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嘻，真是勇敢又聪明的小姑娘。”
姜悦脖子猛得一紧，脸色因为缺氧涨红。
四肢绑缚不得动，一团黑雾缠着脖子将她拎起，姜悦抓着黑雾向外扯，以求得到片刻喘息，手指穿过黑雾，抓不住丝缕。
“聪明的小姑娘，不如你猜猜你们能不能等到那帮效率低下的家伙来呢。”鬼怪咬牙切齿。
哪怕是最低等级的鬼怪，碰上这群任何道具都没有的流浪者，都能轻而易举地吞掉她们。这几个可怜的人类小姑娘在鬼怪眼中，不过是能跑能跳能说话的食物而已。
它本来可以让她们痛快地死去，可如今它不想了，那样的死法对这些不知好歹的蝼蚁真是过于仁慈。
它要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同伴死亡，然后在科教处那帮愚蠢的家伙到达这里的前一秒，亲自拧断这节细嫩的脖颈。
一想到这个在它面前耍小聪明的人类无助又绝望的眼神，它就舒爽得浑身颤栗。
姜悦悬在半空，头顶近在咫尺的地方是一节LED灯管，将她的身影投射成灰蒙蒙的一片。
脚底是福尔马林池，刚认识不久的队友正在溺亡。
丁咚惨白的小脸皱成一团。
白术突出的眼珠子上布满血丝。
福尔马林液似乎不会腐蚀维多利亚，她静静地沉下去，任由一团黑雾按压在胸口，像是睡着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空气逐渐稀薄，眼前浮现无数幻影，科教处的人依旧没来。
“看来那帮尸位素餐的家伙是不会来喽，真可惜。小姑娘，你千算万算，没算到你的举报根本没用吧。流浪者就该有流浪者的自觉，都还不是实习生，医院怎么会受理你的举报呢嘻嘻嘻。”
“咳咳……国外友人惨死医院，往生医院名誉受损，院长会惩罚……谁呢？”姜悦盯着这团黑气，回之以微笑。
鬼怪要被气疯了，为什么这个新人都要死了，还这么胜券在握：“可恶的人类，你威胁我！”
下一秒它就知道，这句话根本不是用来威胁它的，而是……科教处！
灯管发出摧枯拉朽的哀嚎，滋啦滋啦地闪烁，福尔马林池肉眼可见地结了一层冰，几团黑雾抱头鼠窜，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捏着姜悦脖子鬼怪或许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张开巨大的黑色口裂就要吞没她，离得近了才能看清，口裂中布满奸细的利齿，齿缝中挂着因为没能吞咽而直接在嘴里发酵的腐肉。
逼人的腥臭味刺激下，姜悦几欲作呕，奈何空荡荡的胃实在吐不出什么。
“亲爱的同学，有什么是科教处能帮你的吗？”就在利齿快要碰上她头皮时，缠着她脖子的黑雾陡然松脱，另一团黑丝缠绕着她，将她缓缓地放落在地。
来人西装革履，细若烟丝的黑气从袖口、领口往外逸出，一张脸藏在浓郁的黑雾之后，但听声音，是个年轻男人。
“称不上同学，不过是还没参加默认考试的流浪者而已。”姜悦揉揉发疼的脖子。
她不敢靠近那个男人，还能说出话已经快费劲了力气，衣物包裹下的存在令她恐惧。
可能是她表面过于镇定，躲在角落里抱着脑袋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鬼怪都不由得一怔。
她怎么敢在科教处主任面前还嘴的啊！
这个新人必死无疑了。
谁知让鬼大跌眼镜的还在后面。
只听科教处主任说：“迟早的事情，我相信你会是往生医院最优秀的学生……之一。”
“您客气了。”姜悦显然不接受它莫名其妙的夸赞，和这个西装鬼呆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她心底的恐惧就会滋生得更加厉害。
姜悦可以肯定，自己再一次出现了幻觉。
奶奶，医生，还有……无数次出现在梦中，令她恐惧的未来。
不行，必须速战速决。
她捏紧指，指甲刺进皮肉，让疼痛唤醒几分神志。
“医院工作人员意图杀害就诊病人，抢夺病人贴身财务，你们管不管？”姜悦决定速战速决。
西装鬼：“可是，科教处是管学习的。”
