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良说:“现在的风水师都藏得像忍者,鬼知道连太郎躲到哪里了,不过他看穿了我的布局,这家伙是有点水平。我本来叫几个大兵到银行门前排队,就是为了引导人群的排列方向,把队伍沿着凯撒大街排向西方的火车站方向,这样可以乘着火车站出来的人流之气加强提款队伍的冲击,大家提款的情绪会越来越高涨……”
当警察来到铁桥,使徒会的一切行动都必须停下来,托米马上给赶赴美国找《龙诀》的连太郎打电话。连太郎知道亥时的断桥行动失败,而且铁桥还被警察控制住,大为懊恼。托米连忙追问结果,连太郎愤愤地说:“托米少爷,这是德莱克教堂全局的命脉所在,铁桥的存在直接影响星期天的售股签约,你要有对方突然拒绝签约的心理准备。”
托米站在关了灯的教堂会议室里,看着美因河两岸长串的警车灯说:“如果我们得不到这笔资金,还可以低价卖出部分抵押证券,但是这样的话就要等到星期一下午华尔街开市。现在看来安良有足够的智慧猜测到你的每一步棋,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连太郎说:“攻击,我们只能攻击。我们没有能力攻击他们的资金和总部,所以只能自保,但是我们可以攻击他们的风水师。你要全力解决安良,我解决安芸,只要可以得到《龙诀》,无论付出什么都能在最后赢回来。”
托米的额上冒出冷汗,安良对断桥行动的及时反击使他明白,真正的风水师之间根本不需要见面对话,战斗只会在风水局里突然展开。他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很明显安良的风水技术和你不相上下,他可以猜到你的战术,你应该也可以猜到他的战术。你觉得他下一步会攻击我们的什么地方?”
“他们的目标一定是我们的资金链,可是从哪里下手很难说,估计威斯银行总行是最大的目标。只要总行四周不会出现古怪的东西,那里的风水格局是经得起冲击的,但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主动反击。现在铁桥没有断,德莱克教堂的风水就会受流年破坏,他如果够高明的话会直接攻击教堂的‘龙心之位’。”
托米无法理解这个东方式的概念,疑惑地问:“什么?”
连太郎的电话里传来呼啸的风声,他正开着车飞驰在美国马里兰州的田野上。他以为托米听不清电话于是大声说:“这是风水局的心脏位置,被击破‘龙心之位’的风水局就会被彻底破坏。德莱克教堂左边是最高的钟楼,钟楼下面的一楼地下室就是‘龙心之位’,现在那里是存放经书的地方,我们要守住那里!”
“他会用什么来击破,我们怎么防守?”
连太郎说:“他会用火性的攻击,可是不一定是放火,可能用高温、热风、强光之类的一切热能。我们要先把经书转移到东面地下室,那里至少要做好防火,派人盯住那里。”
托米知道这些后心情略为稳定下来,慢慢地合上手机。
连太郎坐在黑色的林肯轿车里,转头看看正在开车的雪。雪的脸上平静得像一件静物,剪平的刘海和齐平的女学生短发让她看起来像个日本艺伎偶人。虽然从使徒会的风水变化,他早就看出会有叛变的事情发生,可是叛变是不是一定来自亚洲部的‘天使’,在议会内部会不会有叛徒,都是他一直怀疑的事情。
连太郎没有在议会里提出自己的推算结果,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引起内部猜忌,而且这种猜忌很容易惹到自己身上。同时他一直对雪很疑惑,在东京地下基地被攻击的当天,只有雪幸存下来,她报告说地下基地里的‘天使’全部阵亡,可是前几天传到使徒会的新闻片,连太郎和其他会员一眼就认出这些银行劫匪肯定是‘天使’。在议会上他当面否认了这一点,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想推卸责任,还是条件反射地为雪的谎言掩饰。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雪在说谎。
连太郎用手背轻轻滑过她的脸,心里对雪说:“真的只是幸存者吗?有什么藏在这张美丽无情的脸后面?”
安良被警察捉住审问了一晚上,大部分时间在解释为什么嘴唇上贴着假胡子,又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桥上。回到别墅时已经是星期天的早上,他洗完澡换上睡袍,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瘫倒在大厅里。昨晚的刺激一直没有平静下来,因为警察虽然代替他们把铁桥守住了,可这仅仅是序幕,他想得更多的是使徒会下一步要干什么。
小余拿着一份《英文早报》递到他面前,安良看到头版相片赫然印着自己抱着两个小孩冲下铁桥的雄姿。相片里的安良动作矫健,眼神坚定,张大嘴巴、歪着胡子扑向镜头,背后是冲天的水花和火焰,场面火暴,有如巴拿马战场。
头条标题写着《液氮船铁桥下意外爆炸,纽约客勇救桥上小童》,内容说因为液氮工业船事故使铁桥受到急冻,导致吊梁严重受损,幸好没有倒塌,也没有人员伤亡,现在铁桥已经被市政封闭,抢修后才能继续使用云云。
安良弹一下报纸说:“这个记者拍得真好,可惜我嘴唇上粘了一团脏巴巴的胡子,要不然一眼就可以认出来是我,嘿嘿……”
小余坐下来说:“那时真是很危险,液氮罐就在你脚下爆炸,一般炸罐时罐壁会破开,罐顶会整个飞出一百多米,如果正好打到桥上,你就死定了。”
“对了,你怎么对液氮这么熟悉?”
“我读书时学的是化工,这些只是安全常识,没什么特别。”
安良看着小余点点头说:“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他眼睛一转,脑筋又动到别处去了。
“小余,你是学化工的,会不会做炸弹?”
“不会。”
“怎么可能不会?你肯定会。我想做个很逼真的炸弹,就是像搞不到军火的恐怖分子做出来的二流货,效果要很猛,不过我不需要它爆炸……怎么样,做一个吧?”
