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寂静,偶然有几声虫鸣。
屋内油灯的光,正好照在身上。
暖色的光晕勾勒出美人侧脸的轮廓,棱角分明,宛如白瓷。
他的睫毛低垂,遮掩住眼底所有的情绪。
修长有力的指尖,解开腰间的束带。
在微光的映衬下,余祈将药膏拿起来辨识了下,随即往他扯散的衣袍看去。
大片的白皙随之映入眼帘。
美人的眼瞳墨黑安静,不自觉地抿唇,他的视线也下意识避开身上的白皙。
侧过去脸,“妻主。”
这种称呼。
仿佛接下来并不是简单的涂药。
方才天黑不小心碰撞到的两个部位,一个在腰上,一个在腿侧。
他腰间的衣袍敞开。
露出已经青紫的痕迹。
“往后不必吹灭灯。”
余祈都没有想到,明明只是让小花魁吹灭了灯,他都能摸黑被桌角撞到。
美人腰侧的花瓣痕迹鲜艳。
宛如绣着朵金丝银线的灼灼牡丹。
如雪的肌肤相衬,总叫人想去看看花瓣完整的全貌。
墨色的发丝肆意遮掩住线条明显的腰腹。
是类似于守宫砂的标记。
那金丝银线更像是磨着金粉,星星点点落在娇嫩殷红的花瓣上。
余祈面不改色,端起药膏。
这撞得明显是有些重。
冰凉的指尖贴着,毫无别的意思,轻蹭在他的腰侧,将那青紫的痕迹给全部覆盖。
明明被揉抹药膏,也会有痛感。
可面前的美人却是眉头都没皱一下。
“好了,淮竹早些休息。”
她出去洗干净指尖,擦拭掉水珠,心底明白美人身上还有伤口,因为有听见他撞了两下。
但美人不说。
必定是撞的地方,让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不过美人的身子好娇弱。
如果是她身上这伤口,完全就不会当一回事,大概就直接坐视不理了。
但每个人对伤痛的敏感程度都不一样。
小花魁怕痛,却独自忍着。
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等她回来,小花魁已经坐在床上等她回来,衣袍还松开着,大约是怕药膏蹭到衣裳上。
活脱脱的像是给她暖床的贴心夫郎。
余祈抱了一床新被子,睡在外侧。
反正又不是没一起躺过。
她毫无压力。
余祈都已经躺下了,却瞧见美人还坐着,稍显疑惑,“不睡吗?”
美人扯着衣裳的边角,朝她看了过来。
“妻主不和淮竹盖一床被褥吗?”
余祈不是很明白。
小花魁接受能力怎么会这么快?
但是她也懒得想清楚。
反正是小花魁自己主动的。
“快入冬了,怕抢了你被子,让你夜里感染了风寒。”她嗓音在夜里带着困倦,掀开新被褥的一角,“要过来吗?”
鬼知道小花魁在想些什么。
不过她是一个好妻主。
话音刚落。
美人就躺了进来。
余祈只觉得小花魁心思难猜。
无法判断他是真心,还是试探。
小花魁已经占了她的便宜,与她这么亲密,就算是穿越之前,她都从来没有和谁这样过。
如果小花魁没有顺其自然地喜欢上她。
余祈也不介意来一段强制爱。
虽然她不想见到清冷美人被迫折腰的故事,但如果故事主人公是她自己,那就另当别论了。
枕侧有小花魁在,她很快就有了困意。
不知道是枕下的香囊味道,还是小花魁的缘故,总之格外安神。
这对一个整夜失眠的人来说。
是救命稻草的存在。
索性不再去管他的动静,闭着眼睛沉沉睡去。
屋内只有柔和的油灯光晕,床上的帷幔半遮半掩,露出来一半的风景。
美人的衣裳还散开着。
他的视线顺着光,明白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倘若对方逼迫,亦或者是别的什么,他也不至于现在如此茫然。
一切发生的像是话本里的故事。
身上准备的暗器仿佛只是摆设,就连他原本为自己赎身攒下的银钱,也完全没有派上用场。
如若是别人赎身,或许他还要以死相逼。
也不怪花楼将他赶快扔出去。
淮竹内里的性子既固执,又认死理,不是他真心想要的,便能够舍弃掉所有。
哪怕面上毫无情绪波动。
脖颈的针也能往里继续刺出血痕。
可他端坐在那里,清冷模样,那抹血色突兀,却让人忍不住视线落在他皙白的脸上。
其次才是为他的性命心惊胆战。
他内在的性子病态难看。
可从来都没有见过他歇斯底里。
只是任谁也猜不到他下一步是不是要直接用针刺破脖颈,血花四溅。
其实再仔细去看。
美人握着长针的指尖带着些犹豫。
或许他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一时之间白白断送了性命,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他最终还是答应了拍卖初次。
