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风水里假口诀并不少,很多风水师不做研究,不辨真伪,背下来就拿去用,还堂而皇之地印成书在街上卖,所以马特维绝不会轻易发现其中有诈。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安芸倒是觉得颇为安慰,安良这样做是诚实的,他从小生性单纯不会讲谎,正是这种实事求是的态度和正直的性格,才会让他成为一流的风水师。少一点机巧会让安良活得更坦荡,做事无愧于心,作为母亲她宁可有一个这样的孩子。
威斯银行在法兰克福上市的股票,在尾市时被铺天盖地的空头资金疯狂打压到不足一欧元,这也意味着银行自动破产。剩下的事情就像草原上一场恶战之后,乌鸦瓜分失败者的尸体,相关企业会进行快速的资产重组收购,使徒会已经失去任何经济来源,无法支撑旗下庞大的组织。让达尼尔感到奇怪的是,自己只动用了十几亿美元调动威斯银行的空头,可是在当天尾市时竟造成了整个法兰克福股市的崩盘,而且从这一天开始股市就没有停止过下跌,仿佛是自己造成了一场全球性的灾难。
安良在威斯银行破产的那一刻,就坐上了飞回纽约的飞机,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回纽约等李孝贤。李孝贤留给他很多谜团,但是一切都不重要,他心里刻着李孝贤和他分手前留下的话,她说还有事要办,办完该做的事情就会回来找自己。对安良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把自己放在一个李孝贤随时可以找到的地方。
安良想象不出李孝贤要去办什么事,为什么不需要自己的帮助,直到从达尼尔传给他的信号中,听到了李孝贤向全世界“天使”的宣言,安良才明白李孝贤要做的事不是他可以插手的,而且必须要靠自己的争取。他们分开之前是在马来西亚的山谷里,李孝贤一身戎装,在枪林弹雨里冲锋陷阵,难道这就是李孝贤全部的生活?安良看得出李孝贤很想像一个普通女孩子那样恋爱、工作、逛街和在家做饭,他肯定李孝贤正在努力让自己变回一个正常人,这一天也许很快就要来到。
他提着行李下车,走进曼哈顿中城四十二街的公寓大厦,一个满头银发的高大白人为他拉开大门。温文尔雅的老伊恩穿着花哨的管理员制服,笔挺地站在大门旁边,带着老派绅士的微笑向安良点头:“阁下,早上好,祝你有愉快的一天。”
安良软软地抬起头看着熟悉的招牌笑脸,伸手在大衣口袋里摸出一美元塞进伊恩的上衣口袋。这是公寓的老规矩,任何业主进出都会由伊恩拉开门,不过也必须给一美元小费,只有身上从来没有钱的安婧修女例外。
安良放下行李箱看了伊恩一会儿,伊恩也微笑看着他。安良说:“老朋友,可以告诉我吗,你到底多老了?”
“八十五岁,有问题吗?”
“看不出来。我从认识你开始你就没有变过,那时你是五十多岁……喔,保养得真好。”
伊恩礼貌地说:“谢谢,你母亲也保养得很好。现在的老人比过去长寿多了……嗯,我刚刚退休了。”
安良觉得很突然,他是大厦业主委员会的成员,不经过他,投票委员会不能解雇大厦职员。他惊讶地问:“为什么?你的身体很好呀。是不是有人要解雇你?我过去是开玩笑的,我不在乎你抠我多少钱,我喜欢你在这里。”
伊恩神采飞扬地提一下眉毛表示欣赏,然后转身走进门房拿出一个沉重的鞋盒子对安良说:“良,我也喜欢你,不过我的工作完成了,要好好儿地度过余生。我想是时候到中国走走了,中国的西南是迷人的地方。这是送给你的礼物,婧修女那一份我已经送给她了。”
“你完成过什么工作了?”
伊恩没有回答安良,只是努努嘴让安良看礼物。安良拆开盒子,看到一架P40战斧式战斗机模型,模型精细准确,宛如实物,飞机头部的鲨鱼图案栩栩如生。安良赞叹地说:“哇,好精致的飞机,这是你自己做的模型?”
“这是用当年的P40战机零件铸造加工出来的,细部的雕刻和油彩是我亲手制作。”
安良突然想起家里地下室墙上的相片,那些相片里全是二战时抗日飞虎队的飞机,和手上的这台一模一样。他张大嘴巴指着伊恩说不出话,他想说:“原来你是爷爷的战友,当年的飞虎队员!”他努力回忆家里的相片,他现在相信那些相片里一定有一个飞行员是伊恩,而伊恩会告诉他爷爷的全部故事。
伊恩伸出手和呆住的安良握了一下说:“再见,我会想念你的。我的行李都准备好了,一会儿就离开。接替我的是个印度人,不过你放心,他的英语没有印度口音。”
从门房里果然伸出一个包着印度头巾的脑袋和安良打招呼,伊恩提起行李箱就走出公寓大门。安良根本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追出两步冲伊恩的背影大声问:“你送给婧修女的礼物是什么?也是飞机模型吗?”
