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休息片刻,他只觉内力稍有恢复,便急将叶清幽扶起,双掌轻贴在她背后,将内力打入她经脉之中。
叶清幽气若游丝,内力散乱无比,在经脉中左突右冲,令伤势不断加重。龙紫纹勉强将她的内力引导成流,不想内气一到膻中穴,便重又乱成一团,与沈绯云的伤势一般无二,只是龙紫纹未像君自傲般从丹田注力,却也不致自伤。
他觉出叶清幽膻中穴处有一股阴湿邪异之气伫留,扰得其真气散乱,但此时他内力眼看又要用光,连引导叶清幽内力亦成问题,更不用说冲破这股邪气,不由令他心急如焚。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无能,第一次感到自己无心苦练的武功是如此重要,他深悔当初未曾听话勤修苦练,才致使今日眼见心仪之人命悬一线,自己却无能为力。
叶清幽气息渐弱,其体内那股邪气却愈见强盛,随时都会冲破其全身经脉。龙紫纹焦急万分,只盼天降奇迹,哪怕是用自己的命来换叶清幽的命,他也愿意。
蓦然间,一个念头涌上龙紫纹心头,他猛一咬牙,额上渐渐浮出一道淡淡的紫色龙纹,一时间洞内真气鼓荡,隐有龙吟之声。
紫色龙纹愈加清晰,龙紫纹身上不断散发出强盛无匹的真气,洞内龙吟之声大作,犹如龙神现世一般。
习武之人外练筋骨,内练真气,练气有成者,体内便会生出一股遍布全身的本源之气,此气与习武者四肢百骸、全身经络融为一体,寻常所说之内气,便是由此气生出,再储于丹田之中。练气之人将此气称为真元,即有真气之本之意,世人所指功力深浅,实质便是真元的强弱,一般的真气耗尽耗尽,其实便是真元生出之真气暂时用尽,所以内力耗尽者只消休养一段时间,真元自会再造出内气来。
此时龙紫纹真气耗尽,若静待真元再造,至少要等上数日,到那时,叶清幽怕早已香销玉沉。龙紫纹在情急之下,竟不顾性命安危,硬生生将真元逼出,打入叶清幽体内。
龙紫纹这等高手的真元何等强大,一入叶清幽体内,便立刻将其内力制住,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向膻中穴,在这强大的溟气真元冲击下,那道邪气瞬间烟消云散,叶清幽的经脉立时恢复顺畅。
龙紫纹面露笑容,随即全身一震,颓然倒下。
31.猛醒
也是空山静夜,也是焰舞赤光,此处却不是深山洞中,而是一片密林之内。君自傲仰躺地上,呼吸平稳顺畅,如酒醉后正自酣睡一般。天涯则在火堆前盘膝打坐,暗自运功疗伤。
许久之后,天涯才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君自傲身旁,探手观脉后轻咦一声,暗道:"他脉相稳定,毫无受伤之象,却为何昏睡三日而不醒?"略一沉吟,他试探着将一丝真气送入君自傲体内,想借以探知究竟。
不想那真气方一入君自傲经脉,便立即被一股强横无比的气劲撞了回来,天涯被震得手臂酸麻,急松手后撤。
君自傲真气却似被唤醒,在体内鼓荡不休,朦胧中他只觉通体舒畅,呻吟一声坐起身来,长出了一口气。
天涯将手缩回黑袍之中,道:"你终于醒了。鬼界高手为何要杀你?"仍在朦胧中的君自傲闻言浑身一震,客栈中那场腥风血雨忽地浮现眼前,他倏然而起,只见星斗满天,四周树木遍布,近处一堆篝火正红,将一身黑袍的天涯亦映成了红色。
红,如血的红,把君自傲重又带回了客栈,带回了言雨澜身边,他痛苦地闭上双眼,想避开这满眼的红,但心中却无一刻能忘得了那一抹撕心裂肺的血色。
天涯一语不发,静静凝视君自傲,直到君自傲再次睁开双眼,才道:"你的同伴都死了,你已昏睡了三日,现下有何打算?"
