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伊看着静静立在绒面上的戒指,怔愣良久。
这就是婚戒吗?
好珍重的礼物,珍重到她伸手触碰都需要鼓起勇气。
小冰糖触感清凉,南伊的手指却炽热得要化掉。
她将戒指轻轻抽出,放下戒指盒,往自己的无名指上戴。张开的手指发颤,她总对不准,好几次才套上。
戒指主石大得超过她纤细的手指径,璀璨得像一颗发光的小太阳。
这么大的钻戒,本该浮华又招人,可它设计却简洁,除了小小的姓氏字母,连一道刻纹都没有,干净大方。
是一枚符合商家夫人身份的婚戒。
好新奇。南伊忍不住抬着手左看右看
她没有量戒围给商先生的记忆,可这枚戒指戴在手上居然完全贴合,是按她的戒围定制的。
南伊感到有些意外,她竟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量了指围。
转着戒指,细细思忖,想起了一件事。
那天晚上,她在商先生的房间睡着了。
戒围是商先生在她睡着时量的吗?
南伊很难想象这个场景。
在她的认知中,商先生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他从来都冷淡,半夜抓着女孩的手量指围这种事,应该与他长久受到的礼仪教育相悖。
南伊没有在意这件小事,拿出手机,对准戴着戒指的手,“咔嚓”一张,点开微信,发送给了商先生。
南伊:【图片】
南伊:【商先生,戒指我看到啦,好漂亮,戒围也很合适。】
她没指望对面秒回,发完正想把手机揣回包里,就见屏幕上跳出一个白色的气泡。
商先生:【看起来衬你。】
商先生:【图片】
他也发来一张照片。
那是一只手,手指匀称而修长,骨节分明,手背隐隐透出淡青色的脉络,像连绵雪山轮廓。
这是商先生的手。
这只手随意搭在一个木纹桌台上,手下是一些翻过了面,隐隐透出油墨字迹的白纸。
而画面中央,原本空无一物的无名指上,正套着一枚银色素戒。
这枚戒指与南伊收到的设计风格一致,简单到只镶嵌着一颗精致的碎钻,除此之外再无设计,只有利落的切面与规整工艺告诉旁人,它或许不菲。
它原本该是普通的,可出现在了商先生的无名指上,这便显得它意义重大起来。
南伊将这图放大缩小,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多到桐欣都投来诧异的目光,这才作罢。
长按,小心翼翼将图存进相册里。
她对着自己的手又拍下一张照,角度与商先生类似,然后将两张图拼在了一起。
一左一右拼合的两张照片,一张是成年男人具有力量感的大手,另一张则是属于年轻女孩的白皙素手。
两只手的无名指上各戴一枚戒指,分开看不觉得,放在一起,却能让人一眼明白,这是两枚仅属于彼此的对戒。
她打开朋友圈,挨个屏蔽掉所有分组,点击发布。
想要永久留下这一刻。
她在商先生面前已经足够守礼节知分寸,但在自己的世界里,总可以有些私心的吧。
她将戒指小心翼翼取下放回盒子,和便签、银行卡放在一起,郑重放进包里。一抬眼,就看到桐欣亮晶晶的目光。
南伊:“……怎么了?”
桐欣双手捧心,一脸陶醉:“商先生人真好,我不信他对你没有一点感情,你们真的不可能一辈子在一起吗?”
南伊一手撑在柜面上,笑着看她:“他怎么好了?”
“他明明可以微信上面发消息告诉你、让良叔转告你,或者让普罗告诉你,这么多方式他都没选,偏偏为你写了字,好正式啊。这还不够好吗?”桐欣嘟嘴。
她说得没错,但南伊自认清楚自己的斤两:“对我们来说,确实正式。可商先生不一样。”
在大家都惯用手机平板看书、获取新闻、浏览文件时,商先生仍然偏爱看纸质书和报纸,文件也很少使用手机批阅。
近两年过多的文娱与快餐消遣,消磨了大部分人的耐心、专注力与思考能力,内卷工作、学生无止境的课内外成绩攀比,也抢占本该放松的时间。
普通人只能碌碌,但出身优渥的权贵家族,却会从小培养长期精心专注思考的能力,这让人总能迅速寻找到处理事件的最优解,也让人内心充实而强大。
所以商先生即使看起来总不经心,却能一手掌控如此庞大的产业。
旁人时间很快,事情很慢。商先生却总不紧不缓,仅凭心意。
旁人眼中的老派浪漫,只是出于他的习惯而已。
“可是写字,很像他在你耳边讲话。”桐欣身体扭了扭,一副磕到了的表情。
南伊不解:“为什么?微信发消息也很像呀。”
桐欣竖起一根食指,在身前摇了摇:“这不一样。手写的文字,会慢很多,落笔的时候也会斟酌又斟酌。”
南伊承认,她被桐欣说服了。
她能想象出商先生坐在桌前,拿着笔,一笔一划,为她写下这段留言的样子。甚至他垂下的眼睫与握笔时手部的骨骼线条都在她眼前浮现。
至少那一刻,他很郑重。
“毕竟我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待我郑重些,是他的教养使然。”虽然这件事只是因为他处事风格使然,并不是因为爱她,她仍不免愉悦起来,抻了个懒腰,往四周巡视一圈:“好啦,来收拾衣服吧,这里比之前的衣帽间宽敞好多。”
这间衣帽间其实没有南伊早前想象的那么亲昵。最开始,她还以为她需要把商先生的外套往一旁拨开,然后紧贴着,将自己的挂进去。
是她想岔了,虽然比起从前商先生带她去的庄园小了不少,可这里终究是一间占地极广、带小树林的庭院别墅。
即使是临时的衣帽间,也无比宽敞,甚至可以以中间的配饰柜为界,分为两半,一半属于商先生,另一半给她。
大概是由于她是艺人,会常有礼服需求,所以还放着几个与南伊身材相似的人台,供她存放礼服。
两人在衣帽间忙碌,南伊突然想起一件事,问桐欣:“你说,商先生戴着戒指出去工作,不会被人注意到吧?”
