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玉,她已经是我的徒弟了。”
姬寻竹说话很轻,但随风落到浮玉耳朵里时,却炸得耳膜生疼。
“什么?”
贺正雅也没反应过来,“你在说什么?”
姬寻竹重复了一遍:“浮玉她已经是我徒弟了。”
浮玉听此话,心脏狂跳不止,以至于让她忘了掌心里的疼痛。
甚至,她都有点怀疑是自己疼出了幻觉。
浮玉唇角翕动,“仙君,你说的是真的吗?”
姬寻竹并未回答她这句话。
“你怎么会如此草率!”
贺正雅眉头皱得深,“再说了,她是狐族怎么能修行我们汀清宫的功法?!”
姬寻竹:“我意已决。”
贺正雅一口气憋在胸口,“你怎么——”
姬寻竹打断他的话,淡声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说着,他回头示意了一眼浮玉,便转身离开了行刑台。
浮玉了然。
她怯怯地盯了盯贺正雅,然后大步跟上了姬寻竹的步伐。
“仙君。”
等离开刑台后,浮玉出声叫住了他。
姬寻竹闻声停下脚步,回头,沉寂无波的深眸看向她。
浮玉没在他这双眼睛里找到半点波动的情绪。
她抿了下唇,试探道:“你是不是为了救我,才打算收我为徒的?”
不管是怎么原因,她心头都冒出了甜水。
仙君哪有那么冷酷无情?
姬寻竹没否认也没点头,只是道:“师叔律法严明,今日就算狐王来了,他也会动手杀你。”
想到那十五枚散魂钉,浮玉就打了个寒颤。
话落,姬寻竹又从乾坤袋里取出了一枚小白瓶,“这是治疗的药粉,只是散魂钉留下的疤痕是好不了了。”
浮玉没受伤的那只手接过了白瓶,“谢谢仙君——”
她顿了下,抬眸,笑盈盈地看向姬寻竹,声音欢快:“师父。”
姬寻竹唇角不着痕迹地敛了下,“嗯。”
浮玉收好姬寻竹递过来的药膏,想到禁地里的事,便道:“仙君师父,既然汀清宫的禁地外人进不去,那为什么我又能进去?”
她细细回想道:“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吸引我进去。”
说到这里,她突然嘿嘿一笑,“看来我成为汀清宫的弟子是必然的事,仙君收我为徒也是上天注定了的。”
姬寻竹:“……”
他转身,并不想回答浮玉这话。
说话间,熊蒙便慌慌张张地跑来了。
“仙君,狐族、狐族族长来了。”
听到父王的名字,浮玉愣了下,她喃喃道:“父王怎么来了。”
她拽了拽姬寻竹的衣袖,“仙君师父,不要对父王说我受伤的事,我怕他会担心。”
更害怕父王会把她带回云沧谷继续关禁闭。
姬寻竹垂眸看了眼她血迹模糊的右手,轻蹙了下眉,“嗯。”
话落,他又转身吩咐去熊蒙:“安抚好狐王,本君随后就带浮玉过去。”
熊蒙:“是。”
熊蒙离开后,浮玉打开小白瓶,想将里面的药粉抖在受伤的手掌上,但她一只手行动不便,药粉抖得到处都是,就是抖不到伤口上。
浮玉:“……”
“仙君师父。”
她求助地看向姬寻竹,狐狸眼里水汪汪的,“帮帮我。”
姬寻竹沉默须臾,从浮玉手里接过了小白瓶,另外一只手托起了她受伤手的手背。
这么一托起来,才发出现她指尖上也有一道划伤。
看起来是剑伤。
浮玉见他盯着自己指尖上的伤口看,便解释道:“这道伤口是禁地里的锈剑划伤的。”
姬寻竹嗯了声。
他拿着小瓷瓶,将药粉撒在浮玉掌心处。
“嘶——”
药粉一撒上去,钻心的痛感便从掌心处蔓延开来。
“疼疼疼仙君师父。”
从小到大她还没吃过这样的痛,一点点小病小痛的,父王都心疼得不行。
姬寻竹并未没有怜香惜玉,他不顾浮玉疼得龇牙咧嘴,用手指抹匀开药粉。
他力道并不重,但弄得浮玉心头又疼又痒。
“仙君师父。”
浮玉皱巴着小脸,“禁地、禁地里怎么会有一把生锈了的剑。”
“那把剑叫太阴剑。”
姬寻竹眼睑低垂,专注着自己手里的事,“是汀清宫先祖的剑。”
浮玉哦了声。
她回想起在画面里看到的少年——
那少年,应该就是汀清宫的先祖。
“贺真人所说的神器就是那把剑吗?”