小余挠挠头说:“炸弹我真的不会做,不过做个会产生剧烈化学反应的容器应该是可以的。”
“那还不是炸弹?”安良对小余说,“今天就要做出来,今晚我就要用,你做个电子表定时引爆,时间调到星期一中午……”
小余又想了一下:“不行不行,做这个是犯罪行为,伤害人的事我可不干。”
安良信誓旦旦地说:“不让它爆炸。就是放在一个地方,绝对不会伤害人。我什么时候害过人了?你相信我。再说我非要用一个炸弹不可,要是你不做的话我就要叫那帮雇佣兵做了,他们会用手榴弹、地雷之类的东西,失手爆炸的可能性更高。”
“真的不要拿去炸东西,炸人更不行啊。”
安良一脸认真地点点头说:“我发誓,什么都不炸。怎么样?要什么原材料?”
小余支吾着说:“方法有很多,就看你想炸到哪种程度。”
“炸起来死一层楼的人就差不多了,而且技术上不要太专业,炸弹做得简单粗糙一点,尽量用日常物品做原料,否则就不像恐怖分子了。”
“简单的话……高氯酸钾加硝基苯吧,只要量够大的话可以炸一层砖木结构的旧楼。”
安良脸上露出笑意:“太好了……什么钾什么基苯?那是什么呀?”
“简单说就是把皮革上光剂淋到烟花上然后点火,然后就会……”
安良心领神会地说:“啊哈!果然有办法,看来带你来德国没有错。快去找人办这事,我还要和达达聊聊天。”
安良拿起电话就接通达尼尔:“YOHO!好兄弟,你看到新闻了吗?我上报纸头条了。”
达尼尔要和欧洲的交易员配合工作,只有半夜才可以和欧洲的人全面沟通,所以他已经在安良风水事务所连续几天几夜工作没回家,他开口就用黑人腔骂:“你出风头很容易破坏我的计划,要是他们知道我们要下手,提前准备就麻烦了。”
“使徒会也有风水师,他们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我还没有布局他们就已经要打断铁桥,现在你还想背后捅他一刀吗?不,天真的孩子,现在我们已经在街头打架了。”
达尼尔说:“良,我已经全部准备好了。星期五威斯银行股价自动下调5%,这是对我们计划很大的支持,起码我们省了几百万欧元。你今天布局就行了,不要做任何动作,星期一再动手。”
“什么时间?”
“明天法兰克福时间下午2:30,这个时间正好是华尔街早上9:30开市,我想造成被华尔街市场下跌拖累的效果,你看时间上行不行?”
“明天是丙午日,使徒会德莱克教堂的坐向是午山子向,中午12:00下手的话效果会更好,你那里可以做到吗?”
“当然可以,资金和股票都调度到攻击仓位了,我只要下单,交易员就会接着完成。可是我想不出你定的时间有什么事实效果,而且中午12点也不能给市场造成资金来源的假象,你有更好的理由吗?”
安良为难地说:“嗯……没有,我只是从风水的角度纯理论地提出一个建议。但是市场环境加上对方的反应会使事情变得很复杂,你的计划也不一定就可以百分百地顺利执行,不如按风水原理用时间冲击教堂的格局,攻击提前了不一定是坏事……”
达尼尔想了一下,用手擦着黑黑的胖脸说:“这样吧,明天十一点再通电话,我们看实际情况再定计划。反正等我下单交易员马上就会动手,就算是十二点也会赶得及。”
安良刚放下电话,小余坐在转椅上转过来问他:“我刚刚在网上看到警察已经完全封锁了铁桥,桥上没有行人走过,恺撒大教堂的煞气还会冲过来影响使徒会吗?”
“当然可以。”安良舒畅地呷了一口咖啡说,“煞气就是一股气,用马特维的话说这是流动的宇宙微波。只要桥的形状还在,没有人走不是问题,有几条警察拉来的拦路条也不是问题,微波就可以一路震荡着从北岸经过桥面弹到南岸……嗯,和马特维混久了自己也像个科学家。”
星期一的清晨一扫多日的阴云冷雨,这样的好天气让安良兴奋不已。尽管他早就从天气预报中知道这个结果,但是当一缕阳光照向古典华丽的屋顶,他仍然笑得全身发抖。太阳还没有照到街面,安良已经戴起太阳眼镜。他的脸用油彩涂成黑色,还切了两片半圆苹果塞在两颊,在腹部绑上一个枕头,嘴上粘了一圈胡须,穿上大衣后像个大腹圆脸的快乐胖黑人。当然,这个灵感来自他的坏朋友达尼尔。
他在恺撒大街最早开的咖啡店里找了一个在街角的露天位子。小余头上戴着地拖一样的长假发,像个傻瓜毫无表情地坐在他对面,一手按着咖啡桌,一手扶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这里是恺撒大街和艾博大街的十字路口,往西走十分钟就是法兰克福火车站,向东走十分钟就是银行林立的金融街。四周是法兰克福最古老的街区之一,附近有三百多家中小型银行,威斯银行总行就在安良坐的位置的斜对面。
安良手上的报纸有一篇不大不小的文章,标题是《内幕人士称:威斯银行三年假账,欲掩盖惊人亏空》。
小余莫名其妙地看着安良说:“有没有那么高兴?现在还不知道效果呢。”
安良拿着手机不停给自己拍照片:“我要把相片传回去给达达看。这造型真是挺酷的,只是一嘴苹果味不方便喝咖啡。”
安良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杯苹果汁,他拍了几张相片后又放大图片检查自己的脸有没有脱色,然后发到达尼尔的手机上。小余不安地问:“我们这么高调,还不穿防弹衣,会不会被人在街头暗杀?”
