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平时听着倒没什么,如今到了她嘴里,竟变得如此撩人,仲玉压制住躁动不安的欲望,再开口,嗓音又低哑几分。
“殿下可知……未曾成亲就私行周公之礼,是何等有辱清誉之事……”
冗长的一句话又勾起青鸾的困意,她摆摆手,又把脸凑到仲玉嘴边。
“无妨的……学生会负责……”
“非是要殿下负责……只是……只是……”
话音未落,少女唇瓣擦着仲玉侧脸而过,她闭上眼睛,一头栽倒在他肩上,沉沉昏睡过去。
郎君怔住,反应过来后先是松一口气,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酒意又起,头昏目眩。
顺着她光洁的肩头一路往下看去,被她牢牢压住的地方还滚烫炙热,仲玉此刻酒已经醒了大半,他轻叹,伸手将青鸾抱起来放到榻上,盖上绒被。自己转过头去,瞧着一地的衣衫,将那件最是光滑柔软的小衣拾起,裹挟住自己,任由那冰凉的丝滑衣料带着香气,不断覆上如炭火一般的炙热,片刻后,他仰头发颤,气息逐渐平稳。
窗外刮来一阵风,将纱帘吹起,仲玉草草擦拭完后穿上衣服,起身关窗,随后靠到炉火旁躺在熊皮上,另扯过一条绒毯搭上肩膀,最后瞧了一眼榻上酣睡的少女,眼中尽是意味不明的光微微闪动,郎君枕上手臂,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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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暮秋,晨色仍是不晴。
青鸾扶着隐隐作疼的后脑勺,勉强从榻上坐起身来的时候,炭炉里的火将将熄灭。她一直起腰,立刻感觉胸前发冷,好似一阵凉风吹过,低头看去,自己竟赤条条什么也没穿,连忙又把被子掀高点将自己遮住。
抬头看去,这里……竟不是自己的寝殿吗?
远远的,青鸾瞧见了那个背对着她躺在熊皮毯上的身影,少女一双美目倏忽间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同样只着了单衣的背影,他的手边,还掉落着自己不知去向的衣服。
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她只记得自己因为想报复仲玉那根木头的责骂,就让宫女做了含酒的菜来,自己又亲自一杯杯劝他喝下了容四娘子送来的桂花酿,后面的事,她就全然不记得了。
裹着被子,抬脚下榻,青鸾猫着腰,只觉得浑身酸痛无力,脑子更是一团浆糊。
生怕将那个熟睡的身影吵醒,她垫脚到了仲玉身侧,弯腰正要将衣衫捡起,一低头却瞧见仲玉脖子上有一个醒目的牙印。
这这这……难道是她昨夜与他……那时候咬的?!
否则除她以外,这房中还有谁?
青鸾下意识将手中衣衫攥紧,却被衣料上粘手的浊渍吸引注意力,她双腿发软,“啊”的惊呼一声,将那件湿漉漉的小衣扔掉,发出的声音将身侧郎君惊醒。
仲玉睁开眼瞧她,裹着被子,只露出圆润的肩头和修长的小腿,少年赧颜,又转过身去道:“殿下醒了。”
盯着他脖子上那道牙印,青鸾一屁股坐在地上,略稳了稳心神,强撑着面子答道:“是。这一觉……睡得还……还行。”
“昨夜……”
“昨夜没什么!”青鸾抢过话头,故作轻松道,“学生与先生……也就那样……”
仲玉见她含糊其词,缓缓转过身来,本想解释一番,但想想,似乎也确实发生了。
肌肤相亲,玉臂绕颈,小舌点了掌心,唇瓣吻过额间,一桩桩,一件件,都发生了。
他没什么好解释的。
“殿下……”
“不必说了,”青鸾憋红了脸,死鸭子嘴硬道,“能侍长公主寝,是先生的福气。以后你我关系更加亲密,于先生,于学生,都好……没什么不好……”
看她表情僵硬,分明就是在逞强,仲玉心绪杂乱不堪,各中滋味一时半会儿也理不出头绪,他见炭炉熄灭,凉意一点点将寝殿笼罩,便站起身来,伸手去拿青鸾的衣服。
少女见他靠近,躲闪开来。这下意识的举动引得仲玉手顿住,而后伸到她面前,扯开被子。
“先生作甚?”
“婢女们快要来了,还不将衣服穿好吗?殿下以为臣要做甚。”
帮她穿衣服?
也对,昨夜都……都那样了,穿个衣服也没什么。青鸾羞红了脸,看着他将自己面前遮羞的薄被掀开,伸手下意识去遮住下腹和胸口,侧过脸去不看他。
仲玉眸色幽深,指尖动作温柔至极,绕过肩头将她单衣穿上。
“殿下的小衣……没办法穿了,先将外衫披上,等婢女来了先去沐浴罢。”
“这是自然……”青鸾故作镇定,不忘抱怨上几句,“先生这般不会服侍人,连替学生沐……沐浴都忘了,害得学生昨夜没有睡好。”
方才还说睡得还行,现在又不好了。仲玉垂目,继续给她穿别的衣服。
早年爹爹病重,自己倒也给他穿过衣服,如今替青鸾穿起来,动作更加小心,指腹稍有触碰到少女肌肤,必引起她一阵不适。
穿好衣服,正巧竹之叩门。伺候青鸾起身的婢女们端着巾帕、茶水、面盆和烘好的衣裳进来,自始至终低垂着头,十分懂事地绕开仲玉,伺候青鸾洗漱。
竹之瞧着地上还剩一件小衣,就这么赤条条的被扔在地上,她想起青鸾毫不避讳自己对仲玉的青睐和爱慕,便小声询问道:“殿下可要和仲大人一同沐浴?奴婢好多烧些热水。”
“谁要和他一同沐浴?”