“嗯。”
“可是太阴剑都生锈了啊。”
姬寻竹撩起眼皮看她一眼。
浮玉乖乖闭上了嘴。
姬寻竹:“生锈只是太阴剑的自我保护机制,只要拔/出来,自然会恢复成以前的样子。”
浮玉长哦了声。
等药粉全身渗透进伤口后,姬寻竹又撕开一缕内衫,将浮玉受伤的手包裹好。
“药粉见效很快,过两天便会好。”
浮玉缩回了手,她脸蛋红红的,也不知因为疼还是因为羞赧。
“走吧。”
姬寻竹神色恢复如常,“狐王还在前厅等着。”
浮玉低下头,轻嗯了声。
浮玉与姬寻竹到前厅时,宿青山正在大发脾气,“你们汀清宫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我狐族的公主,你们也敢随意处置?还有没有把狐族放在眼里?”
熊蒙应付不来,只得一个劲儿地点头。
宿青山见熊蒙这个模样,心头更气了,“去把你们羽渊仙君叫来,本王要亲自问问他,我女儿到底至不至死。今日就算闹到天庭,本王也要为我女儿讨个公道!”
“父王!”
浮玉一脚跨进前厅,飞扑宿青山的怀里。
宿青山听到浮玉的声音,心疼的不行。
他搂住浮玉,宽慰道:“不要害怕,父王会为你做主的,就算父王不要狐族族长这个身份,也要跟汀清宫拼了。”
熊蒙:“……”
他憨厚地扣了扣耳朵,退步到姬寻竹身边。
浮玉摇摇头,“我没事的,父王。”
宿青山上下打量着浮玉。
浮玉心头一紧,连忙将受伤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宿青山见她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汀清宫的禁地只能本命弟子进吗?”
浮玉唇角翘起,“所以羽渊仙君收我为徒了。”
宿青山怔忪了片刻,又看向进屋许久的姬寻竹,“仙君,这——”
姬寻竹颔首:“本君确实已经收浮玉为徒。”
宿青山沉默。
浮玉心头惴惴不安。
如今姬寻竹愿意收她为徒了,若是轮到父王不答应——
那她可要闹了!
须臾后,宿青山笑道:“既然仙君愿意收浮玉为徒,那就再好不过了。只是浮玉这孩子活泼好动,需要仙君多费些心思了。”
浮玉怔忪。
父王这就同意她了?
姬寻竹颔首,“狐王客气了。”
…
今后浮玉就要常住汀清宫了。
正式拜了师父后,浮玉先同宿青山回云沧谷收拾行李。
“父王。”
浮玉正收拾着行李,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你怎么会来汀清宫?”
“是仙君妹妹来找的父王,若是她,父王现在还蒙在鼓里。”
宿青山摸了摸浮玉的头。
想到汀清宫的惩罚,他现在都有些后怕,“你这次真是闯了大祸,幸好仙君仁慈,愿意收你为徒。若是你真出了事,你让父王怎么办?”
浮玉红了眼睛,“对不起父王,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调皮捣蛋了。”
手心那道伤疤便是最好的证明。
宿青山叹了口气,“以后在汀清宫好好学艺,不要惹仙君生气,知道吗?”
浮玉点头:“知道。”
宿青山欣慰地笑了笑。
去九重天是最好的结果,有羽渊仙君罩着,他也不用再担心她的安危。
“你怎么会去禁地?”
宿青山突然问道。
浮玉虽然调皮,但她做事有度,不会无缘无故地闯进去的。
浮玉把石灵花的事告知了宿青山。
宿青山垂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父王?”
见宿青山走神,浮玉出声提醒。
宿青山笑着摇头,“先收拾行李吧,莫让仙君久等了。”
“嗯。”
浮玉要带的东西多,不过有倚鹿在一旁帮忙,再多的东西也都尽然有序地收着。
“公主,这块锦被要带吗?”
