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衍在炉火边坐下后,全身上下直往外冒白气。
有几个胆子大的妇女,又悄悄噌回来,坐到雪禾旁边。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外面下的是雪,这位大人怎么全身都湿透了?”
薛义有经验,道,“这是急的,人一急身体就往外冒热气,把衣服上的雪都化了。”
说完,薛义热心的问,“萧大人若有什么急事,可以请我们帮忙,您既然是郡主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
萧景衍自然是没什么急事的,他换了条腿放在炉子边靠,沉声一句,“不必。”
他说话声音虽不大,不知为何自有一股震慑人心的威势。
薛义不敢再开口,默默把炉边烤熟的核桃红枣等往他面前让了让,“这是给郡主烤的,大人也吃点。”
说完就退回到墙角继续蹲着。
萧景衍撇了眼炉盘上的东西,这姑娘还和小时候一样,爱吃烤的一切,烤土芋,烤红枣,烤蚂蚱......
记得有一次下了学堂,她指挥宸王在地上挖个土坑,把冯太傅最心爱的端砚架在坑上当烤盘,烤知了吃。
想到这他轻嗤了一声,“还挺会享受。”
雪禾闻言慢慢放下手里的番薯。
坐她旁边的妇人看到,连忙劝,“郡主再吃点吧,上一顿吃的还是午食,到这会都多长时间了,就吃一口番薯怎么行呢?”
雪禾谢她的好心,“我真的吃好了。”
实则是她想到桦儿,没胃口了,本以为他已经睡下,晚点回去也没关系,哪知他竟一直在等自己。
她心里一直在愧疚这件事,甚至都没仔细去想,萧景衍身为一国之君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雪禾情绪低落,也没人敢和萧景衍说话,一屋子人都静静地,只能听到炭火哔啵作响。
“雪小了。”不知谁站在门口说了这么一句,打破室内的沉默。
雪禾起身走到门边,发现雪确实比之前小多了,非但如此,雷和风也都小了。
她对着黑夜默了半晌,忽然问薛义,“庄里可有租车的地方?”
薛义疑惑,“姑娘想现在回宫?”
雪禾点点头,“八皇子还在宫里等我,见不到我,今夜他肯定不睡觉。”
旁边有孩子的妇人接话,“小孩子就是这样的,一旦发现最亲近的人不在,能哭一夜。”
她这样一说,雪禾更揪心了,目光恳切的看着薛义。
薛义挠挠头,“马不能干活,吃的还精细,庄里没人能养得起,倒是有牛车,驴车。”
牛车太慢,雪禾小时候在剑南坐过驴车,于是问,“我可以租一个驴车么?”
薛义“嗐”了一声,“租什么,郡主若需要,我到庄里给您拉一辆来,只是朝廷有规定我们老百姓不能上温泉山,郡主不可能自己赶车吧。”
雪禾确实有这样的想法,眼睛直直看着薛义,“我想试试。”
即便已经领教了雪禾的接地气,薛义还是无法想象她一个仙气飘飘的郡主,亲自赶驴车?
他本想拒绝,可看到她盈盈水目中的诚恳,心忽的一软,转身冲人群,“赵六,把你家驴车拉过来。”
赵六一溜烟跑了,不大一会,就把驴车停到院中。
他气喘吁吁的走过来,摇手道,“不行,雪太厚了,驴拉着车架在平地上都走不动。”
去温泉行宫可是上山路。
雪禾被打击了般,无助的垂下了头。
薛义着急,冲众人问,“庄里还有没有比赵六家更好的驴?”
大家纷纷摇头,“他家驴就是最壮的。”
“驴跟马还是比不了,村里 要是有马就好了。”
正在这时,忽听屋内“唰”的一声,萧景衍捞起还没烘干的大氅,起身往外走。
薛义惊奇,“萧大人去哪里?”
萧景衍淡淡一声,“回行宫。”
说着人已经走到门外,轻轻打了个响指,一匹膘肥体健的骏马从屋后跑出来。
御林军的坐骑,都是训练有素的战马,不仅能听懂号令,还跑得快。
众人眼睛都亮了,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马,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句,“正好顺路,带上郡主吧。”
萧景衍慢慢转身,看着雪禾,还没等他说话,只听雪禾雪禾先出了声,“不用。”
生怕沾染上什么似的。
萧景衍气笑,“看来你对八皇子也没那么关心。”
说完翻身上马,一紧缰绳,立刻就掉转了马头。
“等等。”雪禾突然在身后喊一声。
萧景衍勒马的胳膊顿了一下,沉一口气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问,“这么快就反悔了?”
