制度一事,我想安德拉寇拉斯王就不会答应了。如果国王和太子因为政事而产生对立的局面时,奇斯瓦特大人该怎么办?”
奇斯瓦特是帕尔斯的万骑长,出身于代代效忠王家的武门。和奇夫和加斯旺德相较之下,他所背负的责任是大不相同的,和达龙及那尔撒斯的立场也不尽相同,他不能招惹安德拉寇拉斯王的不高兴。就算他再怎么对亚尔斯兰有好感,如果和安德拉寇拉斯王处于敌对的状况,想必他的心里也会很难受的。
“那尔撒斯先生担心得是,不过,这件事就等夺回了王都叶克巴达那,救出安德拉寇拉斯陛下之后再谈也不迟。”
“或许吧!”
那尔撒斯也点头表示赞同。
“下一次就恕我难以接受留守城池的责任了。我想站在前线带兵进攻王都。”
“战场上的英雄奇斯瓦特大人觉得待在城里很委屈吗?”
“这个……”
不知为何,奇斯瓦似乎有些犹豫。
“在城里留守三个月是有些无趣……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事实上是因为城里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嗯,其实说起来还有真有些不舒服……”
“哦?像奇斯瓦特大人这样的人也会有这种感觉?”
素有双刀将军之称,骁勇善战的万骑长苦笑着抚摸着他那带有光泽的胡子。
“如果对方是个人的话那倒没有什么好怕的,但是,据士兵们的传言,对方却是个像影子般难以捉摸的东西,听说可以在墙上或天花板上穿梭自如。而且他还偷粮食、喝井里的水,甚至伤害士兵们。”
“有死者吗?”
“有,死了三个人。但是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就是那个影子下的手。我认为是纯粹的意外,但是,士兵们可不这么想。实在是有些难以处理。”
“唔……”
那尔撒斯陷入了沉思,他慎重其事的态度甚至让奇斯瓦特觉得可疑。
奇斯瓦特为了和达龙商量骑兵编制的事而离开那尔撒斯的地方之后一会儿,耶拉姆被叫到那尔撒斯的房间。
“耶拉姆,这是巴夫利斯大人交给巴夫曼大人的密函。我一直想把它藏到某个地方去,但是,最近我实在太忙了,你能不能为我把它藏到巴夫曼大人的房间里去?”
那尔撒斯的完全信任让耶拉姆不禁精神为之一振。他用防水用的油纸紧密地包裹着信,再用绳子绑上,然后带到巴夫曼的房间去。在经过多方面的考虑和测试之后,他终于找到一个隐密的场所。窗边有一个热带鱼的水槽,底部厚厚地涂着一层泥土。耶拉姆就把信藏在泥土当中。
到了晚上,奇夫来造访那尔撒斯。听到出没于城内的影子的传闻,奇夫想起了三个月前他所经验过的那个奇妙的感觉。两人于是来到那个走廊上,在墙壁和地板下搜查了一阵子,可是并没有发现到什么。
当那尔撒斯和奇夫一起回到房间的时候,亚尔佛莉德似乎极为兴奋似大叫。耶拉姆也在。
“那尔撒斯,你到哪里去了?我一直在找你哪!”
“什么事?”
一张纸片递到了那尔撒斯的眼前。几行帕尔斯文字紧紧攫住了那尔撒斯的视线。内容令人大感意外。
“敬告追随亚尔斯兰王子的愚人们。你们处心积虑藏匿的巴夫利斯大将军的密函已经落到我手里了。记取这次教训,以后不要再这么粗心了……”
“那么,你们在看了这封信之后怎么做?”