伊恩扬手拦下一台的士,转身对安良说:“点45勃朗宁手枪,我在六十年前用过。”
他说完还俏皮地眨了一下眼。安良又呆在原地,看着伊恩扬长而去,嘴里喃喃地说着:“怎么回事,又给她一支大枪。”
连续一个星期,安良茶饭不思,无心工作,回到风水事务所只是看着阿美和达尼尔打打闹闹、不务正业。小余成天捧着风水书念念有词,达尼尔有钱之后上班成了娱乐项目,一到吃饭时间就拉大家到处吃好东西。安良觉得自己活像养着一群饭桶。
安芸看到安良整天闷闷不乐,不时拉上安良到唐人街喝早茶,还对他讲了在瑟蒙特镇和圣神修女院的事情。安芸告诉他《龙诀》的原版已经不存在,从现在开始安家的《龙诀》只许口传,不留文字,在适当的时候会把最后的《斩龙诀》也传给安良。
安婧目睹连太郎和雪双双自裁,情绪一直很不稳定。柏宁嬷嬷觉得她暂时不能参与社会工作,于是给她放了大假让她回家休息,导致家里长期坐着两个闷闷不乐的大小孩。幸好刘中堂收工就会带扣扣来聊天,才让家里的气氛轻松一点。
艾琳娜天天催安良到研究所参与3.5K微波的研究,安良只是拖拖拉拉地不时到场,安排下大量风水项目给马特维去印证,然后又整天找不到人。安芸看到儿子这样,试图安慰他,告诉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大卫集团不存在了,可是大卫的死因只查出了杀人方法,并没有查出真正的幕后黑手;艾琳娜那边也是谜团重重,如果安良不参与研究并接近艾琳娜,很难进一步发现什么线索。
安婧的情况比安良更严重,她成了个哲学少女,因为不能理解雪的殉情,成天和安芸讨论到底爱情分不分善恶。
日子像陷入了没有意义的循环,直到安良收到一张神秘的舞会请柬。
请柬上没有写主人的名字,倒是正正经经地写上了安良从来没有人叫的英文“亚力山大·安”;入场时间是当天晚上八点,地点是下城包厘街一个开放俱乐部。安良知道那个地方,他曾经和华尔街的金融人士一起来这里参加过新年舞会。那是一个几十年前就倒闭了的银行,可是这个银行建筑古色古香、高大坚固,银行大门上的石刻招牌还没有拆下来,这里就成了开放出租的高档舞会热点,很受上流人士的欢迎。这里经常可以看到门外有不少衣着奢华的男女排队进入,大门外也经常守着号称“弹弹人”的超肥壮黑人保镖,以表达客人的尊贵。
安良换上黑色礼服和白衬衫提早到场,不过他没有进去,只是把车停在马路对面远远地看着。请柬上没有写主人的名字一定有原因,虽然他肯定没有人敢在公众场合对自己做不利的事,可是近几个月发生了太多事情,自己必然会树敌众多,就算这是使徒会的陷阱也是意料中的事,于是他带上了如履薄冰的戒心和充足电的电棍。
俱乐部大门高耸像个大教堂,在黑夜里闪着幽暗的金光,门前两座巨大的石狮前站着几个“弹弹人”,可就是见不到来宾排队入席。安良调了一下耳机,他的耳机接通了雪糕车上的安婧和刘中堂,胸前的微型摄像机接到了安芸桌面的电脑。安婧的声音在耳机里懒洋洋地说:“哥哥,进去吧,说过你要走桃花运的,我算的卦从来不会出错。”
安良听到这些话并没有精神起来,他没精打采地说:“我没有桃花运,你算的卦老是准一半,只能算准开头……”
安芸坐在家听着两兄妹的对话,无奈地苦笑着摇摇头,没想到两个孩子都成年了,可是还得面对感情问题。
八点过了五分钟,安良大步走进俱乐部。这是他的一个策略,如果对方设好陷阱等自己来,这五分钟的等待足以打乱对方的节奏。
进了大门看到一个宽敞的舞池,两旁是豪华的古典沙发,中间昏暗的舞台上放着很多乐器,好像一支交响乐队刚刚离开,还没有收拾场地。四周很多穿着工整晚礼服的年轻男女,大部分人看起来都在三十岁以下,更多的是年轻女郎。
灯光一直很暗,慢慢转动的射灯照着稀稀拉拉拥抱着跳舞的人,悠扬的钢琴演奏着小夜曲,他看出跳舞的人都在深情对望着,有些还在耳鬓厮磨,百分百是热恋中的情侣。他的确感到意外了,看这里全是年轻来宾,就像是大学毕业晚会,可是看他们的亲热程度又像提前进入了情人节。舞会中除了没有亚洲人,什么肤色的人都有,更意外的是女孩子们都像挑选过一样美艳动人,这么高素质的女孩子竟然有些明显没有舞伴。他自言自语地说:“这不是花五十美元入场的婚介公司联谊会吧,请柬发到我头上也太丢脸了。”
钢琴曲渐渐停下来,灯光依然昏暗,舞池中响起小提琴的独奏。小提琴娴熟、慵懒地拉起阿根廷探戈舞曲《一步之遥》,这首热情而忧伤的舞曲由电影《女人香》传遍了世界,把男女之间对爱情的渴望,若即若离的情欲战斗表现得淋漓尽致。安良很喜欢这首舞曲。小提琴拉得传神入骨,他抬头看向舞台,但是上面没有人。
在舞池中的情侣慢慢散开,安良刚刚走进来还站在入口附近,他想退到沙发上坐下。这时一个穿着红色吊带晚礼服的冷艳女郎飘然走到安良面前,牵起他的手把他拉回舞池。
红衣女郎披着黑长发,有一张东方混血的脸,妖冶的眼神和半张的嘴唇可以勾起任何男人的欲望。这种东方风味的相貌体形正是安良最喜欢的类型,这身衣服最能勾起安良的遐想,过去二十年他天天幻想着有这样一个舞伴,直到他爱上一个人。
安良心神一荡,这个女郎让她想起李孝贤,甚至比李孝贤更妖艳完美,但是另一种强烈的感情把欲望压下去。他下意识地把左手插进裤袋,里面有防狼抗暴、居家旅行必备的高压电棍,耳机里传来刘中堂和安婧不怀好意的哄笑声。
她很善于跳探戈,随着舞曲的拍子一步步后退,引着安良走到舞池中间,手臂稍微用力一拉就把自己卷进安良的怀中,用肩背贴紧了安良的胸膛,带着安良的身体一起走出一组火辣辣的侧行连步。
安良抽出左手扶着她的腰把她推出去,红衣女郎提起他的右手在下面转身离开,又随着伴奏钢琴弹出的节奏正面扑回安良怀里,一手摸到安良的屁股上。安良身不由己地和她前胸相贴,翩翩起舞。
冷酷跳跃的小提琴声挑逗着整个大厅的气氛。红衣女郎的眼睛直视着安良,她用略带法国口音的英语对他说:“你跳得很有节奏感,你是个花花公子。”
随着一个小节结束,安良又把左手插回裤袋,向右拉出一个倾斜步,右手扶着女郎的后颈把她放斜后仰又拉起来,一股女人的香气扑鼻而来。安良冷静地问她:“你的手就打算一直放在我屁股上吗?”