安良看着手机里的相片笑着说:“穿了也没用。这种地方要暗杀一般都会走过来照头上打一枪,打中的话基本上是死定了。如果从远处开狙击枪,防弹衣根本挡不住,你忘了那些反坦克枪呀,铁桥都可以打个洞,我们身上穿着钢板也得死。不过你扮得这么难看,不会有人认得你。我这个造型嘛,倒是开始要为达达担心了,嗯,我得提醒他一下。”
今天天气好转,在家里闷了几天的市民开始走到街上,太阳没有升起人流就开始出现。加上这里正对着火车站,随着第一班火车进站,恺撒大街开始热闹起来,安良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斜对面的威斯银行总部还有两个小时才开门,可是门前已经有上百人在排队。他们在星期天就已经收到了有良心的银行内部人士发来的电子邮件,邮件上的内容比报纸上登出来的更惊人:原来威斯银行是纳粹党的秘密据点,而且最终目的是为了不断亏空侵吞储户的存款;现在国际刑警组织正对银行进行秘密调查,可是威斯银行上层却准备以倒闭为借口,做好了席卷全部资金潜逃的准备,上周五的股价突然下跌5%就是因为银行上层抢先抛售而造成。
这个电子邮件通过达尼尔在前一天深夜发给了威斯银行每一个客户,无论是储户、投资者、借贷业务客户,还是持股的大小股东。
当天晚上,和威斯银行有联网关系的提款机就被反应快的人全部提空,银行职员还没有上班,人们就发现提款机里没有钱了,于是产生了更大的恐慌。随后一条手机短信在威斯银行的客户中飞快流传:“威斯银行的提款机已经没有现金,快到银行去!”
排队的人群里有男女老少,几个白发苍苍的爷爷奶奶颤巍巍地排在最前面,神情极为紧张地向银行的小玻璃门里张望。安良看看四周人流越来越多,于是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人是排在队伍里的一个穿吊背工装裤的大个子工人,他放下电话后突然从中间跑到银行门前,拍着门用德语大叫:“快开门,你们这群纳粹分子,我要取回我的钱!快开门!”
他的举动引起了路人围观和队伍里的喧哗,可是他仍然不依不饶地在玻璃门前折腾。不久又多了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加入他的声讨,玻璃门被摇得咣咣作响,气势汹汹,很快就引来了警察关注。
警察劝止了激动的工人,从银行里匆匆忙忙走出来一个经理向大家解释:网上流传的是恶性谣言,银行的经营非常安全。现在为了满足储户的要求,今天银行提早一小时开门让大家提款,银行里现金充足,请大家不要担心和拥挤云云。正在说话间,排队的人又多了一百,队伍已经排到了下个十字路口。
这种场面逗得小余都笑起来。安良含着微笑和咸面包圈,嘴巴不停地嚼着,两边脸颊越来越瘦。
小余把电脑转到安良面前,用手指一下自己的脸说:“早就叫你用软胶。”
安良连忙摸摸自己的脸:“哦,哈哈,不小心把苹果吃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切出两片又塞进嘴里说:“还是苹果好,不然吃下软胶更麻烦。”
他看看电脑屏幕,上面是九个不停跳动的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是威斯银行在全世界的分行,大门前无一例外地排起长长的队伍。小余担心地说:“现在挤兑的气氛出来了,可是我怕到下午都提不完银行的钱。”
安良用力咬两下牙齿,挤好苹果在嘴里的位置说:“光是这些人当然不行,可是银行还有大量网上业务,看不见的转账提款才最有杀伤力。再说这个示范效果对银行股价有毁灭性的打击……嗯,看戏吧。”
正在说话间,排队提款的人又增加了几百,加上围观的人,把整个街区挤得交通堵塞。银行职员被紧急通知回来加班,银行里的保安员也开始活动起来,他们提着栏杆在没有人排队的另一边街道排列起来。安良顿时收起了笑容说:“糟糕,连太郎出手了。”
小余奇怪地问:“什么出手了,他来了吗?”
安良说:“现在的风水师都藏得像忍者,鬼知道连太郎躲到哪里了,不过他看穿了我的布局,这家伙是有点水平。我本来叫几个大兵到银行门前排队,就是为了引导人群的排列方向,把队伍沿着恺撒大街排向西方的火车站方向,这样可以乘着火车站出来的人流之气加强提款队伍的冲击,大家提款的情绪会越来越高涨……”
小余恍然大悟地说:“啊,原来风水还可以这样用,你一直没有告诉我。西方是今年使徒会的煞气方,铁桥在西方他们要打断,人流从西方来他们一样要破解。”
“对,风水调动的是自然力量,人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嘛。从西方走过来的队伍会比任何方向都有煽动性,而且我把他们排成一条单行,可以产生最强的冲击力。不过他想把队伍排到北方去,这样很容易平息人流的情绪,不到下午人流就会减少,真是狡猾啊。”
从银行里出来的保安员排好栏杆后,把后半截队伍带到艾博大街那边,同时留了两个保安员在西面队伍的最后,把想排队的人指引向艾博大街的队伍。
“那怎么办,总不能任由他这样破解吧?”
