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正埋头苦吃的喜儿抬起脑袋,“哈?你都有未婚妻了,还想娶我姐姐,不知羞!”
“赶紧吃你的!大人说话小祖宗……不是,大人说话小孩不许多嘴。”卫如初赶紧把一碟蜜饯山楂和芙蓉糕挪到喜儿面前,只盼着这些吃的能把这位小祖宗的嘴巴堵上,又思忖着过了今日,也许再没机会说了,干脆豁出去了,“白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就直说了吧……我心仪姑娘已久,你若是肯嫁我,我一定禀明我爹爹,无论如何让他退了陈家的婚事,我保证我一辈子只喜欢你一个,绝不纳妾。”
话才说完,他白净的脸和脖子便红了,像只熟透了的虾。
喜儿两颗眼珠子瞪得大大的,看着卫如初嘻嘻笑出声来,卫如初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做势要把吃的拿走,喜儿忙用两只小手护着面前的碗碟,嘟着嘴道:“我没插嘴呀,笑也不行啊……”
卫如初巴不得把他的嘴巴粘上,磨着后牙槽低声道:“不行!你再发出声音我就啥也不让你吃!”
喜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到底是屈服了,没办法,谁让他爱吃这里的东西。
卫如初尴尬地看向白鸢,“白姑娘,我刚才所说是认真的,你不妨考虑一下。对了,你的未婚夫……不知是什么人?”
白鸢直言不讳,“是个有钱人。”
“啊?就这?”卫如初一怔,随即难以置信地道:“你愿意嫁他,只因为他有钱?白姑娘你、你难道是如此肤浅的女子?”
白鸢澄澈明亮的双眸眨也不眨,“不可以吗?”
卫如初:“这……”
喜儿一边低头吃,一边轻轻啧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你不也只是看中我姐姐的美貌吗?”
卫如初听罢,顿时一阵汗颜,是呀,自己打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便喜欢上她,其实说到底,无非是因为她的容貌罢了,这和她看中别人的银子有何区别?自己有何资格指责她肤浅。
不过,她要是喜欢银子,卫家别的没有,银子多的是,这让他看到了希望,“白姑娘,卫家在大昭也算得上世家大族,四代经商,别的不说,银子是不用愁的。在下虽是商户出身,但也饱读圣贤书,是明理守信之人。平时生意往来之人,对我也是赞誉有嘉,少不得赞一声年轻有为……”在一个姑娘家面前夸自己,实在有点不好意思,顿了顿,他又红着脸问:“不知白姑娘是对我哪一点不满意呢?”
白鸢没出声,喜儿一边吃着芙蓉糕,一边小声嘀咕了一句,“那位周公子长得可俊俏了。”怕卫如初又嫌他多嘴把吃的收走,忙加了句,“我只是好心提醒你。”
卫如初听了,果然没和他计较,将腰背挺直,正了正衣襟,对白鸢道:“白姑娘,在下虽没潘安之貌,但自问也五官周正,怎么也担得起一句一表人才。不知我与那位周公子相比,输在哪里了?”
其实卫如初说自己五官周正是自谦了,他肤色白皙,长得眉清目秀,身材也挺拔,确实担得起年轻有为、一表人才这样的赞誉,家势也没得说,只是……
白鸢看着面前坐立不安的年轻男子,有点于心不忍,但只能如实相告,“你很好,但周公子无亲无故、身患绝症,是我选夫婿的最佳人选。”
卫如初:……
卫如初做梦也没想到,无亲无故、身患绝症这种惨绝人寰的事还能是选夫婿的条件?要说自身还有什么不足之处,他可以改,让自己变得更好,可周公子的这些“优点”……他实在无能为力啊。
他颓然道:“如此……在下祝愿白姑娘和周公子白头偕老。将来白姑娘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在下定不遗余力。”
他面如死灰,摸了摸喜儿的脑袋,长叹一声后垂头丧气地往楼下去了。
那伤心绝望的模样,连喜儿看了都直摇头。
不过须臾,卫如初又噔噔跑了回来,脸色煞白神情慌张,“不好了,楼下来了几个持刀的歹徒,看着像是寻仇滋事的,这会正往二楼来,也不知要找谁,你们千万别出去……”
白鸢心里一沉,想起除夕前追杀她的黑夜人,莫非是同一伙人?
她拎起喜儿,一把塞到卫如初怀中,吩咐道:“你看好喜儿,把门栓上别出去。”
卫如初说好,正打算上前把门栓上,白鸢已闪身出了雅间,卫如初的脸更白了,颤声道:“哎?白姑娘……你干嘛去?外面危险,快回来!”
