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字出口，她才发现好不合时宜，顿时捂脸。
她到底在说什么。
好在商明敛只是轻笑一瞬，这笑像是安抚：“嗯，暂时不用。”
南伊刚觉得失望，又心思一转。
商先生说“暂时”，是不是代表，之后会有？
“好，都听商先生的。”她压着喜悦，轻快应下，“那我签字啦。”
昨天那根签字笔依旧在桌面上，南伊想去拿，被厚重的沙发椅挡住。穿着裙子，费力去挪沙发椅，样子应该会很丑。
她不想在商先生面前露丑，回头看了眼，见他并没有帮忙的意思，只得伸出手，一手稳在桌面，一手费力去够那只笔。
沙发椅扶手恰巧硌在她的大腿边，桌面也滑溜，南伊够了半天没拿到，正当她想站起身之际，一个温热的身躯从后贴近。
腰侧被一个东西扫过，热意从后包裹而来，她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
面前，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出，捻起恼人的签字笔，放在她的近处。画面很慢，像掉了帧。
待反应过来时，身后的男人已经直起身，她看去，只见到他敞开的衣角落回原位。
原来腰上的触感，是他的外套。
她还以为……是手。
南伊拿起签字笔，这笔在商先生手里时，看着好像比普通的笔小一号，没想到她拿到时，却正正好。
她瞟了一眼商先生的手，极快收回视线。
他的手好大。
应该能轻易捏起很多东西。
签字笔与纸张相触，发出沙沙声，南伊的名字落在三份合同上。
她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商先生的字，总觉得商先生的字锋利又飘逸，比自己的好看了不知多少，就连收笔后顿下的点，都要干脆好多。
商明敛接过合同，确认南伊签下的名字无误后，全部收拢，放回桌上。
“字很漂亮。”他赞扬一句。
南伊低声：“谢谢商先生。”
大约是与商先生签下协议，沾了他的一些运气，南伊之后几天的日子都过得格外舒心，就连脾气不定的经纪人尹哥，也没有多计较她在拍卖会上的失误。
谷宁集团大楼如往常一般忙碌，虽然是娱乐圈著名的经济影视公司，楼内却少见明星穿梭，大多都是行色匆匆的普通社畜。
与楼下不同出入口的高层办公室，尹哥坐在办公桌前，身上穿着松垮的老旧t恤，神色疲倦。
他接过南伊递来的银行卡，挥挥手：“没事，你也别自责，这是小事儿，我也是听命办事。其实公司有别的人选，我是想，拍下东西的人可以上台讲话，就算不会留影，也能帮你挣个脸熟。”
南伊没想到还有这层用意，连连道谢：“仰仗尹哥了。”
尹哥把卡随意塞进抽屉里，看了眼天花板角落的监控，对南伊招招手：“来，我跟你讲。”
“怎么了？”南伊走进两步，以为他又有秘密任务。
“慈善会的事，打水漂就打水漂了，我尹鹏海没太多本事，捧不住你们，现在这地步，都靠你们自己争气。”尹哥铺垫了一下，顿了顿，“你现在既然有贵人，就好好把握，不要和之前一样马虎了，凡事多想想。”
她试探开口：“您说的是……”
尹哥一拍大腿：“哎，你跟我装什么，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那天晚上，从万宫把你接走的，是宾利慕尚吧？”尹哥压低声音，眼神神秘。
南伊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事，还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和商先生的协议。
是她过于敏感了，两人早已有约定，因为她的艺人身份，他们对外不会公布，权当对方是陌生人。
她点头：“对，那是我……一个朋友的车，他也在万宫，顺便接我。”
“嗯嗯嗯，好好把握。我送你下楼，正好也有事出去。”尹哥给她一个我们都懂的眼神，压下桌上的笔记本屏幕，挎在腋下。像是刚想起来什么，他刚迈出的脚步一顿，从书立里拿出几本成册的薄页，递给南伊，“这些剧本你拿去看看，有合适的我帮你争取。”
南伊接过，有些感激：“谢谢尹哥。”
电梯里，尹哥的目光还是时不时瞟过来，弄得南伊有点头疼。
她忍不住再次解释：“尹哥，那个真就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四个字念起来，难免有点心虚。
尹哥除了有些市侩、见风使舵，其实人还算不错，很少为难手底下的艺人，资源也都挑干净的，因此南伊对他也少有隐瞒。
她还是第一次对经纪人撒这么大的谎。
“好了，前几天袁桐欣来提辞职，我都知道的。她辞职了还跟着你，有别的东家了吧？没事，我也只是替公司办事，你们有出路，我有业绩，大家都高兴。”
电梯到了一楼，轿厢门向两侧滑开，尹哥看了眼上面的楼层数字，抬脚往外走。