安良看看电脑上的时间说:“嘿嘿,当然有办法对付。先让他把队伍调整好,放松了警惕我们再出手,等等吧。”
威斯银行面对突然挤兑的应变能力非常好,他们除了调动职员提早上班,还在营业厅里加开了提款窗,留在恺撒大街北边的队伍虽然还有一百多人,可是半小时后就会被完全消化掉。
托米在德莱克教堂的会议室刚刚和连太郎通过电话,这个瘦削的少年正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
他的父亲冯·腓烈特走到他身后说:“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化解这次危机,就算我们银行的现金足够应付,也要小心他们再出花招。一会儿股市开市的时候,还要准备足够的资金顶住股价。”
托米小声说:“冯·腓烈特先生,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不,你做得没错,只是对手太强大了。而且……想不到风水的力量这么强大。断桥行动失败后,KK集团和我们的签约也中止了,谁会想到他们公司内部突然有策略上的分歧,一切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安排着。”
托米转头看看教堂窗外的铁桥,铁桥两岸被警察用铁码拦住不让行人通过,很明显警方已经把这里列为可能被恐怖袭击的保护对象,现在不可能再强行断桥。他沮丧地说:“我们的资金已经不足,如果低价卖出手上的抵押债券套现,就算会有部分现金回收,但是损失也非常大……”
冯·腓烈特坐到托米身边说:“斩仓是现在最好的方法,你不应该犹豫,马上安排证券部办这件事。你算好要卖出的数目了吗?”
这时窗外远远传来警笛声,冯·腓烈特和托米一起站到窗边向下看去,只见十几辆警车从河滨大道飞驰而来。托米看看手表,现在正好是九点半,股市开市的时间。警车一直开到德莱克教堂左侧路边,还有很多警察从车上跳下来在铁桥前一点的地方拉起封条,托米马上叫人去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过了一会儿回来的人说,有人打电话报警,说在铁桥附近的民居里发现了大杀伤力的自制液体炸弹,警察现在已经找到炸弹,初步认为是恐怖袭击,在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之前,要把从教堂到铁桥这一段路暂时封闭。
冯·腓烈特和托米对视了一下,托米眼神里已经出现一丝恐慌。冯·腓烈特拍拍托米的肩笑着说:“孩子,不用担心,一切最终都会解决。我安排证券部的事情,你打个电话给长与先生咨询一下,可能这也是安良的风水布局。”
接通连太郎的电话,得到的结果简单明确。德莱克教堂的财源在左方,这个方向是美因河上游的来水方向;前天安良保住铁桥是为了减缓流入教堂的财气,今天引诱警察来封锁左侧道路,是为了把从滨河大街流过来的最后一点财气也封住,目的是拦截住使徒会融资集资的一切渠道。
托米觉得自己陷进卷满利刃的旋涡,不但走不出危机,而且越陷越深,无论动不动都会被割得一身是血。他抱着最后的希望问连太郎:“长与先生,这个风水局可以破解吗?”
连太郎的声调和他一样无可奈何:“警方来了不会轻易离开,而且这是恐怖袭击,警方还会增加警力来封路保护。路上没有行人和车辆通过的话,教堂门前就会是一潭死水,除了从铁桥冲过来的煞气,我们什么都不会得到,明明将要成功的计划都会在最后一刻失败。托米少爷,动用一切力量把警察调走吧……”
“把警察调走,让道路重新开通……”托米沉吟着重复连太郎的话,突然说,“我有办法了。”
电话从德莱克教堂会议室拨到法兰克福北郊的天使总部,这里表面看是个偏僻的旧货仓,平时很少有人进出,其实每个货仓里都布满可以全球定位的脑波控制系统。在托米的安排下,很快有个爸爸带着一个正处在青春期的叛逆少年向警方投案自首,原来这个少年从黑帮手上买来了一个土制炸弹,放到民居里只是想试试这个炸弹的威力。爸爸信誓旦旦向警方保证,这一起完全是小孩子搞出来的恶作剧,而且小孩承认因为零用钱不够只放了一个炸弹,绝对不会有另一颗炸弹出现。
冯·腓烈特听着托米安排完自首的事情,神情严肃可是语气赞赏地说:“既然没有办法解决,于是引导警察把大事当成小事来处理,这个方法也是可行的。虽然不能很快解决问题,不过警察拿到一个结果后,到处检查过,没有进一步怀疑的话,下午就会撤走……”
他说完站起来走到会议室的投影幕前,双手插进裤袋抬头看着屏幕上的股票走势图。刚刚开盘的走势极不乐观,开市不到五分钟,威斯银行的股价就从43欧元突然下跌7%,股价直逼40元大关。
冯·腓烈特似乎自言自语地说:“证券部的资金还可以再支撑10%的价格,如果今天能守在35欧元以上,明天抵押贷款证券的现金就可以回笼转入股市。现在卖盘的挂单虽然多,可是还没有大型卖单出现。再过半小时等这个下跌浪减减速,证券部就可以挂出买单把股价拉回去。”
托米担心地看着面前的电脑说:“从营业部发来的数据,挤兑已经造成三千万欧元资本金流出,以这个速度流出的话,到今天晚上就会达到两亿四千万欧元,用不了几天银行就要宣布停业……我们要不要开个记者招待会,发表公开辟谣声明……”
“不,现在太急于做这种事只会显得我们资金量不足想掩盖事实。就算耗尽一切也要先挺过今天,晚上再以胜利者的姿态挽回市场形象,晚间新闻和明天的《早报》会为我们稳定形势。”
托米转头看看窗外的滨河大街,铁桥那边的警察还在守着路口和盘查路人,完全没有退却的意思。他想了一会儿又拿起电话拨通天使基地:“安良一定在威斯银行总行附近。马上找到他,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把他请到D区。”
D区在使徒会的暗语里代表着死亡,托米的电话下达了一个刺杀密令。
在恺撒大街的十字路口,安良深陷在路边咖啡厅的椅子里,像个胖得挪不动的黑人和游客们一起晒太阳。他从太阳镜后面斜眼看着威斯银行的大门,提款的人潮已经多得无法估计,可是在银行职员的安排下仍是很有秩序地静静排队等候。从达尼尔发来的数据显示,威斯银行在全世界有五十家分行,德国境内就有三十家,现在全部银行门前都排着提款队伍,平均每秒提出一万欧元。
安良不停地摇着黑脑袋说:“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一秒钟一万欧元,今天光是排队提款的人就可以把威斯银行干掉。”
小余说:“算错了吧,这样的速度一天都提不到三亿欧元。达达说过德国银行法规定银行在资本金低于50%时就要停业,以威斯银行的规模起码要保持这个速度三天才会停业呀。而且连太郎还把总行的人流改变了方向,从风水上也是对他们有利的,这个数字可能还会一直减慢。”
“我会让它加速的嘛。”安良刚说完手机就响了,他拿起手机说了几句,转头对小余说:“炸弹被找到了,听说正在拆弹。你做得不是很复杂吧,别把拆弹的警察给炸死了。”
小余拨开披在脸上的长假发,小心地看了看左右,身边好像没有能听懂中文的人,然后才小声说:“引信做得很简单,我怕警察不会剪还加上了红绿电线。”
安良“噗”一声笑出来:“我发现你这人原来很好玩,还加红绿电线?你看太多卡通片了。现在连太郎以为化解了挤兑人潮的风水,你的炸弹又引来警察把他们拖住,这回轮到我们发球了。”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在上面画出一张天师符递给小余。
小余接过来看了一下,在符的上方有两条连着小圆圈的横线,下面是两个并排的“田”字,最下面是两道一直向下垂的方形折线,就像一条拉开的拉链。
“这是什么符?”
