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旧事

赵晚晴心生好奇,问戚池:“怎么,你跟陆师兄也动过武吗?”

陆行持凉飕飕地瞪了赵晚晴一眼,戚池笑了:“你陆师兄装神弄鬼还行,我这个剑修和他动武就太欺负人了。”

陆行持干巴巴地咳了一声:“喝你的酒吧。”

当年在慈幼局里,陆行持是那些孩子里最受宠的,他人小嘴甜,修行又最勤勉,年纪轻轻就筑成了灵台,慈幼局的姑姑们都喜欢他。

而戚池就是他的对照组,一直感应不到灵气,话少又不合群,看谁都冷冰冰的,虽然不吵也不闹,但哪个姑姑看她都发怵。

两个极端凑在一处,总是很难相处愉快,陆行持觉得戚池玩物丧志,仙族都被魔族打到家门口了,她还整天无所事事,丝毫不把一族兴亡放在心上,若人人都像她这样,仙族不如投降。

戚池懒得理他,或者说戚池懒得搭理任何人。

偏偏陆行持觉得自己作为兄长,不能让戚池这么放任自流,于是自告奋勇要帮戚池修炼。

起先戚池懒得搭理他,每天叛逆地想着怎么除掉系统,或者去弄死主角,但陆行持孜孜不倦地给她念课本,戚池就有点烦。

这些烦躁终于在某天到达了顶峰,而陆行持的耐心也消耗殆尽,说话的语气都重了:“修炼很难吗?一年了你还没有感悟到灵气,就不能认真点?”

老实说,修炼很难。

从小听着那些神话故事长大,戚池也很向往呼风唤雨御风而行的仙途,可系统说了,除非她拜衍君为师,否则注定够不到求仙问道的门槛。

戚池也试图自己修炼摸索过,可最后都以失败告终了,那年她九岁,前世的记忆让她不需要基础的启蒙,就能看懂晦涩的经书。

除了在襁褓里的第一年,她一直想找到一条能让她修炼的道,可八年时间证明了她就是个被刻画好轨迹的工具人,再努力也逃不出剧情的规划。

消磨了八年,再大的志向也该磨没了,戚池每天想的就两件事,一个是“垃圾世界毁灭算了”,一个是“这么活着还不如死了重新投胎”。

她看这个世界不顺眼,看“戚池”本身也不顺眼,总想着弄死一个,最好是两个一起弄死,大家同归于尽,谁都别想好过。

可陆行持的话,又激起了她所剩不多的傲气,就像一汪死水突然遇上了山体滑坡,搅乱了所有沉寂,轰轰烈烈的。

她想,就这么朝剧情认怂那也太丢人了,就算修不成仙,做个凡人也不是不行,上辈子都当了二十多年的凡人了,这辈子还会怕做人?

于是她朝陆行持甜丝丝一笑,团团的脸上一派天真稚气,奶声奶气地道:“哥哥,我昨天看到了句诗,写的是‘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陆行持不明所以,可认识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听到戚池叫他哥哥,也是第一回见到戚池笑,笑得还挺可爱挺招人疼,以至于他的火气都消了。

他问:“昨天看书了?为什么看这个?”

小戚池道:“觉得很有道理,便多看了几眼。”

年仅十二岁的小陆行持尚不知人心险恶,就这么轻信了戚池的鬼话,傻乎乎地往戚池的套子里钻:“什么道理?”

“道理就是……”戚池忽而嗤声一笑,一个过肩摔把陆行持摔到了地上,一脚踩上他的胸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显露出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冷意,“别总狗眼看人低,我怎么样,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

一晃近两百年,曾经刻骨铭心的意难平,如今也只剩几句唏嘘笑言了。戚池仍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顺着陆行持的话把杯中的酒喝了。

但心里多少有点挂不住。

太丢脸了,自己以前居然这么厌世又中二,且不识好歹。

虽然现在她还是厌世中二又不识好歹,但起码学会了装模作样,不至于这么丢人现眼。

人啊,果然是要逐渐成长的。

她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和陆行持轻轻碰了一下:“这杯敬你不计前嫌。”

陆行持粲然一笑:“我还能和你计较不成。”

说罢一饮而尽。

宴席上几人继续说笑,推杯换盏间,天色渐沉,外面雨倒是停了,酒楼里仍旧座无虚席。

戚池多喝了几杯酒,脑子有些晕,何析便把她手里的酒盏换做了热茶,她神色迷蒙地听他们说话,偶尔应和两句。

隐约听见何析在说她的名字,但戚池迷迷糊糊地,看过去的时候何析已经说了别的。

陆行持看着她笑,笑得不怀好意,像在笑被卖了还要帮忙数钱的地主家傻儿子。戚池问:“你在笑什么?”

