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在好几个社会群体中生活过,从卓尔的魔索布莱城到地底侏儒的布灵登石城,身处十镇那些最为普通的人类移民者中间,同野蛮人部落一起经历他们那独特的生活方式,还有加入到凯恩巨锥秘银厅的那些矮人当中。我曾经也在海上待过一段时间,那里又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社会群落。所有这些地方都有着各自不同的风俗习惯及其他东西,它们都有着各色各样的政府机构、社会势力、教派和社会阶层。
那么那种社会系统更为优秀呢?你能够听到很多关于这个话题的争吵,绝大部分理由都是基于繁荣、神赋的权力,或者只是简单的命运。对卓尔而言,那只是一种简单的信仰态度——他们为了使混乱的蛛后满足而构筑自己的社会结构,然后就是经常地发动战争来改变那种结构的个别部分,尽管改变的实际上并不是结构本身。对地底侏儒来说,他们的社会方式是对族中的那些年老者报以敬意和应有的尊重,接受着那些已经活了很多年的人的智慧。在十镇的人类移民者之中,领导者靠得是自己的声望,而野蛮人则纯粹通过身体力量来选择他们的首领。矮人,他们的领导关系是由血缘来决定的。布鲁诺成为国王的原因就是他父亲曾是国王,而且他父亲的父亲也是,还有他父亲的父亲的父亲。
我则是以一种不同的方式衡量任何这些社会体系的优劣——完全基于每个个体的自由。在我所生活过的全部这些地方之中,我最喜欢的是秘银厅,但是我懂得,这仅仅是因为布鲁诺以他的智慧使得他的子民享受着自由,而不是因为矮人群落自身的政治结构。布鲁诺不是个积极的国王。他所热衷的是作为部族策略性事件的发言人,战斗的指挥者,还有就是在他所统治范围内发生的冲突争吵中充当调停人——但只是在被请求时去做。其实布鲁诺仍然顽固地保留着对生活在凯恩巨锥时那种无拘无束快乐的认同。
我曾经听到过很多女王和国王、主母和牧师为了证明自己的领导地位,维持自己的所有利益,从而宣称那些为他们服务着的平民是有着被统治与领导的需要的。在一些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经久不衰的社会中,可能的确是这样的,但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唯一的原因就是这些代代相传的统治已经从被统治者的心灵与灵魂中偷走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因为层层的统治阶层已经抢走了那些平头百姓决定自己生活方式的自信心。所有的统治阶层通过以“社会”之名将某些条件强加到每一个公民的生活头上,一齐分享了明显是从被领导个体那偷来的自由。
那种“社会”的观点我已经耳熟能详了,可以很肯定地说,任何集团组织中的个体都必须因为这种大众利益和社会繁荣的名义而去接受这些不快乐,甚至做出牺牲。如果那些牺牲是出自每一个公民的内心而不是来自于长老、主母、国王或者女王的法令的话,那这个社会将会达到一种多么坚固稳定的程度啊。
自由就是这所有的钥匙。离去或者留下的自由,同他人一起融洽工作或者选择更属于个人方式的自由,对发生的大事件施以援手或者拒绝的自由,贫穷落魄或者营造一个幸福生活的自由,对任何事都进行尝试或者什么都不做的自由。
几乎没人会抗拒对自由的渴望;每一个我遇见的人都是如此,或者说我认为他是。但十分奇怪的是,又有那么多人拒绝为得到自由而应该付出的东西:责任。
一个理想的社会应该是运行完好的,因为个体成员都应该为彼此的幸福和社会整体的统一去承担他们的责任,不是由于他们都被命令这样去做,而是因为他们理解、接受这些选择为自己所带来的利益。因为事实上,对于我们决定要去做或者不想去做的每一件事,我们的每一个选择都很重要。我所担心的是,那些重要性并不是很明显。自私自利的人可能认为自己赚到了,但是每当这个人最需要他的朋友们的时候,他们可能都不会出现,而到最后,这个自私的人会被遗忘,谁也无法记起他来。他的贪婪可能可以为他带来物质上的奢华,但是却不能带给他真正的欢乐,因爱而存在的难以言明的欢乐。
对于那些可恨的人、懒惰的人、妒忌的人、小偷和泼皮、醉鬼和闲汉,都可以得出相同的结论。自由允许每一个人都有权去选择他面前的生活,但是自由同时也要求人们为这些选择而承担责任——不论选择的结果是好是坏。
我以前听到过很多人这样认为:在他们死去那一瞬间一生中所有的事都会被回放,甚至是那些深埋在他们记忆中的片段。我相信,到最后在那些弥留之际,在死亡的神秘即将到来之前,在我们正被给予祝福,或者诅咒之时,于我们眼前回放的将会是自己作出的那些选择,看着它们赤裸裸地出现在意识之中,在这其中没有装饰在日复一日生活表面的混乱不安,没有模糊不清的辨别认知,也没有未被实现的空头承诺。
我想知道,有多少牧师会在他们对天堂和地狱的描述中提到这些赤裸裸的瞬间。
——崔斯特·杜垩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