“这是给威斯银行的转凶化吉符。”
“啊?对威斯银行这么好?”
“对,不过这符画反了,向下垂的折线扭动方向不对,变成了转吉化凶符,一旦使出来,威斯银行的斗煞局就会完全颠倒过来。”
小余转头看看威斯银行的大门,这个大门开在转角处,正对着十字路口的中心。很多银行都会采用这种格局,这种称为斗煞局的设计会引入路面十字对冲激荡起来的煞气,并不适用于要求安居乐业的家庭;但是对于银行来说,只要化煞做得好,就会把煞气化为巨大的财气,通常的做法是修建起双层玻璃窄门,让人流经过两道错位的门曲折进入,如果煞气太大的路口还可以用楼梯级和旋转门来化解。
小余又学到新知识,高兴地问道:“这符往哪里贴?”
“贴到威斯银行大门上。”
“哎?”小余的脸马上皱起来,几百人看着的玻璃门,怎么往上贴这张古怪的小纸条呀。
安良看到小余为难的样子显得颇为得意:“逗你玩的,不是贴在门上,这张小纸片就算贴在门上也化解不了这种风水大局。你把这张纸给二组队长,叫他按这个图把那些人的队形重新排一次,就可以把从北方的吉气转成凶气。”
小余看看符,又看看安良,想起自己的傻气也忍不住笑起来,拿着符纸走进几十米外的另一家咖啡厅。
过了一会儿,两个穿灰色西服的男人操着流利的德语挤进威斯银行营业大厅,一个经理匆匆走出来迎接。灰西服男人向他出示了证件,然后对经理说,他们是市政部派来的人流管理专家,现在威斯银行的储户越来越多,队伍最终会挤到火车站广场,影响火车站的安全。现在他们已经运来大量栏杆,还会帮银行调整好人流。
经理伸出脑袋往外看,果然有一台印着法兰克福市徽的货车停在门外,货车上装满了栏杆。经理可不想惹毛市政部门的人,他马上带了几个保安员配合灰西服一起摆放栏杆。
威斯银行的大门前摆上了两行栏杆,灰西服说这样可以让排在前面的人看不到银行里面,成功地分隔了两个空间,保持外面队伍的平静。
他又用两组排成“田”字形的栏杆,把排在最前面的二十位客户和后面的队伍分隔开。他对经理解释说这是缓冲等候区,这样可以让后面的人看到前面的进度,一直保持最前面只有二十人,让后面的人觉得要提到款是很快的事情,保持愉快的心情等待。
另外两个灰西服带着保安员排出无数栏杆,把后面的单行队伍排成了曲折的双行“拉链”。据他的解释是这种队形可以把人流向前的力量分散,一旦有人要闹事向前推挤的话,队伍中的每一个曲折都会成为阻力,没有人可以集成一股力量向前涌。
经理敬佩地赞叹起来。灰西服用手比画着亲切地对他说:“当然,最重要的是双行曲折的队伍可以容纳更多人,把队伍长度缩短三倍,你看,就像把一条绳子折起来。”
经理高兴地笑着说:“你们真有经验,这样做,提款的人看起来就没有那么多了。”
“我们是专业的,祝你好运。”灰西服和经理友好地握手。
安良看到挤兑的队伍被排成转吉化凶符,马上把注意力集中到电脑屏幕上。通过达尼尔的骇客入侵,威斯银行营业部的总账及时反映在安良的电脑上。以骇客的恶作剧为本色,达尼尔还设计了一个黑麻麻的卡通炸弹人在屏幕下方,一条点着的火药引子一点点地向炸弹人挪动。当炸弹人爆炸的时候,威斯银行的资本金将被打到停业标准线,这就是他们今天的第一目标。
安良看着每秒钟的提款统计,嘴里喃喃念着:“升,升,升……”
小余八卦地凑过脑袋和安良一起挤着看点着的火药线,那火药线亮度开始提高,火花越来越大,燃烧速度也越来越快。小余兴奋地说:“你看你看,提款量果然上升了,现在一秒钟可以抽走一万六千欧元,呵呵,完了完了……”
安良不怀好意地笑着说:“转吉为凶嘛,哪还有得救呀。在人肉天师符的作用下,我看速度还会加快,看,每秒一万八千欧元了,嘿嘿。”
小余看了一会儿又问道:“天师符不是道教的内容吗?怎么可以用在风水上,还可以直接破坏风水的力量?”