舞池上打出射灯照着他们,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左右摇转步,安良和红衣女郎像幻影一样交错着身位和眼神。红衣女郎的手一直搭在安良的肩上,暗暗用力引导着他的舞步,这种傲慢的带领会让强悍的男人反击,软弱的男人臣服,可安良仍是像影子一样不卑不亢地和红衣女郎保持着距离。
红衣女郎双脚熟练地插入花步,冷傲地对安良说:“你知道探戈起源于夜总会的传说吗?舞女在跳舞的时候要从男士的口袋里寻找她的小费。我要摸哪里,取决于你的口袋在哪里……”
安良不愿意放开这个女郎,因为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只要捉住她,很快就可以找到请柬的目的。安良也不愿意让她摸到屁股,因为那里有他的第二支电棍。他轻快侧身走出一个退截步,滑开了女郎下面的手,随着四个强劲的钢琴音符把红衣女郎扬开再拉回来,动作陡然停顿,又送出流畅的四快步夺回领舞权,潇洒的舞姿引起四周的艳丽女郎一片低声惊呼。
小提琴高亢地拉起主旋律,射灯下的安良难以抑制自己的表演欲,他伸出左手拉起红衣女郎的手,右手抱着她的细腰把她仰身放下,考验男伴体力的坠落式倾斜步和娇柔的女郎形成一个优美的定格,恍如一对情侣在夕阳下试探着初吻。
四周聚集起围观的人,一个端着烈酒杯的红发女郎用手搭在激烈起伏的胸前,急促地喘一口气说:“我的天,他性感得像一只火烈鸟。”
红衣女郎被安良重新抱直身体时,同样惊喘了一声,她半张红唇凝望着安良的侧脸,身形的交错没有改变她的视线:“英俊的东方绅士,我需要一个舞伴,只有你这样的男人才适合……”
安良带着她的身体一起转过头,在音乐中滑动着侧行转步:“你知道探戈的另一个传说吗?因为跳舞的女士总是转头看向另一个男人,所以男士要突然转头监督对方的忠诚……”
安良随着强烈的节奏又把头转向舞台,两个人贴着身体的时候,安良却一直看着那边的暗处:“所以……高贵的公主,探戈是一场背叛,你不能指望在探戈停下之后再把谁找回来。”
红衣女郎看了看安良的视线焦点,有力地摆过脸并退快四步,把安良的视线从舞台上拉开:“你真是个粗暴的男人,不过我喜欢。如果有猎物愿意让你撕开,你也会拒绝吗?”
她说完从长裙下伸出线条性感的长脚钩住安良的大腿,身体向地面倒下去,这是完全信任安良的高难度动作。安良仍是踩着节奏和旋律牵着她的手,搂着她的腰把她在半空中画了一圈,再拉回自己怀里对她说:“你需要一头会跳舞的狮子而不是舞伴,你很快会找到的。”
周围又响起惊叹的呼声,这一次连在场的男伴们都禁不住停下来欣赏这段华丽的情欲战斗。安良的staccato掌握得非常好,这是探戈中最重要的技术,需要在快速旋转中突然停顿,表现出优美有力的定格。事实上有力的staccato会让女伴的心脏突然停顿再起跳,仿佛经历一次惊喜的爱情冒险。
红衣女郎很显然已经完全被安良控制住身体的节奏,放肆地享受着一段短短的探戈,但是她的手却不安分地摸进安良的口袋。安良想不到她的手脚快得像小偷,当他重新擒住女郎的手,两人一起握住了一支电棍,就像一起握着一支银光闪闪的玫瑰在起舞。围观的人发出一片哄堂大笑,红衣女郎也忍不住笑起来。
安婧和刘中堂坐在雪糕车里直纳闷,他们可以从安良衣服上的镜头看到前方,可是只看到丰满柔美的胸部,听到人群的笑声,却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
在不停流动的舞步中,安良想把电棍插回裤袋,可是红衣女郎的反擒拿技术一点不比安良差,她灵巧地翻腕挣脱了安良的手,把电棍藏到背后。安良的手追着电棍把女郎环抱在怀中,女郎背着手骄傲地挺起胸,扬起下巴贴着他的鼻尖看着他的眼:“你爱上我了。”
“我已经有爱人,但是我仍然深深地为你祝福。”
小提琴、钢琴和手风琴合奏起《一步之遥》最后一节旋律。安良认为这是夺回电棍的最后机会,他干脆把红衣女郎拦腰抱起,旋转着身体在空中左右舞动女郎,转花后随着最后的音符把她放回地面。女郎背在身后的手已经被他解开,可是两人却仍然同时握着电棍。在安良退滑步扬起手、红衣女郎拖跪步前倾的美妙定格中,女郎调皮地按下了电棍的开关,电棍突然弹出伸出半尺,还在棍头电触点上跳出蓝色电弧发出吓人的噼啪声,就像一高一低两个人同时握着一支带电的蓝玫瑰。
完全没有意外地掌声雷动,连雪糕车里的安婧和刘中堂也从镜头里看到了电棍,同时欢呼着鼓掌,声音从耳机里发出,震得安良的耳膜嗡嗡响。
但安良的眼睛仍是定定地看着舞台上的暗处,他有强烈的直觉,小提琴的声音也许不完美,可是他感觉到令人心动的关切。红衣女郎站起来向四周谢幕,然后和大家一起热烈鼓掌,安良只是站在原地用心地向前看。
舞台上只开着中间的三分之二,两边的位置被绒幕挡着。这时亮起另一支主光射灯照到绒幕后面,随着射灯的移动,盘起香槟金色发髻、打扮得清纯动人的李孝贤,穿着白色高领长裙坐在轮椅上,被一个穿露背长裙的女郎推了出来。李孝贤把手上的小提琴交给身边的人,脸上带着微笑远远注视着安良。
红衣女郎跑到舞台上拿起麦克风对大家说:“女孩们,这位性感优雅的火烈鸟先生,就是我们今晚最后一位通过爱情忠诚测试的最佳情人,亚力山大!Woo!”