“相信纪律严明的院长大人，一定通知过医院各部门要互相监督，积极举报不良作风。”
西装鬼：“……”真让她猜中了。
“不过，也有学习上的事情需要报告给您。”姜悦说，“今天早上考试系统出现故障。”
“亲爱的同学，关于这个问题，系统维护处已经排查过。”西装鬼彬彬有礼，但一句话能梗死人。
姜悦：“我们温馨太平间小队本应该在八点钟全部苏醒，八点十五分播报过考试规则后迅速进入考试，参加默认考试，成为医院的实习生。”
“但是由于考试系统的失误，我们全员苏醒时，已经过了考试时间。不仅如此，今天的清算时刻来临之时，没有清理掉该清理的考生，清算人员被错误地分配到我处。这对于规章制度严格的医院来说，已经是极大的错误。”
“考试系统的维护关系到考试的公平性，而科教处是考试公平性的严格维护者，相信您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西装鬼：她怎么能在自己的威压下条理清晰地说这么多话的？
有意思，居然没被幻觉折磨到精神崩溃。
“这位同学说的有道理。”谁会不喜欢这种看上去聪明机敏、心理素质强大的学生呢。
它当然可以就地抹杀她，它也有一百种方式不让今天的事情泄露出去。
可……谁能拒绝给枯燥无聊的医院多点乐子呢？
它有一种预感，这个叫姜悦的新人，接下来会带给它无数的惊喜。
“这些鬼我会交到医德医风办公室处理，同时将系统的错误再次反馈给系统维护处。”西装鬼袖口发出几缕黑气，把躲在角落里的几只鬼五花大绑，脚尖一转，就打算走。
“等等。”
“这位同学，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我们刚来就因为系统的错误差点丧命，相信宽厚仁慈的院长大人一定同意您对这一致命错误进行补偿。”
“你说。”西装鬼几乎快要维持不住面上的优雅。不愧是它一眼就看重的人，很会得寸进尺嘛。
姜悦目光扫过冻结的福尔马林池：“清算人员对我队友造成的损伤，必须全部清除。另外，我们需要足够维持半个月的水和食物。”
按理来说，只要参加了默认考试，肯定能知道食物的获取方法，医院总不会饿死她们这些考生。
她特意多要了一点，以防万一。
“可以。”科教处主任总不会缺这点东西。
“还有……”
“还有？”西装鬼声音中透露出不悦。
适当的得寸进尺会增加好感，但贪得无厌注定只有一种结局。
“希望医院注意员工的个人卫生，最起码，每天刷牙要做到。”她刚刚真的要被熏吐了。
西装鬼：“……”
“这一诉求，我会和后勤部部长反馈。”
“好，再见。”姜悦下了逐客令。
幻觉更加频繁地撕扯她的神经，再和西装鬼共处同一空间，她迟早要疯了。
西装鬼点点头，抬起脚尖走向太平间大门。
姜悦紧紧盯着它的背影，生怕它临时反悔，决定包庇本院员工。
远远的，她瞧见外面是黑不见底的浓雾。
“等等。”西装鬼一脚踏出门时，姜悦突然出声。
“最后一个问题。”再问下去，它恐怕会失去耐心，把这个人类撕成碎片。
“它还会不会再出现在医院？”姜悦指向差点杀死她的鬼怪。
“或许呢，谁又知道医德医风办公室会怎么处置它。它很有可能会灰飞烟灭，又或许……会被某些鬼看重，步步高升。”
想到医德医风处某位存在，西装鬼不由心情愉悦，有了那个老鼠屎，后者可是很有可能发生呢。
“想在这里活下去，就一定要记住一句话。”西装鬼决定多提点她两句，这个新生如果能活到碰到那颗老鼠屎，说不定也是一番乐子，“强度，永远凌驾于善恶之上。”
太平间大门关闭的一瞬，刺啦刺啦的灯光恢复明亮，四处蔓延的冰封褪去，室内终于恢复至正常温度。
“好痛好痛！”丁咚叫喊着，手脚并用从池子里往外爬。
姜悦立即去拉她们上来，却在靠近的一瞬，发现池子里的福尔马林全部消失。
“作为证据，一同上交医德医风办公室。”门外传来幽幽的声音。
门外，漆黑的走廊上，几个身影缓缓走远。
“主任，她居然敢这么威胁您，为什么不抹杀她？”一团黑影小心翼翼地问。
“多嘴。”西装鬼一个响指下去，那团黑影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已经灰飞烟灭。