安良抬头看看威斯银行门前形势一片大好,进出的人比早前快多了,于是放松地靠在椅子上对小余说:“中国文化最重一个‘气’字,功夫讲气,道家讲气,风水讲气,连书法、国画都讲气。道家是中国文化的根,道家认为气无形无迹又无处不在,可以通万物也可以主宰生死枯荣,可是却从来不在理论上细分有多少种气。因为道家认为气是一个无形的整体,也许根本就是一种可以沟通宇宙万物的能量,你知道是什么吗?”
小余茫然地摇摇头。安良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从马特维的理论来说,宇宙间的确存在这种力量,这是一种宇宙早期微波。这种微波可以通过任何物质传播,也可以通过人。用物质布置出来的特定形态会有不同的风水效果,用人排列出来一样可以传播这种力量。我想用人来排列的话甚至会比物质力量更强,因为人是活体,用整个身体去调动气场不可能比静止的物质弱。而符书是古代修道者总结出来的实用气流引导图,本身的意义在于用人体产生和调动气,笔锋不断改变气的方向,用特定的方向产生不同效果,原理上和风水很相似。如果用人排成符书,那股力量一定比一张纸符强大得多。”
小余被安良的高深理论唬得张大嘴巴,半晌才说道:“什么呀?”
“不是说了嘛,我也不知道,以后回去问马特维吧。那家伙在裂岩谷玩微波射龙脉,都快变成中国道士了。”
安良正在胡扯的时候,从恺撒大街和艾博大街几个不同的方向开过来五台小货车,小货车的后车厢没有任何窗户,全都用铁皮包着。货车悄悄停在威斯银行大门附近四周的停车位上,可是安良正说得兴奋而浑然不觉。
冯·腓烈特和托米一起看着银行提款的数据,资金流出的速度越来越快,这显然不是连太郎所说的效果。托米再次拨通连太郎的电话,连太郎这时正在马里兰州高速公路旁的一个汽车旅店里,他和托米一样紧张地看着电脑。
连太郎连声说着“不可能”,他对托米说:“国之常立神流的风水术经历了千年考验,不可能出现完全相反的效果,在现场一定出了什么状况。雪,把总行的镜头调出来。”
雪打开了另一台电脑,调出来的是银行门前的保安监视镜头。他看到人群排得密密麻麻,已经不是当时安排的单行直列队伍,可是从风水理论上说,一行和两行队伍的区别并不是那么大,而且如果这个是吉方的话,多几行队伍只会使提款速度更慢。
托米对连太郎说:“排队的人已经调到北方,现在这里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会不会是德莱克教堂的风水受影响?铁桥那边的警察还在查炸弹的事……”
连太郎一边飞快地调出各个方向的镜头反复观察,一边和托米分析:“当然和上游来气方受阻有关,可是德莱克教堂的右边去水方有大桥和小岛守住,这是一个很保守稳健的布局,教堂的风水就算不产生财富也不会大量流出金钱。议会在这十几年也看到发展的情况和风水是吻合的,教堂的风水不会轻易被击破,除非安良把右边的桥炸掉,把河中心的小岛挖走……等等,队伍怎么排成了图案?雪,把卫星图调出来,放大排队的队伍。”
在托米和连太郎面前的屏幕上赫然出现一道巨大的天师符,天师符的形状被栏杆固定住,警察在一旁维持秩序,人流像水流一样沿着曲折神秘的线路向前推进。人流前进速度不是很快,可是从天空俯视下来却可以感觉到一股凛冽的霸气。
连太郎一看马上对托米说:“队伍已经被安良调整过了,本来直线的单行队伍现在变成了双行的曲折队伍,而且曲折的线路经过精心设计。这是一个中国道家符咒,完全可以破解总行的风水。”
托米慢慢呼出一口气,听到连太郎这么说,他反而放下心来,看到问题的原因也就意味着有办法解决。他用抱着希望的语气问道:“还有办法对付吗?这样下去威斯银行撑不了多久了……”
美国北部正在白雪满天,可是连太郎却紧张得从额上渗出汗。雪站起来用纸巾给他擦擦额头,连太郎接过纸巾想了一下说:“现在有警察在维持,我们再去改变队形会引起注意和骚乱。安良用符咒来进攻,我们就可以用符咒来反击,而且不要忘了我们还有最后的武器。不过最重要的是要把安良找出来,他可以这么快速改变队形,一定就在总部附近!”
连太郎的话肯定了托米的推测。连太郎直接打电话到天使基地布置应对方案,托米调出保安镜头反复扫视银行门外四周的人群,寻找那张清瘦而有轮廓的东方人面孔。
安良得意洋洋地享受着初春的暖气,只要太阳升到头顶,威斯银行的资本金就会被提走四分之一,这时达尼尔就可以从纽约发动股市大战,在三小时内把威斯银行的股票变成废纸。使徒会灭亡后,李孝贤就不用回去当“天使”,可以来到自己身边当“妖精”,安良慢慢觉得太阳的温度越来越高……
从大海上吹来咸润的空气,他从太阳镜后面微微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一双赤脚,脚上舒服地粘着细沙。头顶的大西瓜图案太阳伞把阳光变成红色映在自己古铜色的身上,这种颜色太野性了,让安良觉得情欲高涨。
他转头看看身边的桌子,上面放着冷饮和一盘晶莹剔透的青葡萄。安良笑了一下想:还放葡萄?这小妖精可真坏,这不摆明了引诱我嘛……
“亚力山大……”
李孝贤让人全身发软的声音引起安良的注意,他向海面看去,随着浪花一层层涌上沙滩,穿着比基尼泳衣的李孝贤拿着一个彩色救生圈向自己跑来。她跑得很快,可是镜头很慢,只见香槟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闪得人眼睛发花,比基尼泳衣里面的身体有节奏地抖动着,比海浪还要汹涌,直让安良觉得头昏。真是波涛汹涌的爱,安良再也按捺不住自己,扶着把手从沙滩椅上撑起来,一手甩开花花绿绿的杂志,张开双臂向大海跑去。
“小贤……”
小余用力地摇着安良的手说:“快看!出事了,出事了!”