他今天自进屋起就浑身带刺,好像谁欠了他似的。
雪禾有求于人,默默消化了他的坏情绪,轻轻摇了摇头,“不是。”
而后用手指着旁边的驴车道,“我骑这头小驴,只是怕它迷路,能不能跟着你的马走?”
驴车上不了山,驴应该没问题。
萧景衍不敢置信般看着她,“骑驴?”
雪禾轻声的解释,“其实驴比马好骑。”
这倒是真的,驴矮,走起来也稳妥,远没有骑马那么危险。
萧景衍无所谓的样子,“你想怎样就怎样。”
薛义见雪禾心意已决,又有人高马大的萧大人在前面带路,亲自去卸了驴车,又找来厚厚的毯子垫在驴背上。
雪禾跟大伙告别后,两人一起离开,等走的远了,萧景衍才冷冷一句,“你可真有本事。”
雪禾抿唇,一声不吭,她其实是第一次骑驴,精神紧绷,手紧紧抓住缰绳。
不过好在骑驴确实比骑马容易多了,还没走出庄子,她就已经得心应手了。
天上虽没有月亮,白雪却将夜色照亮,空空如也的官道上,除了动物蹄子踩在雪上的咯吱咯吱声,不时还能听到男人散漫一声,“快一点。”
雪禾听到了,就轻轻的回一声“好”,然后挥一下手里的小皮鞭,无奈小毛驴还是四平八稳的,速度快不了一点。
而萧景衍似乎只是想嘲一下她的坐骑,始终压住速度,跟她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就这样他们两人一马一驴走过大片大片的田野,田里覆盖了厚厚的积雪,依稀可以看到雪下铺着的秸秆。
萧景衍看着一望无际的田地,突然勒马停下,眼看着小毛驴就要撞到马屁股,雪禾也勒紧缰绳,跟着停下。
萧景衍下马,走到田里,弯腰拂去最上面一层雪,看到铺的厚厚的秸秆,秸秆下面是绿色的秧苗,被保护的很好。
他起身,极目望去,一望无际的田野仿佛不是在经受暴雪的摧残,而是盖了一床棉被,沉沉睡着。
他及其微小的勾了勾唇,而后转身,出了田地,走到小毛驴旁。
他身材高大,小毛驴还没他高,雪禾得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怎么了陛下?”
“你怎么知道今晚有大雪?”他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针锋相对。
原来是问这个,雪禾神情稍松。
她已经被很多人问过这个问题了,径直回道,“姑母教我的。”
庄里人只以为她口中的“姑母”是某个亲戚,“哦”一声就不再问了,萧景衍却知道她说的是贵妃娘娘。
听说贵妃娘娘自小喜欢“采菊东篱下”的田园生活,侯府的千金小姐不当,远赴剑南投奔守边的哥哥,在那边购置了田产,真的开始了看天吃饭的农家生活。
只是不知为何几年后又回京当了秀女,再后来就是和母后的满城风雨。
萧景衍眸色暗了暗,又问,“田里铺秸秆保温也是贵妃娘娘教的?”
萧景衍这一点还算君子,不管他对姑母有多少心结,都没表现出任何对她的不尊重。
就凭这一点,雪禾说话也没有之前生硬,“不是,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巧妙的方法,有农作经验的人都能想到的。”
况且她三天前就开始捉摸了。
萧景衍幽深的目光在她脸上定了几许,突然把一个荷包抛到她怀中。
雪禾猝不及防的用手接下,沉甸甸的,还有热度。
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雪禾绣眉轻蹙,脸上露出抗拒的表情,“这是什么?”
萧景衍难得嘴角扯了点弧度,转身向前,一把抓住驴头上的缰绳,牵着就往前走,“反正不是毒药。”
雪禾腾出手,好奇的摸了摸。
男人一手牵着缰绳,一手负在背后,悠悠道,“赏你的。”
“嗯?”雪禾疑惑,“为什么赏我?”
“奖赏你做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
雪禾看了看田地,恍然大悟,利国利民呀,好高的帽子,只是,她撇撇嘴小声嘀咕,“赏的是不是太轻了?”