它想留下谁的命难道还需要解释？
更何况，那还是一个极可能是“她”的新人。
门内，姜悦正把几个队友从空荡荡的池内拉上来。
“悦悦，吓死我了，刚刚发生了什么，我们居然又活了。”丁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差点以为我要死了。”
姜悦三言两语解释了刚刚发生的一切，听得丁咚一楞一愣的。
“医院居然有良心鬼！”她听完后一拍大腿，痛得自己嗷嗷叫，“不过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清算时刻的鬼啊，保洁鬼员分明说它们可凶残了。”
“那只是对于保洁而言。”姜悦靠在池子边缘休息，和鬼怪斗争消耗了她太多精神，眼下脱离生命危险，身体格外疲惫，“你想一想，清算时刻清算的是什么人？”
“积分倒数第一的个人和团体。”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些被清理掉的人，对于医院来说是什么？”
见丁咚无法回答，姜悦给出了她的答案：“是被淘汰的废物。”
“清理废物的，不就是保洁吗？只不过这些保洁和其他保洁相比，应该更为暴力。”姜悦说，“我本来想丁咚引导他们主动示意我们用福尔马林液收买它们，我在一旁录下证据后进行举报。”
“但没想到意外频发，这些保洁里有一个新成员，它脑子比那帮蠢货好使。”
丁咚本以为姜悦说的意外是指自己关键时刻吓得说不出话，小脸正羞得通红，捏着手指不知所措：“可是悦悦，你怎么知道它是被降职？”
“我猜的。它的行为表现，很像爱走捷径的奸诈小人。”
叮咚：“……”这就是任何人智商的参差？这都能让她猜对？
“不过我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这个鬼如果还留在医院，肯定会给我们带来麻烦。”但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现在她只想吃点东西好好休息，恢复精力参加明天的默认考试，“科教处会给我们发吃的，今天早点休息早点睡。”
“吃的在哪里啊？”丁咚两眼放光，她要饿死了。莫名其妙进了这么一个地方，她都没怎么吃饭，早就已经饥肠辘辘。
话音刚落，广播再次响起。
“紧急插播一条消息。”
从咬牙切齿的语气上来说，这名广播人员挺不情愿播报这条消息的。
“医德医风处今日处理几名收受流浪者礼物的清算鬼员，将为首者从清算部下放至考试副本，担任考场npc。希望各位员工以此为戒，共同维护医院清风肃纪。”
“系统维护处正紧急处理系统漏洞，今日清算时刻将于五分钟后重新降临，本次清算活动以零点时各位同学的积分排名为准。感谢温馨太平间几位流浪者对于本次清算错误的反馈和对考风考纪的维护。”
“本次播报到此结……”
“哦不好意思，又有一条新消息。”
“科教处季主任为感谢温馨太平间几位流浪者对于考风考纪的维护，特别拿出足够四个人类食用十五日的水和食物，以资鼓励。希望各位同学今后能积极反馈系统错漏，为维护清正公平的考风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今天的播报到此结……哦今天可真奇怪，又有一条让人无法拒绝的播报消息呢。”
“后勤部李部长发来简讯，希望医院各位员工注意仪容仪表。每日三省吾身，洗手否？刷牙否？口气熏晕考生否？同时，后勤部部长在此向温馨太平间小队的队长姜悦提出的珍贵建议表示感谢。”
“本次播报到此结束，恭喜温馨太平间几位流浪者。”
话音刚落，整整三箱食物从天而降，砸在几人面前。
此时此刻，姜悦才真正确认她们几个暂时安全，心头重担卸下，紧绷的神经断弦，当即晕了过去。
医学牲鲜采APP内，论坛板块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朋友说我是最咸鱼最躺平的新签约。
本咸鱼一定要扑腾两下给她看，证明我也没完全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