桐欣被埋在女明星的衣服里,艰难探出一个头:“啊?我觉得不会,别人都不敢直视他,戒指那么小一个,更难看到。”
南伊一想也是,于是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
商先生大概确实是忙,在外一连好些天都没有消息,只有其中几天,良叔为了替他办事,出门了几日。
南伊询问过一次良叔,他对商先生何时回来也不太清楚。
不过这件事她很快就无从关心了。
之前试镜的那部剧打来电话,通知她进组。过了几天,她便搬去了剧组所在的小镇上。
因为饰演角色只是一个配角,她进组时,剧组已经开机一周有于。
生活制片是个年轻男孩,年纪约莫才二十出头,脸上与身上洋溢着青春男大的气息,不过人很内向,带南伊到酒店办理入住时,就连眼神都不敢放在她身上。
南伊站在他身后,环视酒店的大堂。
没想到还没看完一圈,制片就慌慌张张转过身,满脸歉意:“不好意思南老师,我们之前为您预定的房间已经住人了,你能接受其他住宿吗?”
南伊拉下墨镜,微拧眉。
就算她只是个小配角,可至少也是个有名有姓的配角,进组时间也是固定的,怎么会被人抢住预留房间?
“其他住宿是什么?”她问。
制片搓搓手,样子局促:“这是个小镇,比不上市里,地方小。别的……还有几家招待所。”
招待所?
18岁上大学后,南伊就很少听说过这三个字了。
在她的认知中,招待所都是窗户漏风还吱儿哇响,墙壁掉灰,楼道里经常窜过不明人员的危险场所。
不过也不该用有色眼镜看待,凡事总该有例外吧,生活制片能说出口的地方,或许没那么差。
如果离剧组不远,条件不差,那也行。反正也就一周不到。
南伊拿出手机,准备在地图上翻翻位置:“条件最好的叫什么名字?”
“叫,芳芳招待所。”制片更局促了。
“……?”南伊手指一顿,对这个名字有不好的预感,“哪年的?”
制片想了想:“大概九几年?”
桐欣立即插话,眉头皱得能夹死大象:“你刚刚说预定的住人了,其他的还有吗?”
制片挠挠头:“有是有,不过是两个大套房。邱桃老师也升级住的这个。”
“有别的房你就说,干嘛要说招待所呀?”桐欣不悦,“那给我们也定一个。你别这个表情,不为难你,超出的部分我们自费。”
面露难色的制片立即表情舒缓,往四周看了眼,凑近小声:“不好意思,南老师。有些事情……我也不好做,您多担待。”
说完,他直起身,恢复正常音量:“那我就给您定个大套房了。”
看着制片在前台办理手续的背影,南伊墨镜下的眼睛微眯,胳膊肘碰了碰桐欣:“你之前说,打听到方旖傍的那个郑副导已经走了是吧?”
桐欣点头:“对,突然就退组了,换了导演的小徒弟。”
南伊知道,郑副导退组,大概是商先生安排人做的。可他都退组了,她就更觉得疑惑了。
这个剧组里的其他人,她大都没见过几次面,印象最深的居然还是试镜时遇见的周崇。
除此之外,她就只和方旖有些龃龉。
方旖一个人动不了生活制片,她没那么大本事。
所以,要么就是有谁单纯看她不顺眼,要么就是方旖又换老板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只能说一句,方旖还真是不挑。
桐欣手肘拐了她一下,悄声道:“别乱想啦,你还有商先生呢。”
南伊身侧的手指捏了捏衣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这种小事找商先生,他会搭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