她打开荷包,看到里面竟然是满满一荷包的吃食。
番薯、红枣、核桃、蜜桔,都是方才火炉上烤的。
她肚子正好饿了,先拿了一颗红枣塞嘴里,甜腻的感觉在口腔散开,她满足的眯了眯眼。
萧景衍听着她牙齿发出细碎的咀嚼声,忍俊不禁的挑了挑眉,她此刻应该像刨食的小松鼠似的,两腮鼓鼓了吧。
她一向爱吃零嘴。
萧景衍手牵着驴笼头步行,一直到雪禾吃完才骑上自己的马。
很快两人走过田野,来到山脚,奇怪的是,原本离温泉山越近气温越高,雪禾却觉得更冷了。
她刚起了这个念头,就见萧景衍突然勒马停下,他抬头盯着正前面的天空,担忧道,“可能要变天。”
雪禾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一大团滴墨般的黑云正滚过来,隐约还能听到轰隆声。
萧景衍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掉转马头,只是还没等他走到雪禾身边,一股乌云携带者狂风席卷而来,瞬间将小毛驴吞了进去。
云团内飞沙滚石,什么都看不清,小毛驴被吹的四蹄不能着地,雪禾见势不妙,立刻从驴身上跳下来。
还好小毛驴不高,她双脚几乎是稳稳着地,只是风太大,几乎站不住脚。
看不见萧景衍在哪里,她张口想喊,土沙直往嘴里灌。
她只好打消找人的念头,左右环顾,看到枯草掩映下的一个大土坑,她毫不犹豫的跳进去,风声瞬间被挡在外面。
一声接一声的惊雷仿佛在洞外炸开,雪禾躲在土坑头都不敢往外探,不知过了多久,在雷歇的一瞬间,她隐隐约约听到自己的名字。
她站起身想回应,却又被风沙逼了回来。
她只能竖着耳朵听,“黎雪禾,黎雪禾...”那声音接连不断,越来越近,直到近在咫尺,她赶紧伸手,一把抓住了萧景衍的脚踝。
男人顺着手劲滚了进来,一翻身压在她身上,凶狠道,“朕刚才叫你那么多次,为什么不答应?”
可能是风沙太大的原因,他双眼通红,黑漆的瞳孔死死盯着她,仿佛要把她钉穿。
雪禾指了指外面,无辜,“雷声太大,没听到。”
萧景衍恨恨的看了她几眼才翻身从她身上下来,躺在一边。
猛喘了几口气后,才道,“这次就饶了你。”嗓子已经哑的几乎发不出声音。
雪禾面皮一红,默默翻过身去,心里纳闷,不过是没听见他的喊声,又不是犯了多大的错,怎么就要他饶了?
过了一会儿,风倒是小了,雪却大团大团的砸下来。
气温急剧降低。
萧景衍蹙眉,给她做了一个出去的手势。
雪禾正有此意,一抬头突然看到不远处有灯光,心里大喜,“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避雪。”
雪禾说避雪的地方正是她早上帮忙拔萝卜的那户人家,她从窗内的烛光判断他们还没睡。
房子里就两位老人,雪禾帮他们保住了一园子的菜,再次看到雪禾,很是热情,又是端茶又是生炭,甚至还要去做饭,被雪禾拦住了。
陪两位老人聊了会家常,雪禾见夜很深了,叫两位老人回屋睡觉,他们等这阵狂风停了就走。
不过驴和马都丢了,估计得走路上山了。
雪禾坐在炭火旁,背靠着墙,慢慢闭上了眼睛,后面还有很长的一段上山路,她要蓄些体力。
视线模糊前看到萧景衍正坐在对面的小杌子上,拿着火钳拨炭。
睡梦中突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睁开眼,只见屋子里挤满了人,大多是身穿银甲的御林军,站在最前面的是萧景衍御前的太监,好像叫小春子。
小春子见她醒来,赶紧将一件带风帽的貂绒大衣送上,笑眯眯道,“雪禾姑娘,奴才送您回宫。”
雪禾下意识看向对面,小杌子上没人。
小春子适时解释,“陛下已经先行回宫了。”
雪禾拧眉,他明明知道她很担心桦儿,能回宫了不叫她就先走了,还真是无情。
“雪禾姑娘,咱们走吧。”小春子小心翼翼的走过来,伺候着雪禾穿上貂绒大衣,又小跑着去开门。
雪禾走出门,看到院外停着一辆高大华丽的御撵。
这么厚的雪,也只有这六马驾的御撵能上山了。
上车前她看到距门口不远跪着一个高大的男子,浑身都白了,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雪人。
这么冷的天,这不是活折磨人么?
她忍不住问小春子,“那人是谁,犯了什么错?”
小春子唏嘘一声,“回雪禾姑娘,那是御林军总管谢大人,他敷衍了一个最不该敷衍的人,陛下罚他思过呢。”
雪禾倒觉得是萧景衍同她这一路憋了一肚子火,而谢大人正好撞枪口上了。
几步走到车前,她正要上车,只见小春子噗通一声跪在她脚前,弓直了背。
雪禾疑惑,“你这是做什么?”
小春子恭恭敬敬道,“奴才的背就是雪禾姑娘的凳子。”
雪禾虽然也出身富贵之家,却从来没有踩着奴才的后背上车。
抬抬腿,或者踩凳子就可以解决的事,没必要侮辱人。
这可是皇帝御前伺候的小太监,今天为何如此卑躬屈膝?
