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斯特屏住呼吸,一块块地把石头翻开,希冀找到被埋葬的朋友们。据他估计,浅水镇被摧毁的相当彻底。他不晓得镇门南边尖利的木头是怎么回事,推测是兽人带过来,发动最后攻势的攻城器械。
战场四处遍布死去的兽人和座狼,这一幕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但是众多兽人死在地下通道入口的事实——可以推断出那是最后的防线——告诉他战斗可能以悲剧收场。
地道里一具尸体也没有,这至少带给他一丝希望:他的朋友们被俘虏了,而不是被杀死。
随后他找到一顶熟悉的独角盔。
几乎失去站立的全部力量的卓尔双膝跪地,抚摩着布鲁诺•战锤的御用盔,缓缓地举起它,用手将它掉转。他早前希望,自己的眼睛在那晚的裂谷彼岸欺骗了他,那时燃烧的高塔正在倒塌。他曾希望布鲁诺设法跳开,躲过了那场灾难。
卓尔强迫自己转移视线,用手挖开头盔附近的残骸。在成吨的石头下面,他找到了一只被压扁的手,一只粗糙的手,矮人的手。
如此,他信了,他找到了布鲁诺的坟墓。
瑞吉斯和沃夫加也被埋在这里了吗?凯蒂布莉儿呢?
崔斯特•杜垩登的狂乱思绪里,种种情景席卷而至,压得他透不过气。他想起认为开阔的旅途更适合冒险的想法——即使那会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即使那会让凯蒂布莉儿付出生命的代价——而窝在安全的地方,显然不是他要的生活方式。
在这骇人的时刻,这些想法对他来说是何其空泛!
很奇怪,他想起了札克那梵,他的家族,他在魔索布莱城度过的岁月,想起那些装点他早年生活的悲剧。 他也想起了艾丽芬, 想起群星见证的那个宿命之夜,他为她所做的一切;想起她最后的结局。
他想起了自己的朋友们,有些已经了无踪影,极有可能都死了。他被这种徒劳的思念耗尽了心力。在离开札克那梵后的时光里,在逃离魔索布莱城的时光里,在与蒙特里,还有那些他最为珍视的冰风谷的朋友们,共度的时光里,崔斯特恪守自己建立在纪律与极端乐观基础上的约束。他为建立一个更和平美好的世界奋斗,因为他坚信它可以,且一定能实现。他从不奢望,把变革带到世界的每个角落,连哪怕改变其较为有限的局部的念头都没有。但是,他仍然认定,即使只是为了改变处身一隅而努力奋斗,也值得了。
然而艾丽芬死了,布鲁诺也死了。
他俯首凝望头盔,在手里把它来回掉转。
在他的臆测中,他失却了所有知心的朋友。
除了一个,关海法在崔斯特身边徘徊时,他想。
三天以后,崔斯特•杜垩登坐在山峰的石坡上,聆听身边号角的刺耳嘶鸣,远眺成串的火把,在每一条山路闪烁。他明白,所有的一切不过是灾难的序曲。兽人们的人数激增,还在队伍里吸收了相当数量的地精,更糟的是,他们与超出常人想象数目的霜巨人为伍。
对费尔巴堡车队的劫掠逐步升级,成为毁灭两座城镇,兼危及整个北地生灵的严重事件。
仅是望着这些队伍,崔斯特就能想像到秘银厅不久之后要面对的威胁。
他相信不止如此,因为秘银厅正群龙无首。
而事实上,所有的预想都没有给崔斯特•杜垩登留下足可浸没心间的感思。他在漆黑的夜静坐于山坡上,当他看见群集的人型生物的一小股人马,在不远处升起的营火时,除了眼前的情景,一切的一切都离他远去。
卓尔掏出了黑玛瑙雕像,召来关海法。而后拔出弯刀,缓慢地向营地走去。他目不斜视,连眼都不眨一下;他的面容则冷峻僵硬。
清理的时间到了。
——《千兽人》至此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