或许是人到中年，激素退化，他已经逐渐没有了年轻时的说一不二，话多的像个操心的男妈妈：“而且，那可是宾利慕尚，你朋友要是开这种车，扶一扶你也没什么。”
说完，他还使了个眼色。
南伊无奈，再次解释：“尹哥，是顺路。”
“嗯，顺路。”尹哥点头，在大厅门口站定，冲前面努了努嘴，“喏，你顺路的普通朋友来接你了，快去吧，试镜别迟到了。”
南伊抬眼，门前的泊车点正正停着一辆眼熟的宾利慕尚，司机站在车旁，冲她微躬身：“南小姐，我按先生的吩咐来接您。”
南伊：“……”
她假装没看到尹哥调侃的眼神，手脚僵硬往宾利走去。
一在车里落座，副驾驶上的桐欣就转身看来：“南姐，良叔说这辆车和张叔以后就都派给你了。刚好你要去试镜，以后再也不用挤公司臭臭的保姆车啦。”
司机张叔也回头，冲南伊打招呼：“您好南小姐，以后还请多关照。”
南伊扶额：“我只是个小艺人，开这么招摇的车去试镜，是会被人骂的。”
桐欣这才反应过来：“对哦，南姐你咖位太小了。”
南伊深吸一口气，觉得咖位小的自己，还是该宽容一下年薪百万的应届毕业生：“别说了，先过去吧，之后再换辆低调的。”
她要试镜的角色，是个网剧女二。
虽然是一部普通言情网剧，但由于背靠大资本，又有实力演员参演，各方面条件和上星剧比也差不了多少。
她能捡到这个便宜，还是因为当初定下的女二演员突然暴雷税务问题，被剧方紧急换下。
临近开拍，其他合适的演员都没有半分挪出档期，这才广撒网试镜。
今天试镜的地方，是一个星级酒店的多功能报告厅。
宾利在酒店大门口停下，南伊左看右看，没见到眼熟的业内人士，这才畏手畏脚打开车门，带着桐欣一起溜进去。
到达报告厅时，已经有不少人候在门口。
一个后勤看到南伊过来，抱着平板跑近，问：“是南伊老师吗？”
南伊点头：“老师当不起，我是南伊。”
后勤笑了笑，露出一边的酒窝：“排序还没到您，来这边请，抽个签。”
报告厅的门口放了一排凳子，她带着南伊在其中一个坐下，递出一个抽签桶，南伊随手抽了一个，是数字“2”。
这代表她抽到的是第二个试镜片段。
南伊将签递还回去，松了口气，这条是一段哭戏，她最擅长的就是哭戏。
后勤收起签，看她放松下来的样子，了然一笑：“等里面喊名字直接进去就可以了，我先失陪。”
桐欣坐在南伊身边，目光跟着后勤的背影：“她好漂亮，脖子也好长。”
南伊深以为然。
周围那么多小演员，竟然没有一个比得上那后勤好看，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这时，手里的手机亮起，前些天刚加上的好友难得发来一条消息。
商先生：【我会让司机送你到地方，一会儿见。】
南伊乖巧：【好哒，一会儿见】
她和商先生之前约好，今天的试镜结束，就一起去拍摄双人证件照。
他们两个都不算闲人，这已经是最近难得的空闲时间。
虽然不是顶好的日子，可南伊还是有些心潮澎湃。
以后，除了南小姐，她将会多出一个隐秘的身份，商太太。
桐欣小声：“南姐，笑收一收，嘴巴都要咧到天上去了。”
调侃的语调恼得南伊拍了她一巴掌。
等了没多久，紧闭的报告厅门打开，走出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孩。
她的长相极为无害，圆圆的小猫眼在门口众人身上打转，最后停在南伊身上。
“哇，南老师，你也来啦。”女孩欣喜走进。
南伊正笑着，见她朝自己过来，收敛神情，不动声色抿了抿唇，应道：“方老师。”
来人是方旖，和她一样没什么名气，作风却很耐人寻味。
圈里不乏抱大腿膀大佬的，大家都做得小心谨慎，只有方旖，爬制片和导演的床，爬得明目张胆。利用这些潜关系抢别人资源，也抢得明目张胆。
大概是因为人确实不太聪明，钻营这么些年，她还是只能在底层混。
于是同样在底层打转的南伊，总和她对上眼。
南伊其实不太喜欢圈里人到处叫老师的作风，特别是面对方旖时，这种不悦感几乎到达顶点。
“南老师，你也是来试镜方绘绘的吗？好巧，我也是。”方旖走到她跟前，矮下身，笑着低声道，“不过辛苦南老师今天白跑一趟啦。郑导说我和方绘绘同姓，很有缘。”
南伊刚接了商先生信息，心情还算好，于是难得搭她的话：“郑导什么时候说的呢？是昨晚吗？”
方旖语塞，半晌才憋出一句：“当然是刚刚，不信你去试试。”
恰巧这时，门里传来一声叫喊：“南伊，进。”
南伊起身，带着桐欣走进报告厅，没再多给方旖一个眼神。
报告厅很大，除了座位前几排是导演制片和出品方的人，后面还三三两两坐着些其他工作人员。
其中第一排正中间偏右的一个位置，名牌上写的名字，正是方旖口中的郑导，郑茂学，名字下方，还有三个小小的字，副导演。
她在台上站定，不动声色瞥了眼大腹便便的郑副导，大方鞠了个躬：“各位老师好，我叫南伊，试镜的角色，是方绘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