她赶紧把人叫起来,轻扶着他的小臂上了马车。
直到护送着雪禾进了灵仙院的门,小春子才松一口气,看到谢霖的结局,他可不敢敷衍。
雪禾回来后,桦儿一头扑到她怀中,哽咽,“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雪禾拍拍他的背,“是姐姐不好,让桦儿担心了。”
闻露蹲下身子,轻声道,“这次多亏陛下了。”
雪禾惊奇,“跟他有什么关系?还有我一直忘了问,今天他怎么会出现在龙泉庄?”
闻露就将行宫门口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给她讲了一遍,末了又补充道,“陛下肯定知道你的封地在龙泉山庄,直接过去找你。”
雪禾还是不信他会大费周章的找自己,想到路上他亲自下到田里看了好久,大概率他是去视察民情正好遇见她。
不管怎么说,萧景衍都能称得上是一位心系百姓的君王。
她若非和他之间有那么多过节,应该也可以在大庸安安稳稳的做个小老百姓。
因为昨夜折腾的太晚,翌日,天都亮了,温泉行宫还静悄悄的。
萧见骊把萧桥叫来,眉眼得意道,“告诉你,咱们的雪禾郡主昨天果然去巡视封地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哈哈,困雪里了。”
萧桥惊的合不拢嘴,“夜里御林军那么大阵仗,是找雪禾姑娘?”
萧见骊点头,“我本来以为是找皇兄呢,结果听说皇兄昨天去南郊兵营了。”
萧桥:“雪禾姑娘被找回来了吗?”
萧见骊:“听说子夜才找回来,也不知道她昨天犯了什么事,驸马爷的人都追到行宫门口来了。”
萧桥脸色一白,“驸马爷以前可是将军,彪悍的很,虽然解甲归田多年,但我父王还怕他呢。”
萧见骊心动,一把拉着萧桥,“走,看热闹去。”
当两人来到行宫正门,只见门外停着四辆写着“荣”字的马车,“荣”是大长公主府的车徽。
没见到气势汹汹的声讨,倒见驸马爷的人小跑着把马车上的东西一件一件往灵仙院里搬。
有布帛,家禽,锦盒,还有各种形状的布袋,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萧见骊瞪着萧桥,“这什么情况?”
萧桥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要开口,就看到自家瑞王府的马车也来了两辆。
他赶紧走过去,拉着押车的管家问,“你们怎么来了?”
冯管家给他行了个礼,“回世子,老奴奉王爷命令,来给雪禾姑娘送东西。”
萧桥不懂,“平白无故,为何要给她送东西?”
父王和雪禾也没有交情啊。
冯管家解释,“世子还记不记得雪禾姑娘让您给王爷带的那句话?”
萧桥点头,“记得。”
冯管家眉开眼笑,“那句话可救了王府明年的收成啊,王爷回去还要赏世子呢。”
萧桥不敢相信,长大后他爹每次见了他,不踹两脚都牙痒痒,都多少年没奖赏他了。
他高兴的嘿嘿嘿直乐,从马车上搬起两个大锦盒就往灵仙院走。
萧见骊站在樨台上正等着萧桥给她透消息呢,却见他抱着东西从自己面前跑过,喊都喊不住。
她气的咬唇。
灵仙院内,各种见过没见过的东西,满满当当摆了一地,八皇子好奇的一会摸摸这个,一会尝尝那个。
常福刚跟着驸马爷的车子回来,跪在雪禾面前低着头请罪,“昨日驸马爷太热情,非要请奴才去他的庄园用膳,这一耽搁,就下了大雪,路不好走,驸马爷就留奴才在庄园住一夜,后来派人去龙泉庄递话,姑娘已经走了。”
雪禾扶他起来,“驸马爷生性豪爽,说一不二,他开口留你,你哪能推辞。”
常福:“确实推辞不掉,而且我一去庄园,他就让我去库房选东西。”
闻露恍然大悟,“怪不得驸马爷送的东西大多都是咱们六安苑能用上的,原来是让你选的,没想到他一个行伍之人,还挺周到细心。”
“那是,他若不细心,能和大长公主恩爱那么多年。”常福道。
这边驸马爷的东西还没收拾利索,瑞王又送了东西来,灵仙院直接没了落脚之地。
后来听说在龙泉庄的带动下,上京的秋田保住了至少一半,闻露忍不住嘀咕,“最应该感谢姑娘的人是陛下。”
往大了说,这几乎等于避免了一次饥荒。
雪禾低头,她不奢求萧景衍感谢,只求在皇宫的时间,和他相安无事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