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貌平平的女尸已经崩溃地重复了无数遍“你要报仇,就快一点”。
姜悦这个结论,没有任何意义。
任何一个智商正常的人连续听了二十遍重复的话后,都会知道这是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
“这个我们也知道,小姜说点大家不知道的呗。”白云双臂环胸。
丁咚扬起精致的下巴:“我知道你急,但是你先别急。”
恰在这时,维多利亚端着一个盆进来,盆里堆满了装热水的玻璃瓶:“让让。”
把热水瓶全部放进被窝,保证姜悦热乎乎的,她顺便坐到床沿,警惕地望向白云白天。
这些人……缺乏真诚和感恩这类美好品质。
她给软饭真好吃队打上标签,冷傲地警示:“想得到别人发现的线索,就拿出请求的样子。”
她似乎根本不知道,一个新人说出这样的话,是多大的冒犯。
“你!”
“姜队长今天冻了太长时间,你们让她先歇歇嘛。”王泽急忙打圆场,私心里他已经偏向姜悦这边,他只是看上去傻兮兮的,人可不傻。
就连冯宁远也点头:“对,姜队长既然已经开口了,就一定不会隐瞒,白云大哥先别着急。”
别看郑秋和白云白天是老人,但是就目前来看,实力不如姜悦不说,还爱摆谱,时不时给他们新人一些颜色。
重要的是,拿没有过关经验的新人探路。
为了活命,这本来没什么,但最恶心的地方在于,他们骗新人给他们卖命之前,胡装作友好的样子,让新人信任他。
冯宁远相信,到了真正危险的时候,白云白天为了保护郑秋,肯定会毫不犹豫献祭他们这些新人,而郑秋为了活命,很有可能让这俩人垫背。
热水瓶像时刻燃烧的小火炉似的,发烫的暖意钻满被子下每一寸空气。
对正常人来说太烫的温度,对此刻的姜悦来说却刚刚好。
手心开始发热,血管扩张血液灌流,新鲜的血液带来新鲜的氧气。
肌肉开始于冰冻中复活。
姜悦在被子底下握了握手指,突然的血液灌流让她指头发麻发木,不过一切都在好转。
整理好状态,她抬起眼皮,冷静阐述:“迄今为止,丢手绢游戏一共发生两次。”
“第一次是在本院太平间,当时一共三段对话。”姜悦显然记忆力惊人,“每次都是一女两男,三个人的对话。”
“姜同学还记的是什么对话吗?”郑秋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不过不记得也没关系,这么长时间了,不记得是正常的,你说出个大概就行。”
看似关心的话,实则在表达轻视,目的在激怒。
但她的目的显然不是姜悦,姜悦根本不会被她激怒,她的目的在于,那个憋不住话的小姑娘。
姜悦看上去对所有人都冷漠不在意,可她的队友,却是她最关心的。
看不出这个新生能力的上限在哪里,这点人和人之间细微的感情偏爱,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哼,我们悦悦什么都能记住呢。”丁咚心想,这帮人是没看见姜悦依靠强大的记忆力找到这几具尸体的过程,要不然肯定被惊到目瞪口呆。
“悦悦你快说,给秋姐瞧瞧,什么叫复制粘贴一般的记忆力!”
这个词是丁咚新创的。
复制粘贴一般的记忆力,指像姜悦这种看一眼或听一遍就能一字不差记在脑海中,任何时候回想都不会忘记的记忆力。
姜悦本想简单概括一下那三段话,看丁咚这么想出风头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勾出一个浅淡的笑意。
朋友想用你的力量打脸看不惯的人怎么办?当然是选择满足她了。
小女孩:“我们可以一起玩吗?”
小男孩1:“真的好伤心啊,你不把我们当朋友吗?”
小男孩2:“你家这么穷,只有我们几个愿意和你做朋友。”
小男孩1:“你是想和我们做朋友的,对吧?”
小男孩1:“妈妈教过我们,好朋友之间应该互相帮助的。”
小女孩:“我们可以一起玩吗?”