“小贤出什么事了?!”安良突然从椅子上坐起来。他看到威斯银行门前的队伍围了几堆人,其中一堆人里面抬出来一个老人。
小余拉着他的衣袖急切地问:“那个符图会不会影响人的身体情况?有几个老人晕倒了。”
“不可能吧,这是专门对付风水局的符图,只会对付威斯银行。你坐着别动,我过去看看。”安良说完马上跑到提款队伍里。
他挤进人堆立刻感到一阵眩晕,大脑里隐隐作痛。地上的老人已经不省人事,一些行人和排队的人匆匆把老人抬离队伍平放在地面上,有急救常识的人把老人的衣领解开,有的量脉搏,有的在扇风。
安良看看四周,排队的每一个人都皱着眉头,有的女性还捂着嘴似乎想呕吐,整支队伍突然像得了瘟疫一样开始歪斜。他掏出手机看一下,手机完全没有信号,而且还有人离开队伍走到大街对面打电话。安良捂着头跑到大街对面,头痛马上减轻,他意识到这不是符图的作用,如果出手的是使徒会,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人群受到了脑波攻击。
他一边向后退一边快速搜索着大街上每一个角落,看了一会儿却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他跑回小余身边说:“使徒会用脑波机攻击队伍,这样下去那些人的身体越来越不适,头痛呕吐厉害的就会回家休息了,挤兑马上会被瓦解。想不到他们会对人群下手,太卑鄙了。”
小余担心地问:“现在怎么办?”
“要找到脑波机在哪里,再想办法留住排队的人,无论如何不能让队伍散了。这里是总行,队伍一散就会瓦解每个分行的挤兑。一起看看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四周,比如奇怪的人,四周的房子里有没有特别……”
小余急忙收拾好电脑背在身上,和安良一起站到街角小心寻找异常的现象。
托米坐在电脑前一直盯着事态的发展。
载着脑波攻击机的货车一到达威斯银行门前,马上就发挥了效用,排队的人群感到不适,开始有人离开。脑波攻击机可以操纵人群骚乱甚至暴动,可是连太郎要求技术人员只需让人群感到不适和作呕,而且只能用很低的能量。事实上体质较弱的老人首先晕倒了,意志力不强的女性也明显受到影响,产生剧烈的呕吐反应,一般青壮年男人却只会感到有些不适;不过站在街头一个小时却一直头痛不已的话,会让人群情绪低落沮丧,提款的心理动力慢慢消退。当留下一部分体质意志都特别强的顾客维持着松散的队形,银行职员出来撤走排成天师符的栏杆,这样就可以不着痕迹地化解这次挤兑危机。
托米知道连太郎一出手,安良一定会有反应。神情过于紧张,行为过于怪异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安良。
老人晕倒后,人群里一阵骚动,这让托米颇为心烦,这种环境下人人都会行为不正常,怎么可能看出谁是安良。而且他也看过昨天报纸的头条相片,那个叫亚力山大·安的纽约游客嘴唇上还有一撮小胡子,也就是说安良每一天出来都会化装,在面前的镜头里,安良可能是任何一个人。
这时一个身形肥胖的黑人引起了托米的注意,这个黑人大腹便便,脸肉横生,嘴唇四周有一圈胡子,他先从街对面跑进提款队伍,然后又跑出来四处观望。在德国的黑人并不多,当警察的黑人更是少之又少,可是如果是游客的话神情为什么那么紧张呢?他在找什么?托米带着疑问用镜头锁定了黑人的脸。
黑人身边走过来一个披着长发像日本留学生的男青年,两个人交头接耳说了几句。托米马上再放大镜头看他们说话的嘴形,他们说的不是德文也不是英文,他对冯·腓烈特说:“可以过来看看吗,他们是不是在说日文?”
冯·腓烈特因为家族背景的原因,从小和日本右翼人士打交道,学得一口好日文,他看了两次重播之后肯定地说:“日文发音的嘴形不是这样,而且说日文时的面部表情变化比他们小。他们是中国人,快派人动手。”
安良和小余站在十字路口焦急地四处看,可是除了人多一点,有几个警察站在他们旁边,再也没有什么异动。小余突然凑到安良耳边说:“你看到我们右边的小货车吗?就是停在路边车位那台银灰色的。”
“看到,怎么啦?”