看着那尔撒斯过度尖锐,甚至可以说苛刻到极点的表情,耶拉姆想赶快安抚他的情绪。
“我去检查了一下。大将军巴夫利斯的密函还好好地藏在巴夫曼万骑长的房间……”
耶拉姆的声音就像被风吹熄的蜡烛一样在半途中消失了。因为那尔撒斯沉默着不说话以追逐猎物的态势冲出了房间,奇夫在不知所以然的情况下跟在后面跑了出去。
穿过走廊的那尔撒斯以惊人的态势踢开了巴夫曼的房门。房门发出了磨擦的声音大刺刺地往内打了开来。
眼前出现了一副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
天花板上倒长着人类的手。一只手紧握着巴夫利斯的密函,另一只手则抓着一把短剑。抓着密函的手无声无息地往天花板上消失而去,而另一只手则威吓似地挥舞着短剑。
那尔撒斯的剑飞出了剑鞘,朝着天花板划出一道闪光。
握着短剑的手从手肘处断成两截,迸射着鲜血掉落地上。就在同时,往上一跃的奇夫把长剑垂直地往上刺出,刺穿了厚实的天花板。
剑尖有轻微的回响。奇夫咋了咋舌,拔出了剑。刀刃上虽然沾着血迹,但是似乎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
“牺牲一只手臂达成的目的,看来对方可不是普通人。”
奇夫一边挥掉附着在刀刃上的血滴,一边喃喃地说道。
耶拉姆愕然地站在门口,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些景象。
“那尔撒斯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实在一点都……”
奇夫将剑入了鞘,看着那尔撒斯。
“我想我明白怎么一回事。也就是说,这个孩子只不过当被成了诱饵。”
“乐师说得一点都没错。”
那尔撒斯拢起落在额上的头发,不愉快地睨视着落在地上的手臂。
“就是这样,耶拉姆。那个人原本并不知道巴夫利斯大人的密函在哪里。于是,他便写了这样的一封信让你们看。你们在一惊之下当然就会跑去查看巴夫利斯大人的密函是否还安在。然后他就偷偷地跟在后面……”
……
“啊!”
耶拉姆低声叫了出来。他这才知道,其实就是他自己把贼带到目的地去的。真是一次不可原谅的失策。原来自己完全照着对方的想法在行动。
耶拉姆显得垂头丧气。当那尔撒斯想再说些什么时,没想到亚尔佛莉德出面护卫耶拉姆。
“这不是耶拉姆的错,我也有责任。主不要责怪耶拉姆,那尔撒斯。”
被平时水火不容的伙伴这么一护卫,耶拉姆一时之间似乎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表情。那尔撒斯苦笑着对发色带红的少女轻轻地举起了一只手。
“不,亚尔佛莉德,能不能听我说一下……”
“耶拉姆一定可以雪耻的。虽然这是一件大事,但是,如果只因为这一次的失败就受到责难,那他未免太冤枉了。”
“我说请你听我说嘛!其实责任应该在我。请不要介意,耶拉姆,被抢走的密函其实是假的。”
“啊?”
亚尔佛莉德大声地叫了出来,耶拉姆也睁大了眼睛。那尔撒斯搔了搔头。
“对不起,耶拉姆。其实巴夫利斯大人的密函根本还没有找到。这是我的一个陷阱。”
把剑入了鞘的奇夫将视线从天花板移了开来。
“话是这么说,不过,那尔撒斯大人,你认为那个达到目的而逃逸无踪的人是谁?”
“不知道。”
那尔撒斯回答得很干脆,他并不喜欢在没有调查的情况之下就做任何的推测。他是个智者没错,可他并不是一个千里眼。
原先他因为怀疑出没于城中的影子就是为巴夫利斯的密函而来,所以才伪造了密函,设下了陷阱,想利用它来抓住那个影子。然而,对方也不是个普通的角色,不但拿到了密函,而且还逃遁了。如果抓住了他或许可以打听出一些事情,而现在被他给逃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被偷走的密函虽然是假的,没有造成任何损害,但是被对方摆了一道的恶劣情绪却是挥也挥不掉的。目前也只有将这件事情报告给亚尔斯兰知道,并且进行严密的警戒和搜索。
……
这个时候,牺牲了一只手臂将密函拿到手的男人已经逃出培沙华尔城了。他用布包住右手臂的伤口,在黑暗的深处低低地沉吟。
“尊师,尊师,山裘完成了您的命令了。我真的拿到密函了,我立刻就会送到叶克巴达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