少女说完这句,后知后觉声音有些大了,又坐回床榻,面容讪讪。
“不……不必了……本宫习惯自己洗,你们单独带先生去另一间浣室吧。”
仲玉披上大氅走出来,迎面刚好撞上来接他的阿洛,对方间青鸾从他房中走出来,笑得促狭。
“恭喜大人!如今这荣华富贵,谁也抢不走大人的了!”
一巴掌拍在阿洛脑门,仲玉沉声,表情严肃。
“说了多少次,少胡言乱语。”
“属下知错,嘿嘿……此番大人回凤阳,依旧是按皇上的旨意入了门下省任职,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大人与长公主这……是否会有所影响?”
“无妨,早前皇上选中我与陆明,不过也是希望有新加入的势力在朝堂之上与右相张弈相抗衡,如今看来他对长公主与我的关系,与其说是知晓,不如说是支持,他认为,我会因为长公主的缘故,成为他更加可靠的部下,所以暂时没什么大碍。”
“对了,皇上可回宫了?”
阿洛摸摸方才被打的后脑,暗自叫屈。
“昨儿个属下才禀了此事,山高皇帝远,哪里一觉醒来就能有新消息呢?大人这是夜长梦多,不记得今夕何夕了罢。”
“啪”的一声,阿洛后脑又挨一巴掌,仲玉快步走在前头,进了浣室。
“夜长梦多不是用在此处的,多读些书罢。”
另一间浣室里,香叶兰草,青鸾沐浴其间,舒适叹气。
竹之在一旁替她擦身,想起方才瞟到仲玉脖子上的牙印,位置太高,根本遮不住,她动作轻柔,一点点将香露涂抹在青鸾颈背。
“奴婢瞧仲大人待殿下真是十分温柔呢。”
说起来,昨晚的种种青鸾是一点也想不起来,只是看他给自己穿衣裳时着实温柔,但不知是醉酒还是什么其他缘故,她浑身仍是乏力。
“本宫能看上他,是他的福气,自然要好好的伺候本宫。”
“仲大人是个不错的驸马人选呢。”
“谁说要他做驸马了?”
跟前世将自己送上死路的人成亲,她莫不是疯了?诚然,她承认仲玉的姿色万不及一,可是一想到前世她惨死他乡,好容易今生重活一世,她还要将这个随时可能会害自己的人养在身边,她就头皮发麻。
现在想来,还是回宫后督促着他离开天文院要紧。
前世之路,她绝对要全部断掉。
第一步,让仲玉名声扫地,从天文院离开,绝无再占卦卜筮之可能,目前看来就快成功。
少女靠在浴桶边,艳若桃李的面容隐藏在蒸腾的水雾之间,看不清表情。
“谁都有可能做驸马,只有仲玉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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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玉没想到,自己脖子上的那道牙印如此深,直至两人从玉清宫回到凤阳,他脖子上的牙印都才将将结痂,清晰可见。
一同随行的侍卫宫女自不必说,早就将仲玉脖子上的牙印连带青鸾在他房中共度一夜之事传得沸沸扬扬。仲玉回京第三日,一同上下朝的官僚大臣们都一同知晓,将仲玉看做“长公主的面首”。
“想那仲玉大人,多好的郎君,翩翩君子,皎皎明月,硬是被长公主强行带到山上的行宫去,日夜不分地伺候了她整整一月有余。”
“原来长公主喜欢仲大人那样年长些的美男子,早知道我也去试上一试,若是能被长公主看上,此生荣华富贵也是享不尽的。”
“自古像长公主那样尊贵貌美的女人,裙下怎会只有一名面首?定是同皇上一样,恨不得后宫佳丽三千才好,何大人若是想试,不若在下月太妃生辰宫宴上好好把握机会,若何大人成功爬上凤榻,以后就靠何大人您照拂了哈哈哈哈。”
仲玉因为心中始终揣着那夜跟她太过亲近的愧疚,也不解释,默默地辞去了翰林学士一职,去到门下省任职。
带着自己曾经日夜苦读也要进入皇家天文院时必读的《步天歌》离开占星阁时,正值晌午,难得的秋日艳阳,日头正高,仲玉抬头看时,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一个沙砾般的黑点正一点点从太阳路过。
难道是辰星凌日?若真如此,那方才一定是他的错觉。辰星远在天际之外,只有太史令和占星阁阁主才可以看见。曾经,他以为他能看见,可四月二十日后,他再无法与头顶这片星辰日月产生任何联系。
他的星辰日月放弃了他,也罢,可能是要他投身朝廷,站在更高的位置上去保卫大袁,护佑百姓。
仲玉收回目光,坚定而沉稳的向外走去。
在少年看不见的天际,此时一颗黑色的辰星正以飞快的速度路过太阳。观星师们将这一天文现象称之为“辰星凌日”。通常他们认为,在这样的天文现象时期,“辰星凌日”暗示了一种“悬崖勒马”或是导致“全盘皆输”的一个关键性决定。
当辰星路过太阳最后一刻结束后,刚登上马车而去的仲玉坐在车里,突然眼前一黑,晕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