君自傲眼中闪动着的悲伤,渐渐被一股汹涌的怒意所替代,他仿佛化身成了地狱中的厉鬼,全身散发出一种令人胆寒的气息,狠声道:"报仇!"
天涯微微摇头,道:"以你的本事,怕只是白白送死。"君自傲咬牙切齿,道:"那又如何?"天涯冷笑一声,道:"你自去送死,与我无干。只是我救你一命,你须先还于我才行。"
君自傲双目寒光一闪,随即抱拳道:"大恩不言谢,待在下手刃仇人后,自会将命还与尊者!"天涯冷笑着摇了摇头,道:"那时你的性命早已为他人所取,又拿什么还我?你即一心求死,不如就让我杀了你,也算你还了我相救之恩!"语毕身形后撤,黑袍中射出三道黑影,直取君自傲胸腹。
此时君自傲已被痛苦和愤怒冲昏了头,见天涯出手,也不假思索,便运起全身内力向天涯击出一掌,一股黑色阴气顺掌射出,不但将天涯发出的黑影击散,更以雷霆之势疾射向天涯。天涯虽料到君自傲定会还以颜色,却未料其出手如此之重,不由心中一惊,闪避不及下,只好出掌硬接了这股凌厉的阴气。砰然一响中,天涯倒退数步方才站稳,急运起全身内力,以防君自傲再攻。
不想君自傲竟怔在原地,以万分惊诧的表情注视着自己的手掌,仿佛不相信方才那一击是自己发出一般,天涯不由微感愕然。
君自傲心中百感交集,暗道:"我竟有此神力,可为何这神力不早些发出来?如果当时我有此神力,又怎会……"一种无法言喻的难过滋味在他心中弥漫开来,他颓然跪倒在地,一时间热泪盈眶。
天涯只道君自傲是绝顶高手,却不知其体内真气之事,见他跪倒在地,亦不知应如何是好,沉默半晌,方缓声道:"那老鬼功力甚高,我能全身而退,实属侥幸。你与我功力相仿,自然也非其对手。何况那老鬼定然还有帮手,你若贸然而去,只怕仇未报身先死,如此却正合了老鬼心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若真要为死者雪恨,便要先珍惜自己的性命才是。"
君自傲惨然一笑,道:"珍惜自己的性命?我这条命留之何益?别人把我当成英雄豪杰,而我呢?却连一个人都保护不了……"他心中的哀痛此时已化成了对自己的恨,只觉自己是天下最无能、最可恨之人,实应速速死了才好。
"住口!"天涯突然一改往常的冰冷语调,声音因激动而带着颤音,怒道:"一死何难?可到了黄泉之地,你有何面目见死去的同伴?大仇未报之前,你的命便不是你的,而是他们的!你要为他们而活下去,直到为他们报了仇,这条命才是你的,那时才随你怎样轻言生死!"
君自傲闻言一震,抬起头凝视天涯,半晌后,他倏然长身而起,沉声道:"多谢尊者教诲,在下自会铭记于心!"声音充满了坚定,双目中流动着寒光。
天涯微微一颤,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他感到君自傲身上发生了难以形容的变化,散发出一种令人胆寒的气息,全不似方才那般颓丧迷茫,更不似方醒时那般愤怒莽撞,此时的君自傲,仿佛已忘却了仇恨,好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大将,不被一时的损兵折将所扰,以一种冷静得令人惊惧的心境面对大敌,以最终的胜负为目标,将不惜一切代价、不择一切手段向敌人发出最凌厉的攻势!
一抱拳,君自傲道:"在下欠尊者的,他日必当奉还。今日就此别过,待在下为言家班报了此仇,再来相见。"语毕深施一礼,转身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