喜儿却淡定地拍了拍他肩膀,“别慌,我姐姐可厉害了,你护好我就行。把门关上。”
白鸢没猜错,那些持刀的刺客,果然是冲着她来的。为免伤及无辜,白鸢将人引到江边,这才大开杀界。来的刺客不多,一共五人,将头四个解决后,白鸢有意留个活口,对第五个刺客道:“你若不想像他们一样喂鱼,最好老实告诉我,是谁让你们追杀我的?”
那名刺客斜眼看了看江面,他四个同伴的尸体正在水里浮浮沉沉,江水被染红了一片,岸边的残雪上也溅了几抹鲜血,触目惊心,他握刀的手不禁微微颤了一下。
冷不丁黑影一闪,头上的柳枝一阵抖动,雪花夹着剑气簌簌落下,他慌忙举刀迎上,但是已经迟了,他甚至不知对方是如何出手的,手中的刀已被踢入水里,穴道被点,全身动弹不得。
远处有几名小贩路过,见到发生命案,吓得大声呼叫。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为防这个刺客又咬破嘴里的毒药自尽,白鸢用手钳住他的下颚,“两个问题:谁派你来的?我又是谁?”
刺客全身动弹不得,只有眼皮在轻轻颤抖,内心极挣扎,在看到白鸢眼里的不耐烦后,终于艰难开口,“我们做刺客的,从来不知金主是谁,只听命于组织里的上峰……”
白鸢皱了皱眉,“那你们是哪个刺客组织的?”
那人本不想说,但白鸢的手一用力,他疼得冷汗直冒,结结巴巴道:“菩、菩提阁……”
“菩提阁在哪?”
“镐京。”
“那我又是谁?”
“这……这是第三个问题了……”
“……”
啧,居然还讨价还价,但白鸢是个说话算数的人,“好吧,我不把你喂鱼。但你若不说,我就抹你脖子。”
“呃……”刺客有点绝望,敢情人家压根就没打算给他活路,“姑娘,你自己是谁……怎么还问我呢……”
便在此时,一阵凌厉的破空声从后而至,白鸢一侧头,一枚梅花镖直没入刺客的喉咙。
白鸢当即跃开几步,远处石桥脚,一名灰衣人转身走进围观的人群里。白鸢本想去追,但又记挂着喜儿,不敢贸然离开,看一眼那刺客的尸首,歉然道:“对不起了,我也不知我的话会这么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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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夜被小满领着走在凌霄殿的林间小径时,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昨晚没睡好而出现了幻觉,“小满,你确定你家主子……真的在这里?”
小满脚步不停,只道:“季公子,这话你刚才已经问过一遍了。”
刚才马车停在凌霄殿门口时,季夜就已经问过他这个问题了,也难怪他会奇怪,小王爷已一年没离开过桃花坞,也向来不爱到这种风月场所。
“不怪我怀疑,你主子向来不喝花酒,怎么会忽然来这种地方?你没骗我吧?”季夜还是不敢相信,狐疑地盯着小满的后脑勺,“你小子不会是个冒牌货吧?过来让小爷我瞧瞧。”
他大步上前,长臂一伸将小满的脖子勾住,另一只手掐他的脸蛋。小满吃痛,嗷嗷叫了起来,“季公子你又欺负人……”
单凭这个“又”字,季夜便知道假不了,于是放了手,“真是奇了怪了,昨晚十五,我见他时他的毒刚发作完,一副病怏怏半死不活的模样,怎么今天就来凌霄殿快活了?受什么刺激了?”
小满一边揉脸蛋一边不满地道:“我哪知道呀。”
季夜剑眉一挑,似想起什么来,搭着小满肩膀小声道:“我晓得了,定是他自知命不久矣,想到自己还是个雏儿,心有不甘,死之前来这销魂窟风流一把。”
小满十分不满他家主子被人如此调侃,将季夜的胳膊甩开,“才不是呢,小王爷来这,是因为他的未婚妻住在这儿。”
“什、什么?”季夜诧异极了,继怀疑自己出现幻觉后,又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你、你、你说什么?未婚妻?你主子什么时候有未婚妻了?我竟然不知道?他这未婚妻是什么人?为何会住在凌霄殿?莫非是凌霄殿里的姑娘?不是吧……阿砚竟然好这一口?那女子长得好看吗?他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为什么我不知道……”
小满只觉脑袋嗡嗡作响,聒噪得很,一边走一边用两手捂住耳朵,“我啥也不知道,待会你自己问他吧。”
他确实不知道,昨晚在小王爷房里猛然见到那个黑衣女子,并听到小王爷说那是他未婚妻时,他也和此时的季夜一样,怀疑一切。
到了周砚的住处,周砚正拥着衾裘坐在小矮几前煎茶,季夜一进来便坐到他对面,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直到周砚不耐烦地抬眸瞥他一眼,季夜才道:“你八岁那年的七月半,拉着我到观澜山,非要找什么鬼门关的入口,结果被蛇咬了屁股。我问你,被咬的是左边屁股还是右边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