在人群的掌声中,安良慢慢走向舞台。两个穿长裙的女郎推着李孝贤的轮椅,像伴娘一样护送着她进入舞池。四周的掌声一直没有停下来,空中响起缓慢的钢琴曲《梦中的婚礼》,轮椅随着音乐的节奏慢慢向前推动。
红衣女郎继续说:“那天我们不知道小贤的勇气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她爱着的是什么人,有什么值得她付出这么大的牺牲,不顾一切去追求,现在这个原因就站在我们面前。我和火烈鸟先生跳过舞之后可以向大家证明,他对爱情的忠诚值得小贤为他付出一切!因为他们,我们今天才可以站在这里为我们的未来欢呼!”
安良和李孝贤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任何外物,只是紧紧地看着对方。他们在琴声和鼓掌声中一步步走近,安良牵起她递起的手,随着音乐绕着轮椅跳起华尔兹。主光射灯暗下来,碎花般的彩色射灯弥漫了整个舞池,人们也开始回到舞池中起舞。安良一直没有说话,李孝贤坐在轮椅上抬着头,看着衣冠楚楚的安良在自己身边前进、后退、旋转。
安良拉着李孝贤的手说:“这是婚礼还是联谊会?”
“这是毕业舞会。”
“你的小提琴拉得真好,《一步之遥》是我最喜欢的小提琴曲。我看过你的手相,你有一条异能线,那时我就知道你会有一项比平常人厉害得多的技能。”
李孝贤笑着让轮椅转个圈说:“这是国际天使艺术学校的毕业舞会,每个学生都要会两种以上乐器才能毕业呢。”
“哦?你会的另一种是什么?”
李孝贤对安良轻轻撅了一下嘴,安良的嘴巴不禁张开,似乎要接住这个飞吻。不过李孝贤不是这个意思,她说:“如果嘴巴算是乐器的话,我想我还会吹口哨。”
“那太好了,这也是我擅长的乐器……那些俊男也是同学吗?”
李孝贤转头四处看看说:“不,女孩们才是同学,俊男们都是经过测试的最佳情人。你也高分通过测试啰。”
安良仰头大笑起来,他对李孝贤说:“我知道‘天使’会分析我的性格,你们选出一个我最喜欢的考官也太危险了,我差点没通过测试。你知道她有多诱人吗?”
李孝贤一听马上板起脸。安良转到轮椅后面轻轻抱着她说:“因为她太像你了,我看见她就知道你在我身边,一步之遥。”李孝贤重露出笑容,慢慢把头贴近安良的脸。
安芸看到李孝贤突然出现,心里当然非常开心,她知道只要李孝贤在这里,安良就会重新恢复活力。而且她听达尼尔和安良说过李孝贤摧毁“天使”控制中心的事情,对这个女孩很有好感。她看出今晚到场的女孩都是过去的“天使”,在经历过这么多磨难之后,她们仍然可以放下一切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而且可以宽容乐观地相处、互助,感到颇为欣慰。
她关了电脑屏幕,放下耳机回房休息,以后的事她再也不用操心了。不过安婧却坚持要看热闹,一直趴在屏幕前看着里面的每一个镜头,听着安良和李孝贤的情话,时不时就哧哧地笑一阵。刘中堂觉得自己猜到安婧的心意,可是又不敢肯定,于是小心地问道:“婧修女,在修道院里没有什么聚会吧?”
安婧一直盯着屏幕说:“有,每天晚上八点开始祈祷,中间要唱四首圣歌,下跪二十次,九点半上床睡觉。”
“这也算聚会呀?听起来是很烦的事情。”
安婧说起这个就来劲,她拉起修女头巾转过头对刘中堂说:“我们算走运了,柏宁嬷嬷改良了很多规则,让我们把时间用到帮助社会的事情上。其他修道院是早晚两次祈祷,每次两个半小时,过程中还要下跪四十次呢。”
刘中堂坐得靠近安婧一点,指着屏幕说:“婧修女,你现在是休假,可以参加这种聚会吗?”
安婧斩钉截铁地说:“这是贪图享乐的罪过,一般教徒还可以玩玩,修女休假的时候也不行。”
“快九点半了,你要上床睡觉吗?”
安婧发觉刘中堂今天不太对劲,她皱着眉头转脸看着他说:“我在休假,晚一点没事。你想干什么?”
“没有……我是说看舞会听音乐应该不算贪图享乐吧?”