小男孩2:“算了吧,她性格这么孤僻,本来也没人愿意和她做朋友,我爸爸说,这种人都有精神疾病,我们应该离她远远的。”
姜悦复述完第一段对话,做出总结陈词:“三个人的对话,实则有四个人。”
“对话中的女孩就是女尸,小男孩1说话拐弯抹角,看似友善实则恶毒,是那个长得不错的男青年,至于男孩2,说话直白又难听,是这个方脸的。”
“第四个人,是这次恐怖事件的来源,也是两次丢手绢的发起者。”
“这个时候,她还没和这几个人做朋友,而这几个人显然是看不起她的。”小男孩2的嘲讽是每个人的心声,不过另外两人都不表现而已。
温度逐渐回升,姜悦将羽绒服的拉链往下拉了一节,露出修长的脖颈散热:“第二段对话中,这几个人犯了错。”
“第二段我们悦悦也记得清清楚楚呢。”丁咚牛逼叉腰。
姜悦:“……”
算了,当然是宠着她。
像丁咚这种一心笨拙地维护她的存在不多了,她愿意满足她。
小女孩:“怎么办?”
小男孩1:“什么怎么办?”
小女孩:“你不害怕吗?”
小男孩2:“为什么要害怕?动画片里就是这么演的。”
小男孩1 :“妈妈说过,遇到困难要解决,我们不能愁眉苦脸的。”
姜悦:“他们犯了错,但是找到了解决办法。并且,他们忘了自己曾经犯下的错,和对一个女孩造成的伤害。”
第三段。
女孩:“她是谁啊,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个朋友呢?你是不是记错啦?”
男生1:“我也不记得。”
男生2:“啊查到了,是我们的小学同学哦。”
女孩:“我怎么会认识这种不仅贫穷,还有心理疾病的人?”
男生1:“以我们的身份,绝不会和这种人做朋友。”
男生2:“可事实确实如此,她从来不会撒谎。”
姜悦:“第一次丢手绢提供给的线索就是这些,接下来就是你们这次,受伤害者回来报仇,其他两人心理防线击溃,只有长大后的小男孩1浑不在意。”
但是显然,他装得再好,也没逃过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命运。
郑秋敏锐地抓住重点:“最后一句中的她是谁?”
姜悦淡淡抬起眼皮,不解地轻轻歪头:“你不知道吗?”
“啊,我明白了,你是想通过我的回答,确认自己的想法。”
“下次可以直接问我,我会告诉你的。”
郑秋:“……”这话怎么听起来,她一个新生要为她这个老人指点迷津?
姜悦:“没错,就是李青竹。”
“第一段和第二段对话中没有她的声音,但是我们无法断定,她究竟在不在现场。”
“第三段对话中,她提醒了三个犯下错误的人,他们曾经有过这样一个朋友,说明她是知道这些的。”
姜悦望向坐在轮椅上默不作声的李青竹:“甚至相较于其他几个人,她更在意当初发生的事。”
“你知道一切,对不对?”回答她的只有李青竹平静的呼吸和毫无波澜的瞳孔。
淡黄的碎花裙裙摆低垂着,轻轻摇摆。
或许,她的心绪也和裙摆一样,于无声中起伏。
将目光收回,姜悦道:“受害者饶了她。”
郑秋手指抵住下颌:“为什么呢?她没有参与那件事,还是因为她是唯一记得那件事的人?”
第二段对话中,那一女两男显然不记得自己犯下的错误。
“她没有直接参与那场错误。”姜悦肯定道,“如果仅仅是不忘记就能活命,那另外一个女孩就不会死。”
“我更倾向于,在亲自经历当时错误的四个人中,其他几个人是主导者,随着年龄的长大,他们刻意忽略自己犯下的错误,不愿提起。”
“而李青竹,是从未发声过的见证者。”
郑秋被她说服:“那究竟是什么错误?”
“可以确定的是,那场童真又残忍的错误,代价是一个小女孩的生命。”姜悦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