倚鹿指着放在大床上的米黄色锦被。
浮玉点头:“带。”
这一块锦被对她来说很重要。
她幼年时生了一场大病,娘亲就是抱着这张锦被哄她入睡,以至于她现在每晚要抱着这张被子才能睡着。
想着自己要去汀清宫了,浮玉便吩咐倚鹿道:“把剩下的东西收一收,我去跟娘亲道个别。”
倚鹿:“是。”
浮玉到王后居住的临安院时,凤觅也在,两人亲亲热热说着话,好似一对亲母子。
这一幕刺痛了浮玉的眼睛。
她站在原地,一股酸意涌上心头,一时不知道该离开,还是该上前打搅这份母慈女孝。
“公主?”
最后还是司徒念的贴身侍女发现了浮玉,“您怎么会来这里?”
浮玉深吸了一口气,忍住鼻头的酸涩,“我来找娘亲。”
听到声音,司徒念这才看向这边,她收起脸上的慈爱,淡声问道:“怎么上这来了?有什么事?”
浮玉眼睛微红,她忍了忍,故作无常道:“羽渊仙君已经收我为徒了,我过来,是来跟娘亲道别的。”
司徒念嗯了声,脸上并未出现临别时的依依不舍。
浮玉张了张嘴,哑声道:“娘亲不想跟我多说两句吗?”
“没什么好说。”
司徒念拨弄着茶盏,“你都这么大了,少闯点祸、不丢云沧谷的脸就行。”
浮玉:“……”
她咬了咬唇。
“回去吧。”
司徒念下了逐客令,“我也累了。”
“是。”
浮玉微微颔首:“女儿告退。”
她转身,想控制住眼泪,但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为什么呢?
娘亲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冷淡?
她明明才是亲生的。
“等等。”
司徒念突然叫住了她。
浮玉心头一喜,她连忙擦了擦眼泪,转头希冀般地看着司徒念,连声音都透着愉悦。
“娘亲还有什么事?”
司徒念面上的神色并无任何变化,甚至都没有去看浮玉,“既然你要去汀清宫,那便将你的鹤水院留给阿觅居住吧。”
浮玉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司徒念淡淡道:“阿觅那间小院前些日子走水了,还未修缮完全。”
“我不同意!”
浮玉大声道:“云沧谷那么多院子,为什么要住我的?”
见司徒念无所谓的态度,她的委屈在这一刻完全爆发,“娘亲,究竟我是你女儿,还是凤觅是你女儿?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司徒念怒瞪浮玉:“你在说什么?!”
浮玉哂笑。
司徒念:“阿觅自小父母双亡来投奔我,我对她多照顾一点,只是尽到了一个长辈的责任,你作为云沧谷的主人,这般拈酸吃醋!”
浮玉看向司徒念,“那你对我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吗?”
“啪——”
话音刚落,司徒念一巴掌就落了下来。
她疾言倨色:“我若是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就不会顶着寒毒把你生下来!”
这一巴掌打的浮玉脑袋发昏。
她捂住脸,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一旁凤觅瞪大了眼睛,她那里见过这般生气的司徒念,忙上前安慰:“念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得了。这事总归是我的不对,明日、明日我便搬回族中居住。若是因为我,而让念姨与浮玉母女不和,我这心里如何过意得去?将来更是没有颜面去见狐王了。”
司徒念握住她的手,“别说傻话,你在族中已经没有亲人,若是出了事,我怎么对得起你娘?你留下来,就跟着念姨住临安院。”
“念姨。”
凤觅鼻头一酸,扑进了司徒念的怀里,“您真好。”
司徒念摸了摸她的头。
浮玉从司徒念眸中看到了那份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的慈爱。
她笑出了声,转身便跑出了临安院。
浮玉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公主公主。”
倚鹿在门口迎接她,“你看看屋内是谁来了。”
浮玉抬头,“谁来了?”
倚鹿正要开口,便看到浮玉脸上的巴掌印,
她瞬间红了眼睛,“公主这是怎么了?怎么去了一趟汀清宫就弄得到处都是伤,这回连脸上都伤了!”
浮玉扯了下唇角。
看吧,她母亲还没有一个侍女会关心她。
浮玉笑了下,“我没事,你刚刚说谁来了。”
不等倚鹿开口,姬寻竹便从屋内走了出来。
看到这一抹熟悉的身影,浮玉怔愣了下,“仙君师父?”
她有些受宠若惊,“您怎么来了?是不是您又不愿意收我为徒了?”
姬寻竹没回,只是将冷清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脸怎么了?”
浮玉连忙捂住脸,“没、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亲妈:小竹还不快抱抱你徒(lao)弟(po)!
今天出门了,所以又迟到了一个半小时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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