安婧理由很充分地说:“当然不算,我在保护我哥哥嘛。”
“进去看着的话会不会保护得更好呢……”
安婧一脸不悦地看着刘中堂,又看看自己一身黑底镶绿边的修女袍,很认真地考虑过这个中肯的意见,然后沉着地点头说:“有道理,哥哥老是说安全第一,近一点保护是更安全。”
一转眼,“天使”们为安婧套上长裙,把她打扮成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公主。她像刚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犯人般笑逐颜开,和刘中堂跳完华尔兹后又和安良跳阿哥哥舞,玩得比谁都疯。安良老早就看出安婧不是当修女的材料,芸姐强行送她到修道院就是要让柏宁嬷嬷治治她,现在难得有机会她找到借口进舞场,安良当然随她的意让她发泄一下。
“天使”们果然多才多艺,原来这个晚会根本就没有请乐队,只是不同地区的“天使”轮流上台演奏,从交际舞到流行舞,从宫廷舞到街舞,都被“天使”们玩了个遍。在一片轰轰烈烈的重金属摇滚乐和欢呼声中,晚会的气氛推到高潮。
安婧喘气擦汗站到一旁喝西瓜汁,看到李孝贤又被“天使”们推上舞台,拿起麦克风轻轻地说:“过了今天晚上,我们就会分开,各自走上自己选择的路。无论我们现在选择了什么生活,我们都是自由的;不管我们可以生存多久,我们活着的一分一秒都像个真正的人。以后不会再有命令和不愿意做的事情;不会再有生命危险和互相猜疑;我们可以带着自己的梦想、理念和信仰,自己的爱和恨活到生命最后一刻。带着情人来到这里的女孩们要好好儿珍惜,单独来到这里的女孩们,你们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女孩,很快就会找到自己的爱人。而且从今天开始,我们没有人会再次孤独,我和你们一样,有一百一十二个姐妹。今天在这里有八十三个女孩,还有二十九位正在天国看着我们,直到我们在天国和她们重逢。女孩们,我们要让她们看到我们的自由和幸福,让她们知道她们没有白白牺牲,她们的付出换来了我们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同时,我们永远怀念她们,永远怀念今天晚上。”
一位男士被这番演讲打动了,他摸出手机想拍下现场的镜头,可是他的女伴阻止了他。这是一个不需要相片记录的晚上,每个女孩都会记住这一刻,也会在死去时把这个晚上带走,不留下一点痕迹。
李孝贤拿起小提琴轻轻拉起《少女的祈祷》,这首高难度的钢琴曲被李孝贤用高超的小提琴技巧演绎得安详柔美,在宁静的旋律里带上了淡淡的忧伤。寂静的舞池里渐渐出现钢琴的和声,安良还听到有女孩在小声抽泣,李孝贤身后几个女孩的神情凝重庄严,悲伤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大厅。安婧不久前才见过雪殉情自裁,整个过程硬是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她总觉得“天使”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杀手,这种悲情似乎有点过火。她看看安良,莫名其妙地说:“刚刚不是还很开心的吗?她们伤心什么呀?”
安良伸手就往她头上拍了一下,把花环都拍歪了:“别讲些不对气氛的话。”
安芸很乐意让李孝贤住到家里,因为她身上的枪伤还没有痊愈,到处跑的话对身体没有好处。她也知道李孝贤在家里,安良会过得快乐很多,接下来的工作才可以全情投入。事实上安芸现在对艾琳娜的兴趣可能比安良更大,她知道艾琳娜传承了犹太秘术“卡巴拉”之后,又发现圣城耶路撒冷独特的风水格局,那种不惜一切代价成为万王之王的风水气势让她想到天子风水术——《龙诀》。
世上不只是中国文化中有风水,各个古代文明都留下了类似的技术,所谓风水就是以环境改变自然规律的技术,只要能达到这个效果,是不是称为风水并不是重要。如耶路撒冷是按照“卡巴拉”秘术的要求来选址兴建,“卡巴拉”又宣称是寻找上帝力量的真实之路,那么最大的问题就是,使用卡巴拉的人认为什么是上帝?什么是上帝的力量?就像使徒会的“天使”其实是杀手和特工一样,如果只是一味执著于“上帝”这两个字,也许永远看不到真相。
安芸和李孝贤相处几天,这天清早就拉安良到东河边谈他们之间的事情。安良的态度很明确,他想和李孝贤结婚。他认为自己本来只有三十岁的寿命,现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而且艾琳娜也对他说过他的基因排列已经莫名其妙地改变成长寿基因,事实上最近两个月他也发现已经算不准自己的命,所以有信心从此由自己把握命运。
可是安芸却对他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李孝贤护照上的八字是她真实的八字,以‘天使’的背景来说,有真实身份才是怪事。连太郎是风水师,他查到你的个人资料后,造出一个假八字引起你的注意,让小贤顺利接近你是有可能的。我很喜欢小贤,并不是对她有怀疑,可是从那个八字算出来的事情,和她的经历并不吻合。”
安良毫不在意地说:“芸姐,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当时我问小贤拿生日来看的时候她那么生气了。感情这种东西不能被八字左右,就算她和我不是鸳鸯蝴蝶命,也不会影响我喜欢她。芸姐你就放心吧,我们会相处好的。”
安芸表情无奈地说:“你们都是成年人,也经历过不少事情了,我不担心你们相处不来……你可能真的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可是她不一定可以,我担心你们会因为别的原因分开。”
安良怔了一下。因为安芸是德高望重的大宗师,她从来不会开玩笑乱说话,每一句说出来的话都有来头,有时甚至是暗示和点拨。他紧张得有点结巴地说:“什么意思?是不是……你看出什么了?”
“不只是我看出来,刘兄弟精于相学,他也看出点苗头。我们担心小贤会发生意外……”
“什么意外?”