至少现在的他,处境要好上许多。
翌日一早,大雨渐歇。
屋檐积水陆陆续续、犹断未断地往下倾泻,乌云密布,将整个天色都压得深沉。
即便是入了府,名义上算是夫郎了,之前在花楼的待遇也没有一丁点改变。
新的院子也快要被金银珠宝塞满。
对淮竹公子一如既往。
青饮跟在淮竹公子身边许久,将物件尽数清点好,“小姐果然对公子不一样。”
“别家公子入了院子,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得些礼,像公子这般的,不说别的地方,单是兰城也是独一份的。”
余小姐还给公子抬成了贵夫。
花楼出身的,大多都只能得个外室。
如若做了夫郎,其余的夫郎家中必定会不满的,会觉得自家的正经公子与花楼男子共侍一妻。
不过经过青饮的打听,余府上下似乎只有他家这一位夫郎。
连青饮都觉得惊叹。
在琴弦前的美人,情绪淡淡,并未回话。
或许只有当做什么也不在意,他才能让自己回归到平静理智的情绪里。
这几日,余祈忙得不可开交。
不仅要关注新开的酒楼。
还将糊弄她的那些人通通发落了。
连账本都敢作假,余祈将那账房里经手的几位全部革职了。
其余老实本分的,便嘉奖且上涨工钱。
酒楼名声大噪,不只上等的茶百戏引人注目,还有些小赠礼。
消费满一百两,就将随机获得酒楼里的玉简。
玉简上,按二十四节气,绘制出来相对应的人形故事,掺杂了些以往的习俗故事。
抽齐所有的,便能享受一个月的免费酒楼,附赠一套全员的长型雕刻玉简。
雕琢的人物栩栩如生,精致的程度,完全是可以像书画那般珍藏。
玉简附赠了人物的小传,很快便流传开。
“谁和我换,我这有惊蛰。”
“啊怎么又重复了。”
“饭不饭的无所谓,我就要先抽怎么了?”
兰城的四季酒楼突然红火。
不止是新颖,菜式新鲜现炒,口味极好,没两日,门口就已经水泄不通。
领着的牌子都排到了几个月后。
很快就在兰城贵人之间传开。
余祈倒是没动什么脑筋,她额外养了一堆写话本的人。
只是稍微提点两句。
她们便能融会贯通。
其中,当属吕易之最懂她的心意。
往往她才说完,对方就开始构思了。
安排讼师在一旁审阅,可别轻易触碰了什么风临国严禁的题材。
“小姐,今日云鹤会又递了帖子。”
余祈思考了一瞬,“推了吧。”
云鹤会,里面没有她想要探查的消息。
之前五位店铺的主家,她打探过,似乎只是一个巧合,有人花了银钱叫不相干的人来这做生意。
只是那些主家不愿再多说了。
任由余祈怎么砸钱,也不肯说。
至于三皇女的下落,余祈也还是没有打听到。
总不能是回了京城?
果然她一回到府,连门都没来得及进去,就被七殿下缠着,询问她关于三皇女的下落。
“兰城的花楼,都没有皇姐的下落吗?”
“没有。”余祈只能摇头,“不过我听说,在兰城外的一个城镇里突然冒出了位衣裳华贵的小姐。”
“听描述的面貌,似乎和你说的相差无几。”
“她的眼尾也有颗小痣。”
才说完,七皇子就激动地拉住她的袖口,“那我们快去找皇姐吧。”
“殿下,我近日实在是有些忙,恐怕要歇息一晚,明日才能出发。”
确实。
这几日余姑娘都是早出晚归。
每天抱着书册翻来覆去地看。
余祈状似不经意,解救出来自己的袖口。
抬起头,就见到七殿下身后的小花魁。
美人视线清冷,与她对视后,才稍微柔和了些,“妻主,要不先进门吧。”
“是我太着急了些。”七殿下性子直率,连忙让开来路,喜笑颜开,“明日,我和余姑娘一起去看看。”
“好,殿下今日便早些休息。”余祈点头同意,“我与淮竹就先回去了。”
只有风祠年知道三皇女的样貌。
他要去,自然是最好。
也省得她费口舌请人过来。
她进了门,与七殿下分开,朝淮竹走了过去,语气温和,“怎么今日出来接我了?”
“送的那些玉简,你喜欢吗?”
兰城受人追捧,极难求得的一整套玉简,就这么简单地落在了淮竹的桌上。
最近这家酒楼风头正起。
哪怕淮竹一直待在府中不出去,也听到了一些小侍的议论。
“妻主怎么得来的玉简?听闻酒楼才开几日。”
饶是一日三餐,都也很难集满二十四张,更别说有时候会抽到重复的玉简。
“淮竹不知道吗?”
“酒楼是你的。”
余祈将青饮往日里记下的帖子取了过来,翻开指着酒楼地契那块,“之前就买给你的。”
送的东西太多。
地契什么的被压在最底下。
其实,他从来都只当是余祈暂放在他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