陆行持就摇头:“明天你就知道了,这个给你,昨天李洲白给我的。”

他从袖口里拿出一枚玉佩,塞进戚池手里,这玉佩是山茶花的样式,雕工细腻,栩栩如生,下面坠着一串红色流苏,一看就知道是戚池的东西。

戚池接过来瞧了瞧,却没想起来这是哪块玉佩,只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是放在何处的,又是怎么到了李洲白的手上。

总归不会是男主去她房里偷的,想不起来,索性就不想了,戚池把玉佩的带子随便打了个结系在腰上,打算回去睡觉。

还没起身,身上就突然趴了个人,赵晚晴抱着她干嚎:“戚池你救了我们为什么还想杀我哥啊?他人很好的,你不要杀他好不好。”

戚池:“……你喝多了吧?”她不是都跟李洲白冰释前嫌了吗?

赵晚晴双眼放空,愣了好一会儿,继续抱着戚池干嚎:“你好厉害啊呜呜呜,我也想像你一样厉害,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啊?”

戚池:“……”

她拿起桌上的醒酒汤,掰开赵晚晴的嘴就灌了进去:“醒醒吧你。”

赵晚晴被灌了满嘴的汤,她喝不下去,汤顺着嘴角流下来,她便扯过戚池的广袖用力擦了擦脸,顺便把剩下的半碗汤都倒在了戚池身上。

你不仁我不义,两个姑娘算是打了个平手,一个比一个缺德。

戚池嘴角一抽:“你马上就能比我厉害了。”

赵晚晴猛然抬头,双眼放光:“真的?”

戚池点头:“在惹人嫌这方面。”

赵晚晴蔫了下去。

戚池略有些欣慰,还行,没彻底醉糊涂,还能分得清好赖。

夜深露重,几人打道回府,戚池还算清醒,就自己慢慢往回走,何析跟在她身边,李洲白则背着赵晚晴。

回到拂云楼,几人犯了难,花风成流里总共就四间房舍,一人一间,没有多余的给赵晚晴了,又不好把醉到神志不清的她送回元辰君身边去听论道会。

李洲白看向戚池:“戚池,能不能……”

话未说完,戚池已经打开了自己的房门:“把她丢我床上。”

李洲白:“好好说话,不要像个强抢民女的恶霸一样。”

戚恶霸把赵晚晴拖进去,顺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门外的三人抖了两抖,莫名觉得不寒而栗。

她把赵晚晴丢到床上,脱了鞋袜之后往她脑门上拍了一张安神符咒,然后便撒手不管了。

赵晚晴已经神志不清,醉眼朦胧地看看戚池,又看看床榻,抱着戚池的枕头就睡了过去。

她睡着的时候还挺安静,缩成一小团睡在角落里,给戚池留了大半张床睡觉。

但戚池没心思睡觉,屋子里多了个人总让她觉得不自在,她在一旁坐下,余光一瞥,忽然看见不远处季清的屋子还点着灯。

酒精作祟,戚池的胆子比以往更大了两分,欺负完赵晚晴又想去调戏她师尊,她也没管自己满身的汤渍和酒气,堂而皇之走出去,敲响了季清的房门。

季清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过来:“进来吧。”

戚池便推门进去。

雨后的凉意混着酒气汹涌地扑了季清满怀,季清放下手中书卷,没忍住皱了皱眉。

桌上点着一盏油灯,昏黄的灯火不甚亮堂地照亮了一方角落,在季清身上镀了层暖色。

戚池在他旁边坐下,从头上拔了一只朱钗,拨弄了一下灯芯,灯火倏地一亮,映出她艳丽的眉眼。

她笑盈盈地问:“师尊还未歇息,是在等弟子吗?”

季清没什么反应,只是轻点了下头:“嗯。”

戚池她撑着下巴伏在桌上,笑意渐深:“是弟子回来迟了,让师尊久等。”

季清垂下眼,淡声道:“无妨,回来就好。”

他越是冷淡,戚池就越想逗他,毕竟以下犯上口无遮拦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她凑近了些,笑盈盈地问:“可是屋子太热了?师尊耳朵有些红。”

戚池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中映出幽深的灯火,本就艳绝的脸上更添了一抹颜色。季清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他重新拿起书,轻轻翻过一页:“若是醒酒了就回去歇着。”

戚池却不肯这么放过他,她更凑近了些,故作失落地叹了口气:“弟子的房间被晚晴占了,若是师尊也要赶我走,弟子就只能去睡竹林了。”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但不知是不是醉酒的缘故,带了些朦胧的沙哑,轻轻软软的,季清翻书的手一顿,轻轻叹了口气:“随你罢。”

他起身去给戚池找解酒药,回来时瞥到她腰间的玉佩,便问:“剑穗没丢怎么不重新挂在剑上?凌恒给你的剑呢?”

戚池低头看向腰间的玉佩,顿了下:“原来是我的剑穗吗?难怪看着眼熟。”

“……”季清把药瓶往桌面上重重一放,漠然道,“这是你拜师时,我随梦华剑一起送你的。”

戚池:“……哦。”

作者有话要说:戚池:下次一定记住。

塑料师徒情被戚池玩的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