“这不好说,现在事情还没有逼近,从面相和气色上还没有准确的结论。可是我看到她卸妆之后,鼻上年寿位置有淡淡的黑气,气色和过去有点不同。这让人很担忧,希望只是身体还没有复原,显得身子弱一些吧。”
安良点点头说:“我会尽量照顾好她的,谢谢芸姐。”
安芸微笑着伸手拍着安良的手臂说:“你和婧婧是我的孩子,我最关心的就是你们。你好几天没有去研究中心了,快去看看他们搞成怎么样吧,怎么说也算是一份正式工作。”
裂岩谷研发中心依然日夜进行着安良的风水项目研究,通过固体物质传送3.5K微波的研究进度越来越快。马特维正在一个巨大的地形模拟沙盘旁边,指着几个尖形山峰向安良讲解自己的成果。
他仍是瘦得像个骷髅头,眼镜后透着冷森森的眼神,可是却像打了激素一样神采奕奕:“同样的电流经过一支椎形铁棒,为什么只会在最末端的尖头位置放电?那是因为尖锐形状的物质更容易聚集电荷。当我用3.5K微波送到这个尖形山峰时出现了更强烈的现象,这些山峰成了微波发射塔,微波经过它们之后强化,再和地球的原微波发生复杂的作用。当然,按照你对沙盘的不同设计会产生不同的结果,最严重的情况是当这些尖峰直接指向白老鼠,距离又足够近的话,很快就造成白老鼠死亡。”
安良静静地听完他说,然后问道:“死因是什么呢?”
“不同的尖峰布置有不同的情况,有的是血液坏死,有的是癌细胞突变,也有的会造成互相残杀,具体要综合艾琳娜博士的基因分析才能成为完整的理论系统。”
艾琳娜今天像来听讲座的学生,一直乖乖地坐在一旁,用手指慢慢卷弄着金色的长曲发。当马特维提到她时,她只是微笑着点点头,似乎一直神游物外、心不在焉。
马特维看艾琳娜不想说话,他继续说道:“不过3.5K微波除了可以直线传播还可以弧线传播,你设计的风水沙盘出现了这个现象。因为现在这里的设备还不够先进……”
“啊?!”安良听到他的话吓了一跳。这已经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一套可以人工制造出宇宙原气的核动力,已经成功地制造了一次地震,马特维居然还说不够先进。“地球上还有更先进的东西吗?”安良惊讶地问道。
马特维面不改色地说:“据我所知还没有,不过我估计CERN的LHC可以达到这个效果,甚至有科学家质疑他们的实验会产生黑洞,人为制造出空间坍塌,吞噬地球。”
安良呆若木鸡的表情显示出最高境界的无知。马特维看看他,大概也知道他有什么问题,于是给出了一点友好提示:“CERN是欧洲核研究组织,LHC是强子对撞机,实验的目的是发现未知粒子、新空间和暗物质,明白吗?”
马特维的语气就像在谈论洋葱土豆牛尾汤。安良挠了一下鼻子,努力不以为然地说:“嗯……当然明白……那个LHC放在什么地方?”
“瑞士日内瓦。”
安良听到距离纽约挺远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一些。不过马特维残酷地告诉他:
“因为是失控地撕开新空间,如果真有意外发生,只有银河系的另一边才安全,不过这个实验还没有开始。我刚才说的是3.5K微波可能要在多维空间里才会出现弧线传播,可是目前地球上的科技还没有可以有控制地产生多维空间的仪器。从高能物理学的理论上说,在核爆中心可以产生超越五维的空间,只不过还没有人可以进入核爆中心……”
安良从精神到肉体都呆住了,他想不到科学家可以疯狂到这个地步,把脑筋动到核爆中心去。他看看艾琳娜,艾琳娜冲他冷笑了一下。
安良觉得自己是个白痴,脑袋里出现很多问题却不知道要问什么,他嚅动一下嘴唇问道:“那什么……然后呢?”
马特维拉下吊在空中的控制键盘,把这个尖峰沙盘退入仓库,又转出另一张大桌子,安良一眼就认出这是一个标准的四神相应龙穴沙盘。这个沙盘模拟了风水中最完美高贵的穴场“五星归垣”,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朝山案山和明堂靠山无不齐全,整个格局山环水抱就像在地面布下了北斗七星,斗柄是蜿蜒而来的龙脉,斗盘是五行山形相对而形成的山窝。
马特维指着龙脉说:“3.5K微波来到这里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微波在山脉的中心地层穿行,直到进入穴场后,微波开始出现了负曲率折射,这个现象和光线经过多维空间产生的弧线折射相同。也就是说,这个龙穴区域会让3.5K微波进入一个新空间,而且再也不离开,在这个空间中折射的微波最终会聚到靠山上的一个点。我想,风水师的最终目标,就是这个称为龙穴的地点。不过现在我只能追踪到微波的路径,还不能进入那个肉眼看不到的空间。”
安良皱着的眉头跳了一下,他心里冒出一个风水经典名词:“藏风聚气。”
马特维看到安良一直作惊呆状看着沙盘,他脸色不太好看地问道:“安先生,你在听吗?”