“你再看两点钟方向、十二点钟方向、九点钟方向和八点钟方向,有五台一模一样的小货车。好像之前一直都没有的,是刚刚才出现在这里……”
安良四周一看:“对,怎么可能一模一样,如果是同一个公司的车也会排在一起吧?啊!我知道了,脑波机就在车里面。你看这五台车和队伍布置出来的符头位置距离是一样的,而且它们之间的距离也是一样,它们布成了一个五角星围住了符头,这是日本阴阳道里的五星镇邪符!这样下去不行,要把这些车赶走。”
小余马上说:“我打电话报警说他们藏了炸弹要炸死大量游客,警察马上就会去查他们。他们车上有这么多高科技的东西,肯定不会让警察上车查看,立刻就要开车离开……”
安良一把按住他说:“不要,报警说有恐怖袭击,警察马上会驱散人群然后封路,这样挤兑还是会被瓦解。怎么办……冷静一点,我先想想……”
这时从侧面马路的人行道上有两个德国女学生,说说笑笑地沿着人行道走过马路,一直走到安良面前。她们一边走一边回看威斯银行门前的情况,好像在谈论着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不小心就和安良撞了个满怀。
安良双手条件反射地护在胸前,感觉到女孩的手一直向自己的腹部撞进去。他沉肘压住对方的手臂,眼角余光可以看到那张天使般的笑脸上闪出冷冷的杀机,同时腹部感到针刺般的冷感,一个念头从脑海里跳出来:毒针。
安良捂着腹部倒在地上,两个女孩一闪身消失在人群中。小余被突然发生的事情吓得失魂落魄,安良怎么都叫不醒,面前还有一大摊事情要应付,他抖着手忙乱地摸出手机打电话叫救护车。
救护车很快来到恺撒大街,但这并不是小余叫来的那一辆,而是刚才有老人晕倒时热心市民打电话叫的。现在医生护士一下车,却看不到地上有什么晕倒的老人,原来老人离开队伍后马上缓解了不适症状回家休息,医护人员倒是一起围到了安良身边翻眼皮量血压,搞得满手黑油非常纳闷。
现场急救无效,安良被担架推上了救护车。小余也顾不得银行门前的事情了,一边打电话叫几组雇佣兵稳住不动,一边跳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开动了,安良紧紧闭着眼睛躺在车上一动不动,没有人看到他的脸色好不好,因为他脸上涂了黑糊糊的油彩。护士正用布给他慢慢擦干净脸,不断地问小余这人怎么把脸涂得那么黑。
救护车在街上横冲直撞开了三分钟就到了医院门前。安良仍是直挺挺地躺着,突然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说:“一组原地待命,二组保护好栏杆的布置,三组检查装备准备行动。”然后用中文对小余说,“你跑到街上打电话通知警方,说有人用红外线远程技术控制威斯银行的电脑总机,要实施电子金融犯罪,总行门外有一台银色的货车,车里面就是发射设备,叫警察马上去抓人。记住,对警察说只有一台货车!打完电话在原地等我。”
医生、护士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安良从担架上爬起,自己跑进了医院。过了一会儿,一个高大俊朗的中国青年从医院里跑出来。安良已经把脸上的油彩洗干净,垫在腹部充胖子的枕头扔掉,向医院的救护车结了账,然后飞快跳上一辆刚刚开过来还没有停定的卫生局水罐车。
小余看到安良出来,也跟着爬上车,车子一溜烟离开医院直奔南岸的德莱克教堂。
安良对小余说:“这下终于安全了,死人是不会再被追杀的,现在干什么都行。有没有吃的?我一紧张就肚子饿。”
小余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那个女学生是杀手吗?”
“那些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天使’。幸好肚子上的枕头把她插过来的毒针垫住,要不然五秒钟后我就会死于心脏病,谁都查不出病因。”
小余反应很快,他马上接着说:“是氢酸钾,只要碰破一点皮就会死于心脏病。”
“应该是那类型的东西,不过全射在枕头上了。可怜的枕头……上帝保佑枕头的灵魂得到安息。”
“安先生,我已经打电话报警了。不过我有点不明白,你为什么让我说只有一台银色货车呢?”
安良和司机打了个招呼,拿了人家一支香烟点上,长长地呼出一口烟,说:“要是说五台车,警察就会派出很多人,人群被他们一吓唬就全跑掉了。要是说一台车,警察就会派出几个搞技术的去看看,他们到现场后一看有五台,就会全部都检查一次。相信我吧,这五台车一定会跑掉的,里面的东西太高科技,经不起检查呀,然后警察就会去追他们,嘎嘎嘎嘎……”
安良说完发出唐老鸭似的得意笑声,然后被自己吸进去的烟呛得一阵咳嗽。
这时安良的手机响起来,监视组报告说在铁桥上游查土制炸弹的警察已经陆续离开,滨河大街现在可以通行车辆。安良合上手机对小余说:“我早知道他们有此一招,所以我又有下一招。嘿嘿,打个电话给达达叫他马上开工。”
法兰克福的警察出奇的有效率,安良被送上救护车之后十分钟,已经有一台黑色电子技术车载来两个穿着绒大衣的电子便衣警察。他们在警察局就查看过报案现场的监控镜头,发现银色小货车居然有五台之多,虽然都是停在合法的路边泊车位,可是五台车的位置正好团团围住威斯银行总部的大门,这个样子很让人怀疑嘛。
电子技术车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先从车顶上升起一个信号拦截小雷达,这个举动马上引起了使徒会的注意。使徒会那五台小货车里的确装载着控制人群的脑波干扰发射机,现在每台车里都有几个全身穿着辐射保护服的技术人员在操作,全部发射器对着人群作低频发射,正在一点点地瓦解人群的心理力量。
当他们向托米报告可能有警察来到现场进行电子扫描时,托米知道安良又调动了警察来对付自己。可是刚才亲眼看着安良倒地被送上救护车,怎么还会有人通知警察来这里?但这时来不及想这些前因后果,脑波技术是使徒会的秘密武器,绝对不能被警察扣下货车和器材,他立刻下令撤退。相对于银行提款的损失,保留脑波技术的秘密更为重要。钱失去了,银行倒闭了,总会有卷土重来的一天,可是技术外泄,使徒会的动机和存在被官方察觉,就会陷入无可挽救的地步。
五台货车陆续开走,车上的电子警察看着刚才扫描到的低频辐射突然消失,本来一点信号都没有的手机也重新出现信号。他们马上向总部报告了这些异常现象,然后开着电子技术车悄悄跟上了最后一台货车。
可是在第一台货车离开的时候,已经有一台大功率民用摩托车远远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