“啊?你还有话说呀?”安良似乎猛醒过来,其实他已经想到另一个问题上。
“对,以下的才是我要说的重点。”马特维走到挂在墙上的写字板旁边,拿起笔飞快画出一个玄空飞星轨迹图。对安良来说这个图太熟悉了,这是玄空飞星风水的基础盘,九颗不同五行、不同性质的飞星在八卦九宫格中随着时间变化有规律地运行,玄空飞星可以用这个轨迹计算出过去未来的事件和时间。
马特维用笔在板上点了两下说:“这里的轨迹和龙穴中微波折射的轨道吻合。除了折射点相同,你再看这九星飞行的轨迹,每一步折射都没有横直线,也没有大于九十度的三角形,每一个角度都是锐角,完全可以用负曲率来描述。我查找过中国古代传说,这不是人类留下来的文化,飞星图来源于洛书,而洛书来源于史前一万年的大洪水时代。那时中国还没有文字,诺亚方舟正在进行物种大拯救,人类还没有产生文明。”
安良知道马特维说的是河图洛书传说。大禹治水的时候,在称为洛水的河面上升起过一只巨龟,这只巨龟背上出现了一个可以解读宇宙规则的神秘图符,所以这个图符称为洛书,至今很多西方学者都猜测,那只巨龟会不会是史前文明的科技机械或交通工具。河图洛书八卦都是中国玄学原理的核心内容,如果马特维的猜想正确的话,也可以推导出中国玄学以史前文明而不是人类文明为基础的结论。
“哈哈,这么遥远的往事啊。”安良干笑两声说,“那就好了,你的发现可以成为重要的科学贡献,我想这个研究成功了。”
马特维逼视着安良说:“不,安先生,我们的研究才刚刚开始。不同的山水地形变化产生不同的折射,每移动一个角度都会对生物产生不同影响,据我所知中国风水和我的研究走了两条相反的路。我在用地形实验各种结果,可是中国风水却有无数有结果的口诀直接描述地形,我想请你向我们提供相关的口诀。”
安良一脸傻气地反问道:“科学不是要建立在实验的基础上吗?风水口诀巫术成分很多,说出来全是神怪内容,而且驳杂繁多,我想还是要脚踏实地去研究吧,嘿嘿……”
马特维看了看艾琳娜,似乎他们早就有某种默契,知道安良会有这种反应。艾琳娜还是不管马特维,仿佛置身事外地侧头研究自己的头发护理情况,马特维只好自己说服安良。他托一托黑框眼镜说:“安先生,科学的内核是逻辑和实验,两者并没有先后之分,就像相对论的出现早于核技术一样,先有逻辑然后得到验证,并不违背科学精神。而实验和实践有很大的区别,实验由主体先行,有意避开先行条件,比如我一直在做的研究就是实验。其实我的沙盘忽略了各个地区的气候地质时代背景和人文背景,这些忽略不会让研究找出真相。中国风水虽然从来没有实验,却有无数的实践记载,基于史前文明的理论又在人类社会实践了上千年,可以说这就是科学。不同的只是我们不能用现代科学理论去诠释它,就像我们在二百年前不能用当时的理论诠释无线电波。风水的理论体系没有建立在人类文明之上,不代表它不是建立在真相上。我知道中国古代用神怪代表着许多事情,这是风水术语,和神怪并没有关系,这个你是很清楚的。”
马特维思维逻辑严密,完全符合一个科学家应有的态度。不过安良对他不满的并不是这一点,他耸耸肩说:“就算是吧,可是那不是研究项目的内容呀。我们签的合约是《3.5K微波通过物质影响基因的研究》,这和风水口诀没有关系。只是物质研究嘛,又不是古文研究,我觉得对项目没什么帮助。艾琳娜博士,如果你很需要风水口诀的话可以上街买一本,或者另请风水师专门负责提供口诀。”
艾琳娜看着安良耍流氓的样子笑了起来,她对安良的反应并不感到奇怪。她早就猜到以安良的智力会马上识破马特维的要求,甚至识破马特维最终的目标是要制造出更猛烈而无形的杀人武器。安良叼住合约的字眼和马特维讲条件只让她觉得安良更可爱。
她不会再请一个风水师来接手这个研究,因为她想不出比安良合适的人选,当初也正因为看中了安良的高超风水技术,才邀请他一起对付日本风水师攻陷东京地下基地。她和马特维早就分析过中国风水的常见口诀,只要稍微深入一点的口诀都像一串串密码,还有很多先决条件才可以运用,别说真正会解读的人不多,还会被无知者误解误用。更多的是背几句口诀就到处行骗的术士,再找到一个像安良这样可以融汇东西方文化,能对西方人准确解释口诀的人很不容易。
艾琳娜看到马特维绕不过安良,她懒洋洋地帮嘴说:“良,洛书升出水面的时候并不是用中文写成的,这是全人类的文化财富。要是风水师都这样保守的话,风水和科学很难向前发展,我们的研究也要到此结束了。你不想看到这个局面吧?”
安良听出艾琳娜是在打马虎眼,只是从礼貌上给马特维一个支持。他对艾琳娜说:“我早就说过要研究的不是我,风水没什么好研究的,这是一个成熟又经过实践的学科,风水师已经在直接运用的技术。可是你们以风水技术做引擎搞出和风水目的相违背的东西,这样我不会接受。到现在为止你们的研究不能说没有成果,马特维博士已经有了很多前沿科学的基础数据,以他那么聪明加上一台大型电脑主机,这些口诀他完全可以计算出来。我想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如果公司守约的话最好寄一份马特维博士的研究报告给我。”
安良说完掉头走出研发中心,自己开车回家看小贤,剩下艾琳娜和马特维在车间里面面相觑。
安良主动把自己辞退,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发现马特维把注意力放在风水的煞局之上。马特维的研究成果使他距离风水师越来越近,如果安良再进一步从技术上支持他的话,马特维必然会研制出比粒子共振机更惊人的武器。
安良对安芸说出自己的想法,安芸也觉得处理得当。不过安芸在暗地里也有点想法,她觉得安良聪明有余,狡猾不足,如果他使坏一点的话,可以给马特维一套无效的口诀,把这个研究拖住,这样就可以有更多机会接近这些人。中国风水里假口诀并不少,很多风水师不做研究,不辨真伪,背下来就拿去用,还堂而皇之地印成书在街上卖,所以马特维绝不会轻易发现其中有诈。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安芸倒是觉得颇为安慰,安良这样做是诚实的,他从小生性单纯不会说谎,正是这种实事求是的态度和正直的性格,才会让他成为一流的风水师。少一点机巧会让安良活得更坦荡,做事无愧于心,作为母亲她宁可有一个这样的孩子。
安良不再去研发中心之后,一直在家里照顾李孝贤。她的伤势本来已经接近痊愈,现在得到安良细心照顾好得更快,不到一个月就可以和安良一起回风水事务所。
李孝贤在风水事务所里受到达尼尔的热烈拥抱欢迎。达尼尔虽然为李孝贤解开了脑中芯片的引爆密码,可是这个黑人大胖子把李孝贤当成祖鲁之神“乌库鲁库鲁”来崇拜,在他心目中李孝贤是真正的自由英雄。他对安良说,李孝贤对“天使”的演讲可以载入史册,成为自由宣言的现代版本。
当大家都很开心的时候,只有一直暗恋安良的阿美坐在一旁闷闷不乐。当她知道李孝贤有空就会来事务所上班时,几乎哭了出来。风水事务所就这样快乐而混乱地经营着,但是没过几天,达尼尔一回到风水事务所就把安良拉进办公室。
“昨天晚上艾琳娜找过我,她又有新业务递过来。”
李孝贤向小余了解事务所的运作,安良正喜滋滋地给李孝贤冲茶倒水,他随口答道:“又有大生意?那你去做就是了。不对呀,你是我事务所的雇员,你接业务要经过我这里签约,然后我再给你佣金吧?”
达尼尔现在穿着一身名牌,看得安良眼花缭乱。他伸手翻了翻达尼尔的领带,发现是一条“路易威登”的双面真丝花领带,达尼尔戴在脖子上俗得像个暴发户。他爆出一声大笑说:“应该还有一条金项链。”
达尼尔拍开他的手说:“这一回比上次更大,我要带队袭击一个很大的东南亚市场。要是艾琳娜也找你一起出手就最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发大财。要是她不找你的话……”达尼尔拉松了领带,又解开颈扣抽出一条比铅笔还粗的纯金链子把办公室晃得一片金光,接着说道:“我想请你出手。威斯银行那一票我们合作得很好,简直是天下无敌。这次也是你负责风水攻击,我从正面进攻。风水成本和经费算我的,钱赚到手后三七分,你三我七,我要付成本嘛,呵呵……”
安良听到这个消息反而坐了下来,他想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我明白了,原来对威斯银行的攻击只是一个预演,她想让我们成为美洲联合投资公司的打手……嗯,她一定会找我。”
正说着,安良的电话就爆发出重金属摇滚乐铃声,他忙乱地打开电话一听,来电话的人居然不是艾琳娜,而是在新加坡曾有一面之缘的张济文。
张济文是新加坡国防部的官员,也是前大卫集团副总裁丹尼的老同学,他在新加坡和安良认识的时候,曾经向安良请教过新加坡的风水问题。现在,他给安良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囚禁在新加坡的恐怖组织首领刚刚从看守中心逃狱,现在整个新加坡都在戒严围捕中。
安良听到这个消息也愣了一下,他记得当时推算新加坡的风水,最可能发生恐怖袭击的时间是2011年,为什么会在今天出事?虽然这并不是恐怖袭击,但绝对是恐怖分子的一次成功,很可能会有下一步行动。张济文把电话打到这里,证明他对这件事的紧张程度已经到了极限,不惜求助一切力量控制进一步危机。
安良问道:“跑掉的是什么人?在基地组织里很有影响力吗?”
“他叫马沙拉末,1990年就加入了伊斯兰祈祷团,这是阿盖达组织的一个地区分支,他是东南亚区域的首领。2006年在印尼被捕,因为他很多次策划袭击新加坡,又有新加坡国籍,所以我们把他引导到新加坡拘留。几个小时前,就是纽约时间凌晨四点的时候,他的家人来探视,他在等候见面时要求进洗手间,然后从洗手间破窗逃走了。”
张济文说话缓慢清晰,很明显是担心安良听不清楚,可是从语气中听出他非常焦虑:“安先生,你上次算过新加坡的气运,说今年不会有问题。可是风水可以被人为改变,我担心新加坡的风水出现了变化我们却看不出来,我们政府想请你来协助我们破案。”
安良沉吟起来,他不是想拒绝这个邀请,他想到的是达尼尔刚刚接到的“大生意”和这件事情的巧合。他想先等一下再答复张济文,至少他想等艾琳娜找他配合达尼尔的经济袭击,这样他可以了解更多的情况。
“张先生,我很乐意帮助你们,可是我想迟一点再和你联系。如果这几天没有新动向的话,我会再给你电话,尽快赶到新加坡。”
安良放下电话后,马上追问达尼尔关于东南亚市场的袭击计划,达尼尔没有听到张济文说了什么,只当成是安良接了一宗平常的风水个案,他得意洋洋地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兴趣的!这次的目标是新加坡海峡时报指数,只要从三千点打到一千点以下就成功了。这么大的生意我们可不能像上次按比例收钱,美洲联合真是好好先生,他提议给我一个他们旗下的离岸对冲基金,计划成功后我将拥有这个对冲基金的两成股份,而且可以直接参与管理。你知道这个对冲基金里有多少钱吗?现在的资产总值就已经有二十亿美元,二十多年前老虎基金创立时总值才八百万美元,哇……哈哈哈哈……这次可以一船装满回老家了。”
达尼尔小声碎碎地念着,笑起来却响得办公室在震动。安良用拳背轻轻扫着下巴上的方形小胡子,在心里盘算着达尼尔报出来的数据,二十亿美元到底可以做多大的事情。对冲基金可以卖空,可以使用金融衍生工具,还可以使用资本杠杆。1992年索罗斯用量子基金做空英镑,导致欧洲损失60亿美元、英镑汇率下跌20%的时候,量子基金只有七亿资产,前后调用的资金也不超过二十亿美元。达尼尔要用二十亿美元恶性做空东南亚市场虽然很困难,但也并非不可能。那么这两件事会不会有关联呢?
“有什么关系呢?”安良自言自语地说着。达尼尔又打开一瓶香槟酒给每人分了一杯,到处喊话中午要请全部人吃饭,看来让出手大方的达尼尔发财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
安良细细地回忆着和张济文谈话的每一个细节,然后拿起电话默默按出一行短信息发给张济文:“上次见面你对我说过:2001年美国9.11遇袭时,有情报称有人和基地联系过,这些人都用代号来称呼。他们的代号是什么?”
张济文的回复简洁而惊人,手机屏幕上只有一个单词:“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